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叔涉黑
省商务厅正在组建专项调查组,计划对省果品厂有人投机取巧致使国有资产流失的问题开展专项调查。
四叔听到这个消息后,心底泛起一阵凉气,一种无力感让他感到绝望。
找谁能把这件事摆平?四叔在房子里坐卧不宁,引起了四婶的注意。
“他爸,你怎么了,转来转去的也不去上班,是不是有什么事?还从来没见你这样。”四婶问。
“没事、没事、没事!”四叔感到一阵烦躁,对四婶问这样的问题感到有些可笑。
“嗯,哎,有点事,你先放下手中的活,我们说几句话。”四叔忽然想到,四婶是他老丈人唯一的女儿,计划把厂里的事给妻子说一说,让妻子去求求老丈人,要是在调查这件事的时候高抬贵手,那就万事大吉了。
“静静啊,我们结婚都十几年了,孩子一天一天长大,你对这个家付出了太多,谢谢你。”他深情的轻吻着妻子的额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他想起了自己在省城奋斗的艰难。这个过程中其实妻子给自己的支持最大,每当有什么难事,他都会回家好好静静,妻子都会悄悄的帮他打理好各种事,让他免受打扰。同时,自从孩子出生,妻子就把大部分精力放到了家庭上,断断续续的工作了三年,就回家做了专职妈妈,如今孩子在学校年年拿优秀,小区的大妈每次碰见他都直竖大拇指。
“静静,有个事想和你说说,我在果品厂干了十多年,多亏这些同事帮衬。最近,商务厅要到我们厂里去调查国有资产流失的事,涉及我一个很好的朋友,他找我帮忙,我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好办法。你能不能去求求咋爸,让再查的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四叔拐弯抹角的给妻子说了这个事,有些事他不想让自己家人知道太多。
“这事挺严重的啊,爸啥脾气你不知道啊,他最痛恨这种事了,何况还是个外人,我有必要张这个口吗?”四婶有些奇怪的说。
“你没有在里面掺和吧?”四婶心里一惊,赶紧问四叔。
“没有、没有、没有。”四叔很干脆的否决了,“可我是领导,要是查出来,我有监管不严的责任,到时估计也难辞其咎。”
听了四叔的话,四婶也担心起来。这个男人虽然对自己忽冷忽热的,但对孩子却很疼爱。这几年把房子也换了,还买了辆小轿车,偶尔还给自己买些礼物。平时自己的花销从来不过问。自己可不希望这样的生活就此戛然而止。想到这些,她坚定了去求情的决心。虽说,她爸已经由厅长变成了党总支书记,但在商务厅的威望还在。
看到妻子去找老丈人,四叔心里轻松了一大截。
“艳婷,你想个办法,把老马手中的证据弄来,还有那几个出货的人,也要安抚好。”四婶走后,四叔打了个电话。
他太害怕失败了,他要保证这件事万无一失。如果老丈人那里不开口,他就把赌注压在了郭艳婷找的那几个人身上。
郭艳婷见惯了虚与委蛇,经历了人情冷暖,也渴望有个家,有个疼她爱他的人。
她觉得四叔就是这样的人,他们用厂里的钱在城郊盖起了四合院,建立了自己的家。听到省商务厅要调查厂里的事,她有些慌张,她不想再次成为别人嘴里的笑话,她要不惜一切代价保护这个家,虽然她这个家见不得光。
女人啊,有时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但一旦坚强起来,却能爆发出让人害怕的力量。
郭艳婷找到了自己的表弟。她这个表弟小时候是个跟屁虫,老追着她问东问西,关系很亲昵,大人总是打趣她,以后你做他媳妇吧。但随着一点一点长大,他俩却越走越远。表弟开始混社会,穿着奇形怪状的衣服,理着无法理解的发型,在街道上转悠,据说已经进过三四次号子了,在道上说话很有分量。“表弟,姐想求你件事。”
“姐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们俩的关系,有事你说吧,你知道我的心。”
“表弟你啊。好吧,那我直说了,需要你安抚三个人。一个姓马,这个人手里有一份资料是关于你姐夫的,你帮忙要一下;另外两个分别姓樊、姓毛,让这两个人不要胡说,尤其是关于你姐夫的事要绝口不提。”郭艳婷给她表弟递了三张照片,背面写着基本信息。
“姐,你啥时候又结婚了,我姐夫在哪呢?”混社会的表弟说着在房子里四处找了起来。
“别找啦,没在。”郭艳婷有点哭笑不得。
“表弟,这个事你就不要多问了,算姐求你帮忙了。这些年我也累了,想安安静静的养孩子过日子。”郭艳婷知道自己不说清楚,表弟会问个没完没了。但她实在不想把四叔的事告诉他。
“孩子在哪?姐你怎么越说我越糊涂。”混社会的表弟瞪着眼睛,但当看到郭艳婷抚摸着自己的肚子,他明白了。
“我会把事办妥的,姐,你安心养胎吧。你给我那个未见面的姐夫也说一声,他要是对你不好,表弟会随时找他的。”一阵笑声飘出了院子。郭艳婷知道四叔不会有事了,安心的坐在院子里晒太阳,不能让未出世的孩子缺钙。
四婶气鼓鼓的回家了,嘴里骂骂叨叨的“倔老头,脾气太倔”。四叔知道碰钉子了,只能安慰妻子说“没事的,没事的,我最多是个监管不严,免职到顶了,你别担心啦。”
调查工作陷入了僵局。老马否决了以前的证词,涉及到的姓毛的、姓樊的两个出货人都辞职了,他们不是省城人,一时半会也找不见。出的货涉及本省及周边省份二百多个点,加之时间跨度太长,要查清楚需要时间和人力。
调查组在厂里待了不到一个月,就撤回去了。四叔从未如此轻松。他想找厂长谈谈,径直走进了厂长的办公室。
“厂长,最近厂里出了这样的事,我压力太大,今天来找厂长,一方面是想着看厂里能不能把我这销售部经理免了,我在销售部呆的时间太长,别人看着也碍眼;另一方面是想看能不能请几天假,回家休息休息。”
“第二个要求,我准了,给你放一周假。至于第一个要求不准,上面最近正研究呢,可能要压担子呢,你别想着溜昂。”厂长的话言简意赅,但四叔听了心里却喜滋滋的,正是“祸兮福所倚”。
一周的假期短暂而幸福。四叔没有回家,而是去了城郊的四合院,对外说是出差去了。
上班第一天,省委组织部和省商务厅就来人和他谈话了。
四叔要出任副厂长的消息不胫而走。
大家都等着任命文件。但公安局的传唤却在这欢乐的气氛中投下了一粒石子。
那两个辞职的出货人家属报警了,他们失踪了。
四叔有些慌张,他让郭艳婷安抚那两个人,至于怎么安抚,他并没有过问,他知道郭艳婷有个表弟。
公安局的调查紧锣密鼓,四叔惶惶不可终日。
任命书很快到达厂里,四叔正式被任命为省果品厂副厂长。高兴之余,四叔感觉到惶恐。他从小山村来到省城,从工人成长为副厂长,这一步一步的艰辛恐怕不是普通人所能感受到的。但当他坐到副厂长办公室那一刻,他有些后悔了,这一切都值得吗?
“表弟被抓了,你快走吧。现在我表弟还没把我供出来。我有身孕公安局不会把我怎么样,你出去躲一段时间吧”在四叔正式上任的第四天,郭艳婷给四叔打来了电话,电话里郭艳婷很冷静。
女人的坚毅和担当在这一刻表现的淋漓尽致。
“我不能走,走了就是间接承认了。”四叔很后悔,但还算冷静。
公安局再次传唤了四叔,就失踪两个人的情况进行了详细询问。厂里各种流言开始满天飞。
四叔希望用高强度的工作来转移注意力,他每天早出晚归,把自己的日程排得慢慢的,迅速处理着自己手中业务,办公室的灯长长从傍晚亮到天亮。
公安局的问话让他感到不安,他时常站在办公室发呆。
接上级通知,四叔要到党校学习三个月,这个安排本属正常,但让四叔心里愈加烦躁。
“你没有和黑社会搅合在一起吧?”晚上睡觉前妻子问了他一句,四叔愣了一下问,“你听到了什么?”。
“我今天去爸那,听见他和公安厅的谢叔叔说话,说是果品厂有人涉黑,但没有查清呢。”
“哦,是吗,这我还没听说。”四叔背对着四婶睡下,额头直冒冷汗。
从哪里来的还是要回到那里去,多么残酷的一个笑话。四叔一夜未眠,他知道自己这次再不可能那么好运了,也许自己该走了。只有这样才能让妻子儿子,还有艳婷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安生,才能让这一切都归于平静。
也许自己原本就不属于这个地方,自己只能是个过客。
第二天,他给厂里写了辞职报告,给妻子儿子留下了自己所有的积蓄。他不打算和郭艳婷告别,他们俩的认识本来就是个错误。
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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