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心未泯

陈妍懵了,她怎么也想不到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就在十秒钟之前,她还在诺大的水床上舒展着自己曼妙的身姿,而现在却不得不狼狈的抱头鼠窜。内衣和内裤已经来不及穿了,她迅速抓起地板上的连衣裙胡乱的往自己身上套。

衣服穿好后,她将目光投向躺在床上的于小琳,后者内裤上的硅胶假体拔地倚天,那东西嘲讽一般刺激着陈妍的感官及认知,她仿佛觉得有一股电流从她下方传来又辐射到了全身,这使她心跳加速喘不过来气,胃里也跟着翻江倒海。她将胃酸强压在嗓子眼下面,霎时间,周围刚刚还略显暧昧的粉红色灯光突然就变得鲜红血腥,摇摆的桃心形射灯映在墙上也是形同异兽。实在是太可怕了,此景让陈妍想起自己小时候看的西游记中师徒四人被妖怪坑蒙拐骗的桥段,刚刚还认为自己身处极乐世界的庄严庙宇前面,眨眼的功夫周遭就变成了毒魔狠怪的肮脏巢穴。

她必须要马上离开这,为了保证自己身心健康,也为了保留自己那点儿所剩无几的自尊。可她这一只脚才刚刚迈出门槛,无意中又看到了自己的胸部突出的两粒“纽扣”,迟疑了片刻后,她还是觉得不妥,于是又折回屋子里,将于小琳的外套拽了下来。

“喂!你要是想把它穿走至少把我兜里的充电器给我留下吧。”于小琳赤裸着悻悻的说。

陈妍仿佛没有听见她说话似的转身想逃,可没等她出门,于小琳紧接着又说了一句,“相信我,离开这里可不是最好的选择,这里距离沈阳将近两千公里,以你的智商和兜里那点钱是不会活着回去的。”

“傻X!”陈妍摔门而出,伴随着高跟鞋铿锵有力的哒哒声逐渐消失在了民宿酒店的长廊尽头。

十月末上海的夜晚还算得上清爽,度假区内男男女女们不断的从各自居住的酒店及公寓里走出来,白天,这些人在迪斯尼乐园里尽情挥洒青春的汗水,到了晚上,实际也在挥洒汗水,只不过也许还掺杂点别的液体什么的。陈妍此时独自一人徘徊在一条狭窄的石板路上,这条小路是在绿化林里,除了有几对正在拥吻的情侣腻腻歪歪之外也还算清净,她现在首要任务是要缕清如同擦锅球一样乱糟的思绪,而这一切都要从那个损友张萌萌的朋友圈开始。

三个月前,陈妍在沈阳的一家商场做导购,从毕业起她就一直混迹于沈阳的各个商场及店铺,说实在的,她也不会干别的。其实,对于一个没有学历,没有手艺,不想风吹日晒,每天又想干净漂亮的人来说这还算是一份合适的工作。当然,她也要忍受踩八个小时的高跟鞋和顾客大发作小发作。

一天中午吃饭,她看见闺蜜张萌萌发了一条朋友圈,图片上是一位身穿比基尼的少女,她灿烂的笑容和温暖的日光交融在一起,背景是白的耀眼的沙滩和一片碧绿清澈的大海,图片上方除了几个得意的表情之外什么也没写。凭借海水的颜色来看,那绝对不是国内应有的景致,陈妍有些疑惑,前一阵子还在和她AA制吃旋转小火锅穷逛夜市的张萌萌怎么突然变得这么高大上了,她决定一探究竟。

张萌萌回复微信说自己在马代游山玩水,并且还给陈妍当起了导游,发了五十多条语音和照片用来形容这里景色之壮美,陈妍自然没有全部听完,只听到最后几段张萌萌大概意思是说她想要死在这儿。赶紧去死吧,她又酸了她几句后相约回来细聊。

一个礼拜后,二人在陈妍工作商场里的星巴克见面,刚见到张萌萌时陈妍都没敢认她,眼前的这位小姐姐真可谓是得道升天了,这不免让陈妍的目光不断的在她身上扫射,不俗的妆容,GUCCI套装,COACH包,iphone8,从前的乡野村姑摇身一变,成了一个摩登女郎。

“你被你们家镇长包养啦?”

“滚蛋,亏我还想着你,给,这是给你带的礼物,闻一闻,看看能不能闻到太平洋的味道。”张萌萌边说边从包里拿出了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

“那是印度洋大姐…”

“爱什么洋什么洋,你不撅我会死啊?”

陈妍将盒子打开,里面是用贝壳做的工艺品,做工精致,心想应该值个几美刀。

“你就拿我当小孩儿哄吧,这破玩意儿在鲅鱼圈十块钱买一堆。”陈妍嘴犟,这已经是她跟张萌萌的习惯性沟通方式。

“哎,说真的,你哪来的钱这么挥霍啊。”

“你是我闺蜜,我信任你,你可别往外说啊。”

“别废话,快说!”

“姐妹儿我出柜了。”张萌萌靠近陈妍的耳边小声的说。话刚一说完陈妍不禁的打了一个冷颤,鸡皮疙瘩犹如雨后的春笋。

“拜拜。”陈妍刚要起身,就被张萌萌拉了下来。

“听我把话说完,我性取向当然正常,不正常也不能看上你,我是为了这个。”说完之后张萌萌向陈妍比了一个“money”的手势。

“what?”

“我也是无意中打入了这个圈子,认识了阿祖,她对我很不错。”

“阿…祖?”

“对,给你看照片。”说罢,张萌萌拿起手机翻看着照片,随后递给了陈妍。

照片上是一个帅气的….少年,皮肤白皙,飞机头,大大的墨镜遮住了半张脸,方向盘上的三叉星标志闪闪的发着光。

“就是这个姐们给你买名牌,带你出去玩?”

“耶。”

“你被一姐们儿包养了?”

“耶。”

陈妍脑中像是打散的鸡蛋,混乱不堪。

“不要惊讶,这姐们儿家境不错,老爹是部队干部,家里还有生意,她从骨子里觉得自己是个男人,讲真,给女人花钱这方面真他妈比男人还要男人。”

“那….总要付出点什么吧?”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她们比男人要温柔多了,况且尺度都还能接受,刚开始我也觉得别扭,可慢慢习惯就好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的天,你真是….那你以后怎么办啊?”

“以后?什么以后?大姐你想多了,她们花心的厉害,我想不出三个月就会腻了。”

张萌萌说的每一句话就像投掷了一颗手榴弹一样,将陈妍的三观炸的粉碎。

“到时候老娘全身而退,一点也没有损失,何况像她这种人现在越来越多,她们就喜欢你我这样高高瘦瘦大长腿的姑娘。哦对了,你还跟王私奔半死不活的处着呢?要我说你就是想不开,你这条件咋地也算得上是中上等吧,那王私奔顶多算是中下等,你说你不往上攀,非得拽着那不如你的不放,真是服了你了。”

“行了行了,一见面你就跟我说这个。”

“哪天再有聚会我带着你,说不定就会有收获,我跟你说啊,人这一辈子真得出去走走…..”

陈妍表情变得有些不自然,在接下来的对话中也显得心不在焉,他觉得心里像是被无数只触角包围着,抚摸着,痒痒的。又像是小时候她偷拿妈妈放在炕席下面的零钱一样的紧张和兴奋,最终,有一种念头还是在她心里埋下了种子生了根,破土而出也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晚上9点50分,商场的广播里响起了萨克斯曲《回家》,陈妍晃过神来看了看手机,还差5分钟就到送宾环节,她需要在这段时间内换掉工装,这样好在闭店后第一时间冲下楼去,最后一班18路汽车会在10点15准时开走,她可不想花掉自己小半天的工资用来打车。车站距离商场大概1公里,每次跑到车站时她都会满头大汗,加上爆仓的公交车带来的拥挤,一路上就等于洗了一回桑拿了。

和以往一样,陈妍挤过比肩接踵的车头,在后面寻找到一个有扶手的缝隙落脚。她在倒数第二站下车,所以不用担心自己因为太靠后而导致到站了挤不出去。经验告诉她,后面是容易抢到座位的,百分之六十的座位都在车厢后面,而且二十钟后到达的那一站是个超大的居民区,大概会卸下百分之四十的人,即便是点子背些没抢到坐位也无所谓,因为再过五分钟到了大学那站也会有百分之二十到三十的小崽子们下车滚蛋,那时她就会放松自己紧绷了一天的腿,屁股像是粘在坐上似的,打死都不起来,再放松个十来分钟,最后下车一头扎进那个五十多平米和清水房没啥区别的家。

可能是因为今天她心情很乱,所以并没有掏出耳机听音乐。车厢内,几个黑乎乎的脑袋挡住了公交车前面的电子表,她不得不将目光投向车窗外面。

街边的大排档浓烟滚滚,随即传来了音响的动次打次声和赤膊大汉的嘶喊,旁边的酒吧夜场的门口停满了豪车,这让陈妍不免多看两眼,那些身穿潮牌个性张扬的年轻人走下车,三五成群的走向这欢乐场。什么时候沈阳的夜晚变得这么热闹了,陈妍心想。她从来没有认真留意过这座城市夜晚的街景,夜晚也从未属于过她,二十四年的光景里,她为生活抛头洒血,母亲在她十岁那年去世,父亲是重组家庭并且还有一个聪慧过人的儿子,她不得不早早的离开家里,成为一颗漂浮在莽莽世间里的一颗尘埃,艰难的与现实角力。

就在她思绪万千的时候,突然她感觉到了胸部被谁捏了一下,她转过头看到左边一位中年男子若无其事的玩着手机,左后方是一位年轻小伙子面无表情的听着歌。她实在是太累了,不想再去做一点点动力气的事情,所以她强压住自己的怒火,好在接下来的车程平安无事,她才长舒了口气。下站就要下车了,她在远处的车站下面看见了身穿暗红色睡衣的王思鹏。

王思鹏在陈妍每一次下晚班时都会去车站接她,到家后回到房间他的第一件事就是脱掉陈妍的高跟鞋和丝袜给她洗脚,洗完了还要足底按摩十分钟,陈妍一般都会在这个时间卸妆或者吃点东西什么的以节省时间用来睡眠。有些时候,陈妍觉得自己很幸运,上帝并没有将她抛弃,赐予她一个对他无比温暖的恋人来互相取暖。可偏偏她又总觉得不满足,她需要的不仅仅是互相取暖,她想要的是一间漂亮的房子为自己遮风挡雨,哪怕自己独自一人面对着火炉发呆也是好的。

陈妍静静的躺在床上,没有卸妆,也没有拿起王思鹏为她准备的糕点,她不知道该不该和他说起今天发生的这一系列的事情,思考许久后,她才发现今天所历经的没有一件事是适合跟自己恋人倾诉的,那么久而久之,有些不适合说的事,鸡毛蒜皮的小事,蕴藏已久的心事,最后只能统统屏蔽掉,最终积累成为阻隔在无数恋人之间的一堵高墙。

王思鹏没有问她为什么一直不说话,她明白至少他现在不会问,因为此时的吵架频率比任何时候都要多,这是陈妍一天里心情最差的时候。有的时候陈妍不得不佩服王思鹏的情商及睿智,这是他身上最闪光的部分。

记得三年前的一天,王思鹏还是她的同事的时候。一对中年夫妇手提商品气势汹汹的走进店里,陈妍看见心里想,坏了,这是她前两天照顾的顾客,买东西的时候就挑刺儿又墨迹,这下来肯定是来退货的,想想马上就要到月末,自己的业绩刚刚到达及格线,这单一退,恐怕下个月又要吃土了。可是事情远远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

那个中年妇女进门就开始嚷嚷,“小姑娘,你还记得我吧,前几天在你手买的衣服,可是我要m的,你非给我装一个L的,你们家服务就这么不靠谱?”

“对不起,给您照成不便了,是我疏忽,我给您马上换一个。”

“换个就完啦?你知道因为这件衣服我大老远从抚顺赶来的,打车就花了150,这钱你得给我报销。”

“你说你从北京来打车花1000我也给你报?想讹人那你可找错人了。”陈妍觉得有些好笑。

“哎你怎么说话呢?信不信我投诉你。”中年妇女脸皱在了一起,身上顺滑的貂毛仿佛也在瞬间竖了起来。

“你爱哪投哪投。”

就在双方剑拔弩张的时候,王思鹏出现了,他先支开陈妍,偷偷告诉她这件事交给我处理,然后开始同中年妇女交涉。

没过一会,陈妍去趟卫生间回来时发现那两个人拿着衣服刚刚从店里走出去。

这个傻子到底是把钱给她了,陈妍心想,随后她将钱准备好决定一会还给王思鹏。

“处理完啦?”陈妍问。

“完了。”

“钱给她了?”

“什么钱?”

“路费。”

“没有的事”

“那你怎么打发走的她们?”

“我不告诉你。”王思鹏一脸坏笑,就因为这一笑,让陈妍追着他后屁股问了他一天。直到要下班了他才告诉她。

“我说你是个单亲妈妈,毕业之后怀孕了又被男朋友甩,自己家条件还不好,还留下个孩子,对象也找不到,这个月扣掉罚款什么的就能剩两千多块钱,交房租就要一千五。”

“王思鹏!我有那么惨吗!”

陈妍觉得王思鹏是她见过最聪明的男人,这让她相信即使他现在什么都没有,将来也一定会给她幸福,可这一晃三年过去了,这支潜力股还在酝酿之中,什么时候迸发已经成为悬念,他最闪光睿智的部分也只能成为了处理陈妍之间的关系和用来聊天中的小聪明,这对于陈妍来说,毫无用处。

坚持了一个礼拜之后,最终他们还是分了手。

分开之后,陈妍搬到了张萌萌租的房子里。一来是她没有马上租到合适的房子,二来是希望好闺蜜能安抚一下自己失恋的悲伤情绪。张萌萌尽职尽责,二十四小时全程陪伴,白天甚至和她一同上下班。到了晚上,她就会带着陈妍出去花天酒地,在一次les的聚会上,陈妍认识了于小琳。

聚会那天,于小琳毫不掩饰对陈妍的喜爱,她接连向其展现自己的实力,旁敲侧击着想让她成为自己的新女伴,陈妍刚刚失恋不久也没有心情,喝了很多酒之后就被张萌萌和阿祖拖回家里。

从那以后,于小琳便开启了狂轰乱炸模式,在短短两个星期的时间里,基本上陈妍每一天都会收到一束玫瑰,每两天都会收到一份礼物,可是陈妍并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刚刚收到礼物时的欣喜逐渐演变成了不安,所以那些名牌口红,潮牌T恤,小摆件等原封不动的摆在她的卧室里。可糟糕的是,这些东西就像男孩怎么也戒不掉的A片一样诱惑着她,所以,每天晚上睡前陈妍都会像男生打飞机似的将那些玩意儿拿出来摆弄一会,然后又将其送回盒子小心翼翼地包裹起来。

终于,在于小琳的攻势和张萌萌的劝说下,陈妍答应了于小琳的约会。她当然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如果对方是个男人,她可能并不会这么矜持,甚至一夜情都能接受,毕竟自己已经不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了,可重要的是对方不是,她需要抗拒自己生来就根深蒂固的道德观念和生理反应。在这之前,她看了大量跟同性有关的视频及文字资料,甚至还有张萌萌言传身教,总之,她的决定早已是离弦之箭,已无回头之路。

约会当晚,在陈妍喝了两大杯红酒之后,二人离开西餐厅走向附近的一家酒店,她像是进宫要向皇上献出处女之身的宫女,唯唯诺诺的被于小琳这位太监牵着走。这一路上,她感觉自己的衣服一件一件的被于小琳扒光,最后赤裸着,迎接着路人或不解,或嘲讽,或厌恶的眼神。

酒店房间内整整齐齐的陈列摆放让陈妍放松了许多,柔软舒适的大床,一尘不染的白床单,有热水还有浴巾。她想在这里献出自己的“第一次”也是好的,因为和这里相比,她真正的第一次显得是那么的凌乱和不堪。

她还记得那天发生的事,那个月轮到她和王思鹏晚间盘点。两个人盘完之后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陈思鹏家离的远,虽然打车费给报销,但是他还是不愿意来回折腾,况且弄一个打车票用来报销是件很容易的事情。而陈妍租的女生公寓虽然离单位不远,可是她却不想大半夜的自己孤身一人走回家里,于是二人决定在店里凑合一宿,正好第二天直接上早班。

店铺留宿是不允许的,为了不让商场保安察觉,他们将店铺门反锁起来,又拉掉了电匝,给其造成人员已经离开的假象,觉得一切妥当之后,二人溜进了店铺后面的库房。王思鹏打开了手机上的手电筒,将货架上的衣服铺在地上,给自己简单的造了一个窝,随后又给陈妍铺了一个,陈妍趴上去试了一试,随后二人相视一笑。

陈妍第一次干这种偷偷摸摸的事情,感觉新奇又刺激,时间已经不早了,两个人都试图酝酿睡意,可谁想聊了几句后越来越精神,话题也从店里的事情聊到了童年趣事,从童年又聊到了初恋,不知是因为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是都是身处妙龄的原因,这话题不知不觉的就被转移到了“性”上面。

“你的第一次是什么时候?”陈妍也许是因为周围黑暗又狭小,这种环境可能让她觉得很有安全感,所以问的问题也越来越放肆。

“别闹了,我还是个小伙儿。”

“胡扯,连跟我你都不说实话。我们没啥可聊的了。”

“别,我说。十六岁,在我姥姥家,和一个邻居家的姐姐。”

“你这个可以啊,十六岁就开始,不简单啊王思鹏。”

“我都说完了,那你呢?你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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