贱货排行榜：子波皇家赌场
1
这个世界有很多人死去，会进入一个名叫25时61分的中转站。过着和我们一样的生活。
因为活着的人仍然思念着他们，爱因思念而偷生不灭。只有等到某一天，世界再也没有一个人想起他们，他们的魂魄才会随之转世下个轮回，再玩再死。
通常，我们不会称呼他们为鬼，而是客人。
我和薇薇安是愿望火车的列车员，即，运送客人前往25时61分的中转站。当凡间有人思念他们时，再将他们运回人间，和想念他们的人见上一天。
列车抵达25时61分中转站时，四周冒着纯白色的雾气和烟，客人们随之从列车上走下。
这是一个非常大的中转站，站台停靠着几十辆启程回程的火车。远处是绵延不绝的黑山，山下有几架飞机起飞降落，从我的目光看去，就像是没有脚的鸟一样。
我和薇薇安在站台，手中各握着一支长长烟灰的香烟。
我问薇薇安说，为什么会有飞机？
“思念无国界，国外，也许还有想着他们的人。”
车站中的广播播放着标准的京味普通话：“看着天上的星，它会告诉你们要去哪里。”
客人们看着天空，都能找到属于自己闪亮的星，随之沿着既定的轨迹行走，不再困惑而坚定。
我问：“这回程的车什么时候开，回程的人什么时候来？”
薇薇安答说，时间不好定，有时候快，有时候慢。
“那你带我去那个25时61分中转站转转吧，我看看能不能找到我女朋友聊聊天。”我问她。
“这可不行。”她摇摇头，“那是客人们去的地方，你还活着。不属于这里。”
她伸手指向另个地方，“如果闷，我带你去赌场玩玩。”
2
我们朝着月光透射的方向行走，行至一片空旷的广场，立着几个丰功伟绩的石碑巨人。传来轰隆劲爆的迪斯科乐声，穿过一群跳舞的老大妈，看见几十级台阶，沿着台阶蹭蹭向上，到头是一个有点像博物馆的建筑，很大，牌子上霓虹灯一闪闪亮着“子波皇家赌场”。
旋转大门站着接待的服务生，当我们进入，响起了“嘀”的一声，这是说明我们的讯息已经列入档案。
赌场内是永远21摄氏度的中央控制气温。贴心的服务生递来了橙色的爱马仕披肩，我瞬间感觉整个人高贵起来。
“我们去楼上员工福利部吃东西吧，有很多好吃的，都是免费的。”薇薇安提议说。
去二楼的扶手电梯就在赌场中央，赌场中有一百多张赌台，五光十色的老虎机，还有美股走势屏，足球比赛直播，这个世界，什么都可以赌。
我突然有了一丝疑问，“这些人不都死了吗，他们在赌什么啊？难道是冥纸冥币吗？”
薇薇安轻声回答：“他们在赌命。”
赌的是下一生的性命。其实每个人的一世都是五十年，一年按照12个筹码计算，一共600个筹码。如果赢了，获得筹码越多，下一世就能活得越久。如果输了，那下一世你就少活几年。
说话间突然有一只皱巴巴的手抓住我。是一位穿着黑色唐装红绣边的老妇，灰白的头发整齐盘于脑后，戴着一个金丝眼镜。
“小伙子，你帮我看看，我这牌抓的是什么？”老妇颤颤地问我。
我凑近一看，四条A。桌面上堆积着一百来个筹码。
“哇，大妈，你这是A炸啊，下辈子你铁定还是个老不死的。”我回答说。
“哎…”她并不是太高兴，“我这要赶火车呢，不想玩了。”
“这稳赢了为什么不玩啊？”
“没有什么事是包吃的，小伙子。”她向上瞧了我一眼，“你要是喜欢，这把牌给你玩。”
“可以…”我随口的那句“啊”还没说出来，发生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薇薇安用力想要拽走我。
第二件事，老大妈跳了起来，把我按在赌台上，收回了她的筹码，然后跐溜一声跑了。
“坐下了，就是你来玩。”金发的奥地利男荷官用流利的中文说。
“可是，我还活着，没有筹码玩啊。”我说。
“有，你的筹码就是你的余生。”薇薇安难过的叹了口气。
奥地利男荷官掏出个扫描器将我从头到心脏“滴”了一下，从筹码机内唰唰飞出一堆筹码，整了整，放在我面前，约600个，堆得很高。我摸着那些筹码，圆形的，每一个都在闪闪发光。
不过我感觉自己应该是被套路了，估计坐庄的荷官抓了一副同花顺什么的。
我计算了下，刚才的赌资大约有100多个筹码，也就是十年的寿命，哎，就当自己做好事少活了十年吧。
“开牌。”奥地利荷官说了一句。
“四条A。”我把牌放在桌面上，心扑通扑通跳着。
“好牌！”他竖起大拇指，“继续分牌！”
“啊！！！”
薇薇安摸着我的头，“你连玩什么都不知道吗？你玩的是21点，4条A，分4份牌，赌注放大了四倍。“
我的脑子一阵嗡嗡，接下来分的什么牌我也不记得了，只记得薇薇安再次用五指掐疼我的肩膀时，我瞅了瞅桌面，只剩下一百多个筹码。
我的余生只剩下了不到十年性命。
如果突然有一刻你知道了你什么时候会死，那你还能不能好好的活？你会不会活的很勇敢，因为这十年无论你做什么事都不会死。你会不会活的很难过，因为还没有长满皱纹就要和世界说再见。
“买单。”奥地利荷官说。结束总要买单。
薇薇安唤我起身，我脑袋仍旧是一片空白的状态，被她拖拉着离开赌场。
二人坐在露天广场中心的喷泉池边，池中突起一尊爱神的雕像，唰唰啦啦的水从爱神石像的十个指头和心脏里喷了出来，一把射在我的脸上，稍微清醒了些。
十年还有3650天。而此刻是我余生最年轻的一天。
我一支支的抽烟，说：“我恨子波。”
“子波是谁？”薇薇安问。
“就那个赌场啊，子波皇家赌场。”我指了指不前方赌场的霓虹招牌，“这个叫子波的人，骗了我的命。”
薇薇安说，你想赢，就要做好承受死的勇气，况且，你再认真看看，这个赌场并不叫子波。
入夜时分，赌场灯火通明，那个霓虹招牌的灯突然亮的很高级，上面写道：“孟婆皇家赌场。”
“我擦！”
3
“李大白，我们来做一道算术题。”薇薇安说，“我们都会一门武功，叫做《贱货排行榜》。”
《贱货排行榜》的规则是，排行榜第一名位置就是我们心里最爱的人。如果这个第一名保持十年不变，那你爱的人就会无条件回到你身边，嫁给你。
召唤出排行榜。我的贱货排行榜No.1显示的是“奈子”。而薇薇安的No.1显示的是“爱神”。
我和薇薇安的第一名爱人都保持了二年，还差八年。
我爱的奈子小姐已经死了二年，也就是八年后，我爱的“奈子”会复活过来，然后嫁给我。
可是我刚才在“孟婆皇家赌场”输了我的命，也就是说，我人生剩余的时间只有不到十年。
“我可以帮你。”薇薇安说。“只要你能令我爱上你，改变我排行榜第一名位置，也就是说，十年之后你会在突然死了，但是第二天又会复活。”
“你为什么要帮我，你不想爱那个爱神了吗？”我有一丝疑虑。
“反正爱的都是不可能的人，爱谁还不都是一样吗。”她无奈叹息。
“这很好啊，一举两得啊。”我拍了拍手，顺便掀开衣服，露出颈下的锁骨，“快点来爱上我吧。”
“好。”她突然抱着我，坠入了身后的喷泉池内。
我毫无预兆地喝了几口水，味道有点甜。呛到鼻子里，流出涩涩的眼泪。
薇薇安的头发湿透，那细软的发湿湿贴在脸上，她的眼睛看着我，我的泪眼中看着她。
这个喷泉池叫做“爱河”，只要一起喝了泉水，就会开始爱上对方。
我和薇薇安沐浴在爱河中，扑腾着身子，天空高高挂起贱货排行榜。然后“嗖”地升起一串烟花。
我的排行榜上变成了：No.1奈子 No.2薇薇安。
薇薇安的排行榜上却依然是：No.1 爱神。
“妈的。”她吐了口泉水，“老子就是长情。”随后她起身走出了喷泉。
“那我怎么办啊。”我在水里像鸭子似得游了会，水温还是很舒服的。
“走吧。回程的列车就要开了。”薇薇安回头对我暧昧一笑：“来日方长，你这小贱货总有办法让我爱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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