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他只需要一个借口
如果说存在一种东西从指尖划过还来不及感受，将所有的一切化为绕指柔，那他肯定是时间。路尚对这种东西就很敏感，2017年他趁国庆短暂的小长假，回到家乡，刚好哥哥路远，两个弟弟路寒和路山也放假回家。且不说路寒和路山，单说路远和路尚吧。路远和路尚是同一个爷爷的兄弟，路远比路尚大一岁，但是他们同一年上学，小学初中整整九年他们都是形影不离，高中路尚去了邻市上，路远则在本县最好的高中，高中毕业路远去了四川路尚则去了上海，掐指一算，他们已经八年没坐在一起唠嗑了。
“老哥，这时间过得可真快啊，想起以前在补进中学读书的时候的那些事，好像还在昨天。”聚在一起的路远和路尚天南地北聊了很久之后，路尚突然说。
“是啊，当时我们一顿能吃几大碗，不过那时候吃那么多却不会胖，现在都不敢那么吃了。”路远边说边摸着自己九个月大的啤酒肚。
“那时候读书其实也蛮累的。”路尚回道。
“那可不是，周五放学走上两三个小时回家，周天又走两三个小时去学校。”
“是啊，现在没那么厉害了，走上两三个小时脚痛。”
“你和那时候的同学还有联系没？”
“有联系的没几个了，我算算哈，大斌，老三，老胡也就他们三偶尔微信聊一下，其他的联系方式都没有。”
“我也差不多，联系的也就那么几个，以前一起玩得李老二，长竹竿这些都没联系了。对了，前段时间听小龙说马贵民死了，你听说没？”
“马贵民死了，没听说。”
“是啊，听说在重庆打工喝酒醉掉河里死了。”
路尚没急着回路远的话，从兜里掏出两根烟，递了一根给路远，自己点了一根放在嘴角狠狠的吸了一口，当年的情景在脑袋里反反复复的回放着。
那年路远和他在步进中学念初三，大斌、老胡、老三、李老二、长竹竿他们七个是形影不离的兄弟，他们几个除了一块去学校后面羊嘴坡散步以外篮球是他们几个最大的乐趣。初三那年，学校举办班级篮球联赛，路尚所在的初三二班是账面实力最强的也是最有希望夺冠的班级。一路过关斩将，和同样一路过关斩将的初二一班相遇在在决赛的球场上。赛前，作为班长的路远和作为体育委员的路尚召集了队员在一起商量对策，因为高二一班的队长程阻是整个步进中学篮球打得最好。平时喜欢出风头，喜欢开女同学玩笑的马贵民也是他们球队的一员。
“老马，到时候你负责盯防程阻，我们这里只有你的个子能和他对抗，不管进攻还是防守你都盯死，最好是进攻或者防守都不让他参与进来。”一番讨论过后，路尚对马贵民说。
“那就是我不能参与进攻了？”马贵民坐在课桌上瞪着路尚大声的说，双手紧紧的捏着桌沿。
“你只要把他防住了，我哥路远主要负责运球过半场和传球，我和老胡投篮比较准，如果你把他防住，老三和竹竿轮换上场枪篮板足够了，由我们来主要负责进攻，足够了，他们班除了程阻，其他的不足为虑。”路尚信心十足的说着。
“行吧，那没我什么事，我先走了，你们慢慢商量。”马贵民从桌子上跳下来，把一本书卷成筒握在手里走向紧闭的教室门。
“出去把门带上。”李老二对着马贵民的背影说。
“砰！”在路尚他们又回到商量中的时候，马贵民摔门而出的声音汇聚了所有的人目光。
“他妈的，啥意思？”李老二骂了一句甩开步子准备冲出去，站在李老二旁边的路远一把拉住他的衣服把他拽了回来。
“别理他，估计他觉得只防守不参与进攻不足以让他吸引目光。”路尚盯着刚刚被摔关上的门稍有不满的说。
“他喜欢黄雪谁不知道，他妈的就他那鸟样，也配喜欢黄雪，只有我这样的才配喜欢黄雪。”李老二看似不满又看似很得意的说。
“得了，就你那鸟样，要不是兄弟，我都想打你。”路尚半开玩笑的说。
他们几个说说笑笑的，也没给“小会”做个总结，闹了一会又打打闹闹的回宿舍了。比赛哨音在三天后下午放学后响起了。那天路尚最后一节课被英语老师叫去帮忙批改上周考完的试卷，最后一节课下课的铃声响了半个小时之后，他才一路狂奔到宿舍匆匆换上球服球鞋，又立刻冲向球场。
“你怎么才来，我们班落后18分了，你怎么组织的？”副班长黄雪不满的在路尚身边抱怨。
“第几节了？”路尚气喘吁吁的问。
“第二节还剩三分钟。”
“马贵民，盯着程阻，盯死他，你在干嘛？”路尚不理会黄雪的抱怨朝着球场上的马贵民大喊。
旁边啪啪啪啪的掌声伴着“程阻加油，程阻你最帅的”呐喊声响起来，程阻突破李老二上篮得分。
“马贵民，把程阻拦在外面，别让他到里面去。”路尚冲着马贵民大喊。
路远带球过半场，马贵民把程阻丢在后面，自己冲到篮下，初二二班的大个子马上盯住他。
“老三，给老胡挡一下，李老二给我哥挡一下。”路尚又冲着球场大喊。
李老二在老三和老胡做空位挡拆的时候也和路远做了挡拆，路远带去绕过防守人往里突一步，将球传给空位的李老二，防守的人马上扑上来，此时老胡三在分线外获得空位，李老二精准传球，老胡手起刀落，三分稳稳命中。路尚他们班响起了久违的掌声。
“回防，快点，马贵民，盯住程阻。”路尚高兴的大喊，马贵民却没听他的，自己跑到篮下，程阻带球到三分线外，一个挡拆，然后干拔出手，铛前框，马贵民大手一伸，拿下篮板，自己带球往对方球场奔去，快速回防的程阻在己方三分线外轻而易举断了他的球，在中线一个胯下过掉李老二，随后一个转身过掉老三，收球三步把路远和老胡甩在身后，左手挑篮又得分。
“你们他妈的怎么防守的？会不会打球？不会滚下去。”老胡准备开球的时候，马贵民瞪着分散在己方半场的的队友大骂。
“你他妈骂谁？”李老二在中线愤怒的瞪着马贵民问。
“别管他，块开球，还有十五秒秒。”路尚冲着球场喊。
“你他妈再骂一句试试。”路尚喊的同时李老二指着马贵民骂。
“老二，你干嘛？挡拆，快！”路尚冲着李老二大叫。挡拆，传球，投篮，老胡为他们班再添两分。半场结束的哨音响了。路尚他们班11比26，落后15分。李老二他们垂头丧气的走下来。
“没事，还有两节，我们能赢的，下半场我们五个上，马贵民休息，你太累，又是抢篮板又是运球过半场的。”路尚把队员召集在一起，一边安慰一边对站在另一边一脸不满的马贵民说。
“不要急，还有时间，友谊第一。”班主任老鲁走过来对大家说。
下半场的哨音响起，路尚、路远、李老二，老三、老胡把手聚在一起大喊“加油、加油、加油”后威武的走向球场，。
“哔哔哔哔。”老胡在中线把开给陆远的时候哨音响起来，除了裁判谁都没注意到此时此刻不满的站在对方篮下的马贵民。裁判用标准的手势给了路尚他们班一个技术犯规。
“马贵民，你在干嘛？”路尚跑到马贵民前面问。
“没干嘛。”没干嘛不屑的说。
“那你站在这里干嘛？你现在应该在观众席，你知道吗？”路尚指着啦啦队的位置朝马贵民吼道。
“你管我？”马贵民愤怒的吼道。
几个女生跑过来把马贵民拉下场。比赛继续，整个下半场路尚代替了马贵民，死盯程阻，程阻拼命摆脱，路尚则像牛皮糖一样把他限制在两个三分线之间，程阻不惜把他狠狠的推到在球场上，还是没能摆脱路尚，整个下半场程阻陷入了和路尚的纠缠，才进过一次对方的三分线，进过两次己方的三分线，一份未得。终场哨音响起，路尚他们班一32比33输掉比赛，几天后，篮球联赛第二名的奖状搞搞挂在高三二班的黑板上面的五星红旗旁边。
几天后，路尚他们五个到羊嘴坡散步，闲聊的时候不知不觉提到那场比赛。
“讲真，我想打马贵民。”李老二煞有其事的说。
“为啥？因为黄雪？”老胡像是嘲笑的问。
“不是，你们忘了篮球比赛了？”李老二争辩道。
李老二的话激起一番骂声，散步回来第三天是周末，周天大家陆陆续续从家里回到学校。李老二带来了两根半米长的钢管，老三带了三根也差不多半米长的木棍，老胡从书包里掏出两把十五厘米左右的匕首。那天晚上大斌和长竹竿来路尚他们宿舍玩，第二天一早，大斌从衣服里掏出两根四十厘米左右长的钢管，长竹竿掏出三根半米长的高压线。周二吃过午饭，大斌和长竹竿没回家，在学校食堂吃过饭后再路尚他们宿舍玩，老胡吃完则去教室拿书最迟回到宿舍。
“马贵民那小子一个人在教室，打他这是最好的机会啊。”老胡一开门进来马上把宿舍门关上激动的说。
“那好啊，现在就过去。”李老二点火似得说。
“等等，我们打他，万一被老师知道问起来我们怎么说？”路远在大家都掏武器的时候说。
“我们得找个理由，不然真问起来怎么办？”大斌右手拿着木棍敲打着自己的左手手掌说。
“打他只需要一个借口。”路尚玩着手里的木棍说。
“什么借口？”长竹竿看着路尚问。
“就说他篮球比赛那天骂我们。”路尚说。
七嘴八舌讨论了半天之后，一致决定先不带武器，去教室问马贵民什么意思。七个人来到教室，围住坐在教室最后面的马贵民。
“马贵民，篮球比赛那天你骂谁？”李老二先问。
“我没骂啊。我没骂你们啊。”马贵民坐在板凳上，一边说一边不屑的摊手。
“没骂我们你骂谁？”李老二激动的瞪着马贵民问。
“怎么？你们一堆人把我围住要打我啊？来，拿板凳朝我的头砸，我绝不还手。”马贵民一边站以来，一边把头伸向他们。
“我们不敢打你，怎么敢呢？你那么厉害。”路尚把握紧的拳头藏在身后。
“没骂我们就好，你最好没骂我们，我们走。”路远说。
七个人谁都没说话，气冲冲的回到宿舍，把上钢管、木棍、高压电线藏在衣服里。心照不宣的疾步走向教室。李老二走在最前面，一脚踹开教室门，七个人在一瞬间拉出藏在衣服里的武器，冲向坐在教室最后面的马贵民。马贵民刷站起来，右手想顺势拉起刚刚还在屁股下的长条板凳，无奈空间太小，板凳卡了一下，就在板凳卡住的一瞬间，马贵民保护头的手已经挨了七八下了，他灵活的跳上桌，准备逃跑。马贵民的逃跑计划若不是李老二机灵的踹了他即将跳向的那张桌子一脚的话就成功了，马贵民从桌子上摔下来，双手抱住头，噼里啪啦的暴揍声响起，不过才过半分钟，教室门咣当一声打开了，木棍钢管全都静止了，有的在头顶，有的正从马贵民身上拿起，有的正好落到马贵民的身上…..
“住手，你们在干嘛？”老鲁在咣当推开门瞬间大声的吼道。
“你们七个去办公室等我。”老鲁一边扶着摇摇晃晃的马贵民走出教室门一边对路尚他们七个说。那天校领导加班主任五个人在老鲁的办公室狠狠的训了他们一顿，并要求每个人不但要写保证书。第二天专门为路尚他们打架事件召开的全校师生会上，七个人分别在全校师生五百多人的面前承认错误并念自己的保证书。但是马贵民那天却没有出现在校园，也没有出现在那天的师生会上，直到中考结束，全校都没有人再见到马贵民。
“你该换根烟了，都快烧到手了。”路远一边把一根烟递给路尚一边说。
“哦，我还没注意，哈哈。”路尚说完，扔掉手中的烟蒂，接过路远的烟点上。
2018年7月22日于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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