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故事(十四)
三人一路急行,却还是没能避免被雨淋的命运,好在下雨的时候三人差不多已经到了顾知远所说的那个山洞口,所以三人淋湿的也只是皮毛。为了避免雨水与三人再有更亲密的接触,三人急匆匆地就走进了山洞。
一开始进入洞里的那段路挺黑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石头散发出来的腥气,很浓郁的味道,不是很好闻。何安抽了抽鼻子,缓解刚进入洞中给自己带来的那种窒闷感。黝黑又安静的环境里,三人不自觉地将呼吸都放轻了些,就怕惊动了黑暗山洞里面的某些东西,未知的环境难免让人没什么安全感。但比起外面的风雨侵袭,何安觉得还是山洞里比较好,至少不那么冷。显然,孟凡和顾知远两人也是同样的想法。
“何安,你走中间,知远走前面,我断后。”孟凡大概看了一眼山洞里的环境,迅速做出决策。
“好,我知道了。”何安答应了一声,按照孟凡的指示走到顾知远的后面,孟凡也紧跟在何安的后面。
“知远,要多久才能走到露天的洞穴那里。”何安跟在顾知远后面走,问了句。
“别担心,很快就到了。”顾知远听到何安的问话,回答道。孟凡似乎也感受到了何安的紧张情绪,伸手拍了拍何安的后背。
“恩。”何安低低地应了一声,继续往前走。跟在顾知远后面走了大概五分多钟,三人终于到了一处开阔的地带。光线也从上面的洞口落了下来,何安看了一眼这处开阔地带,有些惊异,里面居然生长了许多不知名的绿色植物,中间由积水形成了水洼,有雨滴从露天处坠落在里面,清脆的叮咚声在幽阔的山洞里显得格外清晰。
何安忙着关注洞穴周围的风景,孟凡却注意到了不一样的地方,他看着脚下走着的路,一开始进入山洞时没发现,现在认真一看才发现这条路竟然是由青石板铺就而成的,孟凡看着洞穴里毫无人际生活过的样子,心内疑惑,站在前面的顾知远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个情况。
孟凡顺着小路延伸处遥遥看了一眼,并不确定顺着路走下去会有什么,不过心内的好奇倒是不减。何安兴奋地看着洞里的环境看了好一会儿,突然想起他们现在应该考虑的是找个地方休整。
何安伸手碰了碰孟凡和顾知远,说道:“我们在这里休息一下吧,我看了一下这个露天的天然洞穴,是A字形的,除了中间漏雨之外,它的周围都是天然的避雨胜地啊。”
“恩,我们先休息一会儿,看样子这个雨不会很快就停,我们至少得等到雨停才能出去。”顾知远说道。
何安和孟凡两人对于顾知远的话没有任何意见,三人默契地分工协作,很快便在山洞里生起了火,帐篷也很快被搭好。三人一番安营扎寨后,简易地吃了个午饭,顾知远就钻进了自己的帐篷里睡起了午觉,何安和孟凡暂时没有睡午觉的兴致,两人便结伴去探探这个洞穴的深处。当然,所谓的探寻洞穴深处也就是顺着那条不似天然的青石板小道一路走下去,孟凡显然对这条路的终点处很有兴致。何安本来是没注意到这条路的‘后天开发’的,知道这条路有可能是人工所建,还是因为吃午饭的时候孟凡的提醒。
两人一路走着一路说话,不知觉间何安发现眼前的视线越来越黑,何安看了一眼眼前的环境,说道:“孟凡,我们还继续往前走么。”
孟凡似是知道了何安语气里的不安,笑着摸了摸何安的头,说道:“不用担心,无论如何,我会保护好你的。”孟凡笃定而又清澈的话语,让何安的胸腔里涌现出一股温暖,何安用手摸着自己的心脏处,砰砰的心跳声从自己的胸腔里传来,何安忍不住咧了咧嘴角,这种被人关心的感觉,有点让人贪恋。
“孟凡,谢谢。”何安转身看着孟凡的眼睛,真诚地道谢。寻找‘杨柳镇’本来就只是何安的事,因缘际会,如果不遇到她,孟凡这会儿也许好好地在兰城待着。
孟凡看着何安眼睛里毫不掩饰的感谢,眼里闪过意味不明的纠结,光线暗,何安没有看见孟凡眼里的那些情绪。
“走吧,我们再往前走走看。”孟凡拿出手机,借助手机的光线来照明前行,孟凡轻轻拉过何安的手。
何安感受着手中传来另一人的温暖热源,心跳得很快,亦步亦趋地跟在孟凡的后面。何安本来还以为两人会遇到点儿什么刺激的事情,这种洞穴地,在小说里面,不是常常被写作发现宝藏的所在地嘛。不过令何安失望的是,两个人一路走到尽头,仍然什么都没发现,所以其实——小说里都是骗人的。何安、孟凡两人相顾无言。
“哈哈,咱们两个其实就是来搞笑的吧。”孟凡耸耸肩,无奈地说道。
“咳,所以咱们其实是没有主角光环的人知道么。用网络上流行的话来说,我们是炮灰,连配角都算不上,配角好歹能因为主角的缘故而沾染到好运,而至于咱俩这样的炮灰,只有一个用途,那就是出来打酱油的。”何安摆摆手,一脸云淡风轻地说道。
“额……何安,看不出来你还挺幽默的。”孟凡很无奈,任谁听到这么一番论断,应该也不会‘无动于衷’吧。
何安瞥了一眼孟凡憋笑的脸,没有说话,有些无语的想着“孟凡的笑点真是太低了”的论断,一边往周围看。
“所以,咱们回去?”孟凡问道。
“等一下,那里有光,我们那边看看。”何安不知道看到了什么,拉着何安就往右边走去,这里的布局大概是T字型布局,刚才两人一路走到的尽头正是T字的分岔口,旁边的两条小道由于有些狭窄,在光线暗的情况下一般不容易被发现。
何安拉着孟凡艰难穿过右边那条狭窄的小道,穿过后发现这里还有一个洞穴,二人有些好奇地在里面转悠着,孟凡借着手机微弱的光线,勉强看清了洞穴的情况,周围长着许多钟乳石,没有人工开凿的痕迹。
何安被一处有微弱光线透出的山壁吸引了目光,她直接走到那处山崖处,然后从包里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功能。
“咦?”何安突然发出一声惊叹。
“何安,怎么了?”孟凡听到何安的声音,快速地走到何安的旁边,担心地问道。
“我没事。”何安感觉到孟凡语气里掩藏不住的担心,拍拍他的手,安抚道。
“恩,你发现什么了。”孟凡自然是感觉到了何安的安抚,点点头,继续问道。
“孟凡,你看这里不是墙,而是由藤蔓垂掉而下的‘植物墙’。”何安用手指了指面前的‘植物墙’,说道。
“咦,还真是。”孟凡凑近几分看了一会儿,说道。
“有光从‘植物墙’透进来,我们要不要拨开这些藤蔓看看。”何安忍不住心里的好奇,看着孟凡说道。
孟凡点点头,想来他也蛮好奇这些藤蔓后面有什么。说做就做,孟凡弯下腰从小腿处拿出一把匕首来,小心翼翼地拨开眼前的这座植物墙。垂落下来的藤蔓有些多,所以就导致只有微弱的光线透进洞穴,不细心根本就发现不了这里的怪异。
何安看见孟凡从小腿处拿了匕首出来,微微有些讶异,不过她什么也没问,同样小心翼翼地跟在孟凡的后面。
孟凡费了一番功夫,终于穿过了厚厚的藤蔓。当何安和孟凡穿过‘植物墙’看到眼前的风景时,两人一时说不出话来。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说的大概就是两人如今的境遇吧。何安和孟凡拨开藤蔓后,一座古朴的村落便进入了二人的视线。
何安和孟凡两人所处的位置是半山腰,顾知远发现的这个洞穴直接贯穿了这整座山,而‘杨柳镇’则在这处山崖下面,何安拉着藤蔓小心地往下看了一眼,不由得一阵眩晕。何安看着远方的村落,在结合自己现在所在的位置,不由生出一种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心绪来。两人站在崖壁边俯瞰着,往前一步是不可名状的坠崖危险,亦是神秘美丽的桃花源。
两人看着崖壁上穿凿出来的狭窄栈道,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功之余不免又对人类的聪颖才智所折服。
若不是两人误打误撞地进入到这里,恐怕也发现不了杨柳镇吧,不要问他们为什么那么肯定眼前的村落就是杨柳镇,他们就是这么笃定地认为了。
当然,无论怎么样,这样一处与世隔绝的世外之地,即使它也许并不是他们所找的杨柳镇,也不妨碍他们要去探访一番的念头。万一他们眼前所看之境其实只是一场海市蜃楼,就像陶渊明写的《桃花源记》里面的武陵人一样,最后不得其路而返,那岂不是得遗憾死。
世间最痛苦的其实从来就不是不可得,而是得到了之后再失去。何安和孟凡自然明白这个道理,既然他们来到了这里,看到了这番人间仙境,怎么说也要去感受一番,即使从山崖上下去很危险,即使这里可能并不是他们所寻找的杨柳镇。
不提此时何安的心中是多么的百转千回,一边的孟凡同样被眼前的风景所蛊惑,他拿出从不离身的相机,找好角度,卡擦卡擦地拍了好几张照片。孟凡看着相机里拍出的照片,笑得见牙不见眼,何安没有打扰孟凡的拍摄,侧身靠在一旁,心心念念的杨柳镇就在眼前,何安微微眯着眼睛,享受这难得一刻的静谧。
“何安,看这里。”何安安静地靠着山崖一侧,听到孟凡的声音,身体先于意识看向孟凡那边。卡擦一声,何安还来不及反应,一张有些呆萌的照片便定格在了孟凡的相机里。
何安半晌才反应过来孟凡干了什么,抿嘴一笑,说道:“孟凡,你这是偷拍啊,小心我告你侵犯我的肖像权。”
“嘿,何安,你得体会一个摄影师对美好事物的向往之情,别说,刚才你安安静静靠在山崖上的样子,挺好看的。”孟凡也不在意何安的话,回答道。
“哦?你的意思是说平时的我很丑。”何安自然是知道孟凡没有这个意思,不过看他抱着双臂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忍不住又怼了回去。
“哪能呢,何安你每时每刻都很漂亮。”孟凡摸了摸自己极具个性的板寸头,讨好地说道。
“也罢,既然你如此真诚,那便不同你一般计较。”何安顺坡下驴很给面子地说道。孟凡点点头,然后抬起手腕露出手表看了下时间,说道。
“何安,我们先回去吧,已经两点多了,在这里待了一个多小时,知远的午觉应该也睡得差不多了。既然现在我们找到了这么一处地方,虽然不能肯定是不是‘杨柳镇’,我们也需要下去确认一下。”
“恩,我们回去和知远商量一下,现在天在下着雨,暂时我们也从这里下不去,恐怕得等到雨过天晴啊。”何安感叹了一句。
“走吧。”孟凡也不多说,拉着何安的手臂原路返回了他们‘安营扎寨’的‘基地’。
杨柳镇内,一大早,路荷兴冲冲地从暖和的被窝里爬了起来,一番洗漱后。她便从房间抽屉里拿了一把小刀,兴冲冲地出了门,至于这要去的地方嘛自然是她的秘密基地。
路荷一路吹着微风,哼着小曲一蹦一跳地来到了她的秘密基地,即杨柳镇大门前面的一处芦苇丛——中间的一块大石头上。每天早上来这里,是她一天的必备功课。路荷站在芦苇丛中遥看了一眼杨柳镇的风光,慢慢地在盘腿坐在了石头上。她缓缓地吸了口气,慢慢地又倾吐出来,随手捡过旁边石头上散落的一块石头,拿小刻刀,灵活地在石头上划来划去,手指翻飞,像是跳舞一般华美,当真叫人目眩神迷。
等路荷停下来的时候,她手中的石头哪还有半分石头的样子,现在她手里拿的分明是一件精致的艺术工艺品,那块原本朴实无华的石头瞬间变成了被叶片簇拥着的一朵玫瑰花。此时太阳还未出炉,微风夹杂着几丝凉意,路荷抚摸着手里用石头雕刻而成的玫瑰,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二十年如一日不懈的练习,雕刻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更何况自己有一个堪称神手的爹——路青山呢。雕刻得越久,路荷就越迷茫,雕刻之于她究竟是什么。路荷仍然记得路青山在开始教她雕刻之时所说的话。
“孩子,无论以后你的雕刻技艺到达了何种程度,你都必须明白,当你把雕刻的原材料握在手里的那一刻起,原材料就不仅仅只是原材料了。它除了是你要最终雕刻出来的作品外,还是融入了你的骨血的精神寄托。”
路荷当时也还小,对路青山说的这番话也是似懂非懂,当然直到现在,路荷也仍然没有参透。对此,路荷也没什么失望,毕竟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小镇,人们只要按照自己的喜好好好过日子就成了,根本就不会有外界的纷纷扰扰。
其实杨柳镇并不是完全与外界隔绝的小镇,隔一段时间,镇上都会组织一些人去外面采购一些东西回到镇子里,当然,去外面的人也会带回来一些他们打听到的消息。结合着上次出去后回来某些人的八卦见闻,路荷明白现在外面的世界一点儿也不安宁,正值乱世。
路荷不是不失望的,她本来还打算这次和采购的人员一起出去看一下呢,照目前的情况看来,这个计划肯定是泡汤了,路荷欲哭无泪,慢慢地从石头上站了起来,将用石头雕刻的玫瑰花放在衣服口袋里,转身欲走。
一阵痛苦的呻吟突然传入了路荷的耳朵,路荷正奇怪地以为自己幻听了,抬脚欲走,没想到那呻吟却越来越大。路荷凝神一听,发现声音是从自己所在的石头下面传来的。路荷没有犹豫,攀着石头跳到了河里后,一眼便看到了躺在河里浑身是血的张远山。
等路荷将满身是血的张远山拖回家并且细心地上完药后,她仍旧还没有缓过神来。她这是莫名其妙地就带回来一个陌生人啊,想到这里,路荷不禁有些头疼,她要怎么和村子里父亲以及镇上的人解释,毕竟杨柳镇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外人进来过了,不过因为受不了杨柳镇枯燥生活而离开的人倒是有。
路荷看了一眼躺在自己床上昏迷不醒的张远山,反应过来现在不是应该想这些的时候。路荷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张远山滚烫的额头,认命地从井里打水浸湿了帕子,用力拧干覆在了张远山的额头上。
张远山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躺在一间房间里。他闭眼微微回想了一下之前的记忆,他被青木森用张玉清威胁独自进入崖壁水帘下的通道,然后在错综复杂的通道中乱走一通,转了半天依旧找不到正确的道路,最后他来到了一处暗穴,由于洞里很黑,外加上张远山手里拿着的火把照得不够清晰,一不小心踩空后滚了下去,一路上被暗穴里尖锐的石头撞伤,最终坚持不住昏了过去。
张远山慢慢撑着从床上坐了起来,环顾了一圈自己所在的房间。简单的家具全部是木制品,用的木头是普通的杉树,不过看其桌子、柜子上面雕刻出的镂空花纹,倒是十分的精致清雅。张远山正思索着自己到底是在什么地方,忽而鼻尖传来一阵植物的香味,伴随着轻巧的脚步声,一个穿着普通、面容素净的女子端着一碗粥推门走了进来。
路荷推开门便看见已经从床上坐起来的张远山,看着他一脸不知身处何方的样子,笑了笑,将手上的粥放在床头柜上冷却。
“你醒了,我在河边看你满身是血的样子,还以为你伤得很重,不过后来我包扎清理的时候,你受得都是皮外伤,过几天就会好,不碍事的。”路荷看着床上面容俊朗的青年,温和地说道。
“恩,姑娘冒昧问一下,张某此时身处何地?”张远山沙哑着嗓音问。
“啊,这里是杨柳镇,不过我很好奇,你是怎么进来的?杨柳镇自古以来就只有镇中的人才能找到正确的路进来。”路荷双眼微微睁大,一副好奇的样子。不怪路荷会这么激动,主要是杨柳镇真的已经很多年没有外人进来过了。
张远山有些纳闷地将自己进入崖壁水帘下的洞穴里的种种情况说了出来。听完张远山说的话,路荷用食指点了点下巴。
“真不知道该说你运气太好还是运气太差了。”路荷坐在床边叹了口气,说道。
“怎么说?”张远山用眼神询问。
“首先,你能误打误撞地进来而没有触发通道里的机关,我对此应该跟你说声恭喜,不然你肯定死得很惨。其次,你进入的那条暗穴除了能进入杨柳镇的这一条道,其实还有分岔出来的一条跌入黑暗深渊的岔道。”路荷说得一脸平静,张远山却听得毛骨悚然。
“也就是说,我能进入这里,还真的是上苍保佑。”张远山暗暗咽了口口水,心惊胆战地说道。
路荷起身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然后看了张远山一眼,那目光明晃晃地显示着你知道就好的讯息。
“粥在那里,冷却后自己去吃,我先出去了。”路荷丢下一句话便离开了房间,张远山摸了摸鼻子,看着床头柜上不知道加了什么植物的粥,暗叹自己貌似一点儿也不受欢迎啊。路荷自然不是不待见张远山,只是她性子比较淡,平时也不太说话,所以也就造就了她如今看起来有些冷情的性子。
如此张远山又在路荷的房间里呆了几天,身上的伤渐渐结痂,也勉强能下床走动了,这天,张远山终于得到了路荷可以在院子里走走的赦令,他起身动了动长期躺在床上骨头已经酥麻的身体。拄着路荷为他准备的拐杖,慢吞吞地出了房门。
路荷家的房子是一撞两层的房子,青墙白瓦,木制阁楼。颇有一番江南水乡的韵味在里头。房子前面是个挺大的院子,用围墙围了起来。张远山站在院子里细细打量了一番,越发觉得杨柳镇里人们生活的自然气息。
路荷家的院子里种满了许多植物,除了一些蔬菜之外,还有路荷从山上采来的一些中药,忘了说,路荷她爹路青山除了有一手出神入化的雕刻技艺外,他的医术也十分厉害。而作为路青山的女儿,路荷耳濡目染,医术也自是学得十之七八。
路荷拿着一本《黄帝内经》在看,张远山见她看得认真,也有些好奇,凑过去看了一眼。
“你看得懂?”张远山好奇。
“恩,略懂一二。”路荷看了一眼离自己有些近的张远山一眼,淡定地回答。
“那么厉害?”张远山显然不信。
“信不信由你,再说我看不看得懂应该也不用一个外人来评判吧。”路荷撇撇嘴,然后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额……你要这么说也对。”张远山被路荷露出的笑容闪瞎了眼,说道
“哼,这才对嘛。做病人就要有做病人的自觉。”路荷眼睛不离书地说道。
张远山叹气,随后不再说话,而是将目光放在了院子角落里的一堆石雕上
张远山拄着拐杖走近一看,石雕的内容很丰富,有动物、植物,还有一些类似于建筑的。张远山看了一眼沉浸在书中世界不可自拔的路荷一眼,最终忍耐不住好奇心问道:“这些是什么?”
路荷抬眼一看,说道:“我随手刻的小玩意儿。”张远山有些惊讶,“这么多都是你雕刻的?”
“不然呢?”路荷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低下头继续看书。张远山没说话,弯下腰随手拿起一个。
“怎么,你喜欢?”路荷又问。
“挺喜欢的。”张远山带着笑意说道。
“那你喜欢什么就拿,除了那些,我还有很多。”路荷淡淡地开口。
“这样,那好,我就不客气了。”张远山笑了笑。
“唉,那些东西我从五岁的时候就每天雕刻一个,二十多年下来,我都不知道雕刻了多少了。”路荷语气里带着丝抱怨,不过眼里的笑意却是实打实的。
“张远山。”张远山拿着玉雕在看,嘴里却突然蹦出三个字,路荷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我的名字。”张远山又加了一句。
“啊?哦。”路荷有些懵,只机械地点头。
“你呢?”张远山问。
“哦,我叫路荷。”路荷呆呆地回答。
“恩。”张远山点头
二人一时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路荷略微有些尴尬。好在张远山很快就逛完了院子,进屋休息去了。
路荷突然松了口气,她自己也有些莫名其妙,呼,她在紧张什么啊。
1
木门被轻轻推开,黑鸦似是不满被打扰,一声尖叫后拍打着乌翅飞向了另一个房檐。
少女蹑手蹑脚踏入房内,对着门口比了个嘘的姿势。
大黄狗抬起了头,看到主人的指示后摇摆了一下脑袋,便垂了耳朵继续闭上了眼。
她转头看向床上的少年,将手里的草药放进了石臼里,一下一下轻轻研磨着。
走近床沿,她正准备把他的衣服褪去,少年指尖握紧了身侧的长剑,猛地睁开了眼睛,看清眼前的人后又似乎是松了口气,缓缓开口:“阿昭,我自己来。”
阿昭手顿了顿,却只是抿了抿嘴将草药放在了桌子上。
“我怕吵醒你,原想着帮你把药敷上去,你继续睡着便是了。”
况且,这事儿她也不是没做过。
他扶着床沿坐了起来,抬头看到阿昭还在旁边,冷声说了一句:“请阿昭姑娘暂且回避一下吧。”
少年看看桌子上的草药,想到她夜以继日弄这物什给他,到底还是不想负了她一番好意。
前几日他擅自将这草药丢出窗外,阿昭一进屋便知他身上没那药草的味儿,嘴上虽没说什么,双眸却是隐隐泛了红。
他似乎又想起来初见时她的声音浅浅,“这鼠鸢草伤哪儿敷哪儿,不出三日即可结疤呢。”
这鼠鸢草向来有恶鼠灵相守,她一个姑娘家必定是费了好大心力。
那句“这草药于我无用”,硬生生被吞了下去。
怎么会有用呢,他的伤本就非常人所为。
他是一个抓妖除鬼的阴阳师。
阿昭捡到他时,正逢瓢泼大雨,天空汹涌叠起一层又一层橙红色浪涛。
他一身血腥躺在半山腰,玄色衣裳下一草一木皆是满目妖艳的红。
她将他带回自己住的小木屋,细心照料。
他睁开眼便瞧见她杏眼中流转着夏日清冽的溪水,清澈透明,“疼吗?”
他沙哑着开口:“你是谁?”
少女音如黄鹂,“我叫阿昭。”
阿昭不过是二八年华,明明还小他几岁,每日却如同老妪般掐着点儿给他做饭,上药,擦身。
他醒来后有几分无法启齿的难堪,男女有别,她这样明目张胆,换了别人不知该起了多少龌龊心思。
后来瞧见她对门口的大黄狗也是这般,心中了然,脸色却不知觉黑了半分。
他于她而言,想来与那些畜生大致无异。
这方圆十里的长生山只有她一个人,她似是不知自己为何会在这长生山,也不知她为何只她一人在这长生山。
他不是没怀疑过阿昭的身份,但是阿昭身上并无任何妖气。
生活规矩得像是寻常人家,可是分明哪儿都不见寻常。
那日清晨,他出门便瞧见她挽起袖子在劈柴,小小的手掌拿斧头都略显吃力,一张小脸硬生生皱成了一个团儿,死死咬着牙一下又一下使着蛮劲儿。
他踏步而出,一把接过了她手里的斧头。
阿昭看着他惊喜道:“你能下床了!”
他沉默不言。
阿昭又匆匆忙忙将他推到了一边,拉着他坐下,细细打量。
“看着脸色确实红润了些,我便知那鼠鸢草定是管用!”
而后这些时日里,两个人像是有默契般形影不离。
日出阿昭起床煮面,他便在院子里舞剑。
日间阿昭进山采些野果子,他便紧随着猎些野鸡。
日落阿昭烧柴火暖身子,他见她入眠着后便起来替她续上。
这方圆十里,只有他与她。
2
这日,阿昭亲自手编了只天灯,她瞧见他从门内走出,兴奋得跟一个孩子似的,杏眼弯弯,穿着粉色襦裙,衬得一张小脸娇嫩异常。
“快来,你帮我先举着。”
她把天灯放在了他的掌心,取了笔墨却无从下手。
“你叫什么名字?”阿昭抬头问,“如今还不打算告诉我么?”
少年看着她的脸,终究是在那汪清泉下开了口:“楚淮。”
阿昭抬笔写下两行小楷,闭着眼虔诚地将那天灯放飞。
楚淮看着她身后的影子与自己的浅浅交织却始终缄口不言,他抬头看向空中远行的天灯,上面写的是,惟愿楚淮此生安康,福泽深厚。
阿昭似是知晓他瞧见了一般,挠了挠头说道:“我只认得你一人呀。”
楚淮知恩图报,阿昭确确实实救过他一条命,滴水相赠也总是到了尽头。
他低头问她:“阿昭,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阿昭狡黠地眨了眨眼,“什么愿望都可以许?”
楚淮点了点头。
阿昭一步一步走近,看着他俊朗的面容紧紧绷住,继而微微一笑便坐在了旁边的大石头上,“我没有什么想要的。”她抬头看着长生山绵延无尽的天空,“现在这样很好,我也很满足。”
楚淮看向她,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阿昭躺了下来,“只是我一人在这长生山上也无趣得紧,楚淮,我知晓你终有一日要走,我不想留你,那是你的选择。日后,倘若你还记得我,回来瞧瞧我可好?”
楚淮心里那些思量还未说得出口,他看向阿昭,偏偏她抬头看着夜空,半分余光都未留给他。
次日阿昭睡醒时眯了眯眼,停顿片刻,又翻了身沉沉睡去。
对面的榻上已然没有了人影,楚淮已经离开了。
阿昭心中闪过些许怅然,却又干脆利落起身,将他的衣物收拾好放进柜子里,加了少许檀香木。
阿昭将黑鸦放出了笼子,侧眸便瞧见了地上一摞摞摆放整齐的柴火,突然低着头笑了。
这都够她用大半年了,楚淮昨夜怕是都没怎么睡吧。
哪知柴火还没来得及用完,楚淮便回来了。
他依旧一身玄衣,发丝凌乱,耳侧一缕黑发迎风而起。
是话本中写的那些冷面剑客模样。
阿昭还未来得及高兴,楚淮一把捏住了她的肩头。
“阿昭,你嫁过人?”
阿昭看向镜子里的自己,那人头上梳着妇人发髻,可不是嫁过人么?
她当年嫁的是长生山下长生村村长的独子,她丈夫死了,她便活守寡了。
楚淮转头离开,手中的新发簪入骨三分,他竟没觉得有多痛。
胸口浊气郁结,久久无法散开。
这些日子的牵挂,现在想来倒多了几分可笑。
楚淮匆匆下山,他不知自己为何要走,只觉得再留下来连呼吸都困难了几分。
再入长生村,小茶馆里的村民纷纷低头耳语。
那西边的长生河里不知何时来了一条千年白蟒精,现每日以未满十二月的婴童为引,意欲九九八十一后,凭此法修炼成妖龙。
他乃修行之人,本该降妖除魔,怎能将这些不齿的儿女私情放在心上?
那夜楚淮引血下咒,那白蟒果然敌不过诱惑出水。
楚淮拔剑四起,刺向那白蟒双目。
刹那间,那妖物发出一声吼叫,趁着楚淮犹疑之时,快速窜回了水中。
楚淮站在岸边久久无法平静。
那白蟒精身上,竟有阿昭的三魂七魄中的七魄。
3
阿昭不是人!
那阿昭究竟是谁?
楚淮闭了闭眼,重返长生山。
还未靠近,楚淮便见到长生山上的木屋火光四起,黑烟如鬼魅般在半空中游走。
楚淮只觉得心口一窒,阿昭!
浓烟滚滚,楚淮踉跄着找那个眉目清丽的女子。
木屋轰塌,楚淮抱着阿昭一跃而出,她的气息喷洒在他的颈间,一张小脸被熏成蜡色。
她被大火灼伤了手臂,却是一滴眼泪都没掉。
咳了几声,阿昭缓缓睁开眼,将怀里抱着的衣裳递给他。
“幸好……它没被烧坏。”
说罢,她头一歪,倒在了他的怀里。
楚淮将手臂收紧。
隔日楚淮搭建着木屋,阿昭便坐在一旁,一边瞧着他一边娇笑着逗弄那大黄狗。
阿昭取来清水递给楚淮,扬着脸问他:“楚淮,那日你是不是生气了?”
楚淮不动声色将水壶放下,“你去那树底下坐着,日头大别被晒伤了,手臂也小心些,别沾了水。”
阿昭抬头看着他甜甜地笑,楚淮只觉得自己心跳都加快了好几分。
晚上阿昭躺在火堆旁,看见楚淮走近,她滚了滚身子,顺势躺在了楚淮的脚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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