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西风独自凉番外篇之月泠

我是冥界主上月神,我的母亲月泠与辰华元君私定终身生下了我。为了不反噬辰华元君,母亲一直未与他成婚。

大地之母的血统只有圣体才能承接,冥界主上月神的身体就是圣体,如果不是至尊之位与冥界月神婚配就有被反噬的危险,婚礼仪式就是催命符。

辰华元君最后未能与母亲相守一生,他不想违心迎娶他人,也不愿得罪东海祸及师门,只能选择终身修行。辰华元君很爱我的母亲,修行之人可以带发,但他一剑斩青丝,保留着和母亲的定情信物。

母亲从未埋怨什么,她宽容又严厉地待我,既是父亲又是母亲。我不喜欢枯燥的法术,也不想卷入权力的漩涡,宁愿去忘川河摆渡,也不想继位成为月神。

就算母亲知道,我修行只是为了做样子,并不很刻苦,她从来没埋怨指责我,也没有强迫我一定要继承主位。她希望我快乐平安地成长就足矣。

母亲是个柔情似水的女人,也是杀伐果断的君王,她的柔情尽数给了我和父亲,旁人只知道冥界月神月泠足智多谋,杀伐决断不逊须眉。在她身边,无形之中就影响着我。

我的初恋不是润玉,是一位凡间少年,名唤长生。初见时,长生被忘川河水灼伤,浑身全是鲜血,头发与血水粘连成一团,狼狈至极。

出于好心,我出手相救,打算等他伤好就送他回去。我们渐渐熟悉,长生生的眉清目秀,不算出众的五官组合起来却很好看。

“你一直待在冥界,有没有想过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长生喜欢和我说起人间的事情,从庙会、小吃、风景,林林总总。我听着觉得很欢喜,人间的热闹不属于我,但可以感受到温暖。

长生的伤彻底好了,我打算送他回去。长生收拾行李的动作很慢,就那么一点东西,翻来覆去折腾好多回也弄不好,一枚精致的络子掉了出来,骨碌碌滚了一圈。

我在一旁看着好笑,长生细长的眼眸触到我的目光,腾地一下脸红了。

“我帮你吧。”我的脸也不自觉地热热的,三下五除二收拾好他的东西。

“月泠,你就那么想我快点走吗?”长生幽怨的目光闪过一丝受伤,像一张网摄住我的心神。我愣了一下,展露得体的笑容,“你想多了,你是凡人,停留在冥界对你没好处。”

“可是你在这里,或者你和我一起去凡间,好不好?”真挚的眼神,诚恳的语气裹成一颗蜜糖,甜甜的化不开。

凡间的生活真是多姿多彩,长生带我去逛庙会,送了一只花灯给我。走到一处荒废的庙宇前,三个道士包围了我们。

长生默默退开,三个道士开始念咒。我不明白,“长生,为什么?”

“对不起,月泠……你是冥界月神的女儿,我只要控制你才能让月神复活我的未婚妻。”长生眼里有愧疚,更多的是不悔。

“哼,你太小看我了,几个道士能为难我么?”我冷冷地一笑,双手做出复杂的手势,念起古老的咒语,施展秘术离魂。

三个道士瞬间失去了神志,呆呆地一动不动。我的修为不及母亲,但是也不算差。

“长生,你可以不爱我,但我不能容忍你的利用和欺骗。我成全你便是,从此一刀两断,死生不复相见。”我扔下一句话便回了冥界。

得知我舍去一魂一魄复活了长生的未婚妻,母亲勃然大怒,第一次狠狠地责罚我。

“没出息的东西,一个男人就让你忘记了自己的位置!你给我记住,你流着大地之母的血液,你是六界的守护者,怎么可以为了一个男人如此糟践自己?”

失去一魂一魄,灵力源源不断地流失。我十分虚弱,皮鞭抽打在身上,痛得早已没有感觉。我明白母亲的失望,对长生,我不想辜负自己的心,唯有如此,我才彻底把他在心里杀死。

眼前越来越昏暗,我的视线渐渐模糊,求生的意志下,我强撑着修行运功。寒冰床冰冷刻骨,我忍耐着刺骨的冷,不断地修炼运功。

某日,碧水偷偷来看我,带来一颗灵丹,亲手喂我服下。

“这是我从丹房偷来的,你吃了恢复得快些。”

“碧水,你别瞒我,丹房哪里是你进得去的地方?白麗蛟就在丹房附近守着,你能打得过?”我心思一转,“是母亲让你来的,她拉不下面子,对不对?”

“是主上让我来看少主的。这颗灵丹不同于增强灵力的丹药,可以巩固你剩下的魂魄。那个凡人长生放弃了死后转世的机会,他把自己的魂魄交给主上,炼出了这枚丹药。”碧水神色为难,但还是说了实话。

“我和他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他管那么多干嘛?”意外、震惊,我着实没想到长生会为了我舍弃魂魄。

“他说,之前辜负了少主,悔恨终生,倾其所有,也只能为你做这么多了。”

原来,长生不是不爱我,可我和他注定没有缘分。

若说长生让我懂得最初的心动,那么润玉是我唯一深爱的男人。

第一次见到他,我不由得想起凡间的诗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唯郎独艳,冠绝世间。剑眉星目,轮廓清朗,墨发用玉冠束起,白衣翩翩,气度巍峨又不失韵致。

在他眼里,我看见了同样的东西。爱而不得的伤,无人之巅的寂寞和孤独。同病容易相怜。爱,可以生于怜。

他得空来冥界找我对饮。梨花树下,落花如雨,一方竹席,一壶酒。他最喜欢我酿的桑落饮,清若涤浆,入口绵甜,香美而醉。饮之前用菊花蒸三道,我撒了几朵菊花装饰,清澈的酒液浸润着金黄的菊花,朵朵鲜活明媚。

我们是知己,朋友。我爱上了他,决定主动追求,过去怎样不重要,要紧的是现在。

碧水担心我的劫数,努力驱动星轮为我破解。我笑着安慰,“躲不过的事儿,受着呗。”碧水告诉我,我的命数和润玉的命数似乎有关联。我很开心,也许和他真的有缘分。

我下定决心追求时,润玉向我求婚了。欢喜像翡翠色的汪洋漫过头顶。当潮水退去,我冷静下来,他有自己的考量,制衡各方势力。

我不在意,我想得到他的心。

“好,我嫁给你。”

新婚之夜,我很紧张也很期待。润玉依旧宛如浊世佳公子,潜龙勿用,如琢如磨。他的眼眸仿佛沉淀着最美的星空,只需一眼,我便沦陷。

他的吻小心翼翼,唇瓣微凉像含着一块冰。我微微睁着眼,心跳得似乎快跃出胸口,要成为他的女人就必须经历这一关。横下心,闭上眼,青涩主动地回应,手指有些不听使唤地颤抖,握住他的手抽去我的衣带。

就这样将自己交付,欢愉的气泡一浪一浪地传遍四肢百骸,我犹如波涛上的一叶浮萍,飘来荡去。润玉的汗水滴落在我的锁骨上,俊美无俦的容颜尽是如我一般的沉醉,甚至现出了真身,银色的龙尾光华粼粼。

“真好看。”温柔地抚摸他的龙尾,感觉到他随我的抚摸,眼底溢出的愉悦。我大胆地伸出双腿沿着龙尾交缠上去。

果然,他眼底燃起更热烈的渴望,掀起更激荡的风浪,狂野地驰骋征服。

最为情动的时分,我亦现出了真身,黑色的蛟尾流淌着墨玉的光泽,蛟尾回缠着龙尾,我们是彼此不可分割的。

婚后的生活顺遂美好,琴瑟和鸣。我亲手为他裁制贴身的衣物,陪着他批阅奏章,等到星空满天一起回璇玑宫。我们之间并不缺少百转千回的旖旎柔情,彼此热情地急切地渴求。

润玉情动时都会现出真身,他原本担心我会排斥,可是新婚之夜,我的接纳与热情打消了他的顾虑。我动情时同样会现出蛟尾,他抚摸着我的蛟尾,轻一下爱抚,重一下攻掠,龙尾和蛟尾纠纠缠缠。

他从未提过爱字。

几百年的相处陪伴,缠绵悱恻,总会有点分量吧。我希望他能把我放进心里。

某天,我问起锦觅,他的反应竟是疏远和不在意。这么多年了,锦觅早已嫁作他人妇,他还是放不下么?我在他心里连立锥之地也没有吗?

素心看出我的心事,安慰我,说他心里有我,只是我还需要等一等。

毕竟,这些日子不是假的。相伴相依,缠绵悱恻,我见过他脆弱疲倦的样子,见过他君临天下意气风发的样子,他拒绝了臣子纳妃的建议,任由他人不解或非议,依旧只有我一个后妃也是天后。

我相信素心的判断,也不打算坐以待毙。山不过来,我便过去,石头总会捂热吧。

精心制作了一枚同心结,我穿上了素心为我准备的红衣,打扮了一番去找润玉。

送给他的同心结,他表现得依旧不是很在意,对我的态度还是不冷不热,像一贯对待的陌生人。

我也有我的骄傲。在委屈的泪水里,我迷迷糊糊睡着了。

次日醒来,我发现手腕上多了一串蓝色的晶石手串。素心告诉我,他昨天晚上来过。喜悦顿时充盈着心房,他心里还是在意我的对吗?

兽族首领饕餮和穷奇勾结,侵入冥界杀死白麗蛟,得到冥界的灵力。偷取曼陀花粉祸害花界,并意图盗取魔界仙灵。碧水在白麗蛟的掩护下来报信,中了曼陀花毒,身受重伤。

润玉指挥若定,围魏救赵直捣兽族老巢。我则回冥界涤荡忘川河水,帮助花界解除妖化危机。曼陀仙子给我曼陀花毒的解药,长芳主带领花界仙子们表达谢意。

回到天界,我赶紧为碧水解毒,输送灵力调养她的身子。体力不支,灵力耗费过多,我陷入了昏迷。

听见润玉与月下仙人的对话,我的心一点点碎裂,再被狠狠地碾碎。他可以不爱我,但为什么要制造他在意我的假象呢?为什么要送我他母亲的遗物呢?

原来,他的柔情缱绻竟然是做戏不成?我直接质问他,是不是把我当作对付穷奇的武器?

他沉默,半天之后回答,“我是天帝,有自己的职责。”

答案很明显了。我只想离开这个地方,离开他的身边。润玉伸手拉住我的手臂,眼里不知所措的慌乱。

我只想冷笑,这时候还做什么戏?

“你放心,这场浩劫结束之后,我们夫妻恩断义绝,一刀两断。”

我搬去偏殿照顾碧水,将璇玑宫里留下的痕迹清理得干干净净。这里有太多我和他的回忆,亲手湮灭掉时,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脸颊滚落。

夜晚,魇兽送来的美梦里,我亲眼见证了润玉对锦觅的深情。那样卑微,俊逸非凡如他,用天下来讨好锦觅。年少的情愫,真挚而热烈,从未吝啬爱意的表达,眼角眉梢都是藏不住的情意。

是我太傻,居然一直没有看出来。以为他是性子太过内敛,不习惯说儿女情长。原来,真正深爱一个人,哪怕不用言语,一个眼神就可以。他看我的眼神,何曾有如此的真挚热烈?

都是我自导自演的独角戏。

这场戏,就让它在决战之日落幕吧。

我是冥界主上月神,守护六界是我的责任和荣耀。即使,我和润玉决裂,也不会背叛自己的职责。

血雨腥风,尸横遍野。我知道,不杀死穷奇,这场劫难就不会停止。我的灵力不足以杀死穷奇,但我可以利用天罚杀死穷奇。

计划成功实现,我的蛟尾死死缠住穷奇,八八六十四道闪电同时劈下,穷奇发出惨绝人寰的叫声,我身上犹如经历过千刀万剐,鲜血淋漓,渗入骨髓的痛苦,眼前似乎一片迷蒙,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

我的身体无力地坠落。一个披着银色铠甲的身影飞身而来,熟悉又陌生的清冷香气。我强忍着的泪水簌簌而落,这时候,他情深义重给谁看?我用不着同情和怜悯,随即用尽最后的力气,甩开他的手臂。

等到我醒来,已经在忘川河水底下的寒冰洞。受过天罚,渡过一道劫数,我应该只是魂魄罢了,可我拥有新生的肉体,不仅如此,我的神识保留得完好无损。

冥界月神除非有至亲至爱的眼泪,否则肉体无法新生。那我为什么会有神识呢?就算肉体新生,神识也会灰飞烟灭。

最不可能的可能,我不愿相信。

手腕上的晶石散发着蔚蓝色的光芒,在我周身形成一道屏障,强大的神泽龙气,我不得不相信,晶石里居然被注入了润玉半身修为。

“为什么?”我喃喃自语。

屏障化成一面镜子。我看见,镜子里,我消失的那一刻,润玉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他的白衣,他心灰意冷地躺倒在战场上。

黑暗的寝宫里,他呆呆地坐在我曾经睡过的榻上,泪流满面。

素心告诉他,我送给他同心结。他小心地握着那枚同心结,痛不欲生,哀恸地悲鸣,“阿弥,我是真心的,十足的真心。”

“我以为那不是爱情,懦弱地不敢承认,我深深地爱着你。”润玉带着泪打开桑落饮的酒坛,喝一场,醉一场,哭一场。

“求求你,不要糟蹋自己的身子好不好?我舍不得……”我终究也放不下他,看着他白天依旧是霸气十足的天帝,晚上却是一个沉溺于悲伤,靠醉酒麻痹自己的男人。

“陛下,这身寝衣旧了,您看是不是再做一套?”小仙娥小心地替润玉换上边上已经脱线的寝衣。

“不必麻烦,以后也别提这种小事。”润玉面无表情地回绝。

等到躺在榻上,他向身旁伸手,仿佛旁边有什么人,唇边扬起温柔宠溺的笑意,“你从前给我做了许多寝衣,如今就剩这一件了,什么时候再给我做新的,阿弥?”

眼泪瞬间决堤,我哭得不能自已,润玉,你真的是真心爱我吗?你的真心为什么来得那么晚?

我的眼泪止不住地流,滴落在冰面上,坚固的寒冰出现了一道一道的裂缝。

碧水告诉我,除了天罚,我还有情劫。难道,我的情劫就是润玉?寒冰洞的坚冰就算是灵力也破坏不了,只有真心的泪水才能融化。

润玉一日日地自我折磨,我感受着他深切的思念和眷恋,泪水不断融化着坚冰。

某日,一片银色的龙鳞落进忘川河水,化作一柄匕首,银光落刃,寒冰洞的坚冰分崩离析。我抬手接住那片龙鳞,是应龙身上唯一的逆鳞。

润玉,或许我们来不及从头喜欢,但是余生,我愿意和你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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