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士王与剑

我望着她熟悉的模样，望着她离去时的背影，望着两行清澈的车轮印缓缓蔓延到视野尽头，不知不觉，脑海中浮现出一段话来。

“若这世间一切的雪，都落往海南的堤阔，我愿乘车奔往，寻找最心爱的人。”

1、

13年那会儿，我遇到了这辈子第一个喜欢上的女孩，她就好像太阳一般，吸引着我，也像太阳一般，高高的挂在天空，十分耀眼。

女孩的名字叫橙橙，之所以叫她橙橙，是因为在她身旁总散发着一股淡淡的，仿佛橙子表皮的清香。

那股香味就好像阳光一样儿，包含着所有温柔和广阔，也包含着数不尽的，小小的悲伤。

我俩第一次正式见面是在九月的第二天，那会儿，我以比分数线高一分的成绩，录取了省重点，整个人显得兴致勃勃。

其实省重点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物以类聚这个词在这里也不太适用。

结果老师把我安排到第三组第三排靠中间的位置，而橙橙则在第一组第二排靠右边的位置。

我们高中与许多中国高中一样，班上还是按照分组来坐的，每组有五排，每排坐三个人。

我俩之间的距离不算太远，但仍像隔着亿万光年一般。

其实亿万光年也不算有多远，若是能远远的看见，又何必害怕地球与冥王星之间的距离呢？

那以后的日子里，橙橙主动找上了我，说是想给班里建个群，把大家都给邀请上。

我听后十分高兴，又有些紧张，随后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说到底我还是一个不擅长与女生打交道的人，所以直到高中那会儿，也没什么女生朋友。

至于想要与某个女生有所交集，恐怕也令人痛不欲生吧？

橙橙将一张写满QQ号的白色纸张递给我，我伸手接过她的白纸，我俩低着头。

从那以后，我俩便有了交集，不算有多精彩，但却让人安心。

2、

其实，早在她来找我以前，我便注意到她了。

刚分班那会儿，一群人挤在公告栏前七嘴八舌，那时候人多，一个年级四五百号人，全都围在了一个地方。

我以为那是千军万马，或是兵荒马乱，所以只好妥协；站在外围等待着人群慢慢散去。

那时候，我还讨厌人群，讨厌拥挤，讨厌热潮潮的汗臭味，不过也得益于此，见到了同样站在外围的橙橙。

在此之前我一直不太信前世今生这种说法，毕竟只有慢慢活过的时间，才能逐渐变成回忆。

直到见到她的那一刻，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在哪里见过她，就好像很久很久以前，某一个温柔而恬静的地方，我俩肩并肩一起走过。

她像磁铁般吸引着我，也像磁铁般，把我推得很远。

我看着她小心翼翼的站在外围，看着她不知所措的躲避着人群……看着，看着，竟然莫名其妙的发起呆来。

那天下午天气很好，天气晴得火热，九月的太阳照在橙橙身上，穿着白色短袖娇小的她，看起来就好像能发光一样。

3、

有人说，我对于美与丑的见地实为太差，不太能分得清谁丑谁美；可我总觉得，既然情人眼里出西施，那美丑便没有一个具体标准，倒是由主观条件来加以判断了。

但那会儿，橙橙是全校公认的女神之一，这点无可厚非，连我这个脸盲都知道。

4、

往后的日子里，我俩没有具体交集，除了在一个班上课，面对着同样的任课老师，做着同样的作业以外，似乎别无其他。就连平时见了面，也会低着头，装作互不认识对方的样子。

我俩还算不上陌生人，但陌生人至少会注意到对方从此间而过，有时还会小心提防……

等到11月的时候，一学期的课程已经过了一大半，我才与橙橙有了第一次正常情况下的交集。

那天周日，天气不算晴也不算阴，午饭过后，阳光散了去，有些凉。

橙橙在班群里发了一条消息，询问关于语文作业的事情。

那时候我对她一无所知，想来她对我也是，但见此情形，我还是忍不住，硬着头皮，鼓着勇气，给她私发了一条消息。

其实，在此之前的日子里，我从未给任何女生私发过消息，这话说起来不知道是该值得庆幸，还是值得悲伤。

我自认为很多事不太必要，比如向女生发消息，比如与异性交流；但像我这样自卑且内向的性子，无论到了哪，似乎都显得不那么友善。

我告诉她关于语文作业的一些事，索性别无其他。

她回我，“知道了，谢谢。”随后加了一个微笑的表情。

微笑这个表情，到如今似乎有了贬义之意；但那会儿，我看着她的消息，理所应当的觉得高兴的不行。

那之后，我又死缠烂打的与她聊了许多，其中一大部分都是废话。

我把想说的话都说了，不想说的话也说了，说了很久很久，也说了很多很多，为得是能够把时间推迟一点儿，也为了能够多呆一会儿。

现如今再想起来，只觉得橙橙这人好得过头了些，谁愿意花上自己的时间，陪着一个不太熟悉的人，叨叨叨的讲半天废话呢？

不过吧，我由此得知了橙橙的爱好。她喜欢看动漫，特别是宫崎骏的动漫电影。

如此便好，如此我有了便赖着脸皮，把宫崎骏的所有动漫电影看好几遍的理由。

等到夜间写完作业时，再拿起手机与她聊上一会儿，便觉得心满意足。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只觉得，每天都急切的盼望着夜晚降临，盼望着与她聊天，盼望着，盼望着……

等到真与她聊天时，却又语无伦次，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其实到了那个时候，我与橙橙在班上还是少有交集，偶尔见面时，她会同我打声招呼，这总使得我一阵惊慌失措，随后又装得满脸若无所事，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

5、

喜欢宫崎骏动漫的原因是因为橙橙。

那种温柔简单，却又在平淡中透着唯美的画风，就和橙橙这个人一样。

我当橙橙是动漫里的女主角，她受得起这样的角色，但我却只能是动漫里的路人甲。

路人甲再怎么努力，也做不到男主角的位置，我平淡无奇。

6、

十二月的时候，武汉下起了第一场雪，降雪量不算太大，但却因为天气冷的原因，铺天盖地的洒满了整个校园。

那天上完课，朋友们把我叫到外面去，也是那个时候，我听到了橙橙与她朋友的对话。

她俩聊着窗外的雪景，橙橙说：“我不太喜欢下雪，下雪的时候，胃时不时的会疼。”

她说这话的时候，我呆了一阵子。

在此之前，我忘了有多少个夜深人静的梦里，总会见到橙橙穿着一身白裙子，在雪地里跳舞的场景。

她跳啊，跳啊……

跳起舞的时候，既不妩媚也不妖娆，但却随着天空中缓缓飘落的雪花，轻轻的浮在雪地之上。

橙橙在雪地里笑得很开心很开心，她笑的的时候，就好像冬天里的太阳花一般，温暖包裹着整个世界，也包裹着我的心底。

后来吧，我记住了她的话，她的胃不好，天气冷的时候，总会疼。

后来吧，我喜欢上了下雪天，喜欢上了梦里再也见不着的雪景，喜欢上了橙橙的身影。

7、

下雪那天午后，橙橙与朋友吵了一架。

那位女生是她到高中以后交到的第一位朋友，也是唯一的一位好朋友，因为吵架的缘故，她们从此绝交。

那会儿我们都太年轻，感情像气球，也像易碎的玻璃。

当天夜里，我和平常一样，急不可耐的与她聊天，结果在聊天的途中，得知了此事。

我从未安慰过人，也不擅长安慰人，听到她说这话时，尽管心里惊慌失措，却只能闷着，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橙橙问我，是不是她错了，是不是得像朋友道歉。她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听着有些颤抖

她说完以后，我愣愣的听着语音消息，没有答复她。

后来啊，她买了一瓶白酒；一个人去到离家不远的黑网吧里，看了一晚上的宫崎骏动漫。

黑网吧是专供那些没有身份证的未成年人和社会青年上网的地方；网吧的环境自不必说，里头的人群更是鱼龙混杂。

所以听她说这话那会儿，我心急如焚。

橙橙问我：“你去过黑网吧吗？”

我说：“去过。”

她又问我：“反正明天休息，要不要今晚到网吧里打游戏？”

我说：“不了，我爸知道得打死我。”

我说这话的时候，犹豫了好一阵子。

橙橙是老师和父母眼里的乖女孩，她从未去过像黑网吧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

如果今天没有和朋友吵架，她应该一辈子都接触不了这种地方。

我知道她有些害怕，想找一个熟悉点的人陪着她；可我也害怕，我害怕遇见她，也害怕接近她，害怕哪一天会把持不住，向她表白。

她是全校男生心里的女神，而我却只是一个胖子加学渣。我凭什么跟她走到一起，或者陪着她？

她回消息给我，说：“那抱歉啦，你陪我聊聊天也行。”

我说：“好。”

那以后，我便穿着羽绒服，带上手机，偷偷的出了门。

我想尽各种办法，在她不知道目的的情况下，问出了网吧的地址。

那天夜里，我便躲在网吧一楼的侧面，蹲了一个晚上。

我知道自己配不上她，也知道有太多太多的无法靠近，所以至少想用自己的方式，守候着她。

一楼和橙橙所在位置的距离不算太远，楼道间的隔音效果也没那么强；我想着，若是一旦听到橙橙的叫喊声，便一个劲的冲上去……

8、

我记得那一晚雪一直下着，天气冷的连屋檐上的水滴都结成了冰锥子。

我小心翼翼的靠在墙边，捂着手机笑的跟傻子一样。等到第二天太阳出来的时候，才偷偷回了家。

结果偷偷溜回去的途中还是给老爸发现了；为了这事儿，他把我狠狠的打了一顿。

9、

往后的日子里，我们遇到了考试，分科，短暂的离别……

分科对于每一个高中生来说，似乎都是一次很慎重的选择。

我们学校是一个重理轻文的学校，进文科的大部分是些怀着希望的学渣，因为文科在分班以后，所有科目会全部重新学。

我也正好文理科偏袒严重，理科努点力的话，应该能考上一个二本大学，但文科却差的要命，300分的文综，最高的一次只考了120分不到。

结果到最后，我选了文科……

说起来还真可笑，我选文科的原因是因为橙橙，我看着她在登记表上填了文科，随后想也没想的填了文科。

我以为我们会再次相遇，再次假装陌生，固定在同一个空间里。

于是拿着全部未来，赌上三分之一的可能性。

那时候我们学校文科有三个班，几率不算小。

可结果并不如所愿，橙橙的母亲向学校方面打来了电话，说是对她分班的事情不太满意；学校方面当然遵循父母的意见，最终把橙橙换到了艺术班。

10、

为了这事，母亲跟我大吵了一架，差点断绝母子关系。

父亲说：“随他去吧，他长大了，未来是他自己的。”

可我呢？我只能怀着满肚子的害怕与紧张，一个人傻不愣登的走进文科一班。

我知道这是我的过错，是我的幼稚，可如果让我再选一次的话，我愿意写上艺术班。

11、

很多绝望是因为开始的时候，出现在了错的地方；可我并不绝望，我曾努力的爱着某个人，为此，即使面对千军万马……

我明白喜欢的人是如何遥不可及，也明白诸如此类小小的自卑，只能埋藏在心底。

12、

四月的时候，愚人节闹得如火如荼。

那一天里，有许多男生趁着这个机会向自己喜欢的女孩表白，也有不少情侣因此而走到一起。

当天晚上九点过后，橙橙给我发来消息，说她喜欢我。

我看着消息的那一瞬间，呆了好一会儿，想了很多很多。

我想着，会不会就此和橙橙走到一起，在一起以后能不能给她带来快乐。

想着，自己是一个无趣的人，有太多太多的缺点……

想着，如果橙橙是一个公主的话，得做一个一辈子保护着她的骑士才行。

曾经在一本书上看到过一段话，作者说，骑士永远只是骑士，没办法成为王子；因为他没办法骑上白马，戴上华丽的王冠……

可是，又有什么关系呢？

骑士王愿意再次拿起断剑，因为公主需要她……

我回她：“别逗我了，你肯定想等我说也喜欢你的时候，祝我愚人节快乐，对吧？”

这条消息发完以后，过了好久才收到橙橙的回信。

她说：“被你发现啦？”后面还加了一个调皮的笑脸。

那以后再没回别的消息。

我望着手机显示屏呆了很久很久，心中满是难过和不安。

我想，是不是自己做得过头了些，是不是自己太傻了？

可如果不这样的话，如果不这样的话……

13、

那一晚，欢声笑语传遍了整个世界，而我却躲在被子里假装什么也听不见。

14、

愚人节的第二天，一切恢复如旧。

我和往常一样，上完早自习后，叫上朋友去食堂吃早饭。

那天，天气晴的异常好，我们在去往食堂的途中，遇上了橙橙和她的朋友。

她远远的看见了我，我也远远的看见了她。

我假装没见着她，同朋友说着些白烂的话，她低着头；我俩插肩而过。

那一瞬间，我忽然想起了很多话，她忽然回过头来，拉着我的衣角，小声说：“我喜欢你。”

她说话的声音很小很小，小到似乎全部含在了喉管里。

她的模样看上去楚楚可爱又楚楚可怜，我看得出，她有些害怕。

15、

那后来的情景我记不太清了，也可能是大脑故意要忘记这么一段痛苦而又短暂的时光。

印象中，我好像说了句：“别逗我了，愚人节都过了。”

随后转身离开。

我记不得当时橙橙的表情，也记不得她的动作，她的言语；可能是大脑不太敢记住吧。

真等到记住以后，我可能得赎罪一辈子。

16、

那以后啊，不知不觉中，我便和橙橙回到了最以前的陌生。

我没好意思找她，她也没再找我说话。

不过那阵子里，我倒是哭过好几次，有时候是因为听一首抒情的歌，有时候因为睡前的短暂回忆。也有那么一回，在家吃饭的时候，莫名其妙的哭了起来。

那天父母坐在身旁，我低着头吃饭；饭是咸的，筷子在颤抖……我没敢抬头，一直没敢。

17、

喜欢上写故事是因为橙橙，跑步也是。

那段难过的日子里，我写了很多很多白烂的故事，大部分看起来矫情又做作；也尝试着用跑步减肥。

我跑啊，跑啊，跑得汗流浃背，跑得头昏脑涨。

其实我不是一个不擅长跑步的人，因为那时候胖，也因为腿短；因为跑步的缘故，甚至被人嘲笑过好几次。

不过那段时间里啊，脑子似乎忘了跑步的痛苦，忘了呼吸困难，忘了胃疼，忘了呕吐。

有时候跑着跑着，快要晕倒的时候，我便望着远方路灯，望着模糊不清的光晕；想着橙橙的模样，想着要向她靠近，想着要努力。

那之后便有了小小的野心，也有了改变一切的动力。

18、

因为女孩的缘故，男孩变了；也因为女孩的缘故，男孩再也找不着她。

19、

我把和橙橙的故事，一天一句的写成了很长很长的故事，原本打算等到攒够520的时候，便向她表白，结果只攒了300多个，便没再写了。

20、

高三的时候，艺术班的全体学生外出写生，橙橙算比较特殊的那一批，她没和班上的绝大多数人走一起，没告诉我去了哪。

那会儿正赶上认识了师父，她是一个比我大两岁的作家。

她说，喜欢就去找她吧，别等到过去以后，再难后悔。

她还说，一辈子遇上一个喜欢的人不容易，太多软弱，一定会后悔。

我觉得她说的是，满以为此为圣理，于是拿着手机和公交卡，在这个不太熟悉的城市里，绕了一圈又一圈。

那天，天气还有些热，我去了很多很多陌生的地方，问了很多人，坐了很多车。

结果还是没能见着她。

不过想来也是，我那么傻，那么幼稚，那么漫无目的。

21、

其实，我是见着她了的，就在一个公园的湖畔旁。

那时候，午后的阳光很温暖的照在公园里，她架起画板，身旁是一群和她一样的学生们。

我远远的望着她，望着她一笔一划认真的画着画，望着她眯着眼，看着远方的景物。

望着她偶尔露出眉头，偶尔眼神坚定，充满希望。

我望着啊，望着，一直望到夕阳西下，一个男孩给她端茶送水，给她收拾工具集合。

那会儿，我坐在公园的长椅上，他俩看上去笑得很开心。

22、

最后一次见橙橙是在17年的年末，那会儿正赶上武汉下大雪，十年难得一遇的大雪。因为下雪的缘故，学校提前放了假。

我背着书包，推着自行车往家里走，一路上少有说话。

橙橙说：“我累了，你呢？”

我愣了一会儿，说：“不是期待很久了吗？”

她说：“是啊，太久了；我打算去海南，那儿分数线低。”

我小声说：“挺好的，还能当成旅游。”

她说：“那你呢。”

我笑了笑，无奈的说：“无所谓了，能去哪去哪吧。”

随后我俩便道了别，再见，也可能是再也不见。

我推着自行车往前走，走啊，走啊，走了很远很远，直到家门口，才小心翼翼的回过头来。

23、

那天天气冷得发慌，放假后的学生们一个个跟脱了缰的野马似的，跑得飞快。

橙橙陪我走了好远好远，一路上她都低着头，面无表情。

直到道别那会儿，她忽然笑起来，笑得很甜很甜，就和我梦里出现的一样，像太阳花一般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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