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来舟,以渡今夏

制馅、擀皮、各种形状,各种口味。

开火、煮水、不同温度,不同口感。

一片狼藉,一声叹息,一阵颓败,迟夏呆坐桌旁,好像在祭奠又好像只是坐着。

距远舟出去写生已经一个月了,却好像10年那么久。

距已经10年了,外公走了10个年头了。”夏夏,外公给你做饺子吃。””夏夏,工作累吗?记得吃饭啊!””夏夏,什么时候回来啊?给你做饺子吃。”…如果外公尚在,迟夏想没有什么是饺子解决不了的。每一句问候在试探,每一句”给你做饭吃”却是在安慰。

距已经10年了,迟夏却感觉自己不止长了10岁。初中、高中、大学、工作,和大多数同龄人的轨迹一样。迟夏却想是不同的,从外公去世起,自己世界的温暖好像就一点点流失了。自己很平凡,生活却比较复杂。爸妈经常吵架,父爱、母爱有点奢侈,学习成绩不拔尖也不会一鸣惊人,普通的学校,一般的经历,最后,工作也只能是为了活着。看到一句话:”仅仅活着是不够的,还要有一点阳光、自由和花的芬芳。”这是别人的,是迟夏向往的。

迟夏想:远舟就是这个别人吧。宋远舟,人如其名,是迟夏想像不到的远方。明明却是有过相似童年的人。那时候,远舟和迟夏,谈天说地、互相打闹、叽叽喳喳就是一个暑假。迟夏隔壁邻居王阿姨是远舟家的保姆。每年夏天,王阿姨都会带远舟来到这个迟夏所在的小城,回到这个孩子们的天下。那时候,他们一起叫”阿姨”,看似都一样。那时候,远舟总是穿着各种或对勾或波浪线或各种圈圈叉叉图案的衣服。那时候,远舟在迟夏的世界里。08年夏天,外公走了的头七,远舟来过,和他的爸妈。那是辆纯黑带几个圈的车,那是声充满关切的问候,那是束照进现实的光。那年夏天,一片灰寂,迟夏考上了县城最好的高中,远舟再没来过。

高中那三年,家里尚稳,迟夏还可以任性。迟夏不大想起小时的玩伴,她在憧憬诗和远方,做着一个小女生的梦。高中,是浪漫的三年。篮球场的一抹影子、图书馆的一场邂逅、餐厅的一次相让、课堂上的一次玩笑,好像都可以回味很久。高中,是自我的第一次独立。第一次可以拿很多的生活费,第一次可以自己规划人生,第一次以为长大,第一次以为学习不重要,第一次迟夏的世界没有远舟。迟夏高考失利,上了专科。

但总归,迟夏去了远方。开始看到印象中的衣服图案,开始开始觉得世界真繁,开始感到无所适从,开始时不时想起那个温暖过自己的光。原来,自以为的世界相较于世界,可能就蚂蚁那么大吧!小时候,远舟说,”飞机上看地上的人就是蚂蚁那么大!”恋爱、读书、兼职、玩乐,迟夏的大学生活。异地恋无疾而终,”只是时候到了,谈场恋爱,失恋也没感觉什么”;玩乐有所限制,”什么都得用钱,出去玩,没钱,学个乐器,没钱”;兼职无用,”累死累活,却不知道可以有什么经验,电视上看到的兼职就是假的”;读书好像是唯一重要的了,”既然自己做不到亲身经历,就读更多书,看更多经历,或许自己的世界也能广点。”

毕业,踏进了陌生却又熟悉的圈子。工作,于迟夏,可能只是名字不一样,但都是为了求生存。孤孤单单,来来去去,小小的身体里,大大的能量。因为迟夏觉得娇弱这回事可能不是真矫情,是有人在乎的人的特权。

哼哧哼哧,大汗淋漓,迟夏拿着快递往家走,路还有点长,真的有点支撑不住了,是个表妹的瘦身机。迟夏和表妹住一起,50平方的公寓里。行人匆匆且淡漠。”您好,需要帮助吗?”很磁性的声音。迟夏想。”谢谢你!但是,走路大概还需要十五分钟,不麻烦吗?”怀里一轻。”带路吧!”两个相似年龄的人,可近可远的距离,没话可说。迟夏后悔了,应该坚持会儿的。进入巷口后,迟夏的小高跟更明显了,滴答滴答,不知道踢踏在谁的心上。”那个老小区就是了,我来拿吧!谢谢谢谢。””好…”低头,快递盒上大大的‘迟夏’两字,再抬头,长直黑发,脸有点油,在阳光下看着更白了,即使不笑也弯弯的眼睛。一转,”好客气,那不请我喝杯水吗?怪热的!”

可是,表妹出现的时候,寒暄一下没进门就走了,好似在说:我就是来认个门。”老实交代,哪儿勾搭来的帅哥?你就这样抛弃你可暖可萌可攻可受可暖床的单身狗小妹了吗?你就这样重找地方续会费了吗?””路上偶遇。”表妹炸天了,迟夏洗澡去了。

“夏夏,我回来了。”迟夏醒来唯一记得的一句话。迟夏第一次梦到远舟,梦里,远舟还是小时候的样子。

微信提示声,新添联系人”远方来舟”,或许动了恻隐之心,同意了。”迟夏吗?””嗯!””我是昨天的好心人。”迟夏没问为什么确定手机号就是微信号?为什么加自己?在奔着活的时间里,早已觉得自己很普通,普通到不会被人关心,不会再去对感情充满热情。

远舟,不动时,生人不近,一动,他妈的就是个逗比。”小姐姐,小姐姐,求宠幸。”迟夏只觉得真是自来熟。”小姐姐,你不理我,我不理你了啊。”迟夏觉得真吵。”迟夏,我真的走了啊!”迟夏觉得终于清净了。一分钟后,可能没一分钟,因为下一条信息马上来了,”迟夏迟夏,我在你家楼下。”迟夏想,这变态。却走到窗前,这厮好像遗世独立,和这老楼有点不搭。却好像看到了记忆中的宋远舟,以为一样却最不一样的宋远舟。

迟夏还是下楼了,带远舟去吃烤肉拌饭。”我这气质,当然得吃最美味的东西了。”迟夏觉得吃还闭不上你的嘴。”你仔细看看我,觉得我像谁?”迟夏想应该下一句是”我最像我啊,真是帅!”但还是仔细看了,对面的男孩,浓眉大眼,眼睛好像在说话,睫毛好像有点长,皮肤好像有点白,脸型好像有点好看,吃饭的样子好像有点文雅,好像…”迟夏,姐夫,吃饭呢?”迟夏想晕。”嗯呐!”迟夏想死。两逗比就是和谐啊!饭末,远舟说”表妹啊,以后就是一家人!”迟夏走了,不知道是被气得还是又发现自己的小女生面被害羞了。

迟夏准备恋爱了,对方是相亲对象,大自己五岁,工作还算稳定,只是在一起,迟夏觉得自己又苍老了点,但是也还行。因为介绍人说:”你就知足吧!三流大学,工作还那样,再挑就没了。”远舟炸毛了。远方来舟:”迟夏,你是愿意的吗?”没回。”迟夏,我是远舟,那个远舟。”迟夏想我知道。你不说,我假装。因为我现在过得一点儿都不好,因为最近活泛的那点温暖,不想在你面前难堪,我正在试着过好。远舟想,我不说,是因为,我看到你过得不好,记忆中的迟夏有点模糊了,所以我逗比,想要让昔日那个玩伴活起来。

自己的后方开始动荡了,爸妈要离婚了。迟夏觉得这一步还是来了,没有意外没有悲喜,云淡风轻等着审判。眼泪还是会止不住,分开了就不是一家了,曾经的天塌了,地也崩了。离开公司,迟夏突然觉得无处可去。远舟说:”迟夏,带你去吃饺子啊!”迟夏喜欢吃胡萝卜馅的饺子,蘸着蒜醋吃。但是,迟夏很早就不挑了,没有外公牌的饺子,都一样。”好啊!”毕竟,没有什么是一顿饺子解决不了的。

迟夏吃了很多,因为依稀中感到了那种温暖。迟夏开始觉得自己已经长大,父母可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如果离婚,可以各奔幸福,那就离吧,自己还是自私了。

迟夏却是开始躲着远舟了。各种自己的不幸——暂且归为不幸吧,都让迟夏渴望温暖,各种圈圈叉叉的图标也都让迟夏退而不前。迟夏想着就一个人,就把自己写给自己听吧。

开始很容易,后来有点难。写,只能基于自己大学泡过的图书馆,基于自己的感想,输入不够,输出困难。但是有这么个人”今夏”,是迟夏的第一个粉丝,第一个评论者,第一个把自己跨过的大洲见过的人文,耳听过的故事说来充实迟夏素材的人。迟夏写,”今夏”评,比如”缺点高潮”、比如”你要制造点冲突,有点选择”、比如”真棒,这个故事框架很好”…迟夏一点点进步,开始觉得自己还是可以期待下远方的,开始让自己不止活着,开始去见更多优秀的人,去试着成为其中一个。

迟夏把这一切,归功于”今夏”。因为有它的称赞,她勇敢开始;有它的鼓励,她没想放弃;有它的见解,她变得丰富;有”今夏”,才有迟夏。

它为什么知道这么多?”今夏”说它专职旅行,看很多景,见很多人,听很多事,感很多情;”今夏”说它喜欢写评论,书评、时事热点、一些现状看法;”今夏”说它副业画画、摄影,始于临摹,终于创造;”迟夏”说它会玩琴,比如吉他,比如尤克里里,只是还没创过一首歌。

迟夏觉得,既远舟之后,”今夏”看似更优秀,也更近点。后来,迟夏发现自己想多了。迟夏约见”今夏”的那天,雪有点大,”今夏”可能来不了,远舟却是神奇的出现了。

“在等人吗?””嗯!一个重要的朋友!”

“这么个天气,先进去吧?”他们站在‘轻咖’门前。

“不了,它可能会来,你进去吧!”

“我说,如果我没想错,你应该是等到那个‘重要的朋友’了。”

“没有…啊,你是‘今夏’?”

看着迟夏冻得通红的鼻子,头发微微打湿,远舟含笑,”也是远舟。”

第二次了,先是微信又是现在,迟夏有点想怒,”你是不是有问题?做圣人很爽吧?偷窥别人的心里很好玩吗?你自己玩吧!”多久没有发过脾气了,还真是有点爽,转身后迟夏想。

“迟夏,我就在这儿,你确定要走吗?”还是走了。

可是微信叮咚一响,迟夏:”你是不是喜欢我?” “可能””我””是””喜欢””的吧!”就是这样5句不超过三字的话,迟夏点评”话有点长,不是缺主语、缺谓语就是缺主语,就是补语用的还行啊!”‘远方来舟’秒回:我喜欢你。很完整,很适合,迟夏想那就试试吧。

敢问喜欢是因为有底气,自己给的,还有远舟给的。迟夏好早不玩QQ了,如果不是公司要建群需要QQ,可能不会再登陆了。也就是一个月前,迟夏登上了好久未见的QQ,页面有点陌生了,消息提示音却响了好久,是远舟。”夏夏,不知道你还能不能看到这条消息?这么多年不联系,我还是可以认出你啊,我不知道生活有多难,可是看着你,我想应该是有点难。庆幸的是,我竟然还能见到你。生活给你的性格留下了太多印记,可是我就是觉得你还是没变,只是可能更丰富了吧?初见你,我有点激动,看着快递盒上的手机号试探着加了微信,成功了,我想,我们还是小时候一样的铁哥们。越逗你,你越静,竟然还想着把自己一辈子随便交代了,我真的有点生气了可也不能怪你,我只想着替你不平,毕竟你在我眼里是个特温暖的姑娘。你开始躲着我了,我想着再换种方式。看到你开始写自己,开始搞创作,我对你更了解了点,也更换位思考了点。看着你一步步在优秀,曾经以为的坎儿一步步在后退,我想迟夏姑娘是真正重生了。近期,我开始觉得,你不止是玩伴、朋友更是我想继续关心的人。我不想让你一个人。攀岩、潜水、看极光、登高峰、听钟声…所有,我曾走过的,我都想和你再走一遍。所有,我未曾经历过的,我希望可以有你一起参与。

如果说什么时候喜欢你?那我还真不知道。只知道,你很温暖,不断靠近慢慢喜欢,真的很容易。

如果,我亲口说给你,你会躲吗?我还是再等等吧!”

谢谢你,远舟。远方有来舟,以渡我今夏。以为的苦难已经过去,再大的苦难,我亦不怕,因为有你,有我。

“远舟,明天中午一起去吃饺子吧?”

“好!”

雪下的更大了点,明天,太阳就出来了吧?不过,有一个人,一起在雪地,慢慢走着白头也不错。

(每一个姑娘都或许有一刻、一个阶段是或者成为迟夏姑娘,但是别怕,远方必来舟。你需要做的就是充实自己,充满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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