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事:想不想玩点有趣的》

1

我怎么发现地球上没人的？是先发现高速路上没了声音，没声音就是没了车，没了车就是没了人，我家在高速路边，高速上什么时间都有车的，但突然就没了声音。我好奇去看，可窗外的天上就好大一个红月亮，周围的树木黑魆魆的，死静来的一阵一阵。因为太晚了，我也没太在意。可到天亮以后，我下楼想买早餐，却没人卖早餐了，也没人买早餐了，也没有公交，也没人等公交了，人就这样，一下子全没了。我到处去找，但地球好端端的又突然开始转，我被抛到了天上，天上看的清所有地方，我看到地球就是没人了。

还有狗和鸟吗？

应该没有，这我没仔细看，当时，可这个重要吗？人都没了，还管狗和鸟。为什么要问狗和鸟？

我随便问问，想到了问的，不用管，你接着说，然后呢？

“然后地球就和玻璃一样，一块一块的破掉，”夏原双手比划稀里哗啦的形状。

还有呢，吗？

没了，后来就没了。后来我就醒了。

“你这个梦除了月亮大，做的好无聊，”闪闪推推眼镜，翻个白眼，就继续看书。

夏原吃了个大大的瘪，他把自己这几晚接连做的梦和闪闪说了一遍，他以为闪闪会从中捕捉到什么的，但闪闪的聪明好像只在读书上管用。在预兆方面，闪闪和其他人一样迟钝。夏原巴巴嘴回到座位，虽然不被理解，但他还有隐隐的高兴和雀跃，因为好像被选做先知了。

上课的是历史老师，巧的是这节课他讲到历史转折需要的前瞻性和勇敢。夏原受到启发，于是下课后，他鼓起勇气追了出去，将自己的梦说给了戴厚厚镜框的历史老师听。果然，历史老师睿智的连连点头，还追问细节，听过夏原的的描述，他摇头晃脑，变得神神秘秘。这让夏原舒了口气，他也开始相信自己的梦了，之前他只是希望被重视。历史老师告诉他历史的多次转折，都和梦有关系，比如唐太宗的应梦贤臣，还有周文王梦到的飞熊。

“不过，你梦的不多，你今天晚上再做个梦，看能不能知道的更详细点，很多伟大的前身都普普通通，”历史老师的后半句鼓励了夏原。而当晚，他果然又梦到了，又或者说，梦成现实了。他半夜热醒，痴痴迷迷的看到了一个好大的，大的将把天给盖住的红色月亮，在他准备用手机拍的时候，又骤然惊觉窗外的静态，真的没一辆车行驶过，他探头出去，好多的树都似乎有了呼吸，那树隙之间的微微白光，好像树的眼睛。

夏原强迫自己安定下来，赶紧入睡，他担心错过梦中会出现新的讯息；也许第二天，这世界真的就变了。但可惜的是，之后他无法入睡了，因为他的急迫，他一直都想着明天怎么和人说月亮的事，所以一直恍恍惚惚的，在半梦半醒间。等到天亮，他疲惫的下楼，走到大街，经过包子店的蒸笼源源滚滚青白色的气雾。公交车上，他的包子被挤扁了，他闻到谁身上都有汗臭味。

他上课，然后迫不及待的想下课，又想上课的时间拖长一点，因为他的说辞整理的还不够吸引人。下课，他紧张的进到办公室，走到历史老师的身边，想小声说话，但历史老师哼了声，让他大声说出。他瞧了瞧别的老师，好像都没在意，就试着加高音调。

“所以，很有可能这真的会发生？”历史老师认真的问。

是，我想也是，不然就没必要让我一直做梦。

“让你一直做梦？谁？”历史老师奇怪的问，夏原没有回答，眼神飘忽，历史老师稍思索，就明白了，意味深长的发出一个“哦”字，然后指了指天，夏原为老师的聪明高兴，他眼睛亮亮的看着老师，历史老师的脚交叉着，脸上露出奇怪表情，似笑，似胸有成竹，他问：那你昨天晚上还梦到了什么？

昨天吗？昨天我看到月亮以后，又做了梦，但梦到的不多，就梦到了一个房子。

什么房子？

“一个楼，”夏原修正说法，“就咱们学校。浩然楼，浩然楼的楼顶。”

哪里怎么了？

有好多人，好多人都在楼顶上。

你不是说地球没人了吗？

“就突然出现的，梦是很片段的，”夏原赶紧解释，历史老师若有所思。突然打上课铃了，夏原就先回到教室，他心不在焉的上了节政治课。都没发现闪闪不时看他。下课后历史老师在他期盼中找了过来，担忧的和他说，楼顶那可能是诺亚方舟，可能是整个人类的希望了。

“诺亚方舟？”他惊奇极了，他没想到自己编的一个谎，竟然会被老师这么高度认可。历史老师透过眼镜锐利的盯着他，说：你要把握好机会，真的，是英雄造就的历史，没有英雄，历史就是个空壳。

夏原忽然感到责任感，他声音干涩的说：也许是假的吧，这毕竟是个梦。他说完这次讨论就停顿了，历史老师深深的悲哀的看他，然后转身走了。这让他意识到，他也许真的可以做个英雄。

接下来夏原跌入了迷失中，闪闪想找他说话，都让他错过了。

晚自习结束以后，夏原朝没有往校门迈步，他在操场上走了一圈，等没几个人以后，他往浩然楼跑，他一口气跑上六楼，从七楼的铁门槛中爬进去，铁门让人废了，铁门下面的柱子，被踢弯了几根，可以让人穿过去。七楼朝东的墙有个天窗，踩着石头爬上天窗，就到楼顶了。

夏原将夹在腋下的书放在水泥地上，然后头枕书上，直面星空，让他心旷神怡，有种天底下就我一个明白人的自豪和悲凉。四周是极渺小的声音，眼睛看，也只看到蒙蒙的光亮。他捏响指关节，怔怔的想，今晚一定要做个好梦的。

他醒的很早，大概 5 点多，之后他一直盯着天空，希望天空能掉下一块蓝色的碎片。他很惆怅，昨晚没有做梦，睡的非常爽。夏原在早自习的时候，偷偷用上厕所的名义找到了历史老师，历史老师很诧异他昨天晚上是在学校楼顶上睡的。然后又问他昨晚做的梦。

“做了，做了，昨晚做的，”夏原急促的说：“和你想的差不多，楼顶真的成了诺亚方舟了，上面好多人，成千上万，有人还在上面做起了买卖。”

那没可能吧，成千上万？那楼顶不就成平原了。做买卖的人是谁？

闪闪。

“闪闪？”历史老师蹙了蹙眉，“我会留意她的。不说她。你要是真的愿意做牺牲，我建议你可以住到楼顶去，反正你家里就你一个人住，为了得到更重要的消息，未雨绸缪，就只能辛苦你了。”

历史老师的话让夏原非常有成就感，但他仍不动声色的说：这是不是就只是做了梦，为什么是我呢？

“我不能回答为什么是你，可我相信会有这一天会到来的，”历史老师说，他的眼神坚定的注视夏原，夏原在他的眼里看见两只飞鸟，欢欣的鼓舞他。

夏原开始翻阅大量和末日相关的资料，时日一多，他的眉头更愁苦了，他再去看身旁的人，都会不时浮现冷笑，他的眼底所见人的种种作态，都和破碎、癫狂、沦陷扯上了关系。他看出了校卫队有意炫耀肌肉背后的愚蠢，简直比动物还愚笨，单以力量而言，水牛老虎都有不会去冒犯的领域。但这些人，穿橙色的背心，紧绷大腿的黑色短裤，在大庭广众下潇潇洒洒的走路，他们笑的也潇潇洒洒。似乎没有能够阻拦他们的。

夏原还从那些学霸眼里偶然见到蛇的光芒，隐忍又仇恨的他们，将校卫队当作心腹大患，虽然二者谁也不敢招惹谁，但学霸们相信科学、知识、文明，而校卫队仗着野蛮、粗犷的作态竟也成了个光环。

还有种人，他们自卑，夏原经过他们，莫名感到寒意。他愈发的眼冷肠热，他看穿了每个人每个动作之后的动机，那晦涩的让人瞠目结舌。他最讨厌从那些个八面来风，即优秀又好看的人，他每次看到他们都会胆颤，因为好像有双大手在捏他们。他心里悲哀焦急，却一点点忙都帮不上，而且屋漏偏逢连夜雨，他突然不作梦了。他在睡觉之前，全身心的戒备地球会突然的巨变，但在睡觉之后，在楼顶躺下之后，水泥地好像变得柔软了，他睡的又香又甜。

每天早读历史老师都会来嘘寒问暖，鼓励他坚持下去，顺便看记录的梦，历史老师要求他，把每个晚上的梦都记录下来，他要盘查细节，这就苦了夏梦了，他不大会编故事，但事到临头，也只能硬着头皮编了。

昨晚梦到：在楼顶上做生意的，有人吵架，因为做生意的人越来越多，他们为了抢生意，就打闹了起来。

昨晚梦到：因为做生意的打闹，大家的生活又开始乱了，为了惩治他们，就有人推选力大强壮的组成维和团。

昨晚梦到：有人嫌楼顶太小，提出设想，能不能在楼顶上，再修一栋楼，大地不够用，天空可以用嘛。

夏原编故事的能力大大长进，这让他愈发得意，因为历史老师的神色愈发凝重。周围的同学见他最近变的奇怪，但都大愿意过问，改变就意味有变故，变故是极啰嗦的事，他们没时间来听。唯一来问他的是闪闪。

闪闪说：夏原，你最近还在做梦呀。

我在履行。

“旅行？你要去哪，你真不准备读书了？”夏原曾和闪闪说，要带他逃离学校，在祖国大地驰骋。

“是履行，鞋子的履，行走的行，去实现的意思，”夏原解释。

“你别胡思乱想了，好好读书，”闪闪说。夏原看着闪闪漂亮的脸，鬼使神差的说：闪闪，也许我梦实现了，你也许在我眼里就不好看了。”闪闪拧了他胳膊一下，就气呼呼的走了，她了解夏原是这么奇怪的一个人，她其实并没有太在意他，更何况她还有很多重要的事。

昨天晚上：楼顶上建了个哨楼，是维和队住的，他们为了方便管理秩序，然后在建了一个城堡，城堡始终空着，城堡旁边有好多别墅，都是做生意的人建的。

夏原从家里带了蚊帐过来，他在楼顶睡了几天以后，楼顶有了人肉味，就有了蚊子，他还从家里拿了个瑜伽垫、空调被，水泥地睡的不舒服，他现在除了回家洗澡换衣服，就不回家了。

昨天晚上：做生意的人，越来越多，楼顶越来越脏了。

“怎么会越来越脏呢？”历史老师问，“城堡有谁住了吗？”

夏原正如痴如醉的编写着这个故事，他怎么会想到自己大祸临头。又一天，他终于做梦了，只是在梦中的时候，让一阵喧哗惊醒。他拉开眼罩，惊慌的看到有很多人在围观他，在拍照，指着他。白色蚊帐的拉链让人拉开了，历史老师蹲着望着他嘻嘻笑。

夏原为了做梦——他昨天晚上真做梦了，而且奇异的是，他所做的梦接连了他所编写的故事。他为了做梦，昨晚喝了好多酒。所以早上才没醒过来，才让人发现。早读的时候，闪闪发现楼顶上有个白色帐篷，告诉了老师，老师们就浩浩荡荡的过来了，还有一群校卫队的、几个班干部。

昨天晚上：我梦到有人住到城堡里去了，住的人和我好像。

历史老师听了连连点头，然后后头对身后的人说：你们听听，他的梦终于做成功了，他是咱们这个地球的拯救之主了，你们看，我教的学生里，有个上帝呀。他说完，好多人都摸不着头脑的时候，他又发出爆笑，说：“我说的对吧，他是个英雄。”

2

夏原被“押送”到了政教处，几个老师眼色各异的从他身上掠过。政教处主任在和他妈妈打打电话。夏原隐隐约约听到主任和他妈说他精神可能有些问题，希望她能够回来一下。

他妈妈不耐烦的和他通了个视频，视频一接通，他妈妈问过冷暖以后，突然不说话，就一直直愣愣的端详着夏原，夏原悚然，他妈妈忽然说道：儿子，你有悬针纹呀？

夏原听的不大清，就随便哦了一声。后面他妈妈像口泉水一样，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大堆，他也没听清楚内容。末了，只让他别担心，他来解决。视频挂断，政教处主任的电话响了，夏原竖起耳朵听到他妈妈的声音，他妈妈在电话那头强调，她儿子是高智商，考虑事情的维度不一样，不是精神问题。

政教处主任满脸堆笑说：天才就好，学习需要天才。不过我觉得你还是有必要回来一下，毕竟天才也有情绪不好的时候嘛。你回来带他吃吃喝喝，带他看看医生，天才很金贵的，要好好调理。

主任的话前言不搭后语，夏原面壁站着，眼不见不为烦，最后他听到他妈妈答应了，但目前回不去，有笔生意要谈，谈好了，可以给学校捐电脑，所以希望学校能够多担待下。

夏原知道自己妈妈的手段，他入学的时候，他妈妈也给学校捐了电脑。夏原安然无恙的离开了政教处，他走之前，主任让人不要有心理压力。

虽然学校没有对夏原进行处罚。但这么大一场闹剧，扯开了学生们空白的生活，好多人都来围观他，把他称为牛人。这让夏原非常窘迫，连厕所都不敢上了，因为他们的目光像针，他们像是街头围观两个酒徒斗凶的吃瓜群众。更不要提还有些冷嘲热讽的人。政治老师在上课时候，说到宪法，但他忽然指着夏原说，“喏，这位是新世纪圣经的编写者，”惹的全班哄堂大笑。后来夏园被取笑的没了容身之处，就逃走了。他回到家，有位阿姨在家门口等他，那阿姨的眼里怀着怜悯，夏原一看就头大，转身又逃走了。

夏原失踪了，闪闪给他打电话，他骂她多管闲事。挂了电话，夏原有些怨恨闪闪，要是她愿意和自己谈恋爱，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了。其实夏原把楼顶编成“诺亚方舟”，是藏了私心的，因为他就是在楼顶和闪闪表白的，闪闪在楼顶说他幼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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