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丨李老汉的后半生
衬托
本文参加简书七大主题征文活动,主题:魔幻现实主义01
李老汉今年72了,年轻时的三十几颗牙现在还剩12颗。
在他43岁的时候,老婆生下了第5个孩子。老婆剖腹产,孩子活下来了,她却没能挺住。
李老汉不知所措,只是在5个孩子都在妈妈床前哭的时候,他才赚了个空隙去厕所冷静了一会。眼泪是一直泛在眼眶的,只是怎么也流不下来。
29年过去,大儿子已经51了,近些日子刚从外地打工回来,还带了个比他大几岁的老婆和13岁的孙子。李老汉心里很高兴,一个人的时候经常眼里放出光来。
但是在儿子面前他总是一副难看的样子。儿子是在他妈妈过世的第二年离开家的,当时刚好赶上政府鼓励农村人外出打工的福利政策,大儿子看着家里饭都快吃不上了,便领着比他小5岁的三弟出去打工,过了七八年,三弟回来了,他一直漂泊在外。
三儿子对李老汉说大哥在外面挺好,除此之外没告诉其他。
三弟回来后在家里没待多久,便去了附近的县城做杂工,过了一两年还讨了个老婆,之后还有了俩儿子。逢年过节会带着他们回来看看李老汉。
29年过去,大儿子了无音讯,李老汉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着这个儿子了,不曾想这次回来还有了老婆儿子。但他明里却接受不了他,他觉得儿子心里没他,不然这么多年为啥不找人捎个消息。
02
二姐是在大哥出去3年后经媒人上门提亲而嫁出去的。
五弟自母亲过世后一直由她照看,家里粮食不多,母亲生前因孩子多,婶子家的孩子没喝过母亲的奶,也就没婶子愿意给五弟奶喝,甚至都没人愿意抱他。
有时候,弟弟饿得哭了,她便只好跑进房间关着灯偷偷地给她喂奶,小弟好几次把她咬得生疼,他都咬牙挺下来了。这件事,她从来没向任何人提起过。
媒人来提亲的时候,弟弟虽然三岁了,但身子依然很瘦弱,她和李老汉商量,结婚后依然带着弟弟,等到他5岁以后再去接回家来。
提亲的对方家庭还算不错,只有两兄妹,只是小时候顽皮被水烫到,以至于脸上很多地方留下了疤痕,25岁了也没哪家愿意把女儿嫁给他。
二姐在媒人的安排下,在家里和父亲一起见了对方。李老汉也觉得对方长得难看,不想同意这么婚事,但二姐却坚持着答应了,并提出了把弟弟带到对方家里养大的条件。
她没想到对方很快就答应了,只是她从他进屋以后多次用温和的目光看着弟弟的画面,她相信对方选择答应是真心的!
很快,二姐结婚了,李老汉拿出了所有的积蓄来给女儿办婚事。
结婚那天,李老汉在厕所声音哽咽着哭了十几分钟,直到拜堂时女儿和女婿跪在他面前,才勉强在嘴角挂了一丝笑容。
二姐后来的婚姻很幸福,两年后小弟快6岁了,李老汉主动去把他接了回来。
姐夫家由于人口少,地不多,每年农忙季节忙完都会带着俩儿子一家四口来帮李老汉做活。
女儿结婚两年后,李老汉养着两个儿子不仅偶尔能吃上一顿肉,而且每年家里都有余粮了,当然,他一直没送他们去上学读书。
03
李老汉的生活是纯粹而孤独的,自从老婆过世,他的性格变得乖戾孤僻,自己的六七个兄弟当中除了七弟还能偶尔和他坐一起聊聊天喝喝茶,抱着大烟杆抽几口土烟,别的兄弟都说不上话了。他们都觉得他有点疯,各自都让自己一家老小避开他。
有时候李老汉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从一个娘胎来的兄弟会变成这样?于是他会故意把牛赶到兄弟家的菜园子旁边放养,然后假装去地里忙活,等到兄弟家有人喊很久,叫嚷着说他的牛在吃他们家菜了,李老汉才慢悠悠的去赶出来,他也不回话,兄弟家的其他人骂得狠了他才回骂两句。
他有一个兄弟脾气很火爆,有两次甚至拿着棒子来打他。
两个大男人又是亲兄弟,打架的场景是很奇怪的,提爹骂娘吧大家都不讨好,人身攻击吧没什么文化又骂不上几句,直接开打呢又都觉得很没男子气概,所以每次都没打几个回合就各自散了。
当然,出现得多的就是各自跑去对方的菜园子踩坏几棵白菜,用小时候在老娘那吃的几口奶用力跺上几脚踩两个脚印也就罢了。
李老汉和兄弟间闹事闹得多了,别的乡里人看在眼里也开始冷淡起他来,当然也包括他的那些兄弟。大家一致认为他们几个兄弟都是疯子,只是相比之下李老汉疯得厉害些。
女儿刚结婚那会为家里发生这样的事经常回娘家给其他几位伯父婶子,甚至村里人赔礼道歉过很多次,但似乎都没什么效果。
后来自己孩子慢慢长大忙不过来了索性也放弃了,只是每年春节都要背着很多礼品,走一个半小时的山路回娘家,挨家挨户的去送礼。每年都是两天时间送完,到每家也都会坐着聊一会,哪家到吃饭的点了就在哪家吃饭,从来不挑剔。
村里人很多和她没什么亲戚关系,基本上也不回礼,但她仍然每年都坚持送礼,礼品不多,但都是新的,没有哪家收到过过期的抑或坏掉的。
04
大哥回来的这年,二姐也49岁了。二姐的皱纹看上去比大哥还多,两鬓的白发更是赶上李老汉了,但每次见着她,都是满脸的笑容。笑容将皱纹挤在一起,仿佛秋天风吹过稻田,稻穗挤出的金黄色波浪。
大哥这些年在许多个城市逗留过,干的都是苦力活。走的地方多了,见的世面多了,无数次的挫折与汗水让他意识到知识的重要性。那种意识是模糊的,就像见到过的那些有钱的老板都有丰富的人生阅历和知识,就像见到过的那些高楼里进出的人都一副有涵养又文雅的模样。
小学都没毕业的他并不知道自己已经13岁的儿子应该学什么,应该怎么学才能获得知识。回家后他了解到村里的一个比儿子大两三岁的孩子成绩好,便有意靠近讨好他,并巧言鼓励他让他给自己儿子补课,还说好每个周给他5块钱作为补课的费用。
儿子为这事高兴,不是因为可以学习了,而是通过老爸去认识了一个本来很陌生的哥哥,不仅可以一起玩游戏,看电视,还可以一起去偷橘子摘西瓜了。他虽然从没认真学习过,却主动要求爸爸多给哥哥几块钱,他说他要买教辅书跟着哥哥好好学习。
只是他没想到爷爷在村里的名声这么差,刚回来的那段日子很多叔叔婶婶都用冷屁股抵抗他老爸的笑脸,可笑的是老爸还以为是自己哪里做错了,反复地递烟和赔笑。其实他也不知道是爷爷的原因,都是那位哥哥告诉他的。
05
李老汉年纪大了,很多东西也不懂。
他不懂那个白色的加了块玻璃的塑料盒子为什么可以发出声音和图像,他不懂那个玉米长的扁扁的灰色东西为什么能很远地操控那个玻璃变换着不一样的图像,他更不知道那个用一根线连接着白盒子的像大锅一样的银色的东西是什么,为什么要放在房顶上对着天空,是向龙王求雨用的么?
这一套东西是那个老实巴交的老四买的,前年粮食收成好,养的几头猪也卖了好价钱,他便去镇上买了这么个东西。
刚买回来的时候老四也搞不懂,就找那个给孙子补课的孩子来帮他。那孩子也真是聪明,没几下就让白盒子发出声音和图像了。后来那孩子经常来家里玩,有时候老四不在家他也自己在那看。孩子是村里唯一一个路过家门时会叫李老汉一声“爷爷,吃饭没”的孩子,李老汉也喜欢他。
更让李老汉搞不明白的是老四不知在镇上哪家店里买了些叫做“碟子”的东西,经常关着门在家里一个人看,有时候还看到深夜,一边傻笑一边专心盯着那白盒子。
李老汉年纪大了,睡眠也小,没事也坐在灶头前和老四一起看,有一次突然看到白盒子里有和他以前和老婆晚上脱了衣服干那事的图像,声音也像真有人在房间里叫嚷着似的。
自老婆去世后,他三十多年没干过那事了,除了每天撒尿的时候会感觉到胯下那东西的存在,要不是看到这图像,听到这声音,李老汉差不多都忘了年轻时和老婆也在床上缠绵过无数个夜晚才有了那几个孩子。回忆深了,老婆的胴体以及她温柔的声音才慢慢从脑海深处被唤醒。
那一晚,李老汉很晚了才睡着,早晨起来的时候还发现那东西硬挺起来了,他仿佛觉得自己年轻了二十岁。
老四经常在家里看那东西,有时候看着看着还急冲冲地往茅坑跑。
他恨这儿子太傻太老实,快三十了也不知道去想办法讨个老婆,也不出去闯闯,整天跟他一样守着家里那几亩地,守着圈里那几头猪,守着那两头牛。当然,傻小子把猪和牛养得肥肥的,地也种得不错,因此也找不到可以骂他的地方。虽然这傻儿子和李老汉说不上几句话,但心里还是不大舍得他出去。
但老四是想出去闯闯的。
五弟从二姐家回来之后,姐姐就再三叮嘱他好好照看他,别让老爸太操劳。所以从小吃的穿的都顾着他。后来小子长到十五六岁了,就整天闹着要和三哥一起去县城打工,那会二姐一家也在城里,就只好让他去了。
小子对老四还算不错,他知道这些虽然都是二姐嘱咐过的,但四哥对他的好是发自内心的。在县城里打杂工挣些钱便时常带回家给一些让四哥和老爸花。在农忙的时候也经常回家帮着四哥干活,关系还算融洽。
06
李老汉最近开始烦恼了。
大儿子带着儿媳和孙子回来之后,没多久就把老婆和儿子放家里带着老四去县城找活干了。这儿媳也不知道咋回事,睡得早,经常李老汉刚准备关灯睡觉时就见她急急忙忙衣服扣子都没扣好就往茅坑跑,一抬头就看见儿媳两个聋拉的乳房在衣服里抖动。
有一次李老汉不知吃什么东西闹了肚子,平时都没怎么起夜(半夜起来撒尿)的,那天却半夜被尿憋醒了。茅坑旁是有灯的,他见灯开着,可走近喊了两声没人应,便把当作门的帘子掀开了,谁知那儿媳光着上半身在里面拉屎。他一时慌了,赶紧把帘子遮上,杵着拐杖离开的时候却没听到儿媳说什么。
李老汉随便找了个地方小便,他感觉右手拿着的那东西和以往不一样了,后半夜他一夜没睡着,脑子里全是几十年前老婆的以及儿媳的胴体在翻腾着。
直到一个天气温和的早晨,李老汉惹事了。
早晨起床去茅坑的时候掀开帘子,儿媳正背对着他在撒尿,他一时冲动便摸了她屁股一把。谁曾想把她吓着了,她大叫了一声提着裤子就出来了,一边骂李老汉是老不死的、生儿子没屁眼的、活该没人给他守孝的,一边哭着喊孙子起床。
那孙子突然被老妈从床上拉起来,半天没搞懂怎么回事,只是一边看着坐在一旁拿着拐杖的李老汉一句话也不说,一边看着老妈在那坡口大骂。
儿媳折腾了一早上,还打电话把大儿子从城里叫了回来,儿子听了这事,也很生气地说了李老汉几句。但他似乎又知道些什么,随便说了几句便去劝老婆了。
过了两天,大儿子又去县城了。
李老汉这次又被孤立了,以往只有老四和他在家的时候,尚且有老四陪他一起被几个兄弟和村里人孤立,这次儿媳和孙子在家,却是连儿媳和孙子也孤立他了。只有那给孙子补课的孩子偶尔来找孙子玩,在家里看电视的时候,他才能感受到几分温情。
只是他不懂,为什么孙子和那孩子才十来岁,怎么也看起老四爱看的那些碟子了,还看得像饿了几天没吃饭一样,一边看着一边嘴里咽着唾沫。
终
2014年,李老汉死了,在去县里的女儿身边住了一段时间回家后,死了。
尽管那时候老四已经挣了些钱在老家盖了间新房子,但李老汉还是死在了破烂的老屋房间的床上,床下是杂乱的摆着的几双破鞋和一个女儿在他生病期间为了防他起夜用的尿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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