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井和如意鱼
1
很久以前，在山东沿海有个小山村，村子周围蒿草众多，故唤作蒿㘫村。村子不大，稀稀朗朗住着四五十几户人家，当地的村民以种田和打猎为生。村子远离市镇，因而免受官府的盘剥，百姓的日子过得倒也富足。
村东头有一口老井，建于哪朝哪代，无人知晓。井口不大，四周以青石砌成，井深一丈有余，向下望去，井体内黑咕隆咚，透着阵阵寒意，井沿上一道道绳子磨出的痕迹清晰可见。
村里共有五口水井，说来奇怪，其他水井里的水味道苦涩，难以下咽，单单这口老井里的水甘甜清冽，如同山泉，井边生长着浓密的青草，常年不衰。
老井旁住着林大伯一家，林大伯自幼跟随名师习武，年轻时争强好胜，闹出了人命官司，为躲避牢狱之灾逃到这里，隐姓埋名做起了猎户，凭借着一身本领，置办下丰厚的家业，是村里响当当的大户，他家的宅子院墙高筑，院内牲畜成群，粮食满仓。
林大伯育有两子，老大已成年，身形魁梧，相貌堂堂，远近村庄的媒婆踏平了他家的门槛，可是没有一个姑娘能让林大娘中意。老二年满十五，生的虎背熊腰，身上有用不完的力气。
平日里林大伯和老大上山打猎，老二带着长工打理农田，一家人和和美美，生活有滋有味。林大娘天天乐呵呵的，也难怪，家境殷实，儿子出息，她干起活来自然神清气爽。
一日，林大娘从老井打水，在水桶里发现了异物，她定睛观瞧，原来是一条小鱼，这条鱼通体鲜红，手指般长短，嘴边长着一对细长的胡须，它在水里一圈一圈地游着，不时地向水面吐着泡泡。
林大娘在山村里呆了大半辈子，各种鱼认得不少，这等模样的鱼她还从未见过，家里的羊群正等着饮水，“咩咩”地叫个不停。她心生厌恶，抓起小鱼，扔到了一边，这条鱼在青石上蹦了几下，嘴巴一张一合，没多久就没了动静。
几天后林大伯家接连出了几桩怪事。先是林大伯打猎时误入了猎物圈套，小腿被毒箭所伤，虽没有大碍，可是腿上却没了力气，只能卧床休息；老大无端地患上了眼疾，左眼红肿，眼皮上翻，像个油桃，几近失明，吓跑了一众登门的媒婆；老二更是离奇，种田时竟然一锄头从地里刨出个马蜂窝，成群的马蜂围着他叮咬，不多时他就不省人事，救下来后老二便开始疯癫，终日里大呼小叫，一刻也不消停。
家里的顶梁柱一个一个垮了下来，林大娘心急火燎，她整天唉声叹气，满面愁云。
事有蹊跷，谁也摸不着门道，有人引了林大娘去见村里的老翁，听完她的哭诉，老翁表情凝重，他摸着花白胡子，一声长叹，悠悠地说：“每隔六十年，老井里就会生出祥瑞，你犯了大忌，注定该有此劫。”老翁面向北方，抬手一指，继续说道：“要想化解，倒也不难。村北十里有座龙岩山，山上有个清虚观，你去道观里请来一道黄符，贴于大门之上，能保太平。”
林大娘不敢怠慢，马上照办。不消几日，林家诸事顺畅，一切慢慢恢复如初。
又有一日，一群妇人在老井边洗衣服，李家大媳妇打水时发现一条小青鱼，这条鱼在水桶里忽上忽下，不安地在水面上扑打着水花。她心生怜悯，把小鱼倒回了水井。
接连几日老李家好事连连。
李老大上山打猎时意外地发现了一颗硕大的灵芝，他把灵芝带到镇上换得了1两纹银。老李家门前枯萎了几年的老桃树居然开出了一树粉艳艳的桃花，就连卧床五年的李老头也能拄着拐杖下地走路了。
诸如此类的事情经历的多了，村民们对这口老井和井里的小鱼啧啧称奇，他们找到老翁欲问明原委，老翁微微一笑，默不作声。
仿佛受到了鼓励，村民们对这口老井变得恭敬有加，但凡打水时发现红色或青色的小鱼，他们就把小鱼放生，久而久之，他们的生活过得越来越如意。村里的石匠在老井旁竖起一块石碑，石碑上刻着“如意井”的字样，老井里的小鱼则被称作“如意鱼”。
2
“如意井”和“如意鱼”的传言如同一阵风，很快吹到了市镇。
镇上南来北往的人络绎不绝，这里是钱财的聚集地，也是各种奇闻趣事的聚集地。
镇上有个无赖，名叫牛二，他每天无所事事，以坑蒙拐骗为生。一天中午牛二得了些小钱，在一家客栈大快朵颐，几个商人模样的食客坐在旁边，一边喝酒一边闲聊。
长着八字胡的老头儿压低了声音，神秘地说道：“听说了没？蒿㘫村出了一件怪事，他们村里的‘如意井’生出了一些‘如意鱼’，谁若是得到‘如意鱼’，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想做县令也未尝不可！”
穿灰袍的胖子喝得满脸通红，说起话来舌头打着卷：“这些传言不足为信，果真有‘如意鱼’，我就把家里那些姨太太统统休了，添上三五房怡红院‘赛貂蝉’模样的小妾，岂不快哉！哈哈哈！”
另一个人搭腔了：“钱老板说的在理，你们还记得去年疯传的‘山凤凰’吗？都说‘山凤凰’唱歌就会有财运，我花了50两银子买回一只，可半年多那只‘山凤凰’都没有开过口。我找来内行盘问，原来那‘山凤凰’就是山上的野鸡，气得我拿它炖了一锅汤，你们说，这些传言能信？！”说着，他端起酒杯，左右晃了晃：“来来来，喝酒，咱们把布匹生意做好了就什么都不缺了，那些‘山凤凰’、‘招财猫’、‘如意鱼’的，都是骗小孩子的把戏！”
“对对对！骗小孩子的把戏！”几个人异口同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牛二竖起耳朵，听得真真的，几个人的话他一字不落地记到了心里，他心生一计，忍不住笑出了声。
在一个阴晴不定的夜晚，牛二出现在“如意井”旁，他蹑手蹑脚地从水井里提水，不消半个时辰，就捉到不少小鱼，看着一群鱼在水桶里活蹦乱跳地游着，他喜上眉梢。
3
第二天一大早，牛二急匆匆地叩开了王员外的大门。
王员外是镇里的富商，早些年在南方经营茶叶生意，上了年纪衣锦还乡，捐了不少银子换来个“员外”的虚职，他每天提笼架鸟，种花养草，颐养天年。
王员外洗漱停当，小丫头正在为他捶腿，管家过来禀报：“老爷，牛二求见，说是带了稀罕物给老爷瞧瞧。”王员外“嗯”了一声，晃着胖胖的身子移步到客厅。
见到王员外，牛二双腿跪地，探着身子说道：“员外爷，小的到处为老爷张罗宝贝，昨儿个找到了真正的稀罕物，老爷可曾听过‘如意鱼’？”
“如意鱼”在镇里传得沸沸扬扬，哪个不知？王员外心头一动，慢条斯理地问：“这么说来，你见过‘如意鱼’？”牛二面有喜色，不住地点头。
王员外继续说：“‘如意鱼’生有一对胡须，手指般长短，公鱼为青，母鱼为红，这次你如若再来诓我，我定不饶你！”
牛二连忙磕起了响头：“老爷明察，借我一百个胆子小的也不敢造次，老爷请看……”说着他把身边的水桶递了上去。
管家接过水桶，放到了王员外眼前。
王员外从太师椅上欠了欠身，往水桶里张望，果然，一群小鱼在水里不停地游着，鱼的模样和传闻的分毫不差。他用手指认真地数了数，5条青鱼，4条红鱼。他嘴角微微上扬，顺手点上长烟袋“吧嗒吧嗒”地抽着。
过了一会儿，他回过身，拉长声音说道：“牛二，我来问你，这些鱼你是怎么得来的？”
王员外的一举一动早被牛二看在眼里，他压住内心的欣喜，故作镇定地回答：“人们只知道‘如意鱼’金贵，可谁知晓它们得来的不易，当地村民视它们为珍宝，日夜守护，为了这些小鱼，我被几条恶狗追咬，若不是我跑得快，恐怕小命不保……”说着，他假惺惺地掉了几颗泪珠。
王员外摆摆手：“罢了罢了，念你一片孝心，随管家到账房支取10两银子，但有一条，这件事你若是对外人透露只言片语，小心你的狗命！”
牛二把头磕得如同小鸡啄米，一个劲地答道：“小的不敢！小的明白！”王员外挥了挥袖子，“去吧！”
牛二千恩万谢，唯唯诺诺地退了下去。
见牛二走远，王员外仔细端详着这群小鱼，思量着传言中“如意鱼”的各种好处，喜不自禁。他随即命人把鱼倒入后院的水井中，每日投放小虫和水草喂之。
4
自从有了“如意鱼”，王员外一家飞黄腾达，几年的功夫，他的四个儿子便平步青云，官居朝廷要职，位极人臣，权倾一时。旁人问及诀窍，王员外笑而不语。
王家后院铁将军把门，仅在每天傍晚时分开启。水井旁终年繁花似锦，芳草萋萋，水井里不时有阵阵薄雾飘出，在水井周围环绕，久久难以散去。
一些“如意鱼”随着王员外儿子的升迁搬到了京城，后来辗转到很多城市。“如意鱼”作为王家的传家宝一代一代传了下去，如今王家的很多老宅子里都留有“如意鱼”的身影，受益于“如意鱼”，王家历朝历代人才辈出，逐渐发展成为举国重要的一大姓氏。
时代更迭，兴衰轮替，“如意鱼”或许依然尚存于世，或许已经湮没在历史的尘埃里，它的结局就像一个谜，又有谁能说得清楚呢？
有人问：“那个无赖后来怎样了？”得了银子后，他吃喝嫖赌，着实快活了一阵子，在那年寒冬的早晨，他被发现冻死在路旁，衣不蔽体，死相凶残。
至于那口“如意井”，至今仍然保留在山村里，虽然历经世事沧桑，它依旧默默地滋养和护佑着当地村民，周而复始，生生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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