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说,她不让我远嫁

文/叶小叶

那天，看着站在风里抱着毛绒玩具的郑楚，我的脸红到了脖子跟。他说：“从今天开始，让我来保护你好吗？”我竟然没出息的点了头。

01

我和郑楚的开始，就像春日里明亮的阳光，看似明媚动人，实则有着火辣辣般的热。

2005年，我如愿考上了省城的重点大学，18岁的我，第一次离开家，离开父母。伴随着紧张与忐忑，我踏进了那所无数次出现在我梦中的大学校园。

大学生活和我想象的差不多，百人公共课，偌大的阶梯教室，图书馆，大操场，我看到的每一样场景都让我感叹，大学生活，真好！

军训结束后，迎新晚会如火如荼的开始了。每个参加演出的大一新生似乎都用尽了自己浑身的解数去表演，想要在这个晚会上让所有的同学都记住自己。我对这场晚会，并没有像大家表现出来的那么激动，早早便回了宿舍。

第二天依然如往常般的到来。

那晚，我像平常一样到阶梯教室自习，放了书本占座后，起身去上厕所，回来后，似乎发现我的书被人动过。环顾四周，却没有发现一个可疑身影，也许是自己多疑了。

可是当我翻开书的时候，一个信封安安静静的被夹在我的书中。那是怎样的一封信，粉红色的信封，上面画着漂亮的漫画，隐隐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作为女生的我，自然知道这是什么。

从上初中开始，我就经常收到男生写来的情书，有些像诗，有些像讲故事，有些却像讲笑话。可眼前的这封信，它像什么，我不得而知。

我拆开信，一行行漂亮的楷体呈现我眼前。

“叶子：

展信佳，鼓起十足的勇气才给你写这封信，不知道你会怎么处置。

军训时第一次见你，就被你的灵气吸引，

那天起，我就每天都能梦见你。

想你，像山间清流般明媚的笑声；

想你，像彩虹般艳丽的面容；

……”

最后落款，郑楚，《挪威的森林》。挪威的森林？伍佰的歌？什么意思？我完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问小霞，挪威的森林是什么？

“哦，伍佰的歌呀，那天迎新晚会上有个男生唱了，就计2班的，郑楚。”

“我完全没有印象。”我嘟哝着。

我把郑楚给我写情书的事告诉了她，她哈哈大笑，“怎么现在才给你写情书呀？男生宿舍早就传开了，森林着火啦。你就一点都没有听说？”说着，她把手指向后排的角落里，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在埋头看书。

想必是知道我会扭头看他，故意低头的吧。

02

很多时候，我是不愿意理会这些情书的，我也想利用自己的大学时光，好好给自己充充电。所以他给我的情书，我出门就丢在了垃圾桶。

可是郑楚似乎并没有因此而气馁，反而是每天一封的送给我，刚开始的时候，托我舍友带给我，后来他开始在宿舍楼下等我，等见到我的时候当面给我。

再后来，他所有能用上的招数无一例外的用在我这儿，不知道怎么从我舍友那套出我的手机号，和QQ号。那个时候，QQ这个玩意儿对于大学生来说还是很新奇的，学校机房上网1元1个小时。我不是经常上网，但是每次登上QQ总能看到他给我的留言。

有次我也准备给他留言，结果他居然回话了。

用郑楚的话说，他不会错过任何一次能接触到我的机会。那次，我破天荒的跟他聊了一个多小时。从他的家乡，聊到他的现在。他是南方人，而我是北方妹子。很多生活习俗和吃饭习惯，南北各异，对于一个从未出过远门的我，渐渐对他的世界产生了兴趣。

后来的事情，再自然不过了，他开始约我吃饭，第一次饭后，我们步行回学校，经过一个精品店，他停下来说：“叶子，你等我一会儿。”说着，便一头冲进了店里。

等他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毛绒娃娃，差不多有半人那么高，“送给你，生日快乐！”

我一时惊喜，竟不知道该说什么，“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我都差点忘了，你又怎么知道我喜欢毛绒玩具呢？”说到后来，我自己都羞红了脸。

那个生日，我永生难忘。

后来在他的回忆中，他说，“那天的你，特别漂亮，小脸被冻的通红，却像洋娃娃一样可爱。为了给我省钱，你骗我说你不喜欢去大点的饭店，四川饭店就挺好。那次让我下定决心，想要保护你一辈子。”这是后来郑楚告诉我的。

那天，看着站在风里抱着毛绒玩具的郑楚，我的脸红到了脖子跟。他说：“从今天开始，让我保护你好吗？”我竟然没出息的点了头。

听说，那晚郑楚提了两件啤酒，和宿舍同学喝的烂醉。美其名曰，是开心，巨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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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那天以后，我们开始出双入对，一时间，我们在一起的消息传遍了他们班和我们班。后来的三年半，也是我这一生中最开心的三年半。

每天一起起床晨读，互相扶持着考英语四六级；每天帮我在图书馆占座，一起看书；每天晚上在操场夜跑。直到现在，我的很多习惯，都是从那个时候坚持到现在的。

期间我们也闹过矛盾，因为一些大大小小的事。我因为在学生会担任文艺部长，学校大大小小的文艺晚会我都会去组织活动。也会收到一些外系男生给我写的情书，或者有人干脆送花到我的宿舍。对于这些人，我自始至终都是不理会的。

但是郑楚有的时候却会认为是我抛头露面太多了，有时我真为他这大男子主义悲哀，也因此吵过好几次，可最终他拗不过我，因为我实在喜欢文艺部。他劝了几次，见劝不动，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大四的最后一个元旦，文艺部的活动，尽管很多事情我已经交给了学弟学妹们去做，但是因为面临毕业，每天忙得也是团团转。我不记得那段时间有多久没有见郑楚了，好几次他给我打电话，我在忙着跟文艺部的学弟学妹们核对活动流程，他只好嘱咐我别忘记吃饭，便无奈的挂了电话。

当我终于闲下来想起来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一副不高兴的样子，满脸委屈。就像没有抢到糖吃的小孩子，眼里含着泪水，只怕一触就会掉下来。

那个寒假，为了给他赔罪，我决定到他的家乡去逛一圈，其实是为了陪他。

他的家在重庆郊区。那会儿没有高铁，只有绿皮火车，我不记得坐了多长时间，因为订票迟了，没有订到坐票，就在车厢走廊上站了一天，后半夜，好不容易有了座位，我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当我再睁开眼的时候，郑楚坐在我旁边，因为怕我着凉，他把自己的衣服披在我的身上。

而他自己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我看着他的样子，笑了很长时间，心里却像冬天里的暖阳，暖暖的照遍了全身。那个时候，我就在心里发誓，这个男人，我非嫁不可。

04

很快火车进站了。出了火车站，原本以为南方的冬天会比北方要暖和。可没想到，扑面而来的湿气让我浑身一激灵。因为我还没有做好充分的准备去拜访郑楚的父母，他也就没有要求我跟他回家，在市区给我订了一间酒店，同时订了回家的火车票。

陪着他待了5天，因为还要回家过年，便与郑楚告别，坐上回家的火车。在车站，他依依不舍，抱着我说：“叶子，我真舍不得你走。你能让我陪你一辈子么？我现在真不敢想毕业，毕业以后你能跟我来重庆吗？我叔叔开的公司，我们可以到他那里去上班，我也会努力挣钱买房子，给你一个安定的家。我真的会努力的。”

看着他红红的眼睛，我也差点哭了出来。“你回去吧，我今年过年，问问我爸妈的意思。”其实在我的心里，我是不愿意到重庆来的。我是个恋家的孩子，生活环境的不同，饮食习惯的不同，都让我觉得一切都不知道该怎样去适应。

一个人坐火车回家，前所未有的孤单。一坐就是两天，当我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腊月29，爸妈已经把过年要准备的东西都准备的差不多了。

那年的春节，我和郑楚第一次因为讨论毕业后待在哪里而吵架，我想待在省城，可是他想让我和他一起回重庆。意见不统一，后来的几天，我们都没有再搭理对方。

期间我也有试探过我妈的意见。我妈说：“我其实不反对你们姐俩去外面，但是我的身体也不好，我总觉得孩子能陪在身边实在是一件再幸福不过的事。”

妈妈确实身体不好，有的时候我也不想惹她生气，从小妈妈几乎什么事都依着我，但是对于远嫁这件事，她从我上大学开始，就开始不住的给我旁敲侧击，我太懂得她的意思了。

我也知道，远嫁的女儿，对于父母来说，就是泼出去的水。尽管随着科技的发达，电话，火车，飞机，都是十分的方便，但是对于老人来说，在身边才是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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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最后一个学期，我们吵架的次数越发多了，有的时候因为吃饭吃什么都能吵起来，我知道，他是在怪我在毕业以后的这个问题上，拿不定主意。可是我也很无奈，一边是我的妈妈，一边是郑楚，叫我该怎么选择。

我跟他说：“我妈不让我远嫁，要不你留下来吧，我们就在这里创业。”

他却说：“我叔叔已经给我和你都安排好工作了，就等的我们毕业以后过去。”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异常的坚定，我知道他是不可能选择留下来的。

从那以后，我们因为忙毕业，忙着找实习单位，忙着系里同学的各种聚会，我俩开始聚少离多。我也经常会从其他同学嘴里听到，他晚上会一个人沿着操场一圈一圈的跑。有的时候也会去KTV买醉。

我也很心疼，很多次，悄悄一个人跑到操场旁边，看着他汗流浃背的跑步，想叫住他，可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很怕说着说着又吵起来。

终于熬到了毕业前夕，一切都要结束了。我们最后一次坐在一起吃饭，也是我们第一次吃饭的那个四川饭店。

“再有两天就要离开了，你的实习单位找好了吗？”他低着头问我。

“找好了，我舅舅在这边给我找了个公司，做行政，先干着吧。”我同样也不敢看他。

“我十号的火车，我也准备回去了。”他压低了声音，似乎如释重负。我很怕他接下来会叫我跟他一起走。

终于，我们都没有再说话。生平第一次，我俩点了不知道多少酒，边吃饭，边碰杯，从开学第一天，聊到上次寒假去重庆。从他开始追我，到现在我俩即将面临分手。说着说着就笑了，说着说着又哭了。

那天晚上，我们俩都没有谁提出回宿舍，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躺在酒店的大床上。郑楚坐在我旁边，直勾勾的看着我，眼睛熬得通红。

“你一夜都没有睡吗?”我问他。

“没有，我怕再睁开眼，你就不见了，现在能多看一眼是一眼吧。”他哽咽着说。

我的眼睛瞬间蒙上了大雾。抱着他痛哭起来，“我知道你对我有好，我知道你想跟我在一起，可是我妈不让我远嫁。”

“没关系，我不怪你，此生能和你在一起三年多，我已经是很知足了，别哭了，乖。”他一边安慰我，一边给我抹去眼泪。自己却忍不住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落。

06

2009年7月10日

郑楚马上就要走了，他一再嘱咐我不要去送，他说怕忍不住会把我拉上火车一起走。我点头答应了。可是不争气的我还是悄悄跑到车站，看着他一个人坐在候车大厅，我不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是不是也和我一样，在想着没有对方的日子该怎么过。

广播里响起了检票的声音，他半晌没有回过神来，我都差点想跑过去，问问他在想什么，他好像是回过了神，起身，背上自己的行李，朝着我的方向望过来，眼神扫了一圈，我知道他在找我，可是我没有勇气过去，他扫了一圈之后，眼神黯淡，转身朝着检票口走去。

“郑楚，一路平安。”我朝着他的背影喊道。我的声音瞬间堙没在人潮中。

我蹲在原地，抱着头哭了起来，真想就这样哭到地老天荒。

我已经想不起来哭了多长时间，他给我发了条短信：“叶子，我坐上车了，你回去吧，我知道你在候车厅，虽然我没有找到你。再见了，我的叶子。”

眼泪瞬间模糊了整个屏幕。我不知道后来怎么起身回去的。只记得回去以后，我发烧了，整整烧了两天，掉了两天的吊瓶，妈妈说，我在模糊中一直在叫一个名字，但是听不清叫的什么，叫着叫着，就哭了。妈妈说着，眼睛也红了。

我笑了：“妈妈，吓着你了吧？我那是做梦呢，我以后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可此时只有我知道，我的心里有多难过。那恍如昨日的曾经，不知道承载了我俩多少的欢乐，青春年华里，那个我曾经最亲密的人，如今，已经不再是触手可及的了。那时的我们，已经沦为彼此生命中一道过往的风景线。

原本以为自己很浪漫，很坚强，我也曾经想过，想要跟着他浪迹天涯，可是当现实摆在面前的时候，所有的曾经幼稚的想法，在现实面前，都变得不堪一击。

在经历过后，才会发现，原来自己承受不住那样的负荷，说走就走很浪漫，可是青春的伤痛很现实。一切都恍然如梦，亦如流水，一去不复返。

后来，我不止一次的梦见郑楚，可是，郑楚，原谅我，我妈不让我远嫁。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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