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渡无人舟自横

独怜幽草涧边生,上有黄鹂深树鸣。

春潮带雨晚来急,野渡无人舟自横。

——唐韦应物

1

英华进栖霞山的时候,已经十岁了。裹着一件灰扑扑的、过大的棉袍,头发乱糟糟地簪着,站在山门前没脚踝的积雪里,小脸冻得乌紫。

“你就是那个捡回来的小孩儿?是爹爹送给我的玩伴吧?!”如意穿了身大红的袍子,风火轮一样滚过来。

乞儿般的女孩儿在这只“风火轮”面前倒退了几步,握紧瘦伶伶的拳头——尽管形容狼狈,并不妨碍她眼神凌厉,充满敌意和防备。

“别怕别怕,我是如意,归如意,栖霞派归掌门就是我爹——”如意挤眉弄眼,特意去拉女孩冰冷的拳头:“那个带你上山的凶巴巴的老头!”

如意的毫无芥蒂叫女孩儿瞪圆了眼睛,像一只暂时收起了爪子的猫。

“爹爹终于肯收女徒弟了,我再也不会寂寞了呢。”像是寂寞久了存了一肚子话,如意叽叽喳喳地往外倒:“你多大了?叫什么?识字么?”

女孩儿眨眨眼,仍不肯说话;如意自己给自己找补,上下打量:

“哎呀你这只簪子真好看!”一抬手,如意从女孩儿乱蓬蓬的头发中摘出一枚簪子:“鎏金铜宝蟾?好精巧啊!”

乌黑的头发瀑布一样浇在女孩儿既惊且怒的脸上。她低吼一声,披头散发地扑向如意。

天上不知何时飘起了雪。一片一片,晶莹静谧地妆点着这个世界。

如果以纷扬的雪片为参照,将时间定格,可以看见,不知何时何处伸过来一只手,晶莹胜雪,比风还要快。

眼前一花,一个青衫少年站在两个女孩中间,一手一个,擒小鸡一样擒着。

“如意!”一声怒喝,归云野推门出来:“把簪子还给人家!”

“谁稀罕她的破簪子!爹你偏心!”如意恼羞地抬手,要把那只簪子掷到雪地里。

还是那只手,不紧不慢地一伸,偏将那只被怒掷而飞的簪子接在手里。

“如意,滚去作功课!”归云野头疼地扶额:“她不是你的玩伴,你离她远点!还有,从今天起,你跟着大师兄作功课……那个你你你,你叫什么?”

女孩儿挣掉提拎着她的青衫少年,折了根梅枝,在雪地上写:

瑛华。

端正的小篆,娟秀中透着优容。

“那好……那什么,今天起,青迟,跟着你。”不知为何,素来板正的归掌门今天有些语无伦次。

如意立刻大叫起来:“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要把我的青迟哥哥派给她?她到底是谁?不过是个捡来的丫头!”

深知父亲说一不二的如意有自己反抗的办法——她走到女孩儿写下名字的雪地处,几脚擦掉了一个偏旁,一个“王”字:

“野丫头哪用得着这么贵气的名字,在我栖霞庄叫你‘英华’就够了。”

归云野这一次纵容了自己女儿。他默然了片刻,突然扬声说:

“青迟,带英华去安顿吧。”

女孩儿茫然回首,青衫少年微微一笑,向她递过来一只拳头,五指舒展,露出掌心中那只被他轻松接住的鎏金铜宝蟾。

瑛华——英华一错不错地瞪大眼睛,一瞬间,她恍然明白了什么叫天地失色;同样也明白了如意为什么对父亲的安排不情不愿……

十岁那年冬天,女孩儿有了新的身份,新的名字,新的人生。

2

青迟是个哑巴。

老天给了他一副好看得过头的皮相,又刻薄地收走了其他东西。

英华吃惊的同时松了一口气,在青迟比划着示意,他不会讲话的时候。

她应付不来的是归如意那样的话匣子;一个哑巴,刚刚好,哪怕她心知肚明,青迟是归云野派来盯梢的人。至此,归云野的良苦用心她初初明了。

青迟把她带上一条偏僻的山路。风雪刀子一样地刮人,积雪吞没了陡峭的山路,英华一步一滑手脚并用,却咬紧牙关,概不求助喊苦,甚至问都不问青迟要带她去哪里,一副听天由命的模样。

青迟玩味地回头等她,向她伸出一只手。

英华愣了一瞬,足尖打滑向后仰去。

一边是求生的本能,一边是早有防备,两只手凌空一握,扣得严丝合缝。

从那以后,青迟再也没有放开她,连拖带拽地,一直把她带到峭壁上一个镶嵌在岩缝里的小院子里。从这里往下望,栖霞庄的灯火仿佛人间宫阙,离尘万里。

3

“我和你,住在这里。”青迟打着手势。

英华舒了一口长气,那些被她硬生生压下的疲惫和惊惧潮水一样地淹没了她。

她疾步走向那薄板拼成的小木屋,一脚踹开,不由分说瘫倒在冰冷的炕上——在这风雪交加的人世间,终于有了她的方寸立足之地;哪怕四处漏风,哪怕是和一个哑巴共享。

青迟站在门口,满脸好奇和好笑。他没有进屋,顿了顿,转身走向耳房。

英华做了个好梦。锦衾软被,坐暖拥香,一个面目模糊的华妆女子坐在榻前,温柔地替她按揉奔波得太久而麻木的腿脚。

“娘……”

英华抽噎着,带出了上山后的第一声哭腔。

那时蹲在英华脚下的青迟愣了愣,手上搓揉的动作更轻柔了些。

手掌中那只细伶伶的脚踝猛然收了回去。青迟抬头,只见炕上和衣而眠的女孩儿醒了,挂着两行泪水戒备地瞪着他,既浑身带刺,又敏感娇弱。

青迟走到桌边,蘸着冷茶在桌子上写:

“给你准备了洗澡水。脚生冻疮了,不揉开就泡热水,会烂掉。”

英华摸了摸身下烧热的炕,走到门边推开薄薄的木板门,风雪呼啸着灌进来,冰冷刺骨。

梦醒了。

再也没有娘,没有暖庐锦缎,但有一间寒舍,一个哑巴;孤悬野山,不发一言,却知人间冷暖。

4

那晚,他们是挤在一起睡的。英华来得突然,青迟把唯一一床被子给了她。

“有火炕,不冷。”青迟比划,和衣躺在炕床的另一头,和英华之间隔了张炕桌。

英华将信将疑,她只知以前家里的火炕须有人值夜添火,否则半夜便会凉透,何况这荒野山间,不知寒冷了多少倍。

疲惫让英华陷入沉睡,寒冷却让她醒来。醒来时身下的火炕果然凉了许多,只在靠近灶口的位置还有微弱的暖意。英华不由自主地贴墙靠了靠。这时,她听到青迟下炕推门出去的声音。

不一会儿,火炕又暖和起来了。青迟裹着雪花跑回来,飞快地爬上炕,蜷成一团。

英华听到一阵奇怪的“咯咯咯”的声音。她猜到青迟是跑出去续炕火了,伸手摸了摸炕,那股新烧出来的暖意迟迟疑疑的,并没有蔓延到炕桌那边去。

她明白了,那是青迟牙齿打战的声音。

她翻身下床,撤掉小炕桌,然后不及青迟反应,拽住青迟的腰带一拖,将人从炕床的一头拖到另一头,几乎将他贴在墙上,动作可以说十分蛮横。

“一起睡。”英华含含糊糊地说完,就扯起被子飞快地钻了进去,还不忘掀起一角搭在青迟身上。

完了,我怎么能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娘若听到,一定打死我。英华想。

可是青迟身上的寒意比英华心中的羞耻更真实可及。她拉过青迟冰冷的双手,放在嘴边哈气;然后仿佛是被青迟死死盯住的目光羞到了,一翻身,留了个后背给青迟,只是青迟的一双手,还被她捂在怀里。

青迟什么都没说——当然,他说不出口。他只是就着这个姿势,默默搂紧了这个素昧生平的小妮子,任凭胸中洪水滔天。

那一年,青迟十五岁。

5

第二天一早,英华一个人醒了过来。被子里没有和衣而眠的小哑巴,让英华自在了许多。吱呀一声门开了,青衫少年和门外亮得刺眼的阳光一起走进来,端着一盆洗簌用的热水。

青迟让英华洗脸,同时比划着要给英华簪发。

英华乖乖地坐下来,任凭青迟摘掉了那只视若生命的鎏金铜宝蟾。

老天夺走了少年的声音,留给他一双巧手。青迟三下两下便把小姑娘的长发梳得溜光,昨日凶戾的小乞儿改头换面,一副鲜灵灵的模样。

英华对着镜子抿了抿嘴,站起来说:

“青迟哥哥,我也给你簪发。”

青迟瞪大了眼睛,摇摇头,再摇摇头,第三遍就坐下了。

十岁的小姑娘哪里给人簪过发,全凭一点执拗的心气。可怜青迟不一会就头顶鸡窝。他也不恼,蘸了水在桌上写:

“我家,簪发的是妻子。”

英华手一紧,揪得青迟呲牙咧嘴。

“英华,是妹妹。”

6

英华从此跟着青迟,开始了她在栖霞庄苟且偷生的日子。

青迟不会说话,全靠身体力行,英华自行领会。英华渐渐明白,青迟在栖霞庄没名没份,是个低等的杂役小子。他来历不明,天生残疾,除了长得好看一无长物,之所以能在栖霞庄立足没被那些好胜斗勇的栖霞弟子们整死,大概是因为掌门的女儿归如意罩着他。

青迟剔透机巧,擅辨人心;加上手巧,总能制造出一些小惊喜,出其不意地哄得栖霞庄的小公主喜笑颜开;为人又隐忍谦和,不争不抢,知命乐天,栖霞庄上下都能容他一容。

英华进山后,依归掌门的初衷,是要和青迟一块做粗活的,所以才把两人的住处安排在一起。可是,共处一夜之后,青迟彻底把英华当成了妹妹,哪里舍得让人家动一个指头的粗活。他反倒像个老妈子似的,勤勤恳恳无怨无悔,把个没娘的小姑娘拾掇得齐齐整整。

每天天不亮,青迟就要起床去擦洗山庄的主殿;拂晓时分栖霞弟子们早课的时候,他才回到峭壁上的住所去小憩一会,准备迎接接下来一天的劳作。

某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寒冷凌晨,埋头擦地的青迟撞到了一双小脚。抬起头,是英华圆圆的眼睛,在黑暗中瞪得像只猫。

“我和哥哥一起。”英华说。

青迟爬起来挡住英华的手。英华轻轻拨开,说:“归掌门收留我,把我交给哥哥,我就该跟哥哥同进同出,不能好吃懒做。”

青迟松开手,眼睛笑得亮晶晶的,像撒下一把星星。

那天擦完大殿,早课的钟声响起,英华挽起水桶和擦布要走,青迟却拦住她,把她带到大殿的帷帐后。

“嘘。”青迟竖起手指,示意英华噤声。过了一会,弟子们早课的声音响起,嗡嗡嗡的,大概是某种高深的心法。

英华明白了,青迟是让她偷师。英华努力听了一会,还是敌不过早起的辛劳,脑袋一歪,靠在青迟的肩头睡去。

7

斗转星移,晨昏交替。这样的清晨不知度过了几许。英华像一颗落地生根的飘萍,迎风就长,出挑成一个水灵灵的大姑娘。大姑娘依旧好困犯懒,嗡嗡嗡的早课声犹如催眠咒,她总是听不了多久就香甜地睡去。催眠咒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她青迟哥哥的肩膀,越来越舒服宽厚,每天不枕着睡一睡,简直是暴殄天物……

可是有一天,英华的日常美梦被敲碎了。

那天,英华和青迟照常躲在大殿的帷幕之后。朦胧睡意之中,英华听到一阵脚步纷乱。

“大师兄,不要!小心爹爹瞧见。”

“瞧见就瞧见,师傅本就要将你许配给我。”

……听声音,是如意和大师兄?

“如意,你给我滚出来!”一声暴喝,是归掌门的声音:“你们躲在帷幕后面做什么?”

“爹?!我、我没做什么……对了,这有两个人!我们是来捉这两个人的!”

在如意的锐声尖叫中,英华茫然地睁开了眼。

归掌门且惊且怒地站在他们二人面前,而英华正靠在青迟的胸前。

8

归云野罚了青迟三十鞭,理由是偷师、偷情,大逆不道,有辱门风。

“你莫欺他有口难辩!青迟哥哥既不是栖霞的挂名弟子,谈何有辱门风?”英华不管不顾,冲着人人敬畏的归云野嚷嚷:“如果说偷师,你不如叫人来打我;看我会不会还手就知道我偷学了几成!”

归云野老脸一沉;被捆在刑凳上的青迟“唔唔唔”地摇头。

“我看不如叫稳婆来验验她的身子。”大师兄阴阳怪气。

“给我打!”归云野气急败坏。

9

英华被迫搬离了峭壁小屋,和伺候如意的老妈子住在一起。

如意看英华的目光像长了刺。这个她几乎遗忘的小姑娘出落得如此水灵,要命的是,她和青迟哥哥,曾经独属于自己的青迟哥哥,他们竟然……如意的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英华对如意的挑衅视而不见,她心中只挂牵着挨了鞭子的青迟哥哥。

天黑时分,英华终于觑得上山的机会。她揣着包金创药,心急如焚地跑在陡峭的山路上。这条她和青迟每日往返的山路,不知为何显得曲折漫漫没有尽头。

撞开柴门,她冲进屋子;炕上躺着的人闻声欠起身子,又重重地倒了回去。

“青迟哥哥……”英华颤声轻唤,掀起被角就要查看伤势。

青迟捉住他的手,在她的手心写:回去。

“不回。”英华摇头:“你一个人谁照顾你?”

青迟写:别惹闲话,死不了。

英华突然怆然泪下。

青迟慌了,这是英华第一晚到他的小屋梦中叫娘流下眼泪后,第二回哭。

他的心疼得要命,比身上累累的鞭痕还要疼十倍;自己宠着哄着的小姑娘,她的眼泪原来是扎在心尖的刀。

“青迟哥哥……我再也没有别的亲人了,你怎么可以跟我提死这个字?”英华抽噎得上气不接下气。

10

青迟吃力地坐起身子,揩着英华的泪比划:“我错了,别哭。”

“至少让我看看你的伤,让我给你擦药。”英华趁机要求。

青迟顺从地点点头。

“还说你们没有奸情!”门外传来一句娇斥,如意风一样地冲进来。

罪魁祸首驾到,英华也不客气:“你才有奸情!你和大师兄……”

话音未落,如意扬起了巴掌。

如意是练武之人,英华自知避不过,认命地闭上了眼睛。然而耳边一阵风拂,巴掌却没有落下。

睁开眼睛,只见如意的巴掌被青迟横插一杠,牢牢捉住;一如十岁那年的初见,青衫少年抵拎着两只闹架的小鸡……

牵动了伤处的青迟轻喘一句,颓然歪倒。

“青迟哥哥!”两个女孩异口同声,扶住了青迟。

11

两个姑娘一前一后上的山,没人发现最后还尾缀了一只“黄鼠狼”——大师兄鬼鬼祟祟地挨近小屋,贴着门缝往里瞧:

好家伙!那个伤风败俗的哑巴光着上身趴在炕上,两个大姑娘一左一右地坐在两侧,比赛一样地往他身上涂金创药……

……画面太美,艳福齐天……大师兄心里酸得直冒泡。

12

五更天。青迟挣扎着下了床。虽然领了罚,身子沉得像块铅,但掌门并没有免去他例行的工作。

他一步一晃下了山,推开殿门的时候天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糟了,赶不及了,他想,一颗心凉凉地悬了起来。

然而他看到了什么?大殿偌大的地面一尘不染,未干的水渍还幽幽泛光。

悬起来的心由凉转热,热得要融化在胸口。

“青迟哥哥!”大殿的暗处冲出一只人影:“你不好生将养着,来做什么?!”

哑巴张张口,第一次感到了有口难言的艰涩。

“有我呢!”英华拉起青迟的手就跑:“明天别来了,听见没有?!”

13

青迟依旧来。

五更天,慢慢挪下山,推开殿门,看见那只暖人的身影——跪在地上,弯出一道好看的曲线,即便是粗鄙呆板的擦地动作,却意外地生机盎然,动人心弦。

“青迟哥哥,你还来!不乖!”英华抬起头训他,脸上的笑却满足,擦得更加卖力。

怎能不来。青迟心碎地想,这大概是剩余不多的,和英华单独相处的机会了——英华已经搬离了峭壁小屋,住进了栖霞庄,从此远离了他的生活。

青迟的身子渐渐利索,有时英华擦完大殿便拽着他跑到后山偷闲。

其实也偷不到什么闲,天光总是将亮未亮,英华总是倦得睁不开眼。大多数时候他们选棵老树坐下,英华挨上青迟的肩膀便睡着了。

一个梦着,一个默着,沾着晨露,候东方发白。

14

“我已经好了,明天别来了。”青迟比划。

“为什么不?跟以前一样不好吗?”英华执拗。

“惹闲话。”青迟淡淡地解释,故意提起桶避到后殿去换水。

狠下心说了决绝的话,狠下心不看英华落寞的神情,他在后殿呆呆站了好一会儿,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转头冲回大殿。

大殿里空不见人,一只水桶蹊跷地打翻在地。

“大师兄,你住手!”晦暗的角落里传来惊惧的声音。

“装什么贞洁烈女?你天天和个哑巴厮混,还帮他擦地……试试大师兄不好吗?”

一阵风起,大师兄的身子像片破布一样被掷了出去。

15

“好啊你们这对狗男女!”大师兄狼狈地匍匐在地板上,恶狠狠地擦了擦嘴角的血:“不但偷情,还偷师——青迟,今天我就替师傅清理门户!”

大师兄摆了个起式,端正圆融,周身衣裳无风自动。

英华看得心惊,这是栖霞派的正宗绝学——推云式,一击必破;大师兄是动了杀心。

可是青迟却不避让,伸手把英华挡在身后。

劲气四起,隔衣侵肌。

英华惊恐地抱住了脑袋。等她再睁开眼睛,躺在地上呻吟的人,竟是大师兄!

英华呆呆地望向青迟,从前的很多画面在她眼前一一滑过……她终于明白,大师兄为什么认定青迟偷师,为什么要替师傅清理门户;她也终于明白了,归云野为什么要让青迟跟着自己。

青迟不是栖霞弟子;但青迟是整个栖霞庄的武力巅峰。

16

然而青迟被五花大绑推到了归云野面前。重伤栖霞弟子,还是准备继承掌门之位的嫡传弟子,青迟的下场简直不堪想象。

“你为什么不跑?为什么束手就擒?”英华不解地撕扯青迟的衣襟,她从未像此刻一样恼恨青迟的哑口无语:“你只要说,我就跟你走!天涯海角,只要跟着你,我哪都能去!”

“冤孽!你们、你们竟然走到这一步!”归云野头疼地拍打着椅子扶手,挥挥手说:“如意,把英华带下去!”

“唔唔!”一直低垂着脑袋的青迟突然挣扎起来。

“怎么?你还有什么要说?”归云野问。

青迟转个身,被绑在身后的手指在地上划:

英华,妹妹。

17

傻瓜。英华想。拼着受罚也不逃走,就是为了向众人澄清,你只把我当成妹妹?

“归掌门,”英华拔下头上的簪子——鎏金铜宝蟾,举在手里递向归云野:

“如果我吃掉‘忘忧散’,你是否答应,放我和青迟走?”

“什么?!‘忘忧散’?!”归云野和青迟,闻言色变。

“是的,‘忘忧散’,我娘给我的,就藏在这鎏金铜宝蟾里。”如瀑的黑发披散下来,凄美地遮掩了英华青春姣好的脸庞:“我娘说,喝了它,就能忘掉人间的烦忧。”

眼前一花,再睁眼时,英华手中的鎏金铜宝蟾不知何时落到了归云野手里。

“胡闹!”归云野吹胡子瞪眼:“你你你,你这是要小老儿的命!”他跺跺脚又转向青迟:

“青迟,看看你干的好事!”

青迟委顿于地,面如死灰。

18

青迟走了。走得干干净净,悄无声息,就像他喑哑无言的宿命。

英华日渐沉默,栖霞庄走了一个哑巴,好像又多了一个哑巴。

峭壁小屋荒废多时,只有英华偶尔上来,窝在那方石炕上发呆。

这天,英华又呆在小屋里,吱呀一声,柴门声响。英华猛地抬头,又失望地垂下脑袋。

来人是如意,不是她暗自思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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