疗效

1.特效药

“喂,孩子爸,今天我去开家长会的时候,听小聪他们班葛亮妈和朱志群妈说有个什么高考群,里面有很多考试的内幕呐。”吕丽琴在水池边洗着碗,突然对蹲在门口的男人说。

“别听那些,哪有这种好事。肯定都是骗人的。”肖自强正在检查明天开工的工具,今天干活的时候打断了三根冲击钻的钻头,他有点肉疼。

“你还真别不信。她俩发现我在旁边偷听,就跟防贼似的走了,肯定是真的。你想想,葛亮和朱志群成绩一直和咱家肖聪差不多,可是这两次模考排名都提了十几名啊。”

“真的假的啊?”肖自强手上停顿了一下,顺势半站起来舒展了一下因为久蹲麻痹了的腿,又低下头忙活了起来。

吕丽琴洗完碗,走到肖自强身边,这才发现纱门的纱子也坏了,虽然才刚刚五月份,就已经有蚊子出没了,要是夜里叮了儿子就不好了,吕丽琴寻思明天要赶紧去买一张换上。

这是肖自强和吕丽琴在县城为给肖聪陪读租的房子,因为经济条件有限,房子十分简陋。冬冷夏热不说,到了雨天屋顶还漏水。三个人挤着一间房,一半给肖聪写作业和睡觉,另一半空间用一个旧屏风隔开了,摆放着一张脱了漆的饭桌和一张狭窄的双人床。

肖自强在县里跟了个装潢队干着有一天没一天的活儿。吕丽琴负责给肖聪做饭,顺便给一起租房子的几个没有家长陪读的学生代做早晚饭、洗衣服和打扫卫生,每个月赚点伙食费贴补家用。

吕丽琴很快打听到了,是有那么个高考群,每次考前都会发布重要的考试资料,说白一点就是群主有内幕能提前知道重要的考题。只不过加群需要交五千块的加群费。

似乎是不相信吕丽琴能交得起这钱,吕丽琴问起的时候,葛亮妈竟也没藏着掖着,反而说起来还颇有些得意。

“这个不会是骗人的吧。”那个身着时髦套装的女人露出的鄙夷眼神刺痛了吕丽琴,她不禁提高了嗓音。

对方没说什么转身踏着高跟鞋走了,吕丽琴耳朵里仿佛听到她嗤笑了一句“穷酸。”

直到墙上钟的指针跨过了一点,屏风那边才传来书本放下的声音,紧接着是一阵窸窸窣窣的脱衣服声。随着“啪”的一声响台灯被切断了光晕,没过一会儿,那边便没了声响。

吕丽琴和肖自强说起要交钱进群的事情,肖自强自然是不信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只怕这几个月的生计打了水漂,劝她别胡思乱想。吕丽琴却是摇摆不定,一会儿附和肖自强的说法,一会儿又叹着气说“要是真的呢?”

两人不知商量了多久,还是没有结果。

“不许折腾那个,快睡觉!”最后,肖自强不耐烦地扔下一句话转身冲着墙闭了嘴,却留下吕丽琴在床上辗转反侧。

水从关不紧的笼头中一滴又一滴地挤身出来,投入水池的怀抱,节奏虽然缓慢,可却令人烦躁不安。贴着墙的肖自强已经打起了鼾,可那轰鸣却仍盖不过那烦人的水滴声。那细微的声响仿佛不是打在水池里,而是敲在她的心头。

无边的夜色中,她紧紧地握住了手机,仿佛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第二天晚上,吕丽琴向肖自强郑重宣布自己加入高考群的消息,脸上洋溢着抑制不住的喜悦,比肖聪刚出世的那一刻还要光彩照人。

“孩子爸,知道我在群里看到谁了吗?葛亮和朱志群的妈,还有丁浩宇和谢玲玲。”

“你真的交了五千给那不靠谱的骗子?我看你真的是疯了!”肖自强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第三次模考之前,群里上传了一个复习压缩包。吕丽琴去了文印店,请店主帮忙打印出了一大叠资料,花了她五十几块钱,快抵得上三天的饭钱了。

她手忙脚乱地把资料塞进买菜的袋子里,如获至宝般地抱回了家。

“小聪啊,你要好好学啊,只要过了这一关,等你考上了大学,就能像我们村里的陆工程师那样出人头地了啊!”打印出的那叠A4纸上沾着一大块绿色的污渍,还隐约散发出一股烂菜叶的味道。

肖聪皱了皱眉头没有应声,只是仰头喝干了杯子里的牛奶,就把头埋进了面前那堆如山一般高的试卷当中去了。

两天后晚饭的时候,吕丽琴的手机上收到了三模的成绩通报。

“孩子爸,分数……分数出来了!”她放下吃了一半的筷子,举着手机的双手发着抖,声音也不自觉地变了调。

对于上个星期吕丽琴瞒着自己打了钱的事情,肖自强还没有消气,他自顾自地就着辣酱豆芽扒着白饭。“三十几名啊?”

吕丽琴只顾使劲摇头,嘴里一句话都说不出。

看着眼泪水簌簌往下掉的女人肖自强觉得有些不对了,他也住了筷子,“不会吧,难道掉到四十几了?”

吕丽琴哆哆嗦嗦地把手机屏幕往肖自强面前一放。肖聪的名字前面有个模糊不清的数字,好像,好像是个12。

筷子“啪嗒”掉在了桌子上,肖自强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那天晚上,吕丽琴给所有孩子的夜宵里都加了一个鸡蛋。

紧接着的两次模拟,肖聪都考得出色,甚至最后的一次,他还挤进了全班前十。班主任直接找到吕丽琴,说以这个成绩肖聪上本一绝对没问题。

2.副作用

一栋低矮的平房门口,一个头发花白、腰背佝偻的老太太坐在小竹椅上低头缝补着什么。

这条藏青色的运动裤是肖聪进校时买的校裤,早已经洗得发了白,膝盖的地方更是只剩下薄薄的一层,对着太阳看去都可以透过光来。

“哎呀,妈,不是和你说过好多遍了吗?那条裤子肖聪穿不下了,别补了直接扔了吧。”吕丽琴在一边准备晾晒刚洗好的衣服,嫌老人坐的不是地方碍了脚。

“还好好的呢,补补还能穿。”老太太牙口漏风,说话不清楚,眼睛似乎也不大好使,戳一针下去要翻来覆去确认好几次。

“我说穿不下啦,快扔了!”

“他穿不下你可以穿啊?”老太太头都没抬,眯着眼睛继续手里的活计。

“我怎么穿他的裤子?”吕丽琴见老太太不听自己的,胸口突然一阵气闷。

“你不穿,我补好了自己穿,挺好的一条裤子。”老太太转过头,不再理会吕丽琴。

“随便你吧!”

吕丽琴晒完衣服,已经被头顶灼热的日头烤得头昏目眩。她还记得,考完试之后,她和肖自强都兴致勃勃地要给肖聪庆祝,可肖聪的情绪之后却一直不大高涨,连填志愿都是兴趣缺缺。

出分的那天,也是这样一个阳光明媚的天气,手机短信提示音响起的时候,她刚刚做好了中饭,然后就收到了一个让她至今都不敢相信的结果。

肖聪的总分竟然连500分都没有考到。一开始,吕丽琴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以为是老师改错了,以为是短信发错了,对每个人都一个劲地念叨。直到肖自强把租的房子里的东西都砸了个遍,她才终于闭了嘴,接受了事实。

七月初的时候,一家三口带着两蛇皮袋的行李偷偷回了家。走的时候意气风发,回来的时候灰头土脸。

“妈!干嘛把这破裤子又放我橱子里啊!”自从回到了老家,肖聪的每一天都过得浑浑噩噩,二本线都没有达到的落榜生,不知今夕,也没有未来。他心里窝着火憋着气,做什么都没劲头,也看什么都不顺眼。

“哎呀,是你奶奶,别气别气,我这给你拿走。”吕丽琴把裤子扯出来,直接扔进了垃圾桶。“都跟她说了多少次了……”

肖聪“砰”得关上了门,把吕丽琴的后半句话挡在了外面。“……她就是不听怎么办。”

吃晚饭的时候,肖聪还是没有出房间,吕丽琴只得又把饭放在了门外的小凳子上,老太太却扶着拐杖站在门口没走,有一搭没一搭的自言自语。

“我说老肖啊,你不是说回家来找关系给小聪谋条生路的吗?怎么几天下来了,都没个说法啊?”

“哎,这一年没到头,有本事的都在外面混。这会儿哪能找到什么好工作啊,再等等吧。”这两天,肖自强也确实走了好几家亲戚朋友,可好话说尽,却都没有给他明确的答复。现在村子里除了连肖自强自己都看不上眼的小油漆厂子在招工,可怎么说自己儿子也是读书的料,怎么能干这又脏又累,一天还就三十的工资的活儿呢?

“可你看小聪他这个样子——”

“你不说我也知道,你以为我就不着急吗?”肖自强的脸色挂了下来。

“你妈今天又补小聪的裤子了。我都跟她讲了多少次了,她就是不听。”吕丽琴不敢再说给肖聪找工作的事情,转过来抱怨起婆婆来了。

“哎,你听见我说话了没啊。你家老太太耳朵聋,怎么你耳朵也不好使啊。”

“咣当!”还剩下一半米饭的碗被扔在桌上,筷子则分了家散在地上。等吕丽琴回过神来,视线里已经看不到肖自强的背影了。

“小聪,你是不是饿了?想吃点什么吗?”

“不要!”肖聪面无表情地甩过头就往水池走去。

“小聪,你别喝生水啊,妈给你凉了一壶凉白开呢。”

肖聪把水龙头打开,歪着头喝了一大口。

“小聪,你看妈这里有点钱,要不你约几个同学出去散散心吧。”吕丽琴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红票子,塞进了肖聪的裤子口袋里。

“你是想让别人看我笑话啊?”肖聪斜了吕丽琴一眼,屐着拖鞋回了房间,就往席子上一仰。

“小聪啊,你别急啊,你看你爸不是正在给你找门道呢。你自己也想想看,有什么想干的事情啊?”

肖聪把被子往头顶一蒙。

“要不,你去复读?”吕丽琴不死心,试探地问了一句。

肖聪依旧一声不吭,下了无声的逐客令。

“我说你这个孩子怎么——”吕丽琴咬了咬牙,硬生生地压下了火气。“………算了,你还是好好休息吧。”

刚掩上房门,吕丽琴就撞上了刚从外面回来的肖自强。只见他脚下带着风,一脸忿忿不平。

“孩子爸,你怎么了?”

“怎么了怎么了,你还好意思问我?刚才我在路上遇到前头刘瘸子了,你看看他们家乐明多给他长脸,这回考上科大了。你不知道刚才他阴阳怪气嘲笑我的样子,好像从此就高我一等似的。”

“你什么意思?敢情人家乐明是吃藕长大的八面玲珑,你家小聪是给我亏待了,尽给他吃山芋了不成?”

“老子在外面受了气,你还跟我发什么神经?”

“就你受了委屈了不起啊!我告诉你肖自强,这种老鼠钻风箱两头受气的日子,我也受够了!”

“你瞎嚷嚷什么!还不是你听信了那个什么高考内幕群能押中题,让小聪靠搞那些小动作过关,不然他会连二本都考不上?”

“你当时不是也高兴地跟什么似的,现在反而都来怪我?”吕丽琴终于忍不住歇斯底里地发作起来。

两个人的声音越来越高,紧接着传来了乒乒乓乓打砸东西的声音。

肖聪躺在床上,茫然地看着高高在上的天花板,面无表情地戴上了耳机,打开了手机游戏。

第二天一早,肖聪一声招呼也没打,离家出走了。

3.后遗症

肖聪离家已经快一个星期了,不知道去了哪里,打电话不通,也没有一个电话回来。肖自强和吕丽琴几乎打遍了肖聪同学和老师,还有自家亲戚朋友的电话,除了偶尔收获几句虚情假意的关怀,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真的关心肖聪究竟去了哪里。

短短几日,肖自强看上去仿佛老了十岁。吕丽琴则整日唉声叹气,以泪洗面。

这是怎么回事?究竟是谁断了我们的活路?肖自强看着屋子后面干涸的河床,眼前浮现出自己吊着小时候的肖聪假装往水里扔的情景,鼻头猛地就是一阵酸。

都怪那个陆国平,一定是因为他改了水道,把我们家的好运气都带走了。不行,我一定要他好看!肖自强恶狠狠地将手里燃尽的烟头扔了出去,心里抖生怨念。

不知怎么的,陆国平这两天突然犯了心绞痛,那如被巨石压迫般的疼痛时不时地就一阵阵往心口逼。

孙玉槐从厨房端出来一盆菜,刚放在院子里的小桌上,眼里放光的三个孩子就一个个地都扑了过来,顾不得手脏就拈了往嘴里塞。

“没规矩,都坐好了再吃。”刚从田里看过水情回来的陆国平刚在路上忍过去一波疼,进门一看到孩子们的样子,立马教训道。

三个孩子看样子都怕陆国平,不敢再动手,只眼巴巴地盯着孙玉槐。

孙玉槐手脚利落地给五个碗盛满了饭,递上筷子。三个人迅速把碗传开来,又齐刷刷地看向在桌边坐下来的陆国平,见他点了头,才敢再举起筷子往那盘子里伸。

“你们筷子上都长了眼睛吗?怎么尽挑肉吃?”孙玉槐嘴里说着,眼里却闪着泪光。她把豇豆炒肉往三个孩子面前推了推。

“老陆,你也吃吧。”孙玉槐在孩子们翻飞的筷子下拦下一块肉,放进了陆国平的碗里,自己就着咸菜扒拉了两口饭。

陆国平抬起手,把肉又夹给了孙玉槐。最大的姐姐看了,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已经夹在筷子上的一块肥肉放进了陆国平的碗里。孙玉槐摸了摸她的头,又把碗里的肉夹给了她。

“陆工程师,你怎么还在家里啊。外面出大事了!”一家人正吃着饭,门口突然闯进来一个满头大汗的小伙子。

“怎么了小顺,你慢点说。”孙玉槐倒了一杯水,就往来人手里递。

来人一股脑把水倒进了嘴里,抹了一把汗说道:“陆工程师被人捅蹩脚了,有人在队里闹,说引水上渠坏了风水,要队里给个说法呢。”

“是谁这么缺德?大家都知道截流引水那都是给村里灌田用的。怎么说是坏了风水呢?”孙玉槐诧异地问。

“还不是村南头的肖自强。听说他儿子前些天离家出走了,他硬是说是河流改道害的,这两天不是在队里闹,就是到处逢人说你坏话呢。

“现在这事闹了大,我早上刚听说三领子村和万家村都派了人来吵,说引的水没走他们村田上过,让村长给出上头批示的文件呢。可是当时改道的时候村里又没找相关部门办正规手续,上头要下来查这件事呢。”

“什么?”陆国平又是一阵心悸,一屁股跌坐在了小凳上。

“你看看大嫂子和这几个孩子,也是可怜。你好歹是个工程师,家里连肉都吃不上,说出去谁信啊?”

孙玉槐把小顺送出门,落下门栓。三个孩子看得出气氛不妙,赶紧吃过饭就躲房里去了。

“你杵家里也不是办法啊。”孙玉槐看着愁眉苦脸的陆国平,心里也是急得不行。“当初说要改河道的时候,村里人不是都支持你的吗?村长和村支书不也都发了话签了字的嘛,你还是赶紧去找找他们帮你出个证明啊。”

陆国平理了理头绪,决定还是先去村公所问问情况。可等他到了地方,既没遇到肖自强,也没看到村长和村支书,里面的人说他们都出去了不在。

他又决定去两人家里找人,有个平时和陆国平有些交情的村干部偷偷告诉他,去了两个人家里也肯定找不到人,他们俩不仅是在躲纠缠不休的肖自强,也是在躲陆国平呢。

陆国平先是不信,要说躲肖自强还有道理,为什么要躲自己呢。可等他又吃了两回闭门羹才彻底明白过来,这公家是不想出面管这事了。

等他饥肠辘辘地回到家,天已经黑透了。见他一脸的疲态,孙玉槐知道事情没办上,她赶紧把捂在灶上的饭给他端了过来。

陆国平食不知味,手边的电话却响了起来。是村支书李民打过来的。

“喂,老陆啊,其实说起来这事也不是什么大事,算在你头上顶多就是个私挖水渠,罚些钱就算了,当然,这钱我们来想办法解决。可要是非搁我和村长头上,那就是违规了,得领处分啊。陆工啊,我看你就多担待点。回头等事情过去了,村里再多给你们家补助。”

李民的话说得飞快,陆国平一句都插不上嘴,直到放下电话才发现,自己的手心里攥着一把汗。

当时做水利的时候是村长李继先找上的自己,一开始也是拒绝的,要说最后也是为了三百块钱松了口,那也是一心想着全村人好啊。明明当时都打了包票说没问题的,这会儿真出了事情,为什么所有的错却都要由自己担着。陆国平怎么都想不通。

上面的人来的那天,肖自强和邻村几个代表在村公所站成一溜排,你一言我一语,说得义愤填膺,口沫横飞。

肖老太太颤颤巍巍地挤在人群中,却不停地跟身边的人说着。“好人啊,国平是个好人啊。”

后来,陆国平在村公所的大门口犯了心肌梗塞,被送去了医院,差点就没抢救过来。

陆国平被送走之后,上面的几个调查员当天就回去了,肖自强躲在一边也不敢再闹腾了,调查也就这么不了了之。

半个月后,听说陆国平出院回了家,肖自强总是被吕丽琴催着来道歉。可每每想起陆国平媳妇儿那天上救护车前看向他的恶狠狠的眼神,每次临到了路口他还是打了退堂鼓。

这天傍晚,肖自强终于鼓足勇气上了陆家的门。

“滚!别让我们再看到你!”

还没见到陆国平,肖自强就被孙玉槐挥舞着扫帚赶出了门,他从陆家院子里踉踉跄跄地逃上了大路,拎着两盒牛奶一个没站稳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突然,他看到不远处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脸晒黑了,肩膀也更瘦削了。

“小……小聪。你……你回来啦……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你看我……我这是……”肖自强想站起来,可一着急怎么都使不上劲。

肖聪没说话,只是走过来搀起肖自强。

“哦对了,我已经帮你安排好了,等过完年,你就上郑州给你大舅公家的表哥做事去。”肖自强把牛奶留在了陆国平的门口,扶着肖聪的手臂说。

“嗯,好。”肖聪意外的乖顺,低着头应下了。

两个人互相搀扶着朝着家里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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