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封你不可能读到的信
提笔写这份信的时候，是在我第三次提分手，你又同意，我又反悔的情况写的。因为最近都没有沟通的机会，没有当面沟通的机会。你是军人，是一个事业上很认真的人，我应该理解和支持。
但是你休假，因为家里建房子，就回家去帮忙去了，也没有留时间来看看我，我不知道你把我摆在什么位置。
这除了能说明你孝顺，真的不能证明你爱我。至于为何没有计划来看我，或许你认为我还没到那个值得的阶段，又或是你性格总是如此，总是做了所有决定才会告诉我，而从来没有把我计划在内。
你每次都觉得我提分手莫名其妙，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经常消息不回，我说的消息不回，不是不及时回消息的意思，是很多消息都石沉大海、
然后我会继续发消息，你就会嫌弃我烦，最后纯粹不理我，却还是没给我解释你去干了什么，做了什么，除了责怪我老是发长消息，我想，你可能真的不爱我。
2016年4月1日相识于相亲网，本来就是很愚蠢的日子，却认识了你。
7月1日去你的驻地城市看了你，7月8日我们确立关系，是我主动提的，中间还是很甜蜜的，我能经常给你打电话，也能经常聊天，还能一起说很多小时候的事情，只是到你要休假的时候，你就开始沉默。
你的沉默就让我们本来就不稳定的关系，产生破裂，9月15日，你休假，并且已经快要到你家了我才知道，那个时候你说你没准备好谈恋爱，本来说好休假就去我学校看我的，但是你肯定不会去了。
并且在我追问下说我们就这样吧，分手吧，不合适，说你妈说网恋不靠谱，我就这样被你甩了第一次，怎么求你也没用，你还把我的微信删了，电话拉黑，你就一直拒绝我。
2017年5月，你又一次休假，我和你还有联系，你又说可以去我学校看我，但是你回家后，还是食言了，直到你休假要结束，都没有主动给我说一声。
我问你，你说你老妈身体不好，你可能来不了，你妈一直身体不怎么样，我平时也没觉得你有这么孝顺啊，一两天的时间，都不可以。我真是失望极了，也没说啥。
2017年7月，我同学结婚，那天我发现你进了我的空间，我就给你留言说你又进了我空间啊，然后一直没有回音，最后晚上我把你删除了，qq删了，电话也删了，我把所有关于你的都清除的一干二净。我想就此别过。
但是在2017年11月28日晚上，你竟然给我发短信问我好不，还加我qq，然后可能是我犯贱，又和你勾搭在一起了，并且不知不觉在一起了，毕竟我真的那么喜欢你。
我说这次你回来找我，你可准备好谈恋爱，我说我是想结婚的，你说准备好了，你又说但是我和你只见过一次，结婚太不成熟。
于是2018年3月份，我去你的驻地看了你，因为我还是处女，我们没有格外发生什么。4月份的时候我又去看了你一次，还是没能成功发生什么，因为我们太紧张，你到晚上就必须回部队，你也不带我去你部队，不知道是你害羞，还是根本没有把我当回事。
5月的时候你出差来到了我的城市，那天晚上，我们正儿八经发生了什么，你一声不吭，我哭了，你说休假的时候去我家，我以为你说的是真的，但是直到9月休假，都是你回家了我才知道，然后你再次告诉我，你根本没有做好准备去我家，你还不想定下来，你永远都是这样，只顾自己的感受。
7月底，8月初我去了你家一趟，待了一天，看了看环境，你妈妈还可以，至少算善良吧，但是走的时候也没有给打发，我有点生气，和你闹，然后关系一直不怎么样，到八月底的时候就很差，你纯粹不回我消息，等9月3号的时候我打电话给你妈妈，她说你头天晚上回家了，我快气死了。
我问你说好的休假一起去我家的为何不去，说来看我的为何不来，你说没准备好，过段时间你会出差来我城市，我根本不信这些鬼话，最后我两吵的凶了，你就说我们就这样吧，你觉得一个人挺好的。我只是觉得你说话不算数，还不提前和我沟通，也不告诉我，还不理我。
然后我直接去找你了，车上的时候你就说别去，你没法理我，但到站了你还是和你爸来接我了，本来我是来和你分手的，但是你直接把我接回家了，并且对我态度不怎么好，但是面对家人，最后这手没有分成，在你家住下了，去了五天，后来你说你还有别的事情，所以让我先回学校，我也回来，这个情况我们好了两三个月。
到最近11月底，12月初的时候你又开始变卦，又不怎么回我消息，也不关心我每天在干吗，打电话也不接，消息也回的少，我实在受不了在12月13号那天提了分手，第二天你说，既然你这么想，那么你无话可说，你让我把你给删了。
并没有说挽回的话，并且马上把情侣头像换了，哎，我快气死了
但是我还是后悔，我毕竟付出了这么多，7月下旬还为了你移了户口，可是你说扔就能扔，我闹一下你还觉得我莫名奇妙，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我也不知道我这是不是爱的很愚蠢。
现在我两的关系很尴尬，你回家了，却不打算来看我，我不知道到底是我太矫情，还是太爱，还是太愚蠢，所以写一封你永远看不到的信，记录我这不安的心。
1
手环闹钟震动的前一刻，吴枝做着梦。
在一个半透明的房间里，有个人带她走到窗边指着窗外，她于是看到了两个星系撞到一起，一种无法表达的色彩充满整个视野，有兵荒马乱的震撼。她下意识抓住那个人的手，那人浑身颤抖得厉害。她怎么努力也看不清，他是在狂笑，还是在恸哭……
然后，吴枝就醒了，看一眼手环上的时间，2017年4月10日7：00，亮着蓝白色的微光，今天跟昨天没什么不同。
这时，手环又震动了一下，亮起一条日程提醒：吴枝29岁生日快乐！
快乐还是不快乐？这不取决于她。
吴枝从枕头下摸出手机，看见满锁屏的通知，没有一条是丁天发来的。她又把手机塞回枕头下，心里那个考验丁天爱不爱她的倒计时开始运行。
打卡上班，晨会，日常工作，午饭，日常办公室八卦，继续工作。越来越接近下班时间，吴枝的脸越拉越长。
忍不住，吴枝给丁天发了一条信息，“晚上一起吃饭？”可直到下班时间过去一刻钟，她的手机还是黑屏沉默，没收到任何回信。
忍无可忍！吴枝把电话拨了过去。
“喂？”接电话的，是一个年轻的女声。
要命，吴枝听出来了，那是丁天前女友乐忆的声音。
不回信息？和前女友在一起？吴枝心里的倒计时立刻变成警钟炸弹，炸出一片荒凉怒火。她无声骂了丁天和乐忆家前辈十八代，才压着心火请求正义，“让我男朋友接电话！”
故意强调男朋友这调调，让对方也立刻拉起战斗架势，“呵呵，你男朋友？床上呢，不省人事……”
“你们在哪？有种别走！”吴枝感觉脸火辣辣的，接近咆哮地吼，声音窜出如猎豹，恨不得通过线路扑去捉奸。
“红十字医院，一楼急诊部。”
吴枝懵了一下，还想着这是哪家宾馆，身体却第一时间行动起来，收拾东西，下楼，打车。的士车门关上，她才回神问道：“他怎么了？”
“车祸。”对方挂了电话。
“伤得严重吗”和“他为什么和她在一起”这俩问题在吴枝脑海里厮杀，终于是后一个问题占了上风。
吴枝脸上挂着“丁天去死”的表情踏进医院，迎面而来的是丁天同事那熟悉又尴尬的脸庞——丁天是坐着公司的车出的事故，处理事故的同事通知家属，直接按了丁天手机上的紧急联系人号码，没想到号码竟然是前任的。
现任女友吴枝明显看到了前任女友脸上那种“你抢走的男人最信任的联系人依然是我”的胜利表情。
吴枝不能输！
可是，事实把她的脸按在地上狠狠地摩擦，她却没有任何反抗的武器。
2
祸不单行，当听到护士长让他们这群人到边上等待手术完成、注意保持安静的声音，吴枝才想起这医院里有一个熟人，正要背过脸躲躲，已经来不及。
“哟，吴枝啊，怎么了？你家谁看病呢？”护士长问道。
吴枝挤出一点微笑想代替回答，拦不住边上“热心人”替她抢答：“她男朋友车祸，正手术呢。”
护士长翻看就诊记录和手术同意书，似笑非笑地给吴枝来第二杀，“怎么不是你的签名啊？”
一瞬间，医院每个角落仿佛都充满了嘲笑的声音，乐忆和护士长笑得最是灿烂——一个是丁天的前任，一个是吴枝前任的妈妈。
吴枝这个生日，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不过，接下来，就超出吴枝的认知范围了。
护士长说，小伙子伤势不算严重，只是看上去可怕，让吴枝不用太担心。
护士长说，男人粗心，大部分是不记得更改紧急联系人的，让吴枝不用太在意。
护士长说，等丁天手术完成，让吴枝找她，她有能力给升级一下住院待遇。
三个宽慰？！
吴枝偷偷把手伸进裤袋，捏了一下大腿，怀疑自己认错了人，要不就是对方记错了人——这还是当初吴枝甩了前任后，找上门来骂了她三天的彪悍姨？
没等吴枝猜透剧情，手术室的丁天被推了出来，护士喊道：“丁天的家属在不在？”
吴枝和乐忆都迎上前。
麻药劲没过，只略为清醒的丁天扫了一眼两人，冲吴枝的方向委屈巴巴地喊了一句：“老婆……”
乐忆的脸拉得老长，转身走人。
吴枝终于翻出了好牌，今天第一次从心里笑了。
处理完丁天住院的手续，吴枝在病房里当着丁天的面把他手机里的紧急联系人改成自己的号码，丁天没什么不良表情，吴枝决定原谅他这回。
男人嘛，粗心。
走出病房，吴枝去护士站跟护士长道个谢，虽然内心抗拒，但这是表面礼貌。
护士长端详吴枝半晌，拉开抽屉拿出笔和便签，写了一个号码给她，“这是林葆的新号码，有空联系一下老朋友也好。”
林葆？前任？
吴枝笑了一下，脑海里出现一个穿着白色短袖老头衫的身影，微胖，套着家居格子短裤，蹲在电脑前玩游戏，厚底眼镜里闪烁的全是队友和枪林弹雨，余光都不给一丝穿着吊带黑丝坐在一旁的她。
吴枝接过便签，仔细折好，放进手袋，答应道：“嗯，有空一定联系。”
出了护士站，刚好外卖的热粥送到。吴枝打开塑料碗，端着喂丁天。有点烫手，她从手袋里抽出便签垫着。粥滴下来，慢慢晕开了纸上的号码。
这时，丁天的手机在枕边震动起来，一条微信亮屏，“突然想起来，以前你说过为什么不喜欢把女朋友叫作老婆，因为老婆就是老太婆啊。哈哈，你叫她老婆，是在吐槽她年龄比你大吗？”
吴枝一气，一碗粥翻手进了垃圾桶。
3
丁天比吴枝小4岁，这是一开始就知道的事实。吴枝在意的不是这个，她气的是丁天明明说过已经删掉了乐忆的微信，怎么现在又成好友了？
点点滴滴，无数根稻草压下来，吴枝越想越心凉。
丁天总有莫名其妙的前任，红颜，女同学，女客户环绕，似乎是他小奶狗的属性招摇，是雌的总会有叮一口的欲望似的。加上他不善拒绝又爱玩爱聊的个性，吴枝搞不清楚他和那些女人之间是暧昧还是什么，删删不完，闹闹不起。每次丁天都亲亲抱抱加道歉，态度正确得不行，虽然转身不知什么时候又犯禁。
吴枝累了，原谅不原谅也不想再提，逼自己冷静下来，优雅高贵得像天使，每天下班了依旧到医院照顾丁天。心却在客气，一点一点回收，退回安全线内。
这天回家时在医院大门等车，有人叫了一声吴枝。吴枝回头一看，是一位身着POLO衫配窄脚裤露脚踝蹬小白鞋的健美潮男，看脸，认识又陌生。
“林葆？”吴枝不确定。
潮男笑了，露出标志性的憨酒窝。
好吧，是林葆。吴枝心有感应地看护士站的方向，有人正在拉窗帘，猜猜会不会是护士长呢？发现吴枝没电话联系，于是干脆把儿子叫了来？
“来看阿姨吗？”吴枝问。
“嗯，妈叫我拿东西给她，没想到在这里碰上你，好巧。”林葆耿直地笑着，完全没意识到他正被俩女人套路中。
“你去哪？我送你。”林葆的笑是欢喜的，他把车子开过来，下车拉开副驾车门，殷切地看着吴枝。
吴枝有点懵，她印象里的林葆还是微胖懒散情商低下的，跟眼前人无法匹配。下意识，她又去看护士站的窗户，窗帘又动了一下。
只是天气太热。只是不想再等的士。只是顺路。吴枝安慰着自己上了林葆的车。
恍恍惚惚，跟林葆分手快两年了吧？这期间，发生了什么？
林葆开车并不太专心，眼睛看着前路，余光却总在吴枝身上瞟。
“我戒了游戏，考了驾照，换了工作，有了自己的车，还去健身，看TED……你当初想要的样子我终于已经有了，可是身边却没有了你……”林葆开口了，说的话氤氲暧昧得如同车里那似有非有的古龙水味道。
吴枝惊了一下，林葆连说话都文艺了，人真可以变得那么多？她不知道怎么回答，想到丁天，迟疑地冒出一句：“那，你现在的女朋友真幸运。”
林葆转头笑了一下，不说话了。
吴枝被噎了一下，心想现在的男人怎么了？一有点人样就开始骚！原来护士长安着这心呢，让改头换面的林葆来恶心一把当初闹分手的她？
不过，真恶心到了。吴枝的确有那么一瞬间，计算过如果林葆提出复合，她答应的机率有多大。计算结果让她脑壳痛，只好掏出手机来刷朋友圈，把自己埋进一堆微商的地洞里，脸才不会发烧。
目的地到了，吴枝道谢，开门下车。
林葆递出来一张名片，“联系我，好吗？我没有前任女友。”
4
等等，林葆那句话是几个意思啊？
吴枝回到家，窝在沙发里刷了半集韩剧才反应过来。
没有前任？意思是只有现任，还是没有现任？假设林葆现在有女朋友了，那吴枝就是名正言顺的前任啊！说不通。假设林葆现在没有女朋友，吴枝也是名副其实的前任啊！怎么回事？
回溯林葆举止言谈的种种，吴枝心里咯噔一下，莫非，林葆说的是，他从来没把吴枝当成前任？
吴枝抱着靠垫无意识地啃咬，自己什么时候如此费心去琢磨过一个男人的心思？她翻出林葆的名片，看了又看，已经完全没法跟印象里的那个故人划上等号了。
曾几何时，他一句话，就能乱了天下？
吴枝把名片塞回包里，打消去向林葆求证的念头。她默默刷牙洗脸，上床睡觉，对自己的怂，是有解释的——当对手段位深不可测，有效情报缺少，敌不动，我不动。
好在丁天可以签字出院了。
这场车祸，他左腿关节脱落，还有骨折，不得已往腿里打了钢钉，白天还好，到了晚上，疼得不行。要按摩，要敷药，要做康复。吴枝想了想，提了小行李箱，搬去照料他。
吴枝不见得多会照顾人，不过，她愿意让自己在丁天身边忙起来。
给丁天熬药的时候，吴枝刷了一下朋友圈，看到丁天刚刚发了一条出院的消息。她把火调小，径直走进卧室，从丁天手里拿过他的手机，打开微信看。
果然，他那条朋友圈底下已经聚了一群包括前任乐忆在内的莺莺燕燕，隔着屏幕嘘寒问暖，给他安慰抱抱。
吴枝冷笑了一下，把手机甩回给丁天。掏出自己的手机，在丁天那条动态下，挑衅地点了一个赞。
丁天沉默地盯着吴枝的一举一动，吴枝也盯着丁天，不说话。
爆发啊！来怼我啊！吴枝在心里叫嚣。
丁天拿起手机，删掉了那条动态。然后翻开通讯录，给吴枝看一个带红色“♀”标志的联系人就删一个，实在不能删的，一一解释，这是妈，这是表姐，这是老板……
丁天还赌咒发誓，再也不会加吴枝不喜欢的人，再也不惹吴枝生气，这回是真的。
吴枝不理他，回厨房途中顺手拿出林葆的名片，输入手机号搜索，点添加到通讯录，在验证消息里打了一句歌词：“你都如何回忆我，带着笑或是很沉默”。
对方很快通过了验证。头像是守望先锋里的莱因哈特，昵称是一堆二次元字符。吴枝想了想，把他备注成，新鲜旧情人。
“还没睡呢？”吴枝发信息。
“你在回忆里，我怎么睡得着？”对方回复。
吴枝没想好怎么接话。药好了，她把浓黑的药汤倒进桶里，提进卧室给丁天的腿擦洗按敷。
丁天动情地来了一句：“老婆，只有你对我是真的好。”
吴枝心里呵呵两声，不置喜怒。
夜深朦胧要睡着的时候，新鲜旧情人的消息跳出来。
“外婆，那我们今晚是不是喝喜酒去啊?”片刻之后无人应答。
“外婆?”我迟疑地再唤一声。
“你这孩子瞎叫什么呢，我乖外孙还没在学校回来呢，按平时早该到了，这会儿天都快黑了，不知道怎么回事，还没到家。”
在黄昏的余光中，我看不清她的白发，眼前的老人边说边往门外走，她的影子一下拉长一下缩短，突然地，光灭了，影子也没了。
我猛地睁开眼睛，撑着床坐了起来，重重叹了一口气，已很久没有这么害怕，从梦里逃过一劫，回到现实，心依旧是悬在半空。
披上外套轻声走出阳台，此时蓝黑天空已泛亮，定心想想，外婆此时应该已起床许久，正忙着给老牛煮好早上要吃的番薯，给外公备好外出劳作要吃的粥，抽空闲下来的时候，该会叉着腰，一脸骄傲地说这会儿星星还在，我都起床忙活好久了呢。
我第一次认清外婆的样子，是6岁的时候。妈妈说以后跟着外婆要听话，要好好念书。外婆有糖尿病，曾经中风，吃的药多，让我不能乱玩。外婆有时候精神不太好，不能顶撞。那时候我估计想不到，眼前这位头发短短又卷卷，围着又大又宽棕色围裙的老人家，会影响我一生。至少我现在还这么觉得。
外婆第一次带我出门，就到小卖部买了小零食，具体是什么吃的，我也忘得差不多了，有一样我倒是记得清楚。是放在冰柜里结了冰的冬瓜汁，那时候卖三毛钱，是零食中的佼佼者，类似于今天各种辣条中的卫龙。外婆当时问我要什么，我踩在椅子上微微抬手就指了一下冰柜里的冬瓜冰，于是头发卷卷的老人家笑出了声，她哈哈地笑，我也跟着哈哈笑。
很久以后我记起这件事，问当时为什么她笑，她说，当时就知道我不好敷衍，难带喽。
后来事实证明，她还是很有远见的。
小时候小姨说不给零花钱，外婆就听了小姨的话。所以每次外婆早上起晚了，我都特别开心，因为那时候一次可以拿一块钱买上一个奶油包。更幸运的话，可以要上两块钱。可时间一长，小孩子之间单纯又可恶的攀比心理改变了我。
我们那边一年级一班，有个女生家里提供场地给别人赌博，她爸光坐着就赚得盆满钵满。依靠着每天比别人多出好几块钱的零花钱，她成了女生堆里的“头”，每次爱心捐款都能以20元的巨额数目被写在光荣榜上。可我不羡慕她，因为她排斥我。
虚荣心与好胜心作祟，我开始变着法子要钱，交资料费又偷偷把数目说大，自己从中获零花钱。可纸终究包不住火，外婆一天晚上咬牙切齿地问我，如果给我五百块，我是要还是不要，我吓得气都不敢出。她接着缓了一下，说，妞妞你还小不能说谎乱做坏事啊。那天晚上她没让我睡觉，我坐在椅子上困到不行，然后爬上床推了推外婆，说外婆我能不能睡觉，我好困。外婆什么也没说，只是在我躺下的时候给我拉好了被子。
她从来不识字，头脑也不如常人，但她教会了我老师都不会教的道理。
记得一直到四年级外婆家伙食很差，经常吃酱油拌饭，或者只有咸鱼酸菜。于是我很喜欢拖着作业不完成，并且怂恿好朋友一起留堂，然后在小卖部找吃的。这种时候她就会拿着小树枝气势汹汹地杀来学校，远远就喊我名字，天知道我当时都想找个地缝钻下去了。
“你赶紧回家吃饭！！”
“我作业没写完呢。”
“先回家吃饱饭，我去跟你老师说。”
这样的情景在四年级的时候是不厌其烦地上演了一次又一次。
不得不说，这位老人家实在固执。
但我在她的教育下，如今已成年，任何情况下都记着先吃饱，吃饱比什么都重要。
高三那年，周末回家的时候吃着饭，莫名其妙很委屈，冷不丁地眼泪啪哒直下，本来一脸慈爱看我吃饭的外婆慌了心神，皱起眉头，问我在哪里受了委屈，见我一言不发，就站起来牵着我要找老师去，看谁欺负我了。我看着她，冲动依旧不减当年。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长得比她高了，但分明她还是我的依靠。每次在外面飞来飞去受了伤，回到窝里外婆摸摸头就感觉什么都不怕了。
在药物的影响下，外婆年轻的时候脾气多变，这两年反倒越来越没脾气，成了老小孩。每次打电话让她好好吃饭吃药，跟她说发生的事情，哄得她在电话那头哈哈笑。我喜欢在她面前装笨，我深知她一直把我当少未经事的孩子，始终希望能为我做点什么。每次打完电话我都哭成泪人，想起与她初见，仿佛回忆也照彻前路。
上大学前，她一直说我出了远门就会很少回家了，她说算命的说她活不过70岁。我心里满满的心酸，我说，外婆你以后想不想帮我带孩子？她听完轻声嘟囔说，你要我就帮你带，只要你不嫌我老了。我说那你就要健健康康的，帮我带小孩。她那刻笑得很满足。
我两次梦见她忘记我是她外孙女，每次从梦里惊醒了都难以平静，打完电话我都会问外婆你知道我是谁吗？她就会说你是不是傻啦，不就是妞妞吗。听着外婆的嗔怪，心里满满的安全感，她的心里总为你留了暖暖的家。
想想往事依然清晰，从前便读过“二十多年前，我在不足二十平米的外婆家的小院里蹦跶，感觉世界美好，我早已走遍。”十余年后才更明白一点点，有个老小孩，一直在老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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