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岁,他才懂得了这个男人
生活已经如此不易,对于父母,我们不能够再过多苛责,毕竟第一次为人父母,也像第一次为人子女的我们一样,从跌跌撞撞中努力前行,所以,请彼此多担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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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网上流出许多未来岳父给自己上辈子情人的N种花式宠溺大法,阿杰边羡慕边想象着如果自己是个女孩子,父子俩会不会也亲密无间,而不是死对头,愣愣的发着神。
壹
阿杰从小成绩很好,班级前三,年级前十,小学时参加“希望工程数学竞赛”还拿过奖,舅舅奖励了50,父亲笑得合不拢嘴,觉得儿子越来越有出息了。
念初中后,处于叛逆期的他开始贪玩了,脾气还挺倔。和一群男孩子追逐打闹,无意间甩烂了教室灯管,班主任叫父亲上去谈话,众目睽睽之下,父亲狠狠甩了阿杰一耳光,还停了一周的零花钱,三块。
阿杰有些记恨父亲不给自己面子,教育孩子明明可以关门来进行,哪怕拳脚相向也绝无怨言,可父亲当着那么多人逞威风,摆明是没有顾及阿杰幼小的男子汉气概。
阿杰鼓足了劲,憋红了双眼,鼻子哼着气,紧握还在茁壮成长的拳头,像个愤怒的小牛犊,时刻准备着在迎接父亲的第二巴掌时,狠狠回击。父亲像是识破了阿杰的“阴谋”,扬言停掉一周的零花钱,便转身忙着向老师道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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贰
上高中后,家里越来越拮据,父亲让阿杰跟老师沟通,赊一段时间的学杂费,等宽裕了再给补齐。
阿杰其实知道学校有各种补助:寒窗助学、贫困补助、XXX爱心基金……可阿杰那可怜的自尊心不允许自己也像别的同学一样,写一封封“我家有多惨,家乡有多穷”的信,寄给献爱心的捐款者。
阿杰总是觉得,我们家挺穷,可也还没有穷到写信卖惨乞求可怜的地步,所以阿杰一直没有写,也没有告诉父亲补助的事情。
父亲的意思很明确,只要一直拖着学费,学校早晚会给阿杰免掉,连学杂费都拖了四学期的家庭,怎么说也算得上是贫困生了,况且阿杰成绩还不赖,学校或许会格外“开恩”。
出乎父亲意料的是,阿杰还没能够被学校发掘成“贫困生”,自己就主动退缩了。
阿杰受不了班主任每个星期天上晚自习的时候,一遍遍向全班念没有交清书学费学生的名字,花名册一周周缩短,短到只有阿杰一人时,还苦苦坚持了两学期。
期间班主任找阿杰谈话过好多次,阿杰一次次低着头,小声告诉班主任:“我爸打工回来就把学费一次性全部补上,麻烦老师再宽限一段时间。”
后来,父亲终于回来了,但没能够补上阿杰的书学费,阿杰感觉被父亲欺骗了,又辜负了班主任的信任,更受不了一次次向老师解释,便辍学了。
离开学校的那个下午,阿杰便第一次走进班里最有钱的同学老吹嘘的网吧。
班主任打电话告诉父亲,阿杰已经三天没有去学校上课了。
父亲去网吧把阿杰拎出来,阿杰觉得颜面扫地。父亲承诺一次性补交书学费,乞求阿杰回学校念书,将来考大学,做一个有用的人。阿杰哭着第一次吼父亲:“老子不想读书了,你打死我都没用。”
叁
不久,阿杰便在亲戚的帮助下进电子厂当流水线工人,年底带了一万多回家。给家里添置了三千七的沙发,不仅舒适,而且气派,和家里狭窄斑驳的土墙客厅,实属不搭,可年迈的奶奶坐在上面一脸满意,他便很开心。当然,父亲是从来不在他考虑的范围之内的,顶多算是沾了奶奶的光。
先后去过深圳、上海、福建、江西等一二三线城市,陆续赚了些钱,也学会了挥霍。给家里买了太阳能,电饭煲,电磁炉,给奶奶买衣服,唯独没有父亲的份,父亲似乎也没有在意。只是逢人便夸自己的儿子孝顺,给家里买家具,时不时还汇给家人…….
其实他没有汇过一分钱,跟父亲连话都不想说,尤其父亲老催他找对象,他便更加讨厌父亲,家里穷成鬼样子,哪个女孩会愿意嫁,也是可笑至极。
后来又辗转到帝都当快递员,第一个月赚了六千,以为可以挣大钱了,没想到撞伤了一个高中学生,立马送到医院检查,怕孩子的家长讹他,又怕耽误孩子治疗。
万幸不算严重,可医生说林林总总要二万多。出门这么久第一次主动给父亲打电话居然是要钱,阿杰有些难以开口,可自己攒下的又没有多少,索性豁出去向父亲要了一万,就当是借的,过年回家一定如数还他,阿杰想着。
父亲把唯一的耕牛卖了,加上自己种庄稼攒下的零碎钱,还有打算给奶奶订棺材的“私房钱”,最后也只有八千五。当然,父亲没有向阿杰做任何解释,只是说:“我给这么多已经不错了,余下的自己想办法。”
阿杰特气愤,就不能跟亲戚朋友借点吗?自己人生地不熟的,要有办法也不至于求他。自己辍学到至今的东奔西走打工挣钱,不也是拜他所赐,要是他有点本事,自己应该还坐在宽敞明亮的教室念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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肆
后来跟着姐夫,学会了盖房子,成了一个日赚三百的钢筋工,只是下雨天没办法扎钢筋,不然也赶得上白领标准了,阿杰计算着人生的第一笔十万终于有眉目了。
所以,阿杰终于决定谈女朋友了。不久前认识了一不错的女孩,女孩爱吃凉粉。这天阿杰正好没上班,骑车给女孩买凉粉,无奈被交警拦了。一没驾照,二还黑车。被送到看守所关了十天。
正直秋天,夜间冷得彻骨,阿杰让父亲捎些衣物,父亲把他四五百的衣服剪得惨不忍睹。看守所有规定:衣物不能有带铁的任何东西,包括拉链、鞋扣、鞋带……父亲大概是没有想过他只在里边呆十天,以及出去后穿什么的问题,更加不会考虑交三千块的保释金抵免蹲看守所。
上大学的表妹听说阿杰进看守所了,便打消去检察院见习的念头,而扎进了看守所。阿杰其实害怕见表妹,现在自己整个人应该很糟糕,胡子拉碴,面容憔悴。当然,呆里边的人,谁又会好到哪里去呢?而且自己又没有杀人放火犯大罪,想想也就释怀了不少。
表妹跟着警员来看阿杰,心突然很疼,像被铁锤狠狠砸了一下、二下、三下……到慢慢的麻木过去一般。
如果当初厚着脸皮把书读完,或许不能像表妹一样,成为法学院的高材生,至少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吧,阿杰第一次尝到了后悔的滋味。
伍
大年三十一大早,阿杰和发小骑着刚买的二手车去镇上打台球,被迎面飞速骑来的同村夫妇撞得人仰马翻。阿杰挣扎着爬起来后帮忙去搀扶伤得较重的男人,发小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毕竟受害人是阿杰他们,没理由去同情加害人,于是忙着去可惜歪掉的车龙头和碎了的反光镜,女人则一直感谢阿杰懂事,夸赞他稳重识大体。
分手后,阿杰们继续去往镇上,夫妇二人颤颤巍巍走回村子逢人诉说阿杰们如何把他们撞得满身是伤,村里传得沸沸扬扬,全村人拉起战队同情夫妇俩,声讨阿杰和发小。
消息很快传到舅舅耳根,舅舅立马叫阿杰到自己家中,还暗示父亲带些吃食去看看人家,顺便赔礼道歉。
阿杰便迅速赶回舅舅家,舅舅塞了一千块给他,顺势还有一件可乐和一件啤酒叫阿杰抬着去赔礼道歉。同时叫女儿陪同表哥去,要求兄妹俩立马带着夫妻二人去医院检查伤情。
聪明如表妹,录音、视频样样备好,立马发现端倪,便告知家人错不在表哥,可所有人像是没有听见,点头哈腰赔礼道歉之意丝毫不减。尤其父亲那过度表歉的嘴脸,阿杰想分分钟撕碎了它,连自己的儿子都信不过,难怪一辈子唯唯诺诺。
阿杰气到爆炸,表妹怨愤所有人都是睁眼瞎。可人家大儿子在市里当公务员,二儿子在县上开餐馆,要钱有钱,要人脉有人脉,一穷二白的家庭拿什么和乡级富翁做抗争呢?除非以后不想在这方圆几里混了。
万幸没什么大碍,加之“弥补”及时,又或许自知理亏,那家人没有把事情闹大。
陆
一大家子过了个糟心的年,阿杰初四便收拾起少的可怜的行李,去县城扎钢筋了。跌跌撞撞走了二十七个春夏秋冬,阿杰的钱包扁得叫人尴尬,实属不应该,为了人生的第一个十万早点入兜,又越来越鄙视父亲的懦弱不堪,他再也不愿多呆一时半刻了。
元宵节那晚,阿杰和朋友们在烧烤街吃宵夜,遇到高中同学,二人便找个台阶抽了两根烟,聊聊过往,憧憬未来。
迎面快速驶来一辆面包车,酒意撩得二人有些微醺,但意识很清醒,不约而同迅速把垂在台阶上的腿缩回来,准备撒腿跑开避让车子。
不出意料,二人怎么可能会有车快。阿杰小腿的大骨粉碎了三分之二,安了钢板,同伴膝盖内侧的大筋严重受损,暂时不敢轻易动手术。
二人坐在血泊里,同行的朋友立马一哄而散,此后再也没有出现,仿佛二人会讹上他们。之前随叫随聚,时刻嚷嚷着“苟富贵,勿相忘”的愉悦时光,此刻看起来多么讽刺。
阿杰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如此镇静,依次给110、120打电话,然后给姐夫打,冷静得像是在帮别人处理车祸现场,不慌不忙,有条不紊。同伴反应更加正常,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除了啪啪掉眼泪和发抖,再也吐不出半个字,嘴里只能发出颤抖的“呜呜呜”。
肇事司机跑来跟满身是血的二人说:“大哥对不起对不起,今晚喝大了……”阿杰此刻才愤意袭来,懒得听他讲任何话,只想抡起胳膊狠狠揍死他,如果他还能够站起来的话。
柒
父亲抹黑赶到了市医院,满眼通红,不知道是因为太着急,还是因为一夜没合眼,整个人瞬间苍老了许多。
刚做手术,阿杰只能日日夜夜躺在床上,生活不能自理,父亲替他打点着一切起居,得到了婴儿般待遇的阿杰,被父亲的温柔震惊不已,远处的冰似乎化了一点。
但好景不长,看着废物般的躯体,阿杰死命借助拐杖,费九牛二虎之力撑到窗口,莫名有千万力量拉他纵身一跃,他在思索掉下去之后会不会毁容,地上会不会砸出一个坑,脑浆会不会迸涌而出……
忽然注意到瘦长的影子打在脚边一动不动,不知道父亲杵在门口默默站了不知多时。没有劝说,也没有阻止,只是呆呆站着。阿杰突然不想跳了,自己重新艰难的回到地板上,父亲也没有半点上前帮忙的意思,依然只是呆望着他的一举一动。
医生说,第二次手术要视骨骼自然长起来的情况才能决定时间,同时考虑到经济条件,没几天便回家疗养,静等骨骼生长起来。
回来后,家里除了被“无聊”二字充斥掉所有时空,再也找不出任何贴切的形容词。看着处在最佳奋斗年纪而且朝气蓬勃的自己,只能依靠笨拙的拐杖,艰难行走每一步,愤怒又袭涌而来。
阿杰变得暴躁易怒,简单粗糙的农村饭菜,他可以挑出上百种不重样的理由赌气,甚至没有理由也可以是理由。像报复一般摔碗,砸东西,好像父亲是这场车祸的罪魁祸首。可当父亲一言不吭,蹲下来小心翼翼收拾残局时,他便看着父亲没剩几根黑发的后脑勺,开始自责自己的喜怒无常。
鬼使神差似的,阿杰在网上给父亲买了染发膏,可怎么也没好意思拿出来给父亲,一方面父亲识字不多,看不了方法步骤,另一方面不确定父亲想不想染发,而且父亲自己不顺手,自己又没办法帮忙。于是连包裹都懒得拆,赌气般丢在床下,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捌
这天,平时天蒙蒙亮便下地干活到擦黑才回来的父亲,大中午带着抬纸箱的二个陌生人回来了。拆看一看,阿杰傻眼了,原来是台式电脑。
原来父亲把奶奶养了六年多的九只羊全卖了给他拉网线,买电脑。电脑安在阿杰的床前,谈不上有多方便,只能算还行。大概用了一二个星期,父亲鼓捣出了带有按摩功能的座椅,可躺可坐可收缩,高度适中与电脑搭配简直“天衣无缝”。
阿杰把网上买的还没来得及让父亲去拿的电脑椅,退了。那把座椅未必比得上父亲一把耐心一把汗水的为自己量身定做的这把。
人心都是肉长的,阿杰的心也一样。况且几天前一个远房叔叔来探望阿杰,聊了许多知道的和不知道的,开心的和悲伤的事。
当叔叔告诉阿杰,自己最难以忘怀的是07年和父亲在最好朋友的介绍且承诺下去深圳打工,被骗进黑厂,也就是现在的传销组织,险些丧命,若不是趁着半夜从粪坑(戒备最松地带)里爬出来,估计这辈子是回不来了。同去的伙伴,有人被打死,有人被成功洗脑,有人应该还在犹豫着是否逃走。那年,阿杰刚好高二。
这么多年,阿杰一直对父亲没能够及时交清高中书学费而耿耿于怀,继而怀恨在心。倘若父亲对他有一丝半点的解释,他理解父亲便也顺理成章,甚至他可能不会辍学。可人生,又哪有那么多如果。
一向“一毛不拔”的父亲从阿杰回来后一直是时鲜水果和鲜肉不断,他以为父亲终于学会营养搭配了。直到阿杰无意间看到父亲和奶奶一起偷偷把削掉腐烂部分的,被自己嫌弃的水果吃得津津有味,他才明白了些。阿杰立在厨房门口,悄悄退回去,没敢去打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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玖
老烟民父亲向来只抽奶奶种的草烟,说自家的总是最好的,健康,而且味好。那天奶奶拿回黑乎乎的脆烟叶,自己卷了一根抽起来,呛到五味杂陈。
阿杰看到父亲的老人机按键掉了几个,本来的颜色都分辨不出了。于是给父亲买了部智能机,父亲倍感珍惜,哆嗦着想学又怕弄坏了,掏出来一遍遍擦拭着洁净无瑕的屏幕。
阿杰处着双拐坐到沙发上,“来,我教你用。”父亲开心得像个孩子一样喜滋滋的递来手机,紧挨着他坐下,然后低着头盯着屏幕,学得一丝不苟,生怕听漏任何关键信息。
这一幕像极了七八岁时的自己,缠着父亲教他鞭打陀螺的技巧,还有给他做弹弓,做水枪,玩玻璃珠的场景,湿润了眼眶,那时候的自己是把父亲视为有着七十二变本领的齐天大圣,无所不能。
却在二十来年的时光中,被一些或大或小事情的羁绊,抛离轨道,继而渐行渐远。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阿杰不再对父亲发火,整个人也恢复了不少气色,有时候还会和父亲坐在门口聊小时候,聊庄稼,聊村里的小八卦,抽着各自的烟。
日子过得不紧不慢,医生几天前来电话说下个月可以去做第二次手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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