钢琴,只为你一人弹

爱情无关金钱与时间,而是两人愿意携手走完余生。

1

肖雅是我的同学,29岁的她,开始对自己的人生有了危机感。名字普通,长相秀丽可人,有自己的事业,不乏追求者,但她却做了大跌眼镜的决定——相亲结婚了。

收到肖雅婚礼请柬的时候,大部分人在群里炸开了锅,无一不是惊讶。明明可以靠自己颜值,事业选择另一半,却偏偏相亲选择了极其普通的男人结了婚。

看着朋友的你一言我一语,我只是庆幸肖雅找到自己的幸福。

肖雅回家过年看到身边的人几乎都有了自己的家庭,就剩自己落单,看着这样的状况,肖雅似乎有些动摇。

母亲拉着肖雅在房间谈了很长时间,绕了很久的圈子,才吞吐开口说:雅雅,你年纪也不小了,知道你一心为了家里在努力工作,做母亲的看着心疼。但我更想看着我的女儿幸福生活,有自己的儿女在身边嬉笑吵闹,那我就放心了。

肖雅没有拒绝母亲的要求,只是说等处理完手头的事,便休长假回来。

肖雅家庭条件不好,直到那时候我们听说助学贷款名额上有她的名字才知道。开学那天肖雅母亲陪着她来了学校,带了自己的被子等行李,她是最晚报道,交学费的人。

看到宿舍里的一角空的下铺,她赶紧收拾着,却没有介绍自己,一脸沉默样。

直到她忙活着洗刷,却忘了买肥皂,我忙开口:用我的,叫我阿九就好,我是你上铺。她继续洗着,归还我肥皂时,才说了声,谢谢。我隐约看到她嘴角的微笑。

她高中三年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可高考报志愿时,她咬牙毅然选择了自己想要读的学校,选择助学贷款,勤工俭学维持自己的大学生活,是无奈之下的最好选择。

像肖雅这样想靠自己能了实现愿望的女子,学校里一抓一把。生长在落后农村不能自己选择,考上大学却是自己唯一出路一条,对于肖雅来说,必须拼了命抓住。

我们为她心疼,她却不会喊疼,每天除了看书学习,总是穿梭在各种兼职里,她必须时刻为自己的下一份学费、生活费做好准备。

肖雅总说,选择的路跪着也要走完,不要怕疼。

勤劳善良,肯吃苦的她,肯定会有一个更美好的未来。

2

大一暑假那年,肖雅恋爱了,对象是同校的一届崔伟,两人在一起打工,崔伟时不时会给肖雅帮忙,也在选修课上相遇过。

几次接触,感情的萌芽在两人之间产生,时不时的相遇似乎在诉说着这场恰逢其时的爱情。

那些日子我和肖雅一直走得很近,我有时会怂恿她提起恋爱的点滴,她语气温暖,掩盖不住一丝幸福。

肖雅曾想过这辈子非他不嫁,哪怕毕业后两人蜗居在单间生活。那时肖雅想,赚钱不难,只要两人一起肯努力,不靠父母,用个几年时间买房,日子也是一点点好起来。

并且肖雅也是很喜欢两人一起奋斗,它将成为未来自己对过去的回味。

但世事却总难预料,两人走过大学最好的时光,承受过毕业最无助的岁月,等来的却是崔伟打算回去继承家业,只留下只字片语离开了,最可恨的是把肖雅丢下了。

肖雅一气之下删除所有和这段恋爱相关的一切,不再回头。

那是肖雅毕业人生里最难过的一段时光,她几乎把所有的心思都花在他身上,可最终却是一场空。

剩下的日子,肖雅勉强支撑自己工作,房租花掉了她大部分积蓄。因为情绪欠佳,工作也总是出错,最后被公司辞退了。

还好那段时间我一直陪在肖雅身边,陪她说话,陪她吃饭,甚至等她振作起来重新开始。

很长时间里肖雅总是对着窗外发呆,话也很少,似回到了当初刚来宿舍的样子。那天我下班过来,看见房间里东西收拾整齐,肖雅忙碌的身影让我有些欣慰。她转身说:快收拾下,来吃饭吧。给了我微微一笑。

被爱情伤过的姑娘,其实比谁都要更清醒更理智感性,也更会深层考虑以后一场婚姻的价值。因此肖雅收拾完落魄的自己,避谈爱情,重新开始。

3

失恋后的那几个月,肖雅重新找了份工作,从头开始,她开始关注那些化妆视频,逛街买衣服,渐渐每天画着精致的妆容出门上班,似云清风淡的样子。可晚上她也曾在深夜里撕心裂肺的痛哭过,那种卸下伪装后的她,我看着都心疼。

痛吗?谁年轻时没有遇到过渣男,颓废过一番要爬的起来。但凡再坚强的姑娘也会有脆弱的一面,往往入戏最深的永远是女生。

肖雅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忙碌的身影总是伴随着她,有时她总是加班到深夜回到家,深深叹口气,靠在窗边发呆,然后收拾下睡觉,清晨早早地去了公司。

那两年的肖雅话不多,更多的是忙碌工作,还好努力会有回报,她得到领导赏识,晋升职位。

日子依旧这样在忙碌中过去,肖雅已不知忙了多少日子,临近年底,她忙完手中最后一点工作,收拾好行李,回家过年。见到许久未见的家人和朋友,肖雅竟有些喜极而泣。

母亲的话一直萦绕在肖雅心里,她和我说:再次提到爱情,我怎么觉得这么陌生,身边追求者很多,却从未动心,母亲的话又让我有些动摇,我想就先试试相亲吧。

我说,你该是时候试试了,放下心结。

爱情从未离开,只是看你是否会再次接受。

4

肖雅处理完手里的工作,请了假回老家休息一段时间。肖雅母亲请介绍人帮忙安排相亲,见了几个,有感觉挺好的对方,留下微信聊了几句就再也没有联系,也有感觉Hold不住肖雅,介绍人给的理由千奇百怪,连肖雅都很无奈地笑了。

肖雅快要离开回去工作,介绍人又安排了一场见面,肖雅和母亲按照约定时间到了地点,对方母亲已等候,却不见男生,见电话催了几遍,男生急匆匆赶来,却似乎没有正经梳洗下,手上还是比较脏。

男生连忙开口,不好意思,没来得及整理下就来了,我叫权伽峰,做机修的,刚才有个活做完才来。

肖雅说,没事,工作要紧,我是肖雅。

两人简单聊了几句,互相留了联系方式,肖雅回了公司上班,没有把这次相亲放在心上,平时的聊天也很一般,肖雅觉得最后就不了了之了。

母亲也打电话询问情况,肖雅没多说什么,她觉得这个男生就是个谜。那天肖雅下班,接到了权伽峰的电话,才知道他来了这座城市,肖雅见到他时,权伽峰的样子比之前清爽很多,他向肖雅打招呼,两人坐下聊了很久,竟不知天快黑了。

两人依旧这样接触着,直到那一晚,肖雅在加班时,无意中靠着窗户发呆,看到在公司楼下的他,抬头看着肖雅的这扇窗户,时不时来回踱步,有些焦急的样子却带着喜悦,他打电话给肖雅,送了些晚饭给她。

肖雅带他见我时,我们聊了几句,吃饭间隙,权伽峰时不时给肖雅夹菜,细心地给她弄了嘴角的米粒,也和我有说有笑,我向肖雅点点头。

权伽峰总会说些笑话逗得我俩开心,他傻傻的样子给了肖雅安全感。

后来肖雅才知道,权伽峰总是会问我关于她的的事,可最多的话总是说,要是早点遇见她就好了,不用这么坚强了。

5

结婚那天,来了很多亲朋好友,权伽峰对着在场所有人说:肖雅,我30岁了,你会有疑惑,这么大年龄没找肯定有问题,但我只想说那是在没遇到你之前从没有过感情的萌芽。

你一定不知道,相亲见到你,漂亮有自信,可总觉得你需要保护,我开始追你,不紧不慢,我没有很多钱,就只能用心对你好,我挣的钱算过能养活你,我要用余生来好好爱你。

说完的权伽峰给了肖雅深深的拥抱,憨憨地摸着脑袋笑。

我看到眼泪从肖雅脸上滑了下来,我知道肖雅找到自己的幸福了。

很多朋友都替肖雅遗憾,肖雅的青春都会在柴米油盐中度过。等他挣钱给你用?别想了,等钱到手了,你能用什么,再说他能挣多少钱?明明可以找个更好的。

确实,和肖雅相比之下,权伽峰始终落后,可肖雅记得那个在公司等她的他,给她送东西的他。

这也是最大的宠爱吧,哪怕到了最后两个人依旧过着平淡的生活,也是相互依赖。肖雅说,我相信,一切都会好的。

爱情从来都是胆大的真心,而被贫穷绑着的那些人,最后抛弃了爱情和自我又有什么意思。

6

或许,安全感是最好的爱情。权伽峰给了肖雅安全感,就像知己一样陪着她,总能知道她需要什么。

肖雅就好像知道不会放弃权伽峰,比起曾经,肖雅知足了,即使周围追求者诸多,可却没有真心,那也没有继续的必要。

几年后的权伽峰自己开了店,肖雅辞了工作,和他一起把店经营好,过自己的小日子。

肖雅愿意嫁给他,什么都一般,可他待肖雅最好就是不一般。只要两个人真心,在哪里都可以开始,仍旧甜蜜,困难再多都是对方的肩膀。

所以吧,爱你的人会给尽你所有,不管何时,都在你身边。

小汁和他认识了10年。

A君是她儿时的玩伴,他从小喜欢瞪着眼睛看小汁,他俩便养成了互相瞪眼的习惯。

第一次幼儿园发了大红花给小汁的时候,他没有。这次他没有瞪她,还给小汁鼓掌示好。

“看来你不讨厌我嘛!”小汁鼓起勇气放下公主架子直截了当地说。

后来,她们成为了好朋友。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小汁开始慢慢疏远他。

现在的他距离她很近很近,他是她的前座,他正在写作业,突然长叹了一口气,头仰起。

他满意地合上了作业本。

小汁鼓起勇气,“你……这么快写完了?”

他淡淡地点了点头。

她想起那会儿还是小学生的他们,会因为一点小事哈哈大笑,谁的门牙掉了,必然会津津乐道一整天。

小丫头的大门牙掉了。

“我更关心那颗掉了的牙长什么样?”

小丫头还在漱口,满嘴的血腥,她小巧可爱,活像个小精灵。

一边的胳膊恨不得要被小汁扯到西班牙去了。

“怎么?你也要看我的牙齿吗?”小丫头眨着眼睛说,脸颊莫名地红了起来。

“啊?还有谁要看你的牙齿啊?”小汁好奇地说,低头看了看地上的血迹,指了指,“掉了的牙齿不在这里吗?”

“嗯,被A扔在了屋檐上!”

“啊!”小汁诧异死了,那个人不是有洁癖的嘛,这么会?心头猛然泛起了酸酸的滋味。

不知不觉间,他开始骑自行车上学,炎热的太阳并没有把他晒傻。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白皙。

妈妈说:“看人家真是比女孩子还要乖,不让家长操心,还在家打扫卫生……”

“你上次不是说他不好吗?”

“啊?我什么时候说了?”

小汁气呼呼地说:“上次……就是前几年,A君在土里找了个小雪人娃娃,送给我,你回来不是和我嘀咕嘀咕……”

“傻丫头,我的意思是男孩子送的东西不要随便收。”

憋在肚子里面的话在上下翻滚,还是咽了下去,“你这个害人精,就是你说什么,我一气之下就还给他了!”

小汁眨了眨眼,摇摇头,示意自己不要多想。

发数学卷子了,阿C是满分。他黝黑许多,但长相机灵。

他的逻辑思维太厉害了,小汁多看了一眼试卷上那骄傲的分数。

A君回头,不屑一顾地撇了她一眼,眉尾下垂,嘴巴也像个梅干菜一样瘪起来,难看死了。

小汁借问阿C最后一道大题怎么写出来的。

A君倒好,一把打烂了她们手中交换的试卷。小汁抬头看着他,他一个喷嚏控制不住,“阿嚏——”

鼻涕喷涌而出,着实尴尬。

小汁看见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心里很不舒服。

“他大概是吃醋了吧!”阿C调侃地说,翘着二郎腿。

小汁盯着弄脏的试卷,就像落地蛋糕。

那是在A十岁生日party上。

“喂,待会我要做A的舞伴。”她推搡小汁。

“可我们都排练好了啊。”

小汁暗暗地想:怎么办?她确实更像公主。

小公主拿起蛋糕想要朝小汁扔过来,小汁立马推开她。

“你干什么?”

只听“小公主”啪的一响,落地哇哇大哭,毫无征兆。

A君严厉地像个高度近视的老师,完全不听小汁的解释。

他抱起小公主。

小汁被冷冷丢弃在了原地,不知所措,好傻。

有的小朋友睁大眼睛盯着她看,只有阿C过来,什么也没说,递给了她一颗糖。

当初的糖,便化作了现在的试卷。

小汁对他笑了。

他立马腾起身子来,有些脸红地离开了。

小汁和阿C在黑板上演算比赛,每次走下讲台,彼此会心一笑。

有时候她比他快,他们就这样演算着,从阴霾的雨天,到太阳露面。

好不容易晒晒太阳。

阿C组队踢足球,我们几个女生看着热闹。

女孩子拿着心仪者的衣服,就好似太阳放在手心。

现场唯独小汁两手空空。

“你不是喜欢阿C嘛,快去帮他拿衣服啊!”

小汁没吭声,只见阿C随手将衣服放在了草丛堆里,雪白的衣裳放在地面上,黏糊糊的又脏兮兮的。

她纳闷着,手中推来一件衣裳。是A君硬塞给她的。

“矫情。”

“你又不打球,干嘛脱衣服?”

“你知道的,我最喜欢踢足球。”

A君上场了,他踢得挺顺畅的,连进几个球,女孩子都欢呼起来了。

她是个高度近视眼,只听见消息传来——

C腿受伤了,是A踢的。

我听见其他女生的议论,越想越气。

“你有病吧?踢球还是踢人啊?”

他没有啃声,还是一句话不说。

他抱着足球,盯着脏兮兮的球面,入神了。

“你以后离C远一点。”

“为什么?”

“他喜欢你。”

小汁皱着眉头,心头一紧。

“如果我不呢?”

“那么我们会成为敌人。”

小汁差点忘了,A君曾在这片运动场上给她表白。

不,不仅仅是在操场。

小汁拒绝了他很多次,只是在操场上他最伤心。

当时,他也是抱着足球,接着顺手向她砸了过来。

她整个脑袋昏昏沉沉的。

头上戴着的发卡很紧,这么砸下去就好像是孙悟空的紧箍咒,头皮发麻。

有人说,他是太喜欢小汁了,才会因爱生恨。

高智商学业厉害的小汁竟对这样的逻辑无力反驳。

现在他又故技重施,换汤不换药。

可惜小汁终究不是孙悟空,没有火眼金睛。

虽然她没有理他,可心却有所动容。

那天小汁没有告诉A,

其实她对阿C就是好朋友的感情。

事情往往这么奇怪,小汁没有多花一秒钟看一眼阿C,却会开始关注A的点滴。

第二天,数学课讲卷子。

老师报答案,没想到答案竟然百分之八十都是是选A。

“我出的卷子,就是来看看看你们基本功扎不扎实,敢不敢选。”

C传来一份纸条,“放学留一下,我有话和你说。”

A发现她俩的对视,瞪了小汁一眼。

小汁有些窃喜,悄悄把字条放在让A显眼的位置,又慌乱收好。

他更加生气了,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那天小汁没有选择留下来。

有人告诉她阿C之所以没有让我帮他拿衣服,是因为他觉得作为男孩子的他都还没有向她表白,他觉得这样小汁会难为情。

她为他的心思细腻点赞。

可脑袋全是“我出的卷子,就是看你们基本功扎不扎实,敢不敢选。”

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末 夏

这一天她已经等了好久。

把羊归圈后,她便跑到村头等着,土路上的水泥快干裂了,来村的汽车还没有踪影。

心程离开已经十个年头,今天终于要回来了。

当年那场雨中,她来了初潮,却也同一天得知,心程的爸爸恐怕好不了了。上门的医生诊断为胃癌晚期,大概是那几年留下的病根,终归是发作了。知道结果后,他选择拒绝治疗,在心程的陪伴下度过了最后几个月。去世不久后,心程就被城里的姑姑接走了。

走的那天,她一个人躲在房内,哭得和泪人一样。心程也尽是不舍。“木已成舟,该走还是要走,谁也挽留不住,日子还得照常过。”奶奶这样劝她。她也懂,可就是止不住地想。

坚持上完初中,最后她还是不去学校了。不管心程怎么说,她知道,自己不是那块料。而且,奶奶也老了,地里需要操持,她必须承担这个家。

好多年过去了,她已经出落成了个大姑娘,虽说不上沉鱼落雁,但也有不少人说媒。乡下到了年纪,不嫁出去会让人笑话。可不管谁来说,她就是不答应,奶奶知道她的心意,索性也就惯着,最后倒也没人提了。

正是在这个时候,心程给村里来信了,这可把她高兴坏了。信上说,不久就会回来,要给建设村里出把力,也为了看看乡亲们。信上写了具体的时间,虽然不是寄给她的,但她并不在乎。心程要回来了,这才是最重要的。

她从中午等了几个小时,太阳都把她晒得有些发晕,可车还是不见踪影。信上可是说,十二点就会到啊,她想,也许是耽搁了?也许是记错日子了?也许……是不来了?她等得焦急,原地跳起脚来。

正急着呢,认识的伯伯赶来叫她:“翠翠还在这儿干什么呐?家里都快争起来了,还不快点回去看看。”

她一听,接心程的事也只能先放一放。兴许是自己记错了呢?她快步跑回家,十来个乡亲看她进了院子,都围了上来。

“翠翠啊,快劝劝你奶奶吧,咱们都劝不动啊。”

“是啊,这老法还是你奶奶懂得多,她不带头谁带头啊?”

“翠翠,咱这儿今年旱啊,再不想点辙就饿死了啊。”

原来是祈雨的事。一一应过众人后,她进到里屋,奶奶正坐在老太师椅上,不停地咳嗽,桌上的烟袋锅还飘着一缕轻烟。她赶紧过去拍奶奶的背,直到吐出一口浓痰,奶奶才舒服些。

“翠翠啊,奶奶老了。”

“没呢,还不老。”她说道。前一阵她还看见奶奶在刻祈雨的棍子,知道奶奶确实有意,只是最近几天身体差得很,才没答应吧。

门外的人听着咳嗽,也跟着进屋来了,“翠翠她奶奶,您就跳一回吧,我叫小辈们都学着,也别失传了不是?”

“胡说,谁也不许学,我这哪是想学就学的。”

“那您这不跳,咱们不也没辙吗?”乡亲们越说越急。

“谁说不跳了,缓上几天,等我好利索了。”

“缓上几天咱这庄稼可就都枯死了啊。”

“放屁,老天爷不下雨你能管去。”

她听不得奶奶和别人打嘴仗,便凑上去说:“伯伯,奶奶,不然我来跳?”

两边的人都愣了一下,还没说话,外面就嚷开了:“翠翠,翠翠奶奶,心程回来啦,来你们家啦。”

她一听,顾不得什么就跑了出去。心程就站在门口,穿着一身绿军装,朝着院里笑眯眯的。她叫了声“心程”,快乐地奔过去,到了跟前却停住了。

心程旁边,还站着另一个人。一个同样穿着绿军装的人。一个女人。

她,她是谁?心程和这女人是什么关系?没等她想透,心程已经结实地抱住了她。

“翠翠,好久不见!”心程说完就松开了怀,径直进了院内,声音欢快得不得了,“哟,乡亲们都在呐,大家好!奶奶!”

她木木地站在原地,似乎刚才的拥抱只是幻觉。她仔细观察那个女人,掩藏在军装下的身材很好,皮肤很白,手指纤细小巧。

那女人倒不客气,大大方方上前和她握手,“你好,我是心程的同事,也是她的未婚妻。听说你是她小时候的朋友,见到你很高兴。”

“嗯,嗯……”未婚妻,她想,当然了,怎么可能不是呢。“快……快请进,进来坐。”

女人道过谢,找心程去了。她又愣了一会儿,这才进屋。

心程正握着奶奶的手,和奶奶聊着天。奶奶笑滋滋的,面色也红润许多。

看到她进来,心程起身微笑了下,接着宣布道:“谢谢乡亲们的热情,这次我回来,主要是受到上级的指派。领导知道最近大旱,派我通知大家,村里要采用人工降雨了,请大家做好准备。”

“人工降雨?什么玩意儿?”

“我听说过,好像是把炮弹打天上去,炮弹壳有这么大呢。”

“打天上,就能下雨喽?这不胡闹嘛。”

“大家听我说。催雨的炮弹里装的是碘化银,特殊的化学制剂,凝结空气中的水分,就能下雨了。催雨过程中,如果大家见到没见过的金属东西,千万不要怕,那就是催雨的炮弹。”心程解释道。

奶奶抓着心程的手摇了摇,笑着说:“这哪儿行啊,坏规矩了嘛。是哪儿的雨就该在哪儿下,哪儿有抢老天爷活的。万一那炮弹砸着人,砸着房子可不好。要不跟你们领导说说,咱这儿就不催了?”

心程蹲下劝了起来:“奶奶,话不能这么说。人工催雨是科学,控制天气为人类造福的。”

“唉……我才不信你们那套呢,乱弹琴。”

“奶奶。”那女人开口说话了,全屋子人的眼睛一齐集中在她的身上。“奶奶,这可是上面的安排,都是为大家好。您可不愿意做落后分子吧。”

“哟,这妮儿是谁?咋没见过啊?”奶奶像是才看到一样,忙问心程。

心程把那女人拉到身旁,“奶奶,这是我的未婚妻,特地带来见您的。”

“奶奶好。您坐的这椅子是黄梨木的吧,是好椅子呢!”女人笑着拉起奶奶的手。

奶奶轻轻甩开手,眼睛却看向了他,“未婚妻?我怎么没听你提过啊?那翠翠呢?”

“翠翠,翠翠怎么了?”心程不明就里。

在场的乡亲们也渐渐讨论起来,她受不了这种场面,早已跑了出去。

心程在那片水塘边找到了她。

“这里变化真大啊。”他在她身边坐下。水塘几年前被挖大开建鱼塘,今年天旱,水塘已近干涸,塘底到处都是龟裂,几条未长成的鱼晒死在上面。抽水的水管和巨蛇一样瘫在一旁,留下浑浊的痕迹。

她抱着膝盖,沉默了好一会儿,“你这次回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上面派我来做工作的,我说过了啊。”

“就没,就没有其他的吗……”

心程顿了一下,“有,我要结婚了,希望你和奶奶都能过来。你们是我最挂念的人了。”

“只是这样吗?”她欲言又止,但他足以明白她的意思。

“翠翠,我只当你是亲人,是我最喜欢的小妹妹。记得吗?那天在这儿,你第一次来月事,我吓坏了……后来,我对自己说,一定要保护你,不再让你受到那样的伤害。”

我当然记得,她默默地想,可你记得吗?那天你跑后,我是多么无助。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甚至不晓得你会不会回来。

这些年,不也是一样吗?

现在你终于回来了,我却没什么好等的了。

“我懂。”她最后说。

然后,两人都不说话,只是望着枯死的水塘。

不知过了多久,她掸掸衣服站起身,心程也跟着起来了。两人一前一后走回村里,靠近村口的时候,却忽然听到了凄惨的叫声。

心程的未婚妻惊慌失措地冲下来,一头扑到心程的怀里,“他们,他们要杀羊。”

心程和她对视一眼,拔腿就走。羊圈前,乡亲们正合力把一头枯瘦的羊拖出圈门。

“住手,你们要做什么?”心程连忙问道。

领头的乡亲没有停下,边用力拖着绳子边说道:“翠翠奶奶说的,祈雨要用羊头祭,挑个最老的。这牲畜快十岁了,也是时候了。”

那羊咩咩叫着,头顶的黑毛快要秃了。

“十岁?”心程回头看向她,“它是……那头羊吗?”

“是。”她答道。

心程连连摇头,“不,这不行,你们都给我住手!你们这是愚昧,是要搞封建迷信那一套,都赶快给我停下。催雨炮弹马上就要打了,都住手!”

“你催你的,我们干我们的,哥几个,给我拉啊。”

几人一齐用力,老羊被彻底拖出了羊圈。几步开外,宰羊的刀已经磨好摆在了石头上。心程还想阻拦,几个老乡亲架住他按到了树上。心程的未婚妻想去扯开他们,可根本没什么用。

看着老羊一点一点被拖向屠刀,心程看着她,不停地叫着她的名字,求她劝劝大家,不要杀掉那头羊。

老羊的叫声和心程的喊声交杂在一起,她看着这一幕,站着一动不动,心里嘈杂得不愿听懂。每个人都让我劝劝别人,可谁劝过我啊。好累,太累了。

终于,老羊被拖过去了。羊头被按在石头上,嘴里发出最后一声尖叫。持刀的人手起刀落,心程绝望地大喊。几乎在同时,轰隆声响彻天际,那是炮弹打到了空中。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来。

只有她没有。她看着那头老羊,看着它的眼睛盯着自己,看着鲜血从它的脖子里不停涌出,流入桶里。

如此猩红。

大中五年 秋

惊醒时,已是深夜。

方才的梦,吓得李商隐背后发汗。梦中他仍在长安,妻子年纪尚轻。他在廊内徘徊,里屋妻子哀叫连连。是小产。弄婆从门内出来,手中毛巾上是未成形的肉胎,血红的脐带盘成一团。妻子面色惨白,双腿间尽是血迹。

有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回到了过去。

开城四年,他通过了授官考试,却从秘书省调到弘农当县尉,屡屡受到上司责难。妻子已有身孕,跟随李商隐颠簸任职,却不知是否在路上动了胎气,最终落得小产。

李商隐曾数日不归,饮酒买醉,直至某夜回府,看到憔悴的妻子低头捧着为婴孩缝制的肚兜,他痛哭失声。

那夜是否有雨?他已不记得。

梦中醒来,他轻轻唤了两声,想起来家僮不在,便摸索着火折点上灯烛。窗外雨声依旧,树影摇曳之间,李商隐惊觉一人立于屋内,仔细观察,不禁大惊失色。

“道……道人……”

那正是数月之前,他在梦中所见的黑袍道人。

斑驳影中,道人岿然不动。

“道人从何而来?可知……亡妻尚好?”

黑袍道人没有回答,袍内嗡声作响。李商隐感到寒气从道人体内散发,隐约还瞥见一尊如意,却是金石之色。

黑袍道人把那如意自怀中取出,柄后又有弯管,连至袍内,“这是给我降温用的,手柄是生物感应驱动,将大范围空气中的水分吸引集中,顶端这部分可以借此吸收,将水分解供能。今天有雨,许多功能就没什么用了。”

“如此神器,李某不敢多视。”李商隐连忙作揖。

黑袍道人点头,把如意收回,“我观察你很久了。”

“李某……李某愧不敢当。”他诚惶诚恐,头更低了。

“每次运行到这一片区域,我都会来你们的世界,想找一个还算有趣的人,看看他的生活。”黑袍道人说,“那天,你并不是在做梦。我来过。是我告诉你王氏去世的消息的,只是你不记得了。”

“李某诚然记得。道人法力无边,李某无福受此恩惠。莫非,道人有事相托?”

“求诗。”

当然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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