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匆匆不相逢
为什么那么多少年时的熟人多年之后联系,问到我近况,总是问我:最近还写东西吗?到底是为什么?难道我少年时很爱写东西吗?难道是我少年时写的东西很好吗?
给他们留下的印象竟如此深刻?一定要将我和写东西捆绑在一起,尽管放在岁月的长河里跌宕起伏却颠仆不散!可是,这世间有什么是不变的!我自己都忘却的事情,别人却替我记忆犹新。
是啊?有什么东西是20年抑或30年不变的?没有,我早已非我,面目全非。所以当昨天接到久无联系的初中女同学的电话,絮絮叨叨说了一堆,这个同学怎么样了,那个同学怎么样了,最后说到:30年了,聚一聚吧!
原本听得百无聊赖,又不好意思挂电话,这句话却砸得我一惊。毕业30年了呀!是该聚一聚!但是为什么每次我都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就这样临阵退缩,逃了一回又一回,竟一次也没参加过。这次呢?
说到底还是不想见那个人吧!20年未见,余生不见也罢。
最后一通电话是在十年前吧?其实也是源于同学聚会,我也是没有去。但是之后他却因为与月亮姐姐做邻居,送了几张童话剧的票,邀请我们带孩子去看,然而他自己却因出差没去,最终也没见成面。
我出于礼貌发了个短信给他表示感谢,他因而打了电话过来。阔别多年,那声音依旧那么熟悉,闯入耳中的刹那就钻进了心里,青春的回忆依旧让人怦人心动。
第一次的见面我早已不记得,曾经他提起说是在小学五年级或是六年级吧,那时的我还是个矮矮胖胖的小姑娘,诸多原因而深深自卑,表面又一副骄傲的样子,每天将自己伪装的张牙舞爪,内心却脆弱而纠结。
他对我最初的印象是我登上舞台演讲,声情并茂的样子,是那样的卓尔不群。是的,我唯一拿得出手的是我的学习成绩好,还有就是声音好听,除此我很没自信。
小学时我们并不在一个班,初中才在一个班。他,今天我印象中还是个穿着白衬衣,白皙瘦弱、身材修长的少年。因为体弱多病,天天早晨迟到,天天被老师骂:“完蛋到家了”。
那时候,只是觉得好奇,那么清秀的少年,明明很聪明,明明可以很优秀,却天天被老师骂着“完蛋了”,但第二天却依然故我,好奇怪!除了觉得好笑却也没做多想。直到随着他的长高,有一天调换座位竟坐到了我的身后,交集才从此打开。
没想到的是我们有那么多共同语言,每天开开心心聊个不停,最爱聊的是共同喜爱的《红楼梦》,宝黛的悲剧令我们唏嘘不已,《红楼梦》中的诗词、片段、典故让我们爱不释手、相谈甚欢,甚至那时候热播的电视剧《红楼梦》的歌曲磁带在我俩手中传来传去。
我俩还发现都喜欢诗词,每每聊天时我说上句他接下句的默契,都令我俩心有戚戚焉。
他还送了我两本诗词的书,无人时我打开来品玩,竟觉得与他神交已久。那时的我真心爱写东西,正是多愁善感的年纪,时不常眸之所见、心之所想、情之所至,就会洋洋洒洒,信手拈来一篇文章在班上被当作范文来读,对上他欣赏的目光时我们会相视而笑。
无论聊天还是写作,那种别人半天都不懂,只有我俩无需言传就能意会的心意相通尤显弥足珍贵。
中考结束,我以为从此就各奔东西了。中考后我生了场大病,高烧多日不退,一直迷迷糊糊,什么也顾不得了。没想到他竟和另外一名同学一起来探望我,由此多年我们居然一直保持联系,一到放假,就聚在一起玩,这个小圈子扩展到我们初中同学六人,三男三女。
我们一起骑自行车去上方山、去潭柘寺,一起去圆明园划船,依旧欢歌笑语,有时候同学的促狭让我们不好意思,朦胧的好感变成暧昧,但一直是猜来猜去,看不破也不说破。但我知道有些东西终究不同了。
我在原学校升读高中,而他去了101市重点。是啊,人生就是这样,一步错步步错。中考我一向引以为傲的语文没有发挥好,填报志愿时又无人指点,错失市重点。而他,到了101,同学的层次更高了,交往的圈子更大了,眼界更开阔了,也只有放假回到家里才想起还有我们这些初中同学。我们也仅是玩伴吧,用来填补他假期时的空白。
高中我更加自卑。理科让我不再占优势,所以高二分科我不顾家人反对,选择了文科。其实也没占什么便宜,因为我的各科比较均衡。但是就因为我不愿在理科上再花力气,所以选择了放弃。现在想想或许我人生最大的问题就是遇到困难容易放弃,而且相当决然,不给自己留一丝余地,其实是怕自己后悔吧。
高考后那个假期,有天恰巧我爸妈都在家,他独自一人来找我,这让我有些奇怪,以往都是他至少要找个伴与他一起来的。
我以为他有什么事找我,然而尬聊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他就告辞了。然而没过一会儿,他又来了,仍然是独自一人,仍然是不自然地聊了一会儿也没说出什么就告辞。我父母觉得很奇怪,怕他有什么当着大人的面不好说,就让我送出来。
可是当我把他送出家门,就剩我俩时他也没说出什么就走了。到了现在我已经不记得当时都说过什么了,但仍然记得那种奇怪的感觉,似乎要发生什么,而事实是什么也没发生。今天想来也只剩“呵呵”了。
高考我也没有考好,这次我的语文充分展示了它的强势,地理却让我一败涂地,我上了师院。当老师是我最不愿意的,但家庭原因我不得不如此,成为此生恨事。
他也没有考好,去了经济学院。说起家庭原因,我想这应该是我们之间最大的距离。他的父母说不上什么高官,但在我们这个地方也算是有头有脸,有权有钱,人上人的节奏,而他的两个姐姐也都如大家闺秀,教养学识一流,嫁得颇好。他作为家中幺儿,自然是被寄予厚望,想必自己也不甘碌碌无为。
再后来放假再聚时,同学已不再拿我和他打趣,而是当面调侃他在学校交往了一左姓女孩,出自一个天主教家庭,女孩如何如何体贴,每天早晨给他买早点,又如何如何聪明,下棋很棒。
我自惭形秽的同时想着这自然是他告诉好友的,否则好友从何得知。他未加辩驳,对上他向我看过来的不自然的目光,我想这定是确有其事,不过是借人之口说与我听,有意为之的目的应该是一种敲打、一种暗示,不要再有什么想法。我虽然面上没有任何表示,心里却早已汪洋一片。
我发现见面已经让我越来越尴尬,除了无言,我还能做些什么?那种相谈甚欢地默契早已随着时间、随着距离消失在过往,或许已不复存在。
大学四年,我苦苦等待着,我幻想着能听到花开的声音。然而一次次失望带来的只是夜半躲在被窝里压抑隐忍的哭泣,最后的绝望竟然是欲哭无泪。
我能记得的最后一次见面是给我打电话的那位女同学结婚,那时候我们都已大学毕业,我回到家乡做了一名初中教师,而他一直不甘于高考的不理想上的大学,打算继续深造,然而第一年考研失利。
那次的聚会最后他喝多了,吐得一趟糊涂,这是他自与我认识以来唯一的一次失态。女同学说他心情不好,郁闷所致,我呆呆地站在旁边,心中一片茫然。
我竟不知他何时学会的喝酒、也不知他何时学会的抽烟,更不知他心中所想,我们从未交心。在我面前他永远是清秀儒雅的,总是微笑着,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让我无从判断他每句话的真假和对每件事情的悲喜,自始至终贯彻着《红楼梦》里那句经典:假亦真来真亦假。
是啊,我们那么喜欢《红楼梦》,可能就是那种朦胧的好感和猜来猜去的吸引吧。宝黛的故事在十几岁的时候就结束了,黛玉含恨而终,至死没有确认宝玉的感情。我们也真的结束了,其实从未开始,从不曾认识,只是玩伴,作用只是填补空白。
也许,我爱上的只是另一个自己。
1
我是F大的大三学生唐婕文,今年20岁,父母健在,对我也非常疼爱,我还有一个号称天才的妹妹唐妍文。
我几乎可以确定我不是叫云语溪,也不是这个小山村里的人,可,我为什么会在这?
昨天刚刚醒来就发现我在这个不足十平米的小房间里,床也不是我家里那张软软的双人床,和我一起睡的妹妹更是不翼而飞,怎么回事?我难道穿越了?
一醒来,外面就有人喊我去吃早餐,是一个妇女的声音,不是我那隔三差五就要吵上一回的母亲的声音。
“还不下来吃早饭,你爸都出去干活了你怎么还没起床?”妇女的声音有些愤怒。
“呃。”
“怎么了?这大清早的,快点过来吃饭,吃完饭去干活。”妇女抱怨着。
下了楼,唐婕文看到了妇女的面目。妇女看起来是操劳过度,显得十分苍老,脸上的皱纹也不少,这绝对不是她的母亲,那她为什么会在这?
“这位阿姨,我并不是你的女儿,我来自地球二十一世纪,能问一下这里是哪里吗?”唐婕文开口询问,希望能从妇女口中得到答案。
“什么阿姨,没大没小,你不是我女儿你还是谁,快点吃饭,吃完去干活。”妇女一脸不耐烦。
“可,我真的不是你的女儿,你帮我回去,我帮你找回你的女儿,我也不知道我怎么进入你女儿的身体,但我真的不是你的女儿。”唐婕文试图辩解,说服妇女帮主她回家。
家里还有她的父母,还有她那个天才妹妹,她一点都不想待在这里,她想回家。
“养你这么大到头来还说不是我的女儿?我打死你!”妇女抄起一旁的扫帚,朝唐婕文打来。
“记住,你叫云语溪,你是我的女儿!你要是敢不认我这个妈,我打死你!”妇女边说边往唐婕文身上招呼。
娇生惯养的唐婕文哪是日夜操劳的妇女的对手,很快就被打的伤痕累累,送回了自己的房间,妇女让她待在这反省,什么时候想通了再出来。
房间里有着云语溪以前的照片,衣服,书,娃娃……
唐婕文坐在书桌前,开始细想事情的前后。
书桌上的日历是2018年6月28日,昨天是6月27日,也就是她并没有发生穿越。
她醒来之前只是在睡觉,并没有接触到什么怪异的东西,不可能无缘无故就到了这里,其中一定有什么原因。
云语溪的日记上写着许多和父母闹矛盾的事情,她妈也不是第一天对她动手。
娃娃是正常的,没有什么异常。
哎,这样下去要怎么办,完全没有突破口。
打开抽屉,入眼的是一盒药膏,还没开封,想到自己的伤,唐婕文打开药膏,挤出一点放在手上,刚准备往身上涂时,又想起了一件事,立马拿纸巾擦掉手上的药膏。
如果,她会来到这里是一个阴谋,那么,她现在所经历的一切就是别人所设计好的!
被莫名其妙的弄到这个山村里,然后反抗,被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
既然都是设计好的,那么这个云语溪的房间也是假的,真正有价值的东西一定被藏起来了。
要尽快找到出去的路,不然一直待在这里会被同化的。
唐婕文深吸一口气,默念,我是唐婕文,我不是云语溪,我是唐婕文,我不是云语溪……
我是云语溪,我不是唐婕文……
这段话好像有魔力一样,唐婕文平静下来了。先去认个错,摸清楚这是哪,再想办法逃出去。
2
“语溪,把旁边的水递一下。”
“好。”云语溪拿过一旁的水递给了父亲。“爸,这些稻子是不是明天要送到镇上啊?”
“是啊,送过去你们就有好东西吃咯。”父亲露出一抹笑容,这么多稻子,明天应该能卖个好价钱。
“父亲,明天我跟着你一起去吧。”云语溪说,“我都好久没有去镇上玩了。”
“好,去了给你买糖葫芦吃。”父亲同意了。
“嘿嘿,父亲你最好了。”云语溪松了一口气。一个月了,村子里的路她已经认的差不多了,这个镇倒是还没去过,去看看有没有火车什么的能够回家。
“你明天要把这丫头带到镇上去?”母亲表示疑惑。
“嗯,不行吗?”父亲反问了一句。“就带她去玩玩能出什么事。”
“对呀,母亲我会听话的。”云语溪极力证明自己会很听话。
自从一个月前她认错后,母亲对她的态度好转了很多,一定要答应啊,不答应她怎么回去啊。
“也行,你看着点,不要让她冲撞了别人。”母亲沉思了一会,同意了。
“来,母亲,你最爱吃的辣椒炒肉。”云语溪给母亲夹了满满的一筷子。成功把母亲逗笑。
“你这丫头。”
“父亲,这镇上好热闹啊。”云语溪东张西望,这还算是她第一次来这个镇上呢,镇子不是很大,东西却是很全面,和云语溪从书本上看到的穷乡僻壤的镇子一点也不一样。
“当然热闹啦,今天可是半个月一次的赶集。”父亲来的比较早,吆喝着车夫把车停在老子牌米铺前。
“等会把这些稻子卖了就去买早餐吃。”车夫停下了车,帮着父亲把袋装的稻子运了出来。
“父亲,我们吃完早餐就要回去了吗?”云语溪还想在镇上逛一会找点线索。
“难得来一次,玩个半天再回去。”父亲招呼着店主,“你看,这次的稻子可是上品,这价钱……”
“哎,知道知道,按上品的价给你算……”
父亲还在和店长讨价还价,云语溪也没闲着,观察着镇上的行人。
要不是每天睡前都在默念我是唐婕文,怕是要被彻底同化掉。
这个小山村里的人基本上都是种地,从没有人想过走出小山村去大城市发展,教育水平却还高的出奇,明明也没看见有学校或者教育机构。
这个镇子是村里人货物交流的地方,有许多店铺,至今没想通山村里卖过来的东西她们又卖去了哪里。村里人自给自足,邻里关系平淡,每天都是自己忙自己的。给人一种非常怪异的感觉,就像是,每个人都防备着其他人,怕被知道什么似的。
至于这个镇上的其他货物又是怎么运过来的还有待考察。
“好了,语溪。”父亲满意的将钱收进钱包里,原来扁扁的钱包瞬间鼓了起来,给人一种暴发户的气质。
“噗。”云语溪忍不住笑了出来。
“笑什么呢,带你去吃早餐,跟上来。”父亲大手一挥,朝着人最多的包子铺走了过去。
云语溪赶紧跟上去,在这个镇上走丢的话可就不好了。哎,不对,我可以借着自己走丢去找自己想找的线索啊。
“父亲,等等我啊。”云语溪没有继续想下去,还是先摸清楚路再谈走丢吧。
“父亲,这镇子上的纸巾,纸笔是哪里运过来的啊?”云语溪一口咬下包子,不经意的问道,手心泛着汗水,生怕被父亲反问。
“这些东西自然是那些商人从其他地方运过来的,不过是从哪个地方运过来的就不清楚了。”父亲也没注意云语溪的紧张,“哎,你问这个干什么啊?”
“就是好奇一下嘛。”手心的汗越来越多。
“嗯,吃完我们去逛逛超市买点东西。”父亲做了那么久的体力活,吃东西也就比云语溪快了很多。
父亲所说的超市很小,非常小,就是一个门面,里面堆满了杂物,要卖的东西也没有标价,云语溪第一次看到这样的超市,不敢随意去猜测。
父亲仔细想了想家里缺了什么,“酱油,醋,辣椒粉,糖……”
父亲一连串的报了许多名字,本来坐在那的售货员点了点头,“除了这些,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没了。”
只见售货员离开收货台,从一大堆杂物里面挑出了父亲所要的东西。
“好的,一共246元。”
付完款,父亲带着云语溪走进另一家服装店,同样的方法挑了几身衣服,连试都没试就这么买了。
云语溪很不可思议,买衣服不试穿能理解,连码数都不用问吗?
“父亲,我去上个厕所,你在这等我一会啊。”云语溪就父亲买的差不多了,准备开始实行她的逃跑计划了。
“好,厕所在那边。”父亲用手指了指某个地方。
云语溪装模作样的往厕所跑去,在父亲的一个转身闪进了一旁的小巷。
小巷里的房子不多,都是特别古老的房子,云语溪随便挑了一家,伸手敲了敲门。
“谁呀?”古老的大门混合着吱吱吱的声音慢慢的打开了。
一个老人家的声音,也对,这么老的房子怎么会有年轻人。
“老爷爷,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云语溪低着头,一副哭腔,好像自己真的回不去一样。
“找不到了啊,那来爷爷这,爷爷帮你找。”老爷爷非常的热心,也相信了云语溪。
进了屋,老爷爷给云语溪倒了一杯水,开始细问:“不哭啊,告诉爷爷你家在哪?”
“我家在上海,我回不去了。”云语溪哽咽着,“老爷爷你知道我要怎么回去吗?”
“上海啊,老爷爷知道啊。”老爷爷意味深长的看了云语溪一眼,“丫头你别哭了先,哭那么久喝点水,别干着了。”
“爷爷我以前也去过上海呢。”老爷爷回忆着。
云语溪哭了这么久觉得也差不多了,慢慢停止流泪,抿了一口水,还真的有点干了。
“那爷爷你知道我要怎么回去吗?”迫不及待的语气,仿佛问了就能够回到家一样。
“这个嘛……”
“嘭!”
3
“这丫头很机灵,你们小心看着,要是还有印象就再弄一下。”
云语溪刚醒就听见了这句让人毛骨悚然的话。什么叫再弄一下,她们把自己怎么了?之前不是在……
那个老爷爷也是有问题的!!完了,云语溪长叹,怎么运气怎么就这么背。
云语溪在老爷爷的声音彻底没了之后才开始睁开眼睛。
自己现在是被关在一个牢房里,地上铺着茅草,铁门是锁着的,自己没有被绑住。那么是不是只要撬开铁门就可以出去了?
这个牢房应该是对方大本营所在地,闯入大本营找线索,可以的。
说干就干,云语溪看了一眼门口的守卫,再看看自己这小胳膊小腿,打不过。
出来的急也没带什么,除了……帮父亲提的东西!父亲他买了,辣椒粉,糖,酱油……
其中大概也就辣椒粉有点作用。云语溪立刻从身旁摸索起来。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沮丧的坐在地上,想了想,也对,那么大个袋子肯定被她们收走了。
云语溪开始头疼,什么都没有,怎么从这个牢房里出去。
索性看门的两个人对云语溪还算不错,没有让她冻着或是饿着。
(楔子)
阿娇第一次知道自己要嫁给表弟时,尚不懂嫁娶的含义。只晓得自己坐在母亲馆陶公主的腿上听年幼的表弟一板一眼的说:“若得阿娇做妇,当作金屋储之也。”短短一句话,逗得皇帝叔叔和母亲哈哈大笑。
她并不懂大人们都在笑些什么,可见母亲开心,她便也是开心的。对于能让母亲开怀的表弟,也多了几许好感。听皇帝叔叔说要彘儿表弟未来做自己的夫君时,她扬起小脸儿,歪着头天真的问道:“什么是夫君呢?”睁着得大大的眼睛里盛满了疑惑。
见她问的可爱,皇帝叔叔一把将她抱起笑说道:“夫君便是未来要疼阿娇,宠着阿娇,跟阿娇在一起一辈子的人。”
“是这样吗?”她皱着眉头想了想,又转头看看站在母亲身边正对着自己笑的表弟,最后才搂着皇帝叔叔的脖子娇俏的应道:“若是表弟能永远宠着我,那便让他当阿娇的夫君吧。”童言稚语,若放在寻常百姓家不过是句玩笑话。可说这话的人是天子,那便是君无戏言,一朝就为两人定了终身。
彼时的陈阿娇和尚未改名称帝的刘彘,谁也不懂那一辈子究竟有多长。长到美人迟暮,长到红颜悲白发,长到两两相看互生厌。但幸好幼年的他们谁也不懂后事,只知道从那时起他们就再也不能分开了。
(一)
少年夫妻,情谊正浓。在姑母馆陶公主的帮助下得以入住东宫,改名为刘彻的武帝起初待阿娇是真的如珠如宝。阿娇人生的美,又是自家姑母的掌上明珠。汉宫里太后窦氏到景帝刘启无人不喜爱阿娇。故此就算性子骄纵些,也无伤大雅,反而显得率真可爱。“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嫌无猜。”数百年后李白的一首《长干行》道尽的便是她与他少时的情意。
那时的阿娇也以为,这个曾经答应过要疼自己,宠着自己一辈子的表弟会永远如最初那般待自己好。他虽不曾真的为她筑金屋,却也让她入主椒房,做了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他喜爱她,便不管她与母亲提出怎样的要求都顺着她。即便自己多年无所出,他也不曾有半句怨言,反而在自己焦虑忧心大发脾气时,将自己搂在怀里细心劝慰自己:“孩子终究会有的。”
因着他的这份心意,阿娇也是尽了全力回报他。祖母与阿彻政见相左,她便在祖母面前讨巧卖乖,变着法子的替他说好话。朝廷之上各路诸侯虎视眈眈,她和自己的母家也是毫不犹豫的站在他身后支持他。为了她的夫君,她也曾试图做一个好皇后,想要辅佐他。可这一切在自己的祖母,太皇太后去世以后统统变成了笑话。
失去了擎制的刘彻,兵权在握的刘彻,再也不需要她陈阿娇了。他杀伐果断,出手狠厉,曾经帮助过他的姑母,如今反倒成了阻碍。他不再对她和母亲予取予求,甚至开始下手剪除馆陶长公主的羽翼。为此阿娇一遍又一遍的跟他争吵,原本就骄纵的脾气在他这几年的娇宠下愈发火爆。有时争执激烈,冲口而出的便是那些戳人心窝的话。她骂他忘恩负义,说若是没有母亲他如何能登基称帝。
阿娇以为他爱她,便可以不计较那些情急之下的口不择言,但她忘了那个曾经将她捧在心尖上的表弟,早随着祖母窦氏一块儿去了。如今的刘彻是一国之君,帝王的尊严岂可容人践踏。她的争吵换来的只有无尽的冷落和那一波又一波抬进宫中的美人。
(二)
争也争过了,吵也吵过了。她自知无用,便也曾想过要不就随他去吧,只要他还如当初那般对自己好就行。可怎料平阳公主的一场家宴,他带回了那个叫做卫子夫的女人,他将曾经待自己的温柔悉数给了那个女人。
她恨且怨,她讨厌那个抢走了自己夫君的女人,所以她想尽了办法刁难她。三宫六院不管有多少美人,她才是他的妻。所以她要别人下跪,那人就要低头;她要惩罚那个女人,也无人敢拦着。但做尽了一切,还是不能抵消刘彻对卫子夫的宠爱。
直至卫子夫的第一个孩子出生,阿娇坐在未央宫里,一言不发。汉宫上下都为那个孩子的出生喜气洋洋,他的夫君高兴的破格封她为长公主,阖宫上下竟无一人记起自己这个无子的皇后。
对着窗外的明月,她流干了眼泪。天明时分,阿娇往梁上挂了一段红绫,她是真的想就此了却余生,不必再看她的夫君与其他女人恩爱不移,却最终还是被宫人救下。
母亲前来看望她的时候,拉着她的手流了一地的眼泪,话里话外都在诅咒那个新晋的卫夫人。只是当时的她精神不济,所以未曾留意母亲眼中的恨意,以至于让她放下大错。绑了卫子夫的弟弟卫青,欲将其处死,然却功败垂成。刘彻大怒,将将要降罪于馆陶公主,是她以死相逼求他放过自己的母亲。
那是阿娇第一次低下她高昂了那么多年的头。他冷落她的时候,她没有求过他;他宠信卫子夫的时候,她亦不曾求过他;可如今为了母亲,她什么也顾不得了。
刘彻看着这个与自己夫妻多年一直骄纵任性的表姐,如今跪在地上哭得肝肠寸断。想起年少时她笑着唤他“阿彻”,在他面前撒娇耍赖,心中升起些许不忍。故此他饶过了馆陶,却将愈发宠爱卫夫人,甚至将卫青带在身边加以提拔重用。
(三)
经此事后,阿娇对卫子夫的恨意一日深过一日。但如今有女傍身的卫夫人,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可以任由她撒气的女人。因此在那日午休时听人谈起巫蛊之术,她一下便入了心。阿娇私自召楚服入宫,制巫蛊偶偷偷祭祀祝祷。却不知何时走漏了风声,竟让人告到了刘彻面前。
那一日阿娇正与楚服对坐祷告,刘彻带着一干人等冲进未央宫,命人大肆搜查,待找到人偶细看,却引得他更加震怒。原本刘彻以为人偶身上写的该是卫子夫的名字,却不曾想竟是自己,一气之下将人偶砸在阿娇的脸上。再看楚服女扮男装在宫中与自己的皇后同食共寝,更是愤怒到了极点,当下便令侍御史张汤彻查。
此案牵连甚广,被诛杀者三百余人,阿娇也就此被废,罢居长门宫。只是许多人都百思不得其解,为何那个被诅咒的人偶上写的是刘彻的名字。只有阿娇自己晓得,她所求并不为害人,她只希望自己的丈夫能回心转意罢了。
楚服当日进宫,原以为皇后召她是为行诅咒之术。然到得阿娇开口,她才意识到阿娇求的是那人回心转意。这个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每日与自己对坐祝祷,所心心念念的竟全是那个已经将她抛诸脑后的夫君。她常常听阿娇说起他二人少时的故事,说起刘彻曾对她的好。就算到了东窗事发那天,她最后跟刘彻说的一句话,竟也是:“阿彻,你可还记得当初你答应过母亲和皇帝叔叔会疼我,宠着我,跟我在一起一辈子的。可,你骗我。”
许也是因着这番话,即便在长门宫幽静至终身,阿娇的一应起居仍同她做皇后时一样。只是骄傲如她,幽居十数年的生涯,那些身外之物她早已不在乎了。直到她撒手人寰的消息传来,刘彻静默许久,下旨将其葬于霸陵。
那个曾经坐在母亲腿上冲他笑的小姑娘,他这一生终究是负了她。他不知道在生命的最后她是否怨怪过他,而他所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情,或许就是将她葬在她母亲的身旁,伴着最疼爱他的祖母,祖父,让她再做回那骄纵的少女啊。
注:陈皇后,名不详。因《金屋藏娇》这一典故被后人称作“陈阿娇”,西汉时期武帝的发妻,窦太主刘嫖之女。陈阿娇前半生颇受宠爱,性情骄纵率真。而后却因于后宫施行巫蛊之术被废黜,幽静于长门宫,死后葬于霸陵。野史传曾有司马相如为其做《长门赋》,然具体真相如何已不可考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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