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剑情缘:傀儡师
1
灵师府的荷花池水面正咕嘟咕嘟地涌出一大串泡泡来,看这泡泡一个个有核桃那么大,这池塘里多半是藏着一条大鱼,还不待我反应过来,那条大鱼已朝我的方向游了过来,吓得我赶快缩回了正在拍打水面的脚丫子。
哗啦一声,水花四溅,那大鱼竟从水里钻了出来。眼看着飞溅而起的池水就要落在我粉红色的裙摆上,我下意识地用双手护住了头。
过了片刻,周遭却并未听见任何异动,我从指缝里探出眼睛,只见贺兰翊半截身子没在池塘里,浑身沾满了淤泥,活像一条大泥鳅,裹着泥巴的水草正耷拉在他的脑袋上。
“贺兰翊,你弄脏了我的裙子!”我抓起贺兰翊怀里抱着的莲藕,毫不留情地向他的脑袋砸去。
一下,两下,三下……
“饶命啊……”贺兰翊环住我的腰,没出息地求饶起来,他的青色胡茬蹭在我的脸上,我顿时脸颊绯红。
“你再这般轻浮,我还打你!”我微瞪圆眼,佯装出生气的样子,举起的手却悬在半空迟迟没有落下。
“怎么?害羞了?哈哈哈”贺兰翊看着我,像个孩子般笑了起来,透过脸上斑驳的泥污,依稀可见他清澈的眉眼。
“堂堂云海城的灵师亲自下池挖藕,这要是让外人知道了,你这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形象可就彻底毁喽!”我皱着眉,一脸嫌弃地拍掉身上的泥点子。
“这偌大的灵师府会喘气的就只有咱们两个,你不说,我不说,自然不会有人知道。”贺兰翊冲着我露出狡黠的一笑。
贺兰一手拎着莲藕,一手牵着我,大摇大摆地朝正殿走去,一路上婢女和家丁们只是自顾自地低头干活,见了我们却不问安。贺兰说的没错,这灵师府上下数十口,只有我们两个会喘气的,其余都是贺兰用秘术造出来的傀儡,而贺兰翊正是云海城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傀儡师。
在云海城中权力最高的就是城主,每届城主都要在自己的子嗣中择一位贤者继任城主之位,还要择一位天赋异禀者修习傀儡术,任灵师之位,也就是说贺兰翊与当今的城主贺兰颉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傀儡术是云海城的秘术,只有灵师方可修习,而傀儡也分很多种类,比如像我们府中这些普通傀儡都是贺兰用莲藕制成的,日常的工作就是看家护院,服侍主人。当然还有更高级的傀儡,比如用生铁锻造的傀儡可以上阵杀敌,刀枪不入,甚是厉害。
我倒觉得贺兰翊还真是一个当傀儡师的料子,平日里就喜欢鼓捣这些莲藕,没几日的功夫府上又添了几个护卫,至于这些傀儡的相貌如何,全凭贺兰的心情,他要是不高兴,缺鼻子少眼睛的都能给你造出来,他若是开心了,没准还能造个闭月羞花的大美女。
不过目前灵师府能称得上美女的,只有我一个,但本姑娘的美可是清水出芙蓉,如假包换的纯天然。
2
如今府中的傀儡已经多得装不下了,闲下来的贺兰翊便终日与我在后花园里抚琴、对弈。
从日落黄昏到华灯初上,我俩的这盘棋已经对峙了一个时辰,依然是难分上下。我借着皎皎月光和府上的重重烛火,聚精会神地分析着双方的局势,眼看着就要一招制敌。
“莲儿,棋子都在你手里攥了一个时辰了,你到底下不下?”贺兰翊摇着蒲扇,翘着二郎腿,一脸不耐烦地催促着。
我冲他翻了个白眼,遂将棋子放回了棋篓里。
“怎么?认输了?”贺兰一脸得意的笑着。
“这局不算,重新再来。”我立马用袖子拂乱了棋盘,叉着腰,一副不认账的样子。
“真是造孽啊!我当初就不该把你捡回来,让你冻死在雪地里!”贺兰瞪着眼,佯装出一副嗔怒的样子,他不记得这句话说了多少遍,可我的耳朵倒是听得出了茧子了。
据贺兰说十八年前他初任灵师之位,那年冬天风雪很大,足足没了小腿,他脚步踉跄地走在回府的路上,却见雪地里有一抹红色,走近一看竟是个未满月的婴儿,那婴孩被冻得脸色青紫,贺兰动了恻隐之心,便将孩子带回府中抚养,结果一养就是十八年。
“你捡我时不曾知晓我长大后竟是这般美若天仙的样貌,想来你是捡了个大便宜啊。”我端起茶杯得意地喝起茶来。
“你若嫁予我,也不枉我养了你十八年啊!”贺兰轻摇手中的薄扇,嘴角上扬,一脸的轻薄之相。
“噗!”一口茶水从我的口中喷涌而出,一滴不剩地淋在了贺兰的脸上,刚刚玉树临风的翩翩公子转眼就变成了落汤鸡。
我见惹了祸,不待贺兰发作,赶紧用帕子拭去他脸上的茶水,顺便摘掉他头上的一片湿哒哒的茶叶。
“你足足大我15岁,都可以当我爹爹了,怎么一把年纪还没个正形!”
“15岁又如何?本灵师可是修习过永葆青春的秘术。”贺兰双手扶着额头,微扬起下巴,向我炫耀他那张貌比潘安的脸。
“那就更不行了,再过个十年八载,我人老珠黄,可你还是如今的相貌!”我一拍大腿,怒喝道。
自打我记事起,贺兰便是皓齿长颀,面如冠玉,十几年过去了,脸上一个褶子都没有。若是真的嫁了他,他岂不是每年都要娶几个美姣娥回来!
贺兰在后花园的桃花树下为我造了架秋千,他说外面的女孩子都喜欢玩这个,可我从未出过灵师府,并不知晓贺兰口中的外面世界究竟如何。只听贺兰说外面的人心思歹毒,尤其是那些弱冠之年的公子们,最喜欢哄骗容貌姣好的女子,所以他从不许我出府。
秋千做好的那天,我迫不及待地坐了上去,贺兰在我身后轻轻拉着秋千的绳摆。当时正值四月,桃花开得难掩芳菲,我闭着眼任凭片片花瓣落在我的头上、身上。
贺兰拉绳摆的力道越来越大,我的身体仿佛凌空而起,秋千后摆的瞬间,我睁开眼正看见贺兰玄色衣袍上落满片片落花,桃花开得云蒸霞蔚,他的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在这飞花里,神色温和,不疾不徐。
不知为何,此情此景竟让我有片刻的失神。
如此这般神仙眷侣的日子很快被一纸诏书打破,如今边境战事吃紧,城主急诏贺兰翊率傀儡军前去迎战。傀儡虽不知疼痛,但操纵大批傀儡却是对灵师的极大消耗,我自然不忍贺兰翊受这般罪。
“可以不去吗?”我低头抚弄着帕子,绕着他左三圈又三圈的转着,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道。
“你担心我?”贺兰抓着我的手腕,一下子把我扯进他的怀里。
我红着脸,挣脱了他,一溜烟地跑远了。
3
自贺兰翊走后,我一个人在这偌大的灵师府里百无聊赖。
用过晚膳后,我坐在后花园的石桌前,双手各执黑白一子,想象着自己是在与贺兰对弈,可刚落了两子,那棋盘上竟出现贺兰翊嘲笑的我的样子。
秋千在夜风中微摆,我微闭双眼,任凭春风拂过我的秀发,花瓣亲吻我的脸颊。可是一睁开眼,似乎看到皎皎月光下,贺兰翊长身玉立的身影,待我伸手触及,又化作片片落花随风而逝。
我想我怕是病了,还病的不轻呢!不然怎会接二连三地出现幻觉。
两个月后,就在我以为自己病入膏肓、药石无医的时候,贺兰翊回来了。
贺兰的眼里带着些许疲惫,人也清瘦了不少,但总归精神还是好的。只是性子还是那般轻浮,他用双臂将我圈进他的怀里,柔声在我耳边问道:“有没有想我啊?”我羞赧地低下头,不言语,却也没有推开他。
数日后,为庆祝贺兰翊此番大获全胜,城主贺兰颉下榻灵师府,亲自摆下庆功宴。
云海城今年的秋天来的有些早,庆功宴上,那些衣着单薄的舞娘们都在一边立着瑟瑟发抖。
城主今日似乎心情大好,看着那一个个娇滴滴的舞娘,半开玩笑地说道:“舞官甚是有心,知道孤喜欢有酒窝的女子,这一个个,酒窝都是深得甜人啊!”
他声音很大,就连坐在角落位置的我尚且清晰可闻,我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自己嘴角如月牙般的浅浅梨涡,就听城主语气一冷,接着道:“可孤喜欢的酒窝不要太圆太深,浅浅地像月牙形状的才好看……”
众人都知道他多变暴戾的脾气,此时大堂已经气氛结冰,贺兰颉正挥手想处置了那舞官,他身旁的贺兰翊款款说道:“城主,今日本是庆功,不宜杀戮。”
贺兰颉抬眼大笑:“既然灵师为你求情,孤且饶你一命。”待那舞官战战兢兢地退下后,城主顺势扫了一眼大殿,我远远地看着他威仪的样子,心里莫名地惶恐,可他的眼神不偏不倚地落在了我这里,我惊惧地低下头,心里慌如擂鼓。
“翊弟,你这府上何时藏了这般不落凡尘的女子啊!”贺兰颉说这话时眼睛始终没有从我身上移开过。
“让城主见笑了,莲儿无父无母,自幼长在府中,又何来藏匿一说。”贺兰翊朝我的方向看过来,四目相对的瞬间,我从他的眼里感受到了隐隐的担忧。
“既然如此,明晚就将小蝶送至孤的寝殿吧。翊弟莫怪孤横刀夺爱啊!”
贺兰翊脸色一僵,握着酒杯的手越攥越紧,像是生生地要把它捏碎在手里。许久,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脸上很快又恢复了往日的温和与平静。
我在远处神色慌张地望着他,心里说不出的忐忑。
“罢了,既然城主喜欢,臣弟只好忍痛割爱了!”
我远远地望着他们,看着自己像一个物什一样被贺兰翊漫不经心地转送他人之手。
一席之间,觥筹交错,满殿的喧哗与热闹都化作利刃扎在我的心上。
夜凉如水。
贺兰翊正倚在榻上,脸颊边掌风袭来,他一伸手就抓在了我的腕上。
“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我泪眼婆娑地质问他。
“他是我兄长,更是云海城的城主,若是我拒绝,恐怕你我早已身首异处。”
我不知还能说什么,只是任凭泪水肆无忌惮地流下来。
贺兰的手倏尔一用力,将我拉上了软塌,他用宽厚而温暖的手掌小心翼翼地拭去我脸上的泪痕。我哽咽地伏在他的肩上,贪婪地感受着他身体传来的温度。
“莲儿,你信我吗?”他双手扶上我的肩,痴痴地看着我的眼睛。
早已习惯了他往日的轻浮,如今这突如其来的深情让我为之一怔。这世间若是连他都不信,我又还能信谁呢?
翌日,黄昏,贺兰翊亲自送我入宫。
从灵师府至后宫,不过一刻钟的脚程,可于我而言却是人生中最漫长的一段路,我多希望这条路没有尽头,我和贺兰就这样一直走下去。
不多时,已行至宫门外,我望着那巍巍的城墙,以及一路跪拜的宫娥,却不愿看他一眼,我的心里如何不恨呢?
一路无话,他止步宫门前,犹豫了片刻,他只说了一句:等我。便转身离开。
待他走远,我方回过头来,殷红的晚霞染红了半边天空,随着层层的飞檐拱瓦渐渐晕染,流光溢彩,而贺兰的身影在这霞光中愈行愈远。
4
朝阳殿内烛火重重,灯影绰绰。
我坐在床边,双脚紧紧地并拢,手心里还攥着入宫时带来的那块帕子,帕子已经潮湿,手心却还在不断渗出汗。我就这般敛声屏气地等待着,殿外不时传来下人们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随着下人的一声通报,我的心紧了又紧,呼吸也越发的急促。
“吱”一声,门被推开了。
贺兰颉脚步虚浮,醉意盈然地说道:“美人,孤来了!”
他脚步踉跄地坐到我身边,身体一寸一寸地向我靠近,我嗅着他身上的酒气,胃里一阵不适。我向外侧了侧身子,却被他一把拉进怀里,他捏着我的下鄂,死死地盯着我紧咬的双唇,蔷薇色的唇,已渗出淡淡血丝。
“怎么,你不愿意?”烛火跳跃,他脸上笑意更深,但再细看,却又忽明忽暗,闪烁不定,似乎都是怒意了。
许久,我没有做声。
他终于拂袖起身,高大身影已行至门口,却听见极微小的声音唤:“贺兰城主。”
腰上,飞快缠过一双手来,柔若无骨,蛇一般滑腻冰凉。一股淡淡花香萦绕在鼻端,转身,我的脸已贴进他胸膛,身体在微微发抖,“我只是,只是不惯离家…且这种事,女儿家总是会怕羞的。”
贺兰颉哈哈一笑,转身拦腰抱起我:“放心,我不会亏待你的。”
那笑声消失在一吻之后。
帷帐垂落,红烛泪尽。
贺兰颉颈上的玉在月光下泛着微微的寒光。
接连几日,贺兰颉日日差人送来珍馐珠宝、锦缎狐裘。一时之间,城中盛传城主贺兰颉宠幸一位不食人间烟火的绝世女子。
暮色四合,残阳映出屏风后清丽的身影,一只手正撩拨着浴桶里尚且温热的水,片片落花静静地安睡在水面上,散发出奇异绵柔的香,我抬眼看了看窗外被月光拉长的树影,我知道贺兰颉就要来了。自我入宫以来,他便日日留宿在我的寝殿。
片刻后,门被推开。烛火将他高大的身影投到屏风上,我见那影子越来越近,却偏偏不做声。
“美人,你在哪呢?”贺兰颉迫不及待地推开屏风。
我站在屏风后绣帕掩面,美目流盼地看着他。
“城主莫急,待莲儿为您宽衣沐浴。”我羞赧地低下头。话音未落,我的纤纤玉手已搭在了他的肩上,手指轻轻一勾,宽大的皮氅顺着身子滑到了脚下。手指一寸一寸得抚上他的脖颈,贺兰身子一僵,向后略退了一步。颈上的圆玉亦随之微微晃动,在烛火的映照下发出微微寒光。
“这玉色泽饱满,通透圆润,想必价值不菲,切不可沾了水渍,待沐浴后妾身再为城主戴上。”“好,就听美人的。”贺兰颉的脸色随即缓和,看我时眼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宠溺。
屋子里充溢着淡淡的花香,忽明忽暗的烛火下,贺兰颉将身子埋在了水下,他双眼微闭,享受着美人沐浴的欢愉。
我一边试着水温,一边舀起热水注入浴桶中,漫不经心地说道:“小莲能得城主一世庇佑,纵然没有名分,亦是知足的。”说罢,一瓢温水顺着贺兰颉的胸膛缓缓地流淌着。
贺兰颉睁开眼,似是想起了什么,随即看向我,柔声说道:“明日孤就让灵师择个吉日,让你风风光光地做我云海城的城主夫人!”
我没有言语,只是羞怯地低下头,抿嘴笑起来,可笑容里却藏着旁人难以察觉的苦涩。
翌日,城主果然召见灵师来择吉日。
刚用过早膳,就有丫鬟来报,说是城主唤我去正殿一同议事。
“珍珠,你看我今日的妆容可还行?”我端坐在镜子前,小心翼翼涂着脂粉。
“夫人貌若天人,岂是这庸脂俗粉能配得上的?”珍珠一边说着,一边将步摇金钿装点在我的发上。
我看着镜中的自己,淡粉色的长裙,一如曾经在灵师府时的样子,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一只脚刚踏进大殿,便看到城主正威仪地坐在殿前,身旁的贺兰翊似是候了多时。
我着一身淡粉色的长裙,款款而来。
“灵师大人,别来无恙。”我看着他,又向前迈了一步,许是这裙摆过长,我一个脚步不稳,摔倒在他身上。他慌乱中抓住了我的手,这只手还是那么熟悉的触感和温度。一抬头,就撞上了他的眼睛,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我的心慌乱至极。
不待我回过神来,身旁一个急切的声音问道:“怎这样不小心,也怪这裙摆做得太长了些。”贺兰颉走过来将我从贺兰翊的怀里接过,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回了座。
“本月初八是个吉日,且届时天气回暖,正适合大婚。”贺兰翊开口说道。
“灵师倒是细心周到啊,若是一般的女子与你共处18载,怎会不动心思呢?你说呢?莲儿?”贺兰颉轻笑,眼里却透着寒光。
“莲儿视灵师如父,且莲儿的心思一早便在城主身上了。”我用双臂圈住贺兰颉,羞怯地将脸贴在他的胸膛,微侧头,恰好能看到贺兰翊不动声色地攥紧了拳头。
5
初八,大婚之日,冬雪,十里红妆。
从宫门至大殿,大红灯笼开路,路旁铺洒着数不尽的梅花,寒风卷着雪和花香,就连满宫的树上都系着无数条红绸带,皑皑白雪配上着大红色,刺得我有些头晕。
不知道等了多久,就听远远传来喊声道:“吉时到,大开四方门,迎新人……”喊声落下,接踵而来的鼓乐声与震耳欲聋的鞭炮声让人群开始沸腾不已。
这般热闹的景象不由地让我想起在灵师府的日子,那时贺兰翊总是半开玩笑得问我愿不愿意嫁给他,我虽没有答应,却也从未想过此生还会嫁给别人。
我接过贺兰翊递上的红绸,由他引领,踩着红地毡走过无数的台阶,迈过高过人膝的门槛,来到正殿前。
他将我的手递到另一个人手上,我知道那个人是贺兰颉,他已在正殿候了多时。
礼官缓缓展开诏书,正欲宣读,诏书却被一只手夺了去,此人正是贺兰翊。贺兰大笑着说道:“今儿是我兄长的大婚之日,本灵师甚是高兴,这诏书本灵师要亲自宣读。”
众人皆用诧异的目光看向他,礼官不好做声,只好俯身退下。
贺兰用清亮的声音开口读到:“乾安二十六年,孤大限将至,龙御宾天。孤四子贺兰翊人品贵重,深肖孤躬,必能克承大任,继孤之位,即云海城城主位。”贺兰的声音愈发颤抖,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地读着。
满殿哗然。
“放肆!贺兰翊,你妖言惑众,该当何罪!”贺兰颉拔出挂在正殿的长剑,气势汹汹,满含杀气。
贺兰翊缓缓举起手中的诏书,向众人示意,原来那诏书上盖着的正是城主的金印,甚至有老臣认出那字迹正是老城主的亲笔。
“贺兰颉,你弑父篡位,今日就是你的死期!”贺兰翊眼球充血,睚眦欲裂。
“死期?你无一兵一卒,又拿什么来置我于死地呢?”贺兰颉冷笑道,虎符在手的他似乎并不慌乱。
“傀儡师以秘术闻名天下,杀你何需一兵一卒!”
“哈哈哈,你许是不知历届城主皆有玉魂附体,秘术能奈我何?”
话音未落,贺兰翊已从袖中取出一块圆玉,竟和贺兰颉颈上的那只一模一样。
“是你?”贺兰颉转头看着我,满眼的杀意。
他说的没错,是我,我在沐浴之时趁机换掉了玉魂,又假借摔倒将它交给了贺兰翊。
我被吓得不停地后退,脚步踉跄之下被他一把抓住了衣襟。我转头望向贺兰翊的方向,他的眉头微蹙,旋即又恢复了平静。
“翊弟,我知道你爱她,今日你放了我,我便留她一命。”贺兰颉将剑刃抵在我的颈上,剑与肌肤接触的地方,正渗出细细密密的血珠来。
“一枚棋子罢了,臣弟知晓兄长自幼喜欢有如月牙般浅浅梨涡的女子,便在十八年前就为兄长养了她。”贺兰颉仰天大笑,那笑声在大殿久久地回荡,如刀子一般一寸一寸剜掉我心上的肉。
笑声渐渐消失,我死死地盯着贺兰翊,可他却不敢看我,他的脸上就像庆功宴上随手将我转赠时心虚的表情。
贺兰颉亦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地一怔,不过很快他便回过神来,依旧死死地钳住我的肩,手里握着的那把剑依然不肯松开。
“哈哈……我差点就被你骗了呢?”贺兰颉突然开始发狂,猛地挥起手中的剑。
“莲儿……”旁边是贺兰翊声嘶力竭的吼声,掌风从我的脸颊呼啸而过,重重地打在身旁贺兰颉的身上,这一掌打得贺兰颉瞬时口吐鲜血,可他的手依然死死地钳着我的肩不肯放开。
我的手臂传来阵阵刺痛,一阵血腥味袭来,鲜血顺着断臂处汩汩地流出来,贺兰颉想用我的命换他的命,所以他只是断了我一条手臂。
刚刚还狂暴不安的贺兰颉突然就安静了下来,他转头看着我,一脸的惊恐,我能感受到他钳制我的那只手力道越来越轻,最后慢慢地松开了。
“贺兰翊,我输了,孤自认为薄情寡意,原来真正薄情寡意的人是你,不过就算是死,我也不会死在你手里。”说罢,他将长剑举至胸前,直直地刺了下去。
贺兰颉应声倒地的那一瞬,我终于舒一口气。我低头看着满地的血腥,看着贺兰颉的尸身,还有我那条断臂。
那条断臂还在流着猩红色的血液,可是里面却不是人的骨骼,而是一只断藕,我被惊地连连后退。
“原来,我不仅仅是一颗棋子,我只是你养的一只傀儡?”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十八年来,我这只傀儡居然一直以为自己是个人,真是可笑。
我瘫坐在地上,回忆着贺兰翊无数次向我描述他在雪地里捡到我时的情景,这么所年来,我竟深信不疑。
“莲儿,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贺兰翊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可我什么也听不进去。
一口鲜血从我的口中喷涌而出,我的心上插上了一柄匕首,这是入宫前一夜贺兰送我防身的,今日我却用它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我抬眼正撞上贺兰那双满是焦急的眼,他不停地唤着,莲儿,莲儿……
我望着满殿大红的喜色,意识越来越模糊。
5
数日后新城主即位,禁秘术,取缔灵师之位。
数年后,城破,城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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