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棠棣书之苏少卿(上)

“我突然感觉有人在背后看着我,因为一直在看书,而且已经打算要睡了,所以家里就只有电视机上方的壁灯亮着。

一开始我也认为不过是幻觉,就没在意,但是这种被人凝视的感觉却愈发的强烈,甚至于我已经感受到有一道目光在摩挲着我的后脑勺。

我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腋下也开始冒汗。持续了大概有一分钟,我实在是忍不了了,就突然转过头,”

信第一页的内容到这为止,“这种事恐怕连三岁小孩都不会信吧!”暗骂了一句,莫林甚至都不想把手中的信翻到第二页读完。

原本他想着能在这个时代有什么事还写信的女人应该是知识渊博,理智聪慧的女子。

他还指望着能在她身上发现些其他像什么凌晨一点还在酒吧的圆桌上深一脚浅一脚地晃荡,或者那些用计算器考量着身边的男性,请吃饭给加一分,没替自己拉开车门减十分的女性身上用显微镜也找不到的东西,哪怕她已经结婚了,但是这完全不妨碍他欣赏一番。但现在看来,恐怕得失望了。

点上一支烟,深吸了一口后,莫林还是抬起桌上的信纸,翻到第二页读了起来。

“只看到一个很是熟悉的女人正高举着一把消防斧俯视着我,苍白的脸上挂着狰狞的笑容。我吓得从沙发瘫坐到地上,等我叫出声来的时候,那女子已经消失了——是那种突然就不见了的消失。

我丈夫听到声音后从卧室跑了出来,但是他说除了额头和两鬓处全是汗,瘫坐在地上手足无措的我之外什么人也没有看到。

稍微冷静下来之后我才开始思考那个女人的模样,拼命回忆曾在哪见过她,她给我一种异常熟悉的感觉,但我就是不能确定她到底是谁。

直到我丈夫摸着我的额头问我脸色怎么这么苍白,是不是发烧了的时候,我才突然意识到那个人是我。

我知道您可能会对这些内容嗤之以鼻,以为不过是我一时的臆想,甚至觉得我是在编故事消遣您。

可您从事这份工作这么久,肯定很清楚有些事当事人有多无能为力,他们不能报警,也请不了律师,我不是指您不如他们,而是说您们可能更有能力处理这类事件。”

看到这,莫林不禁嗤笑出声:“当然,我们在任何见不得人的地方都有能力,包括跟踪调查偷情的丈夫和疏通下水道!”但转念一想,如今的侦探行业是真的没落了,随着警备系统和律师事务的不断完善,私人侦探行业的衰落可以说是必然的。

弹了弹烟灰,莫林收拢了思绪,再次把精神聚焦在信纸上。

“我确信我当时没有看错,那个女人真的是我,也许不能说是我,而是和我长得一模一样。而且她穿的白色的衣裙和我结婚时我丈夫买给我的一样,也有和我几乎一样的长发。

那个晚上她没有再出现,而家里也确实没有外人来过的痕迹,我也就和我丈夫坚持的一样,认为不过是我的幻觉罢了。

况且我那几天压力也比较大,公司里的事多得几乎忙不过来,我女儿也因为生病而我们夫妻实在抽不出时间照顾只能送到她奶奶家调养。

之后的几天——大概有四五天里都没有再发生过那样的事,可就在我丈夫出差的那天夜里,那个女人又出现了,同样是十一点,同样是在那个沙发背后,同样是举着一把斧子,但也同样只是出现不到一分钟就消失了,尽管我觉得像永恒一样漫长,但确实是一分钟左右。”

莫林下意识地也看了眼手机,离十一点还差五分钟。不过这是早上的十一点,不仅没有身后突然出现的女人,而且阳光还有点刺眼。

他起身把窗帘拉拢,又继续看了起来。

“那晚我一直没敢睡着,第二天去看了医生,但检查结果基本正常,医生说是我压力大,过于焦虑产生幻觉而已,只开了一些有助睡眠的药便没有其他了。

我让好友陪我在家一起住,期间那女人也再没有出现过,可我朋友也有自己的家庭,两个晚上之后她就不方便再来了。

第三天晚上,如您猜想的一样,她又出现了。虽然她总是很快就会消失,而且也没有对我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可您也知道,这种恐惧的感觉是有多折磨人。

而我丈夫至少还需要半个月之久才能回来,我也想过出去住一段时间,可是总不能一辈子不回家里住,而且我也担心我和家人的安全,万一真的是有什么东西的话。

有朋友听说了我的遭遇之后向我推荐了您,这几天她每晚都出现,我实在是忍受不了了,只能冒昧来信请您帮忙。

另,信封内袋里有两千块钱,权当莫先生插手此事的出师费用,事成之后,定数倍重酬。

祝莫先生事业有成,身体安康。

唐突烦请,还望海涵!”

最后是信的落款和一个电话号码。莫林将信封撑开,果然还有个内袋,其中整齐地躺着两千元。

高兴之余,莫林不禁有些感慨,薄薄的信封里面有这样的异物他事先居然没有发现。

“长时间不用,脑子都快生锈了。”自嘲地笑了笑,他开始整理对这件事的头绪,像往常一样拿出纸,笔,准备将注意事项和要调查的流程一一记录下来,可马上他就放弃了。

因为他发现这种事实在没有什么需要准备的,突然出现个女人又突然消失这要他怎么调查?恳求那个女人留下来谈一谈?还是在她高举的斧头上拴条红绳看她消失后去了他一阵头大,心想自己或许真的得转行干其他了,不然以后说不定就变成神棍了。

他其实并不缺钱,早些年父母就给他在城市中心附近的街边买了两层商品房,而且二老居住的还有单位分配的一套。在发现侦探行业并不好做后他租出去了一层,收入倒也有保障。

上一次他接的生意还是两个月之前,一份再寻常不过的业务——帮出轨在先的妻子找证据指控其出轨的丈夫。

最终女方赢了,当然起决定性作用的可不是莫林长达半个月鬼鬼祟祟地跟踪拍照,而是女方在丈夫喝醉后故意激怒他,自编自导的一出家暴好戏。

之后的两个月莫林一直赋闲在家,不痛不痒的和他的侦探事业纠缠着。中途他也想过去帮那些孤寡老人找一找走失的猫狗,不过还是放弃了,那样的话他还不如听从他老爸的安排去找一份正经的工作。

也因为这样,他和父母的关系一直很僵,基本上隔一两个月他才会回去看一趟父母,吃个便饭什么的。

不过,不管是为了这几千块钱,还是给自己找点事做,又或者是单纯的猎奇,莫林都打算接下这一单。

下午三点,莫林约了洛珍在一家咖啡厅见面。简短的客套后莫林切入了正题:“请问你有请过道士之类的看过吗?”

问出这种问题让他觉得很是尴尬,毕竟这相当于变相的承认他一个侦探不如个道士有用。他是个无神论者,可以不如警察,律师,但是输给在他看来只会信口开河的道士之流实在是不能忍受。

“没事,我丈夫也抽烟,我不介意的,”坐在莫林对面的洛珍看到他将抽出一半的烟又塞回烟盒,笑着摆了摆手,接着说:“没有请过,其实我也从来不信这些所谓鬼神之说的,主要还是怀疑到底真的是自己的幻觉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也是,毕竟现在科技这么发达,利用一些特殊的器材弄个定时定点的投影是完全有可能的。”毕竟是在公共场合,莫林没有再抽烟,听洛珍说完,他喝了口咖啡,点点头,附和了一句。

“那么你有没有试过安装摄像头或者是用手机什么的把那个女人出现的场景录下来呢?”他希望听到否定的回答,因为这样的话,他至少还有计可施。不然,他也找不到什么更好的方法了。

“第二次之后我就录了视频,在这个手机里。”说着,她从手提包里又拿出一个手机,点开视频递给了莫林。

“那次之后我丈夫把一个闲置的手机放在沙发对面的电视上,到晚上十点左右就打开录像。”

接近三个小时的视频,他自然不会从头看到尾,至少此刻不会。直接从视频三分之一处——也就是她信里提及的晚上十一点左右看起。

却没有看到像她信里所说的出现一个拿着消防斧,脸上挂着狞笑的白衣女子,倒是看到她魂不守舍,时常回头,眼睛的余光尽可能向后拉扯的模样。

不太像是装的,况且装出来骗自己也毫无理由。莫林暗暗下着结论。

突然,他看到视频里的洛珍整个上身都向后转了过去,已经看不到她的表情,不过隔着屏幕莫林也能感受到那种诡异,紧张的气氛。

如此绷直的后背所支撑着的绝对不会是一张放松的脸!或许是因为之前已经有过两次相同的遭遇,所以她显得稍微镇定了些,起码没有像她信中说的那样直接跌坐到地上,但颤抖的双肩还是表露出了她的恐惧。

“她就站着我身后。”看到莫林突然紧锁眉头,脸凑得里手机屏幕更近,她就知道他看到那了。

“是同一个人吗?”

“嗯,和我长得一模一样。”

“手里?”莫林凑得里手机更近了些。

“还是拿着斧子,和第一次一样。”

看到洛珍整个人像一条拉紧的绳子突然被剪断般松垮下来,还大口地喘着粗气,他就知道那个人应该已经不在了。

把视频又回放了一次,但任凭他怎么细致的观察,还是看不出来有另外一个人的存在,但洛珍的反应又太真实了,使得他很难不信。

八成得亲自去感受一下。心里已经有了决断,但他还不打算开口,毕竟事情发生的时间基本都是晚上十一点,更重要的是她丈夫不在家,他可不想给雇主的街坊邻居留下什么茶余饭后的谈资。

“如果可以的话,能请您到我家看一下吗?”洛珍接过莫林递回的手机,注视着莫林的眼睛里满是焦急与渴望,仿佛莫林就是她溺水后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今晚吗?”莫林有些吃惊,想不通她为什么会这么着急,要调查的话肯定得到晚上十一点左右,而她家里又只有她一个人,孤男寡女的,他要做点什么,再容易不过了。

不过,仔细一想也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如果她真的经常感觉有人要杀害她的话,那肯定很崩溃,就算是换作莫林他自己,估计不疯也得神经衰弱了。这个时候急着求助,倒也不足为奇。

“嗯,”洛珍重重的点了点头,接着说,“我不想再拖了,这样的每一天都是煎熬,您放心,酬劳绝对会让您满意的。”

莫林自然没有拒绝,既然人家雇主都这样要求了,他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况且,看了视频之后,这件事也彻底引起他的好奇心了。

两人分别之后莫林回家整理了一些工具,其实就是带上一个相机。虽然手机拍照也可以,但是要抓拍,录像什么的还是相机更适合一下。

而且他也想咨询一下有关幻想症方面的知识,潜意识里,他还是认为应该是洛珍产生了幻觉。

随便吃了顿饭,喝了两瓶啤酒就当为自己接到新案子庆祝。由于那个女人都是在晚上十一点左右才出现,所以莫林打算十点或者十点半的时候再到洛珍家。

等待的过程总是漫长而无聊,左右无事,他又喝了几瓶。出发的时候才想起来要问一下有关幻想症方面的内容。

“经常幻想有人要杀自己只是单纯的被迫害妄想症吗?”将这条消息发出去之后他就出门了,晚上九点左右,对方八成在加班,莫林根本没指望能马上收到回复。

按地址到她家小区的时候已经是十点多了,途中换乘地铁什么的花了些时间,他本来想开车去的,毕竟晚上可能要接近十二点才能离开。但洛珍却告诉他说最好不要开车来,因为她们家附近,包括小区治安都不是太好,而且外来车辆不能进小区,停在外面的话更不安全。

莫林没怎么想就答应了,也不是特别远,完全没必要冒这个风险,而且现在打车也比较方便,不过是多花几个钱罢了。

进小区的时候,门口的安保人员只是习惯性地抬头瞥了他一眼,便继续自顾自的发呆了。莫林本来还想着肯定要打电话给洛珍才能进去,但没想到这里的安保工作这么不到位。

如果治安如此松懈的话,那么是外人作案的概率就变大了。想到这,莫林倒是激动了一下,毕竟,有这样一条线索可以查的话,总比怀疑是鬼神作怪来得好。

这是一个既有单元楼又有独栋住宅的小区,但绿植和总体外观来说不是太好。再次看了看手机上显示的地址,他确定眼前的这一栋外墙暖黄色的双层小别墅就是洛珍家了。

他没有急着进去,而是绕着走了一圈,房子后面不远处就是就是小区的围墙,除了地理位置稍显偏僻外,总体来说还是蛮好的,而且房子外面的小庭院里种着的几棵树和零星分布的花草长的都比较旺盛。

庭院安了装饰性的围栏,一楼建的比较高,所有窗户也都加防护栏,想要从外面到二楼的话必须得有梯子才行。他心里默默地给房屋的安全等级打了分。

拍了几张照片后,莫林穿过庭院叩响了房门。

暗红色的房门应声而开,仿佛主人已在门后恭候他多时。

“您来了,快请进。”洛珍赶忙把莫林迎进门,说着,躬身为他摆好了拖鞋。

“谢谢,我自己来就好了。”刚进门,一股淡淡的幽香便扑鼻而来,莫林一时间也分辨不出香味是来自洛珍还是其他的什么。不过她的热情倒是让莫林对她的印象又好了几分。

“没能亲自去迎接您真是抱歉,都怪我忙得都忘了提前打电话问一下您具体什么时间到。”洛珍满带歉意的说道。

其实早在下午时她就问过莫林什么时候到,或者是她去接他,不过被莫林拒绝了。只说晚上十点半之前到。

“没事的,干我们这行的就这样。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见过什么人越保密越好,你不来接我的话更有利于调查。”

顺着门后的走廊往里走,这时候莫林才开始打量起洛珍的装扮来。

一身纯白色的礼裙让其本就纤细的身姿更显颀长,高挽的发髻和脸上稍显化过淡妆的痕迹都显露出洛珍对此次会面的用心。

还好没什么人看到,莫林暗暗松了口气,否则深更半夜,孤男寡女,简直让人想不误会都难。

走过门后细长的走廊,迎面就是客厅的沙发。现在他知道香味是哪传来的了,因为客厅的香味比走廊浓郁了许多,他觉得应该整个房子都被喷了香水之类的。

客厅铺的是地板,但身后的走廊——莫林有点不确定,又回头看了一眼,没错,走廊铺的是地毯,而且就色泽和触感来说,应该还是蛮贵的那种。

按理说家里铺地毯的话首选应该是客厅或者卧室,特别是家里有小孩的,为了安全大部分都会选择客厅。

他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只铺了走廊的。不过也只是好奇一下而已,说不定是别人送的地毯,面积刚好只够走廊呢。

客厅不是很大,莫林大致观察了一下,往沙发的左边进去还有三个房间,沙发右边是楼梯和卫生间。客厅靠窗的地方放有几个盆栽,花盆蛮大,不过可能是疏于照顾,里面养的花什么的看起来格外细小或者说有些萎靡。

莫林记得洛珍给他看的视频里那个女人就是在背靠着走廊的这个沙发后面出现的,就直接坐了过去。洛珍看了,有些担心的说,“要不您还是坐这边吧?”说完指了指旁边的另一个沙发,言下之意是想让莫林避讳一下。

“不要紧的,正好我感受一下。”莫林来的目的就是调查这个,又被她这么一说,更不可能坐开了。

看到莫林全然不在意的样子,洛珍也就没再劝。“莫先生想喝什么吗?茶,咖啡,饮料都有。”

“谢谢,茶就好了。”他说完,洛珍就去泡茶了,看着洛珍的身影,他不禁感觉事情进展的稍微有些急促了,以往他接到案子的话一般都会先去了解一下雇主的大体情况,再决定要不要做。

但这次却让他有一种被牵引的感觉,而且委托的事件也比较独特,仿佛才开始调查就可以结束,或者,永远都结束不了。毕竟,成功与否,全在委托人的一面之词。

但既然都来了,莫林自然不至于收手。况且要担心也应该是她担心,我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好怕的。想到这,莫林不禁放松了许多。

“你女儿还没有回来吗?”看了眼时间,还不到十点半,想起洛珍的信中提到她女儿生病之后去了奶奶家,就顺势问了起来。

“嗯,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吧,还再有些感冒,而且最近又发生了这种事,”洛珍语气里尽显疲惫,接着说,“要不是还有些事情没办完,我早就过去看她了。”

又闲聊了几句,莫林开始把话题引向她丈夫,坦白来说,如果她丈夫要搞鬼的话,那是再简单不过的了。而如果再让莫林了解到她和丈夫之间有什么不和的话,那她丈夫将会是他第二大怀疑对象。第一嘛,自然还是认为是她幻想过度,或者是有被迫害妄想症之类的。至少有八成把握。他喝了口茶,暗暗下着定论。

“这茶味道很是醇香,是你先生的珍藏吧?”茶的味道的确还不错,但是莫林看到洛珍喝的是咖啡,想来应该是他丈夫经常喝茶。

“嗯,他平时挺喜欢喝茶的。”

“茶具也这么讲究,想必你先生的性格也如茶一般醇厚,高雅吧。”莫林把玩着手中的紫砂陶茶杯,话题依然围绕着她丈夫。

看了一眼莫林杯子中还剩的半盏茶,洛珍点了点头,“或许吧,有的时候像茶,有的时候像酒,也有的时候像——像一块石头。”说着,洛珍脸上浮现出回忆的表情。

酒?石头?前者还可以理解,应该是他丈夫偶尔酗酒。可像一块石头又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是他丈夫少言寡语?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比喻。

看来她丈夫的确有嫌疑。想到这,他也不打算藏着掖着了,直接问了洛珍,“冒昧地问一句,你们夫妻之间最近关系好吗?”看到洛珍皱了下眉头,他赶紧解释,“没别的意思,只是想多了解一点,可能会对调查有帮助,如果不方便说的话,也没关系的。”

“不会是他的,我们虽然偶尔也会争吵,但是他现在对我很好的。”洛珍自然能听得出来莫林是在怀疑什么,摇摇头,笑着说。

看得出来,洛珍很信任她丈夫,虽然仅凭这一点不足以打消莫林对她丈夫的怀疑,但他也不会再继续问下去,免得引起洛珍的反感。明天向他们家邻居打听一下就好,一念至此,莫林的头绪愈发清晰起来。

“我检查一下沙发行吗?”时间差不多十点半了,莫林得开始工作了。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他绕着沙发检查了一遍,主要是看沙发底座下面有没有藏着什么东西。之后又到沙发的后面观察两侧的墙壁,包括天花板,但仍然没有发现有安装过什么东西的痕迹,至少固定式投影仪之类的是可以排除了。

这一点倒也在他意料之中,如果真的有固定在墙壁或者天花板上的投影仪的话,那作为主人的洛珍不可能不会发现的。

“我可以大致了解一下房子的结构吗?只需要简单的看一下就可以了。”莫林皱着眉头思考了片刻,说。

洛珍起身点了点头,指着楼梯间方向说:“嗯,卫生间在那边,另一侧是卧室,书房和厨房,你跟我来吧。”说完就走了过去。

“这是卧室。”洛珍推开门,一股更加浓郁的香味便扑鼻而来,莫林皱了皱眉头,长时间和香烟打交道的他显然有些不习惯。

“不好意思,我和我先生都比较喜欢这种味道,所以卧室喷的稍微要多一些。”

“没事的,我只是平时烟抽多了,对这些香味反而有些不习惯。”

卧室的中间摆着一张大床,之所觉得大是因为那张床比平常的,至少是比莫林自己家的要高出不少。将整张床,包括四个角落都遮满的鲜红色床单也格外显眼。床的旁边有一个衣柜,一个梳妆台和一大面镜子。而且,也没有铺地毯,站在门口迅速地扫了一眼后,莫林就识趣地关上了门。

隔壁的书房同样是黑色的地板,弥漫着一股幽香,只不过相比起卧室淡了一些。三个大书架整齐的排列着,上面堆满了书,或许是因为太久没被翻阅,大部分书籍上面都积起了灰尘。

透过书架之间的缝隙,他看到窗边还有一张书桌和一把椅子,不过或许是他眼花了,他竟然隐隐看到书桌上面也全是灰尘,就连椅子上也铺满了。

难不成这书房压根就没人用?他只能这样猜想一下,毕竟现在的人空闲时间基本都用来看手机了,长时间不看书也属正常。

他同样只是在门口看了一下,如果说一个女人的秘密是在卧室的话,那么一个男人的秘密更可能是在书房。不过他现在还不打算去探查她丈夫的隐私甚至是秘密。

他只是在假设,如果有人潜入她家,然后在晚上出来搞鬼的话,那个人会藏在哪。

莫林推开了位于尽头的厨房的门,厨房看起来倒是正常得多,几乎与他自己家差不多的碗柜,厨具一应俱全,稍有不同的可能是她家有两个并排摆放着的电冰箱。对于莫林这样一个单身汉来说,电冰箱这种东西完全是多余的,吃的东西要么不会放进去要么放进去就不可能再拿出来。

“你们家经常来客人吗?一个冰箱都不够。”莫林当然不可能会怀疑有人藏在冰箱里面,只是稍微有点好奇,笑着问了一句。

“人的确是有些多。”洛珍凝视了一眼冰箱,又把头转向身后的卧室,声音稍显空洞,仿佛不是说给莫林听一般。不过莫林正考虑着厨房有没有地方能藏下一个人,全然没有注意到她的语气。

大致看了一遍后,他确定一楼基本不具备能藏下一个人的地方,卧室倒是有空间,但是也是最容易暴露的,而且那晚她丈夫也在里面。其实他刚刚根本没有必要查看卧室的,只不过洛珍直接就打开了卧室门,他也就没有拒绝。书房倒是够隐秘,但是空间不够,厨房也差不多。一楼排除的话,那就只剩二楼了。

“还要去二楼吗?楼梯在这边。”没等莫林决定还要不要进去再仔细看一下,洛珍就关上了厨房的门。

不用了。”她家的卫生间是楼梯间改造的,楼梯就在卫生间的上面,而卫生间的门是正对着沙发的,也就是说,如果真的有人那天晚上从二楼下来的话,当时坐着沙发上的洛珍不可能不会发现的。

那么有人藏在她家的可能性也基本上可以排除了,说实话,莫林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调查,唯一的办法应该只有等到十一点亲自体会一下了,其实这也是他亲自登门的主要目的。

看了眼时间,已经十点四十多了,他拿出包里的相机,安装好支架后在卫生间门口架了起来。调试好之后,便只等时间到了。

又闲聊了一会儿,洛珍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对着莫林抱歉的说了一句,洛珍拿着手机向客厅大门处走了过去。

莫林左右无事,拿出手机,发现仍然没有人回他消息,只能无奈的笑了笑,他整天闲的都快发霉了,而那家伙却连回信息的时间都没有。

“实在不好意思,莫先生,公司出了点事,我现在必须过去一趟,”洛珍急急忙忙的走回来,不停的抱歉,不等莫林开口,又接着说,“我应该很快就会回来的,况且也马上就十一点,所以,能不能请您在我家里再等一下,不然的话,我今晚肯定不敢回来了。”

莫林看到她一脸急切又小心翼翼的表情就没打算拒绝,况且真相就在眼前,他也忍不住想去揭开。

“我是没问题,只是,只有我一个外人的话,恐怕不太合适吧?”

“没关系的,莫先生想吃,喝什么的话请尽管自取,千万不要客气。”说着,又给莫林倒满了茶水。

洛珍提了一个手提包便出发了,莫林和她一起走到客厅门口,如果可以的话,他会把她送出庭院,但是他没有钥匙,出去的话就进不来了。

“真是太感谢您了。”洛珍转过身来道别,此刻的莫林离门口仅一步之遥,整个人都在走廊的暖黄色的灯光的笼罩中,月光想照进房屋里,却只是把洛珍的背影投射了进去。

“举手之劳而已,不用客气的,你注意安全。”莫林笑着摆了摆手。

“嗯,”犹豫了一下,洛珍继续说,“如果您困了的话,可以睡一会儿,我会很快的。”

目送洛珍走出庭院,往停车场方向去取车,莫林才关上了门。

没多久,重又被月光笼罩下的庭院,一道身影幽幽地穿过其间,径直地走向一个靠墙的角落俯了下身子,不一会儿,屋子的外墙上出现了一道双手握着斧头的身影,寻常的步子踏着清冷的月光,向房门渐渐靠拢着。

关了门后莫林就回沙发上继续坐着了,被洛珍刚刚这么一说,他还真的感觉有些困了。

按理说平常这个世界正是他夜生活刚开始的时候,无论是外出聚餐还是在家里打游戏什么的,可今天却感觉有些疲乏。难道是今天东奔西跑太劳累了?苦笑着抹了把脸,侦探做到这份上也算是丢脸丢到家了。

想起茶水能提神,便又抬起来喝了几口,刚把茶杯放下,灯却突然熄灭了,只有电视机上面的那盏壁灯还亮着。昏黄的灯光让客厅凭添了一丝说不清是浪漫还是幽邃的气氛。

他刚想站起来,却突然感觉双腿绵软无力,跌坐了回去。使劲摇了摇头,他不禁懊恼不该在吃晚饭的时候喝酒。

用手撑在沙发上,他才勉强站了起来,走到灯光开关处来回按了几下,确定吊灯不会亮之后才又踉跄的走回去,却在转身的时候看到开关旁边的盆栽上面放着一本书,他虽然有些晕,但也还记得这里之前是没有什么书的,至少是在他检查房子的时候是没有的,毕竟就从这里过去,有书的话他肯定会看见的。

来不及细想,因为他发现他几乎已经站不稳了,不是头脑的混沌,而是单纯的四肢的乏力,就连手的力气也像是被抽空一般。

此时他隐约觉得有哪点不对劲,却又怎么也想不通。

他拿起书又坐回了沙发上,想着要不要今晚就让洛珍打电话让物业管理的来检查一下是不是灯坏了,不过还没来得及做出决定,他的注意力就被手中的书吸引了过去。

书的封面,不不不,应该不能说是书,因为他随手翻了一下,发现里面的内容都是手写的,而且只有大概二十多页,其余全都是空白。

而且封面也比较特别,根本不像是印刷上去的,倒像是贴了一副画在上面。

画的是一个身穿白色衣裙的女人的背影,女人左手与一只骷髅手臂十指紧扣,右手则握着一束枯萎的红花。他感觉这女人仿佛会吸收生命力一般,所至之处,皆尽凋萎,甚是诡异。

整副图居上的地方写着血红色的两个字:“喂饱”。

女人的黑发很长,一直拖到了封面的底部,并且还在向后面延伸。莫林翻到书的后面,看到延伸过来的头发盘绕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把书的整个后面都占满了。

他隐约的感觉这个女人就是洛珍,不过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会这样想。但整张封面却给了他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像是一个魔鬼必须要无穷无尽的鲜血来将自己喂饱一般。

他突然后悔刚刚没有躺在沙发上睡一觉,还有五分钟就十一点了,如果睡着的话,这五分钟想必很快就能过去。

缓缓翻开手中的书,扉页上一行小字寂寞的躺着:“谨以此书祝女儿生日快乐!”字是手写的,现在他知道为什么封面像是贴上去的了,因为这本来就是一个日记本之类的,只不过它的主人想把它变成一本书而已。

果不其然,再往下翻就是目录了:

第一章——永恒的陪伴;第二章——冰雪里的客人;第三章——早该这样;第四章——信里走出的人。

再往下就没有了,不过空白的纸张却还留有三四页的样子,翻过这几页空白,就是第一章的正文了。

“我睁开眼时才发现他已经倒下了,胸口处一股如同泉水般的血液正汩汩流出,迅速浸透了他的白色衬衣。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人被捅了一刀之后的样子,向外缓缓冒出血液的伤口看起来就像一件精美绝伦的艺术品。

他的手一直想抬起来,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想继续打我,还是想捂住胸口,但很明显,他都做不到了。

手稍微抬起来,又摔了下去,抬起来又摔下去,如此反复,发出‘咚咚’的响声。眼睛睁得很大,但瞳孔却像是缩水了,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在看什么,或许只是想单纯的把眼睛睁开。

嘴巴开始的时候还大张着不停的吸气,可过了一会儿,就慢慢

的收拢了,这时已经不再吸气了,倒是不停的发出‘额——额’的声音。手一点也抬不起来了,但还是在不停的颤抖。”

莫林没有再逐字看下去,他突然有了一个猜想,现在只想验证那个猜想是不是真的。

随着他往后翻去,他的手开始不自觉的颤抖,翻得也越来越快,差点把书都撕烂。

要让他一一复述二十多页里看过的内容显然是不可能的,他只记住了一小部分:“水泥,放进去,床,冰箱,一个不够,剁碎,树下面,整整一个上半身”。

或许是他自己想记住这部分,又或许是有人想让他记住这部分,谁知道呢。

他继续飞快的翻着,纸张摩擦出的“歘——歘——”的声音在幽暗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瘆人。

当翻到写有“第四章——信里走出的人”那页时才停了下来,他想站起来,但却几乎已经感觉不到双腿的存在了。

他不清楚那个想法是不是真的,但或许翻过这一页就知道了。他猛然翻了过去,只见一片空白,显然这一章的内容作者还没想好该怎么写,当然,也有可能是还没来得及写上去。

倒也不是什么都没有,这一页中间夹着一张薄薄的信纸,不过莫林再往后翻,就全部都是空白了。

可这带给他的却是前所未有的恐惧。一页页的空白就像封面上的那个头发缠绕而成的黑洞一般,吞噬着所有能吞噬的一切,直到被喂饱。

来不及把书放下,莫林慌忙的展开那张信纸。同样的纸张,同样娟秀的字迹,和自己早上看到的那封几乎一样,只不过这一封开头的诸如“展信安好”“久仰大名”之类的铺垫与客套被省略了。

“我突然感觉有人在背后看着我,家里只有电视剧上面的壁灯亮着。一开始我也认为不过是幻觉,就没在意,但是这种被人凝视的感觉却愈发的强烈,甚至于我已经感受到有一道目光在摩挲着我的后脑勺。我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腋下也开始冒汗。”

他没再继续看下去,而是拼命的用余光向后瞥,但由于角度关系,看到卫生间的门就已是极限。

不过倒是看到了放在沙发上的手机,然而对于四肢几乎已经完全瘫软的他来说,连拿起手机都几乎不可能了,甚至可以说,要不是出于一股说不清是什么的力量支撑着他的话,现在别说是挺直脊背了,

就连睁开眼睛都成问题。

现在他知道他突然乏力不是因为喝酒了,因为他的意识虽然受到了影响,但仍然比较清醒,这和酒醉的状况是截然不同的。

目光落在茶杯上,他当然记得来到这里之后唯一就喝过两杯茶,不过,现在才察觉,或许已经晚了。

他感到身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贴近他,后脑勺突然传来了一阵酥痒的感觉,好似一阵清风吹过,要是在平时,哪怕就在十几分钟之前他肯定会伸手挠一挠,或者转一下头,但是现在他却一点也不敢动。

仿佛他回到了小时候,一个人走在狭长,幽深的小巷里,恍惚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却怎么也不敢回头,只能拼命的往家跑。

但这次,他明白,他跑不了了。

他实在忍不住了,身体先是慢慢的向右转了一下,双手用尽最后的力气紧紧握着书,然后,猛然回头……

“嘀——嘀——”的消息提示音从沙发上的手机里传来,屋子里此起彼伏的砍,削的

声音也随之停了下来。

亮起的手机屏幕上弹出来一条消息:“刚刚才下班,你问的那个可能是被迫害妄想症,但也有可能是罪恶妄想症,罪恶妄想症患者会坚信自己做错了事,应当受到惩罚,甚至是以为自己罪大恶极,死有余辜。

也因此,患者会采取很多措施来赎罪,比如自残或是自杀等,但也有比较极端的。”

没多久,又一条消息弹了出来,“最近怎么样?案子多吗?”

一只仿佛刚从鲜红色的染料桶里抽出来的手轻轻的拿起了手机,看了眼消息后又放了下去。不一会儿,屋子里响起了大力砍剁的声音,如果莫林听到的话,绝对会想起他不久前在洛珍家厨房里看到的那把砍骨刀。

不久,一个人影伸出左手将手机拿了起来,右手抓着一只齐腕而段的手掌,手掌像是刚刚才被砍下来的,血液凝聚成一条线往下垂着。

那人抓起那只手掌的五个指头开始试手机的指纹锁,看到食指上还沾有血迹,就随意地往自己身上抹了一下,却越抹越红,越抹越滑腻。

低头一看才发现不仅裙摆上全是粘稠的血,就连上身的衣服也被染红了,只有脖颈处留了些许白色。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后,又接着抓住不太听话的手指头按向指纹锁。

反复试了好几次才终于打开了手机。不一会儿,亮着的手机屏幕上逐渐落下了几个红点。而此刻,远在其他城市的一个手机上也弹出了一条消息:“还好,只是——总感觉不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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