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飞上枝头的“凤凰”
01
尽管做足了心里建设,我第一次见到凤凰时还是觉得惊讶。
惊讶于她的美貌,也惊讶于她忧柔的目光,那里似有一汪泉水,清澈见底,又轻柔有力。
电梯里,她穿着件姜红色的长裙,白底平跟凉鞋,与人眼神交汇时会微笑着欠身点头示意,两颗好看的酒窝,嵌在嘴角,看的人心里一晃。
“苏小姐?”
“客气,叫我苏慧就可以。”
“嗯,苏慧。”
不像那些年轻的姑娘,张嘴闭嘴“姐姐”叫的你心慌,她有一种体贴的客气。
“我常在杂志上看到你的名字,真是好有才情的女孩子啊。”
“女孩子吗?哈哈,我已经离女孩子经去好远了。”
“别这么说,你看你的皮肤多有弹性啊,我就不行了,熬几个夜,什么面膜也补不回来。”
“你才多大,也就二十出头吧?”
“二十二,看着不像吧?接触久的朋友都说我有三十岁。”
“那说明你有魅力啊。”
十几层的电梯像走了一个小时,我实在没法从眼前这个美女的身上移走目光,这让我有点累。
“我到了。”十七层的时候我如释重负。
“好的,有机会再聊。”她笑着招手
这是我和蜜圈第一美女的碰面,距离她脱圈已一年之久。
02
和凤凰碰面的事过去几周后,她突然主动联系了我。
跟朋友絮叨起这事,对方笑说“你的书不正缺素材呢么。”
老实讲,我确实对凤凰好奇,但内心里又排斥这样的接触方式,相比起对方的坦诚,总觉得自己不那么光明磊落,不过好奇最终还是战胜了一切。
和凤凰约在办公楼下的咖啡厅,我匆匆赶到时,她正如沐春风的和服务生攀谈。不晓得她这样的女生,是经过了怎样的磨砺才有今天的情商,我微笑着走过去。
“不好意思,久等了。”
“没事啊,我也刚到。”
“喝点什么?”
“我刚点了杯白水,走路过来有点口渴。”
“走路?”
“对啊,这条街的尽头往右拐,我住在那里。”说着边用手指给我看。
“噢噢。”嘴上的答应,脑子里却在飞速的运转这么一所房子,她要用什么办法得到。“给我来杯冰咖啡吧。”我冲着服务生转身道。
可能看出了我的疑虑,她耸耸肩,无所谓的说:“是上一任老板送的。”
一句话,就戳穿了我所有的遐想。
“我没有别的意思。”
“没关系啊,我其实不太在意。”
“我挺意外你会主动来找我的。”既然人家已经如此坦荡,我也就不好再故作姿态。
“听说你正准备写本书,写书难吗?”说到书的时候,她的神采突然飞扬起来。
“挺难的,半个月了,我连序还没写完。”我自嘲
“说来有点可笑,提出这样的要求不知道会不会有点唐突,但你有兴趣写写我吗?”
“啊?”我一惊,虽然心里乐意之至,但实在有点不明所以。
“我看过你写的一篇关于杀人犯的文章,我觉得你挺客观的。没有那种悲天悯人的姿态,但又让读的人心里一紧。”
“谢谢你的夸奖。不过对你感兴趣的人应该很多吧?”
“是的,很多,但所有打着正业的幌子下,贩卖的都是恶心的交易。”
我没想她会说出这句话,颇有点意外。
“你看你需要考虑一下吗?”她小心翼翼的问。
“我不需要,但是你不再考虑一下吗?毕竟有很多敏感的话题,我不确定你是否……”
“我本人可能才是最敏感的话题吧。”
活的透彻的人,从来都不容易,更何况还是女人……
③
其实我最早见到凤凰时,她大概还不到20岁,是在五星级酒店的VIP包房走廊,我上去采访一位刚刚得奖的导演,她和另一位先生从房间里出来。
她穿了件粉色的吊带背心,好身材一览无余,修长的腿是最大的亮点,但更让人在意的是她的目光。当时她的目光还有点闪躲,不怎么看人,拿着包跟在那人后面,长发披肩很是乖巧,她不笑,那人叫她快一点,她紧忙追上,动作拘谨生涩。
那时她还没有什么名气,也没人认识她。但神态却是小心翼翼,不敢声张。
我见怪了这种景象,自然没有过分留意眼前的这个女孩与其他女子有何不同,直到有天在财经杂志上看到她,我才吃了一惊。
颇有蕴意的标题没有吸引我,她的眼睛,让我笃定没有认错。
我对于她是如何从不同是男人身上谋取利益以达到目的这一点丝毫没有兴趣,毕竟故事有多少,小说就有多俗套。我只是好奇她,好奇她这个人罢了。
“我其实见过你好多次,但都没敢上前。”她保持着一贯的微笑。
“怎么?”我有点来了兴致。
“您好,这是您点的咖啡。”服务员把咖啡端来的间隙,我又偷偷的打量了她好几眼。这一次她的妆容和服装显得更轻松一些。
“就是觉得你应该不太想和我这样的女人接触吧。”她喝了一口杯里的水
“怎么会,我看起来像么?”
“对了,你本名就叫凤凰吗?”
“如果你要写的话,就写这个名字就好。”她顿了一下“我本名叫冯凤,是不是很俗?”
“不会,我叫苏慧不是也很俗!”
“哈哈”她爽朗的笑,一扫刚才的拘谨和尴尬。
我们闲聊了一会, 她就接了一个电话,表示要先行离开。我送她出门,她的司机已经把车停在了咖啡店的门口。
我从不排斥一个人通过努力得到的东西,但看到她笑颜如花的那一刻,我或许是有点羡慕。
④
再碰面,是她提了红酒来我的出租屋,来不及收拾和换衣,开门的一刹那我稍显窘迫。
虽然我不是一个对表面上多么在意的人,但是每次看到她不论我如何去装饰外表,都会显得用力过猛。
“不好意思,我没提前通知你就来了。”可能是看出了我的尴尬,她解释道。
“没事没事,快进来吧。”
我接过她手里拎的东西,请她坐。没想到她却主动提出要去厨房把东西弄一下,我指了指我狭窄的家,示意她随意。
五分钟后她拿着高脚杯和水果走了出来,自顾的坐在了沙发前的地毯上,并把酒倒满。
“让你破费了。”我接过她递来的酒。
“哪有,你别嫌我自来熟就好。”
“不会,不知道你今天过来,你待会想吃什么,我请你。”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她什么没吃过。
“我想吃煮面,你会吗?卧两颗鸡蛋和火腿的那种。”
“哈哈,大概可以吧。”
“我们从哪开始?”我没想到她如此着急。
“都可以。”
“别人口里的我都是什么样的?是不是脱离蜜圈第一人,飞上枝头变凤凰?还是踩着无数啤酒肚上升的女人?亦或者是别人家的小三?”
“都有”我直言。
“那你觉得呢?”
“作为女人我觉得你很不容易,作为写作者我很好奇,作为旁观者我其实不太在意别人的人生。”
“那你好奇我什么?”
“最好奇你有多少钱,哈哈哈”我被自己逗笑
她也笑,“几千万还是拿的出来的。”
“都是他们给的吗?”
“说出来可能你不信,他们其实不会给我很多钱,他们给我车,给我房子,给我名牌包包,用来撑场子。”
“那你怎么做到的?”
她指着自己的脑袋,“靠这个。”
我不得不承认很喜欢她说话的节奏,“有点厉害”这句话确实不是恭维。
“嗯,那些人啊,是不会给你钱让你长脑子的,他们只希望你有脸蛋就好了。不然跟你在一起多累!”
“不怕你笑话,我十八岁来到这里,目的就很明确,我一定要在这个城市扎根,手段是什么都可以。”她扬了扬手里的高脚杯。
“大城市对你来说那么重要吗?”
“要是你的老家只有一个施暴的爹,你就知道这有多重要了?”
“嗯。那你在这里的生活怎么样?”
“很不好啊,你看,这里。”她把半袖的一截撩上去,露出藏在花臂底下被烟烫过的疤。
“还有这里。”她指着小腹上不知被什么扎出的伤,一道道很是狰狞。
“后背也有。”她笑着像是说别人的事。
“他们对你不好?”
“哎,这个怎么说呢,也有好的时候,但你得掂量着自己几斤几两才行。我就因为心里没数,所以才受了一身伤。对了,你谈恋爱了吗?”
“没有。”
“那还好,那你应该对性还有幻想吧。千万别跟太多的男人上床,不然你以后对这东西除了恶心,没别的。”
我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
⑤
“其实我也没什么故事,不过就是比圈里的女人多了个脑子吧,这可能是老天爷赏饭吃,也不幸运,今天的一切都是我努力得来的,应该的。”
“有好多人说羡慕我,说我幸运什么的,我觉得他们这就是在骂人,就好像你去当妓女有人说,你好幸运啊,还能当妓女。”
“原来我还在意,现在我就想明白了。你看我在投资这行,每天见人,有些大老板来谈合作,表面上看起来衣冠楚楚的,其实暗地里给你发的短信要多龌龊有多龌龊,我从来都不回,也不懈他们给的那点钱,以前我是真图钱,现在,你就是扔给我一个亿,对我也没有任何吸引力。现在我,怎么说呢,无欲无求吧。也有好多人拿我以前的事说事,比如出去吃饭,饭桌上那些太太们,就左讥右讽的,要不是有点文化,那真的是不堪入耳。”
她喝了一口酒,继续:“我蜜圈曾经有过一个好朋友,她当时认识了一个特别有钱的老板,出手非常阔绰,经常是豪车和房子一起送,还不止一套,但那个老板在圈里口碑不太好,当时我就劝她算了,而我朋友接触几次觉得还行,就没在意。有次就跟着出海去玩了,结果回来之后整个人废掉,再也没在圈里出现过。”
“你知道废掉是什么意思吗?我是后来结识了他们当时的一位老板,听他说的,他说当时他们十几个人,是照着玩死了耍的。我不知道去了几个姑娘,反正出海一次是一百万,我那时就觉得原来人命是特么有标价的。”她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这个圈,只要你敢玩,多少钱都能挣。但是像这样的事玩多了,你也就不值钱了,他们也是挑着捡着的,就好像包包一样,再好的爱马仕,背久了也会烂。”
“你去过吗?”我问
“当然去过,呵呵,哎,不想提了。”她皱着眉头,似乎还在挣扎。
“你知道我为什么叫凤凰吗?”
“嗯,不知道,但我听说是一个老板给你起的。”
“算是吧,我跟他在一起时间不长,但他确实给了我一些不一样的东西。我记得跟他刚在一起时,他就问了我一句话,他说你打算多大的时候从这个圈子里出去。我说我想现在就出去,然后他指着我的头说,那你要用这里,而不是用心。有次他要带我去参加一个晚宴,那种晚宴我从来没被带去过,我估计被带去的不是老婆,也是二房;他带着我在晚宴里走了一圈,然后就不再理会我了,我开始以为我做错了什么,也不太敢跟现场的那些人聊,就躲在角落里,但是第二天,当时参加晚宴的好几位二房都来约我吃下午茶。我才知道,他跟人介绍说我懂一点八卦之类的,你知道那些女人都特别信这个,然后我就真的回去猛学了一阵,这可能就是我走出这个圈子的第一步吧。”
“其实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对我这样,我们在一起没两个月就不再联系了,之后在碰面就像陌路人一样。现在也一样。”
“再后面的事就好像已经水到渠成了,圈子打开了嘛,你就要往别的路上走。我觉得我能走出来还有一个最大的原因是我够贪心,就是这个东西我一定要全部,有一种那样的力再拉着我,就不可能再回去说过那种日子。”她说那种日子时,眉头竟舒展了许多。
“嗯。”
“你看着写吧,其实我真没啥故事。”
“已经挺深刻的了。”
“其实我没那么伟大说希望你写出来劝慰女人别走这条路,人各有志嘛,有人就是虚荣需要被满足,有人就是真的非常需要钱,这东西就好像哪里有需求,哪里就能被解决一样。”
酒已经下去大半,她起身说要离开,我送她到门口,她叮嘱我:“如果我有幸能被你写进去,那么请一定帮我写上我的原名。”
⑤
人说飞上枝头变凤凰,人却不知道飞上枝头的凤凰结局却不一定如何。
我开始闭关写作的第三个月,听到了凤凰的死讯,她在家里割腕了,是朋友打电话来询问我才知道的,我也是后来在查询新闻的时候才发现,原来她那个时候已经得了很严重的抑郁症。
朋友劝我应该抓住头版的机会先抛一个引子,到时候就不愁书卖的不好。
我犹豫了,尤其想起那天下午她来我家,扎着马尾在厨房忙碌的样子。我或许应该发文缅怀一下,这个曾经和陌生的我促膝长谈三个小时的女人,但我什么都没有做。
人们一直以为她早就离开了那个圈子,却不知道她的噩梦从一开始就没有结束过。
几个月后,我收到了她的EMAIL,没有过多的内容,只留了两句话:
我觉得还好
人间和地狱仅一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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