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系列‖魔起西方
楔子
祁山脚下，风烟四起。
熊熊烈火已经肆虐了三天三夜，所到之处，土石成灰。
就在刚刚，一场决定武林命运的大战终于结束。
魔教残部拖着教主东方起的尸首往西遁去。
战场瞬间归于静寂，陷入一种莫名的空虚和寂寞中，仿佛饮宴散席，人去楼空一样。
然而这不是觥筹交错的宴席，这里也没有上好的珍馐美酒，有的只是你死我活的惨烈厮杀。
来者也不是远道而来的贵客，而是意欲入土中原，称霸武林的西方魔教。
武林联盟总共派出各门派顶尖高手三百余人，此刻幸存不到百人，且多有伤残。
战斗虽已结束，火势却仍未减弱，烈火中焦黑的尸体分不清是敌是友。
眼看着敌人携尸褪去，没有一个人追赶，不是他们不想，而是真的战到了最后一丝气力，他们已经流干了汗，也流尽了血。
有的人躺着，有的人拄着刀剑半跪着，他们脸上的表情极其复杂，没有人说一句话，只有燃烧的哔哔啵啵声。
疲惫，死亡，恐惧，悲愤，笼罩着整片天地，看不到任何生命的形状。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大火终于开始慢慢熄灭，有一个人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挥了挥手，所有人都跟着爬起来，沿着来路，蹒跚而返。
此后百年，魔教二字便从武林销声匿迹。
近年坊间传闻神算子袁大罡夜观天文，发觉西方星象有异，恐有大变。
恰逢此时各地不断传出有女子被掳掠，武林人士遭遇暗杀的事件。一时之间，人心惶惶……
1.
月明星稀。
虫鸣嗡嗡。
夏日初入夜时，空气里褪去了白天的燥热，凉风过处，惬意销魂。
若是此时约上三五挚友，斟酌于庭前月下，胡诌海侃，一醉方休，方可不失人生之乐趣。
星月下，小径上，几个轿夫正抬着一顶足可以坐六个人的大轿子慢慢走来。
轿子里坐着的是一身穿灰白色衣裳的年轻人，行至一半，他非要下轿子自己走。轿夫无奈，只能在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
小径蜿蜒曲折，前方转弯一过，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条宽敞的林间大道，足可并行八辆马车。
两旁林子里的树木奇壮无比，连最小的都要三名大汉才能环抱。
年轻人虽然曾经到过这里，也不禁再度为之惊叹。
道路尽头隐隐有灯火的光晕传出。
沿着大道直行片刻，便来到一个豪华气派的山庄府邸门前。
在镶金雕玉的大门头上，赫然写着三个大字——杜家庄，这便是天下最富有的世家之一。
年轻人踱上台阶，门忽然自己开了。
一个面容干净的中年矮壮男人笑吟吟地迎了出来，身后跟着两个侍从，他就是杜家庄的主人杜轩宇。
“贤弟，你总算到了，你可把哥哥想苦了。”杜轩宇满脸堆笑着道。
“我游小杰一介江湖浪荡子，怎能受得起天下第一巨富杜老板的面子。”游小杰道。
杜宇轩热情地拉着游小杰的手，往里边走边道:“贤弟太谦虚了，今日你游历至此，怎能不让我好好尽一番地主之谊呢，快快里边坐。”
大厅里已经坐了好几桌人，皆是这一带的名流豪客。
游小杰转向杜轩宇，赞道:“杜老板真是交友广阔啊，连武林人士都来了不少。”
杜老板笑道:“我虽然身在商贾，但我也算是半个武林中人呀。”
游小杰道:“可是我在附近游历山水，本不欲打扰，杜老板又是如何得知呢？”
杜轩宇满意地笑道:“哈哈哈，这方圆百里，没有我杜某不知道的事。”
游小杰道:“今日既不是寿辰，也不是佳节，这大排场真是令小弟受宠若惊啊。”
杜轩宇道:“贤弟能来做客岂不比寿辰佳节更妙？”
天下最会说话的也许非商人莫属。
游小杰看着一整大桌的美食佳酿，还真的有些饿了。
主宾落座，他也不管那些虚假的谦虚客套，执箸握杯放开肚量大快朵颐。
吃得半饱才想起一旁笑眯眯看着他的杜轩宇。举杯敬了杜轩宇一杯。
宾朋畅饮，酒至半鼾，游小杰随口向杜轩宇问道:“杜老板可知最近江湖中风传魔教之事。”
杜轩宇叹息一声，到:“怎能不知，我在祁山城里的一间钱庄遭劫，掌柜被杀，到现在仍未找到凶手。”
他呷了一口酒，接着道:“但愿这不是魔教所为。夕年祁山一役，武林的安宁来之不易啊。”
席上一人道:“上个月李家堡主人李福来的二女儿李小玉莫名其妙失踪，据说也是被魔教的人劫去。”
另一人道:“好在不久后就被救回来了。”
“但是这位二小姐回来之后神智便有些不正常。”
“不是认不清人，就是记不住事。”
“肯定是被魔教的人给折磨的。”
……
大家正七嘴八舌地讨论着，仿佛每个人都身临其境般。
突然大门大开，一个年岁不逾二十的紫衣俊少年手握一柄镶珠宝剑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众手持刀剑的奴仆。
他伫立前庭，剑指大厅，灯火下腰带上的金边正闪闪发着光，好一个气派的富家公子哥。
“这不是李家堡三公子李玉明吗？”有人失声道。
但见李玉明神情激愤，脸颊涨红得可怕，大声喊道:“游小杰！快给我滚出来！今日我便要你血债血偿！”
游小杰自知情势不妙，却不知所为何事，自己也不认识这李家三公子，竟呆住未动。
杜轩宇忙上前满脸堆笑着打圆场:“贤侄有何事不妨坐下慢慢说，切不可……”
“你少啰嗦，姓杜的，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李玉明打断了杜轩宇。
接道:“我爹死了，你高兴了吧，这下没有人再和你争天下第一富了！”
杜轩宇惊道:“什么？李兄死了？是什么人干的？”
李玉明从怀里拿出一个形状和颜色都很奇特的石头，高举起来，道:“除了游小杰，世上还有谁用这种五色石吗？”
的确没有，这是游小杰的石头。
它不仅是块好看的石头，也是江湖上人人闻风丧胆的致命武器。
这种石头之所以叫五色石是因为它乍看上去是杏黄的，凑近仔细看又是淡蓝的，换个角度它又变成了翡翠绿，阳光下看竟变得透明，而在黑夜里它又是黑色的。
世上绝对找不出天然的五色石，五色石是游小杰自己用独门方法而制——鼓捣玩意是他的乐趣之一，世上也绝没有第二个人能够仿制得出这样的石头。
所以，李玉明认定游小杰是杀人凶手，并非没有道理。
所有人都惊奇地看着游小杰，谁能相信一向与世无争，一心只喜欢游历山水，交游饮酒的游小杰会杀人凶手呢？
游小杰起身向前，道:“李公子，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我绝对没有杀你父亲，不妨待查验清楚再报仇也不迟啊。”
李玉明见游小杰走出来，双眼瞪得血红，冲上去狂吼道:“这颗石头就是在我爹的尸体旁找到的，事实俱在，你休想抵赖，今日我便要取你狗命，以慰亡父！”
话毕宝剑已抖出无数剑花自天而降，恍惚间已及游小杰面门，谁知游小杰疾退两步，待剑花落地又飞身而起，这一跃便已到了李玉明的身后，巧妙避开了二次而来的剑招。
他本没有杀人，自然不愿被人冤枉，但也不愿伤及别人，只得避让。
又连忙道:“李公子且慢，我的确没有杀人，你千万不可冲动……”
证据俱在，悲怒交加的李玉明那里能听得进一个字，反身又是一剑刺来。
游小杰连连后退，此时身后一众奴仆也挥舞着刀剑围了上来。
退无可退的游小杰只能纵身一跃上了屋顶，李玉明运气飞起紧跟，谁知还未离地就已啊地一声倒在地上，口吐鲜血，旁边落下一枚石头——五色石。
“飞石问路！”
有人过去查验，吃惊道:“死了！”
众人皆把目光聚焦在屋顶游小杰身上，人群里发出唏嘘之声。
连杜轩宇也痛心疾首，站了出来，道:“贤弟呀，你怎么能妄下杀手呢，李福来的结义兄弟是天下第一大帮龙虎帮的帮主乔三刀，他一定会找你报仇的。”
游小杰道:“我没有杀李福来！”
杜轩宇道:“既然他不是你杀的，那为何又要杀了李三公子？”
游小杰辩解道:“刚才我只用了两成力，我并不想和他动手，谁知他就倒下了。”
没错，游小杰的确只用了两成功力，他只是想阻止李玉明的追击，并无意伤人。
但是现在众目睽睽之下，人的确是他杀的。
大家开始议论纷纷，甚至有人想冲上去抓住游小杰为李家出头，可惜又自叹技不如人而作罢。
游小杰号称天下第一聪明之人，一时之间竟也百口莫辩。
究竟是谁嫁祸给自己？又是何居心？
李玉明不该这么冲动，又如此不经打，白白送了性命。
龙虎帮势力庞大，全国有一百零八个分舵，纵使他武功了得，也抵不住一个帮派的追杀。
游小杰总觉得今晚的宴席有些不对劲，可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正是愤满胸膛，有苦难言。
此地自然不宜久留，他一个飞身消失在黑暗之中。
西方有鸦啼叫，夜更深了。
2.
翌日，天下人皆知李家堡父子被游少杰所杀的消息。
龙虎帮不出意外的发出了江湖追杀令，但凡能取游少杰首级献上者，赏银十万两。
被整个江湖追杀的滋味自然不好受，游少杰必须自己为自己洗清冤屈。
三日后的黑夜，坟地。
一人正伏在地上的一句尸体旁，正对着尸体开膛破肚。
另一身穿灰白衣裳的年轻人在一旁焦急地等待。
年轻人问道:“鹤先生，怎么样了？”
尸体旁的人慢慢起身，淡定道:“游公子，确系你所言，此人死得很蹊跷。”
游少杰道:“他是怎么死的。”
鹤先生到:“心脉爆裂而死。”
游少杰道:“却是为何？”
鹤先生掳了掳胡子，道:“他中了一种名为“血热散”的毒，中毒后血脉行走加速，全身因亢奋而涨红。若不走不动，安静休息几个时辰毒性便可自动消解。”
“如若不然呢？”
“如果剧烈动作，心脉会承受不了，极易爆裂出血而死。”
“难怪那天我只是轻轻一打他便到底吐血而亡。他本一路狂怒奔来找我报仇，又尽力追打要取我性命，此时俯脏承受已经达到极点，正如一个球被吹到即将爆炸的时候，而我那一击不正是刺破气球的那根细针吗？”游少杰恍然大悟。
“正是如此。”
鹤先生接着道:“此毒并非产自中土，且本身并不能毒死人，极少有人知道，一般银针也查验不出，所以也不会有人怀疑他中了毒。”
游小杰道:“毒郎中鹤顶红果非浪得虚名，今日多亏了你，否则我将蒙受不白之冤。”
鹤顶红道:“岂敢，当年若不是游公子出手相救，恐怕我已经尸沉淮河了。”
说完转身看了看李玉明的尸体，眉头微蹙，道:“只是这李玉明虽不是游公子你所杀，但众多江湖豪士在场，大家看得清清楚楚，现在天下皆知，况且他的死又确实与你有关，你又如何能解释得清楚呢？”
如此正说中了游小杰的心事。
十万两不是个小数目，除了龙虎帮的追杀，江湖上为了这十万两想要游小杰人头的大有人在。
游少杰虽然武功高强，却不愿杀人，更不想引起新的仇恨，能躲尽量躲。
但是天下之大，他又能去哪里？
秦淮河畔，一条画舫正悠哉荡漾在平静的水面上。
画舫里一个面容精致，仪态优雅的女子正抚琴调弦。
游少杰则坐在对面一杯杯地小酌，伏案上是几叠他最爱的下酒小菜。
此时抚琴的女子停了下来，道:“现在外面为了你的人头不知乱成了什么样子，你却有心情在这里清闲。”
游小杰轻松道:“这里弦乐悦耳，美酒甘醇，我再也找不到更好的地方了。”
又故作深情地望着眼前的女子:“况且这里还有佳人相伴。”
女子娇羞地低下头，随即道:“可是你不能总是躲在这里啊。”
游小杰无奈道:“我要是有办法就不会躲了。”
女子道:“为何不去李家堡探查一下？”
游小杰道:“现在只要我一出去，外面至少有十个人会尾随来要取我首级，所以呀，晶晶，你千万不能赶我走。”
晶晶娇嗔道:“每次总是有事才想起我，哼。”
游小杰道:“我是怕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
说完轻轻把佳人拥入怀中，不知怎的竟有莫名睡意袭来，眼皮一重便靠着晶晶的肩膀睡着了。
只见晶晶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那你就要乖乖地听话。”
只是这句话游小杰已听不到了。
3.
等游小杰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一个光线很暗的地方，空气闷得人喘不过气来。
一个身材高大，着劲装，披黑披风的人站在高高的台阶上背着游小杰负手而立。
台阶下左右两边分别侍立着四个人，四个女的四个男的，男的凶神恶煞，女的妖艳诡异。
游小杰挣扎着爬起来，艰难地发出声音:“你……你是谁？我在哪里？”
台阶上的人转过身来，他脸上竟戴着一个骷髅状的青铜面具，远远望去，寒气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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