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酣中的彩铃声

孔玉中

吃过中午饭没过多长时间卧室里就响起了沉重而香甜的酣声。每天这个时候都会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这是余正国到城里来形成的习惯——吃过午饭瞌睡就来了。他今天睡得特别香,酣声扯得一长一短,像是一位粗蛮的汉子拉扯出的十分难听的二胡曲。老伴听着不耐烦了,跑过去拉住了呼声大响的卧室门。突然,枕头边不远处的手机响了,拉着大酣的余正国被惊天动地的彩铃声猛然惊醒。他带着梦酣赶忙翻过身来,抓起了躺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喂,你是哪位呀!”

手机那头传来一个粗乎乎的男子嗓音:“是大侄子吗?你在家呀……”

余正国半天才听出电话那头的人是他老家的一位远房叔叔名叫余富财。

余正国原在老家的一所小学任教,十年前退休后跟随在县政府工作的儿子到城里来居住。在离开老家的这些年里他很少有机会跟余富财见面,更没有什么人情亊故方面的往来了;今天却奇怪了,这个在他的视线里消失了多年的人突然给他打来了电话,还说要到他家里来……

十年前,他是村上有名的贫苦烂干户。那时他的老婆就患着治了多年都未愈的咳喘病,经常打针吃药,14岁的儿子又在上初中,家里就全靠他一个人忙里忙外地跑;种几亩地的庄稼一年下来收不了几个,还不够开支家里的正常嚼用;孩子上学的费用有时都是向亲戚借来的,一家大小生活过得十分难肠,住的是上世纪60年代搭建起来的几间烂房房;屋子里是满眼的塌墙破炕,黑灰尘埃到处飞扬,进来个客人连搁屁股的地方都没有。村里的人家有时过个婚丧嫁娶的事儿必然要到他家里来邀请他。这时候,他把自家的街门朝里锁起来,自己躲到屋子里去,任凭街门外头的人咋喊咋叫他都不开门。后来村里的人们有亊就都渐渐地不请他了。有人给他送了个外号——余死人,打死都不开门……

道究这个当时有名的穷苦人今天来找他有什么事呢?余正国费心地猜测着。

正在余正国疑惑不清的时候,突然门铃响了。

进屋来的正是刚才给他打来电话的那个远房叔叔余富财。

“您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余正国惊讶地问。因为余富财从未来过他家。

“我来之前从你弟弟那儿打听到的。”余富财嘿嘿一笑说。

“噢,我说呢,刚才您在电活里没问我住在哪。”

让余正国更加惊讶的是,以往的余富财衣裳褴褛,蓬头垢面,见了他就令人一阵厌恶发呕。可现在来到他面前的这位余富财和过去相比简直是天地之差,完全是两个人了;一身的蓝西服西裤,崭新的黑袜子,透亮的黑皮鞋;曾经苍黄的脸上涂上了丰润的黝黑,露着银丝的短头发修饰得齐整而光亮;唯于以往不同的是:脸上刻满了沧桑的印迹……

“您是搭便车还是坐公共车来的?”余正国下意识地问。

“开车来的,就停在你楼下的院子里。”

啊!余正国心里暗暗吃惊。他立即起身和余富财一同来到阳台上,目光透过玻璃窗朝楼下望去——一辆崭新的“大众”小轿车正停在院子西面的一角,周身闪烁着银亮的光晖……

真不可思议呀,这个过去穷得连人情礼钱都拿不出手的人,现在却……

“你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吗?”余正国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极不合时宜地在这个时候催问起他的远房叔叔来。

余富财忙从兜里掏出了一份红艳艳的纸片儿放在茶几上微笑着说:“儿子大后天要结婚了,我来请你呀!”

“啊呀,富财叔可真有福气呀,牛奶有了,面包有了,儿媳妇有了,小车有了,一切都有了,这世上的美事儿全都跑你家来了!”余正国感慨地说,“富财叔,你是靠什么突然发的富呀!”

“嘿,大侄子,你就知道我还能靠什么呢。”余富财好像心里泛起了一股难言的滋味,眼神突然黯淡了,“前些年队上有人要退地,我咬咬牙横了横心就把那些地都揽过来种上了。这些年就是靠那50多亩地搞起了玉米植种才有了我的今天……”

屋子里响起了哄然的笑声。欢快的笑声飘到了打开的窗外,在正午鲜亮的阳光里久久地碰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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