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烩18/余生不过一个瑾云

文/南山落梅时 图/漫漫漫画

他颤巍巍的双手不敢掀开白布单，他怕看见布单下面真的是那张一直嫌弃却相看两不厌的脸。

瑾云的脸。

-01-

冬，深夜寒风刺骨，行人稀少，陆骐一个人踢着路边的碎石子，昏黄的灯光照得形单只影的他凄凄惨惨戚戚，偶尔有两条流浪狗肩并着肩狂叫着奔驰而过，他跺跺脚，这狗都开始欺负自己了啊！

有120尖叫着急驶而过，卷起一阵狂风，陆骐努力紧了紧大衣，还是挡不住仿佛要透进骨髓的寒意，或许这辆车上就坐着他女朋友瑾云呢。

因为急诊科太忙，瑾云时常夜不归宿，他刚跑到急诊科和女朋友瑾云闹分手，结果手没分成，她又要出诊了。

夜半时分出急诊，这已经是她的常态了。有时候下了班，好不容易能在家里睡一晚，俩人还来不及温存缱绻卿卿我我，来不及洗澡换衣服，一通电话犹如晴天霹雳，瞬间浇灭了陆骐好不容易燃烧起来的小火苗。

就像今晚，好不容易等到瑾云休息，陆骐想着好好过个二人世界，开开心心地过一次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甜蜜时光。结果嘞，结果他都已经做好了烛光晚餐，瑾云认真也打扮了一番，化了淡妆，穿上了小洋装，双眸勾人魂魄。窗外寒风凛冽，室内火光摇曳，气氛旖旎，就在他们亲得难分难舍的时候，瑾云的电话响了。

陆骐看着一把推开自己，边接电话边踢掉高跟鞋，边利索地脱洋装换棉衣棉裤的瑾云，满心惆怅，今晚的福利又又又没了！

对不起啊，对不起，又得出急诊了啊，H城到我们这里是高速公路上出了车祸，人命关天的大事啊。下次吧啊，小骐骐。瑾云边推门边鞠躬边给了陆骐一个飞吻。

走到厨房，他看着锅里两只黏在一起甜蜜蜜的汤圆，没好气地拿锅铲奋力地弄开。地上有两只正在交媾的蟑小强，他毫不犹豫地拍了一鞋底，又不是春天，你们发什么春啊他恶狠狠地想。

他们在一起已经五年了，一起熬过了毕业季和没皮没脸的研究生时光，俩人一起留在了医科大附院。因为瑾云一直很忙，什么情人节啊，周年纪念日啊，他们从来都没有认认真真过过一次。

没想到又泡汤一次！

-02-

陆骐和瑾云一样，都在医学院毕业。不过陆骐看过临床上一幕又一幕血淋淋的实例之后，研究生专业毅然决然地选择了药学。他心理承受能力太差了，从大三开始一直到实习结束，锻炼两年半发现自己还是克服不了晕血和心理障碍之后，最终放弃了当临床一线医生的伟大梦想。

瑾云不一样，她的胆子跟她的胸一样大，她的心跟她的腰一样细，她的基础知识跟她的体重一样稳。从上临床的第一天开始，老师就夸她是天生做手术的料，但她没选外科，倒是在急诊科扎稳了根，却又在手术室出入自由，游刃有余，熟悉手术室如同熟悉急诊科一样。她爱手术，却毅然决然地选择了最需要医生最苦最累的急诊科。

陆骐回过神，看着书房里一架又一架的医学书，真想把那本快要十斤重的解剖书砸个稀巴烂，那是瑾云最爱最常翻的书，翻那本书的频率都超过了翻他牌的次数。客厅的电视里正在播报降温蓝色预警和大雪橙色预警，可他的心思一直在瑾云怎么才能老老实实安安稳稳和他睡一晚的“龌龊”想法里，耳边各种声音一概自动屏蔽。

孤枕难眠啊孤枕难眠，陆骐望着天花板，望着床头的小夜灯，再看看捏在手里全身冒汗的爪机，抱着瑾云最喜欢的小黄人翻来覆去却毫无睡意。他怎么会真的分手呢！这只不过是被冷落之后的小孩心境罢了，曾经在医院里见过那么多的生离死别和悔不当初，怎么可能真的分手！

直到窗外有公交车驶过，有汽车鸣笛，他揉着干涩的眼睛和发涨的脑袋，关上床头的小夜灯，终于沉沉睡去。

一直握在他手里的手机悄无声息地滑倒了地毯上，自动亮了的屏幕上弹出一条条微信消息，又弹出几条短信，嗡嗡地震动声并没有打扰到陆骐的美梦。

挣扎在关机边缘的手机终于耗尽了它最后一口力气，暗了屏幕，满室寂静。

-03-

陆骐醒来的时候已经下午两点了，他看着地上关机的手机，无奈地骚骚头发，他老是忘掉给手机充电，唉，有没有女人还不是一个样！

他看着厨房里满满的碟盘，认命吧骚年。自己开始热昨晚没来得及吃的残羹冷炙，好在自己做饭手艺也被瑾云练出来了，虽然不新鲜了，但口感还行。

哇，下雪了啊，看起来好厚，马路牙子上的雪竟然都没有化掉啊。从厨房的窗子上能看到大马路，这是瑾云选的地方。

他不由得想起还在学校的时候，每每遇上下雪天，他总要拉着瑾云去堆雪人，他知道瑾云是不喜欢玩雪的，但是自从知道了那是他小时候最喜欢玩的游戏之后，一直到大学毕业，只要是下雪天，瑾云一直保持着和自己一起玩雪的童趣，并且乐此不疲。只是大学五年研究生三年，他只遇上了一次超级大雪，而且是他回小城过年的时候。

可是自从她进了急诊科，一切到变了，一切都变了，都变了！不跟他一起玩雪就算了，竟然连夜不归宿都成了常态！

哼，这次一定要和她好好冷战一番，看她的良心能不能发现，她已经忽略我好久好久了。他看着远处银白的屋顶，盖着大雪棉被的小汽车，路边吊着冰晶的柳枝，还有斑马线上互相搀扶蹒跚过马路的老夫老妻，心情莫名地变好了。

瑾云啊瑾云，你什么时候回家呢？我抱抱你也可以啊。额，我竟然忘了把手机开机了！陆骐匆匆忙忙地跑到卧室，还被茶几磕了一下膝盖。

-04-

陆骐盯着电视，眼睛一眨不眨，眼珠子一动也不动。

新闻上正播报一起交通事故，正是H城到他们城市的高速公路，正是一辆救护车与一辆货运大卡，有一名医务人员当场死亡，两名重伤，患者目前情况不明。

手里的手机早已经湿淋淋像是下过水一样，微信的置顶是瑾云，她发来了一条又一条微信，都是凌晨五点多的时候，有关于下大雪想念陪他堆雪人的日子的，有关于后悔没好好吃饭的，还有一句我爱你。

没打开电视之前他以为开心地以为瑾云终于开窍了，看了新闻他却有种失魂落魄锥心刺骨的感觉！事故发生的时间，正好是瑾云发消息给他的那个点！

他不敢想象，难道瑾云是在跟他道……道别？难道真的是那种天人相隔阴阳两隔的那种？

手机有几条短信是瑾云发来的，内容和微信消息没什么区分，还有几条短信是好朋友发来的，打不通他的电话，有人发短信告诉他下大雪了，也有人发短信提醒他天冷加衣，就是没有一条消息告诉他，那条高速路上出了事故！

不行，我得去医院看看，只是盯着电视屏幕有什么用啊！

他很冷静，有条不紊地穿衣服，围上围巾，戴上暖帽子，蹬上雪地靴。

这么冷的天，穿的太少，瑾云会骂他的。

-05-

下午四点的医院气氛依然很压抑，跟昨晚一样，可是陆骐的心情却完全不同，昨晚是使小性子闹着玩，今天却沉重地像是奔丧！

急诊科的医生们都是同学，可是他们为什么一脸遗憾和肃穆，还有人摇着头，眼神里满是悲痛！

急诊的大厅里放着一张病床，床上是蒙着白布单的……

他颤巍巍的双手不敢掀开白布单，他怕看见布单下面真的是那张一直嫌弃却相看两不厌的脸。

瑾云的脸。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这厢陆骐扶着床沿的身子却抖得厉害，肩膀一耸一耸，还没掀开布单，眼泪已经兜不住了。他没发现，他的身后是一位满眼沧桑痛不欲生的大叔。

他还欠瑾云一个浪漫的求婚，还欠她一场盛世婚礼，曾许诺过的绕腕跳脱，定情玉璜，凤冠霞披都没实现呢，她怎么能这么不守信用呢？

喂，小骐骐，你是不是又在乱认亲戚啊你！恍惚间他是不是听见了瑾云的声音！

回过头，泪眼朦胧没看清身边的人，耳朵就被揪住了。他看着身边拄着拐杖的瑾云，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确定她确实是瑾云之后再也忍不住了，抱着她摇摇晃晃的身子，顾不得旁边人揶揄的眼神，泪如雨下，声嘶力竭，那是一种失而复得的欣喜和虚惊一场的后怕！

那张病床边，是抱头痛哭的货运大卡司机，亡者是他的妻子！

-06-

医护人员中，除了当场死亡的司机师傅，瑾云左下肢胫骨骨折，另一名护士股骨骨折，他看着拄着拐杖的瑾云，满满的心疼，却又暗自欢喜。

骨折至少得休三个月吧，三个月够了。

够他张罗一场婚礼，够他补上所有没来得及度过的纪念日和遗憾，够他好好感受二人世界和每天都是情人节的生活了。

瑾云，你在窗边看着，我去堆雪人啊！

他把瑾云摁在门诊大厅的凳子上，把从病床上取下来的毯子盖到她的双腿上，接了一杯热水递给她，撒着欢跑了出去，像一只出了圈门的二狗子。

于是，来来往往出入医院的人们，看着一个小伙子像个傻瓜一样玩雪，还时不时对着门诊大楼的玻璃傻笑，却没有人笑话或者驻足观望。

瑾云坐在凳子上，嘴角含着笑，眼泪却不听话地爬满了脸颊。

门诊大厅的大屏幕和对着马路的大屏幕里都放着这么一句话：

门诊大楼门口玩雪的傻瓜是我老公，我是急诊科医生瑾云，左腿骨折了不能陪他玩，请你们不要笑话他。谢谢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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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戒365极限挑战日更营第38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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