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陋的真与假【通缉令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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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六年以后,当我再次踏上北城,这个母校所在的地方,时间已是差不多凌晨两点。

汽车在笔直的星湖大道上一路疾奔,入冬了,两边萧条的树木跟记忆中并无什么两样,直挺入天,却依然是那样的毫无生机,远离道路的深处,一栋栋高高矮矮的建筑明明暗暗地交错着,笼罩在一片撕不开的夜幕重重中,一晃一晃的透入车窗的橘黄让我像是回到了那段已久的过去,也让我记忆中的某些不堪被一一打了开来。

如果不是因为学弟阿杰的案子,眼前的这片夜色应该还只是停留在我的记忆其中。

我是在周末的时候接到了阿杰母亲的电话,当时我正在看手头的一些案子,也是差不多凌晨快两点,长期的失眠让我习惯了,入夜以后才能静下心来。

那阵急促并不适时的铃声把我从一片深思中瞬间抽拉了出来,我看了看那个陌生的号码,下面显眼的归属地“北城”,犹豫了片刻以后我还是点下了那个绿色的图案。

“小北,小北……”那边是急促而又熟悉的声音,时隔六年了,我还是一下子就听出了是阿姨的声音,阿杰的母亲。

“阿姨,出什么事了,”我从电话那头的抽噎中隐隐约约的感受到不安。

“阿杰被抓啦,小北……”电话那头由间断的抽噎开始变成了嚎啕的哭泣。

“阿姨,你先深呼吸几下,平静下来,慢慢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我慢慢试图平稳下阿姨的情绪,隐约中我也已经意识到,那个记忆中的北城,我可能要回去一趟了。

电话那头的哭泣声慢慢的小了下来,伴随一声声长促的深呼吸声。

“刚才,刚才来了一帮警察,说是阿杰杀人了,就把他抓走了……具体我的也不清楚,小北……这次你一定要回来,帮帮阿杰……”

挂断了电话以后,我的心久久的无法平静下来,因为阿杰的案子,也因为记忆中某些封尘的过往被瞬间揭了开来。

在不眠中艰难的熬到了天亮,我早早的回了趟律师所,把手头的工作安顿以后,回家简单收拾了一些行李,就坐上了去北城的班车。

时隔六年了,没想到会是因为这样的一个理由,让我再次踏上了去北城的路途,而上一次关于北城的记忆,还是去处理安楠的后事,是啊,六年了。

而那个事实我至今无法接受,那也是我六年了未曾再回过北城的原因。

阿杰是我的大学师弟,也是我的大学死党,因为他是北城本地人,大学的时候,我常常地蹭吃蹭住在他家,所以跟阿杰的母亲也特别的熟络。

从西江政法大学大毕业以后,我做了一名律师,而他遵从了自己的内心,坚持着他大学时的文学梦,成为了一名作家。

算起来,我跟阿杰,也已经有六年多没有再见过面,在阿杰家里跟阿姨见过面以后,天刚好蒙蒙亮,我便开始起身前往看守所。

当那起铁门缓缓打开的时候,我看了许久未见的阿杰,相比六年前,他的模样基本没有什么变化,只是身材发福了些许,布满血丝的眼睛显得有些无神,只是看到我的时候才恢复了丝丝以往的神气。

“什么时候回来的,”坐下以后,阿杰先开口了,虽然故作镇定,但我依旧可以从他的声音里感受到他的不安。

“今天凌晨到的,怎么样,还有心情跟我唠家常,”我故意调侃地打量着他。

“我妈怎么样了?”

“挺好的,我跟她保证过的,一定会把你带出来。”

“不过,有个前提,”为了打破那种莫名的气氛,我还是故意买了个关子。

“什么,”他微微抬了下头,望向我的两只眼睛比刚才进来的时候更加血红和湿润。

“你真的没有杀人。”我眼睛直直的看着他,虽然我相信阿杰的为人,但我依然需要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阿杰的头突然颓颓地的低了下来,沉默了片刻,才重新抬了起来。

“我真没杀人,你相信吗?”

“我相信,看你这个怂样,也不像是杀了人,”我笑着看着阿杰说,虽然阿杰的口气没有想像中那么坚决,但他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我的心还是彻底安定了下来。

我相信他说的没有杀人应该是个事实,而他的口气有些颓废,则说明他意识到这个案子没有想像中那么简单。

阿杰咬了咬嘴唇,勉强的在嘴角牵起一丝微笑,继而才看着我继续说。

“对方做得天衣无缝,我现在想起来,对方好像特别了解我,不然不会每一步都刚好是一个坑。”

“嗯,案情我大概了解过一下,目前来说,所有的证据都对你很不利。”

“有把握吗?”阿杰开始把铐着的双手放到了台面上,侧了侧身子。

“试试吧!”我笑了笑看着他。

从看守所出来以后,已经快接近1点,午后的北城不同来时的凌晨,阳光普照,晒得大地一派暖哄哄,风不是很大,吹得人感觉都是懒懒的。

几乎是不经思索的,我就坐上了前往母校的公交车,在颠簸的摇晃中,我开始回想着刚才阿杰所说的一切。

案情的脉络其实非常的简单,案发当天,精虫上脑的阿杰前往西区的一栋废弃建筑里跟网友约会,然后两个人在里面的一间无人密室内里发生了关系。

激情退却以后,阿杰便找了个理由提前开脱。

结果第二天,与阿杰发生关系的女网友被人发现惨死在密室之内,而那把插在尸体心脏上的水果刀,上面竟然残留有阿杰的指纹。

根据阿杰的描述我大概可以猜得到,案发当天真正的凶手肯定已经潜伏在了那栋建筑里,而且阿杰前脚一走,凶手就杀害了那个女网友。

而阿杰所疑惑的凶手从何知道他的行程,其实很简单,因为那个女网友之所以跟阿杰进行所谓的约炮,可能就是凶手的安排之一,甚至于从头到尾就是那个凶手在陪着阿杰聊天,只是见面的那天临时找了个替死鬼。

至于凶器上为何有阿杰的指纹,则肯定是阿杰在案发前在哪个地方曾经触摸过,而被凶手保留了下来。

整个案件分析下来,真正最让我困惑的,并不是凶手如何层层的布局让阿杰沉陷其中无法洗脱,而是凶手的动机,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让真正的凶手要布这么大的一个局来嫁祸给阿杰,而且不是临时起意,是蓄谋已久。

我试图过让阿杰回忆案发前所遇到的所有特别或异常的事,但阿杰说他一来很少跟人发生争执,二来他一向比较喜欢宅在家里,加上他前段时间一直在写一个取于现实的悬疑故事,除了中间回过几趟学校和参与聚会以外,基本就只活动在家的周边。

我开玩笑的问过他是不是以前写的悬疑故事无意中揭发了什么案情,所以招恨了。

但阿杰被我逗得只是一阵苦笑,说他更怀疑是在网上撩到了有夫之妇,所以惨遭报复。

当车子停了下来的时候,关于阿杰案子里的团团迷雾依旧笼罩在我的心头。

公车停下来的地方正好是西大的正门口,与六年前相比没有什么大的变化,那“西江政法大学”几个字在阳光下依旧熠熠生辉,只是两边的围墙比六年前多了些岁月的痕迹。

当我望着这片熟悉的地方,回想起过往的那片岁月,心头逐渐的被一片苦楚和悲伤占满,那片过往的记忆开始翻山倒海的涌了上来。

6年前,我跟安楠同时从这里的法学系毕业,安楠在王教授的推荐下留校任教,而我选择了在北城的一家律师所上班。

因为当时跟安楠一起合租还有她的同学小艳,平日里总是混在那里不太方便,所以我一般只在周末过去小住两天。

我记得有个周末过去的时候安楠的情绪不太对,想跟我说些什么又欲言又止,刚好那段时间我因为工作的事也是忙得焦头烂额,所以只是简单得劝她别想太多。

结果周一凌晨我还在律师所加班的时候,就接到了小艳的电话。

电话里的那句话直到今天,回忆起来依旧让我痛得穿心。

“小北,你快回来一趟,安楠她……跳楼自杀了。”那声话久久的在我的耳边回荡。

我不记得那天我是怎么回到学校的,只是当我远远的隔着警戒线看着被白布覆盖的安楠,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一点一点的蚕食,一寸一寸的挖空,任凭两边眼泪怎么流也填不满。

所有关于我们的过往在那瞬间涌上了我的心头,我无法相信,前一天我还把她拥在怀里,这一刻怎么就变成阴阳两隔。

安楠走了以后我开始辞了职,也变得越发颓废,我始终无法相信,我们貌似正在开始的幸福,会是如此不堪一击,我愈发相信,安楠的死绝对不是自杀,而是一场谋杀。

当时我发了疯似的追查那个案子,但案发的那个晚上,小艳在睡前曾经发现安楠情绪低落,还在在房间内哭过,而在之后的睡眠中小艳也没有听到什么有人破门而入或者争吵的声音,安楠跳下去的七楼阳台也没有一丝搏斗或者人为清理过的痕迹。

当事实清清楚楚的摆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才渐渐明白。

或许只是我自己打从心里无法原谅自己,这样的想像让我可以不那么痛楚和自责。

我一直在想,如果安楠离去的前一天,我能对她多点关怀,给她多一点温暖,或许她就可以对我敞开心扉,或许她就不用带着我至今未知的不安情绪选择了自杀。

所以,当年处理完安楠的后事以后,我就离开了北城,没再跟任何人联系。

当我从那片记忆中回过神来时,望着曾经载满我跟安楠点点滴滴的母校,两边的脸颊早已经被眼泪湿润。

我开始不断地往返于两个城市之间,因为阿杰的案件仍处于侦查阶段,作为代表律师,这个阶段的我并没有权利介入调查或者查阅更多的案件信息。

就这样漫长的等待了一个多月,案子开始正式移交到检察院那边进入了审查阶段,在接到通知以后,我第一时间就去检察院查看了相关的案卷和案子有关的其他信息。

从查阅的案卷中我得知,在密室中死去的那个女网友叫黄雪,死前曾经就职于江边路的一家高级会所,虽然那个地方我从未去过,但我清楚的知道那条街是北城出了名的红灯区,龙蛇混杂,专门提供各种见不得人的色情服务。

案发当天黄雪没去上班,而是跟身边的人说了要去赚一单外快,但固体是去做些什么黄雪并没有透露。

警方还查到黄雪生前曾经有一个同居的男友王浩,但案发后也消声匿迹了,但鉴于目前并没有什么资料证明这个王浩也涉入案中,所以警方也尚未采取什么行动。

案卷上有关黄雪的记载和我过去一个月的猜想基本相差不大,凶手既然一心想要嫁祸阿杰,那么找个替死鬼的最好方法,莫不过于找一个身世不清的卖淫女,一来不容易引发别人怀疑,二是也不会产生太多手尾。

这也坐实了之前在网上一直跟阿杰聊天不是黄雪,而应该是凶手本人。

作案现场和杀人凶器警方也都有了详细的调查结果,除了发现阿杰的指纹以外,并没有发现其他人留下的指纹或其他信息,之前我曾寄望凶手在现场能留下些什么痕迹或者其他线索,目前来看也失去了可能。

综合目前的整个侦查调查结果,案情的发展对于阿杰来说是极为不利,几乎所有的调查结果都有了明确的指向,那就是杀害黄雪的就是阿杰。

这样的调查结果虽然早在我的意料之中,但意料之外的是警方长达一个月的侦查中,竟然没有查到任何有关人为嫁祸的蛛丝马迹。

所有的案情发展,就像被凶手控制在手中一样,所有的跟凶手联系起来的信息,也好像正在一条条的被凶手斩断。

而此时剩下来的可能可以让这起案件反转,让阿杰洗清嫌疑的,只有两条线索:一条是黄雪的男友王浩,一条是杀人凶器。

如果再严谨一点地分析案情,黄雪的男友王浩是否会成为一个信息突破口还是一个未知数,起码在已知的案情下,除了他消失的时间太过于巧合以外,目前并没有其他信息证明他也涉入案中。

案卷查完的第二天上午,我又重新去见了阿杰。

跟上一回见面不同,阿杰明显消瘦了许多,精神也比之前更为憔悴。

“怎么样,看来是最近是担心得吃不下饭了吧!”看着阿杰的时候我耐不住的泛起了一股心酸,但嘴里还是尽量让自己表达得欢快一点。

“你来试试,聊天纪录那里有查到什么了吗?”阿杰耷拉着头,说得无精打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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