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之死
我和小核桃的最后一次对话，是在十多年前的一个寻常冬日里。难得的课间十分钟，我正兴致勃勃在草稿纸上画着棋盘格，预备和同桌厮杀一局五子棋。
“哥！”小核桃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闻声我抬头看了他一眼。
“你有钱没？”
“啊？这会儿没有，急的话我去……”
我话没说完，小核桃扔下一句“那不用了！”就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教室。留下满脑疑问的我被同桌杀了个片甲不留。
我本打算等他回来后问他，问他这个从来不开口借钱的人，今天借钱的原因。还想吐槽他，吐槽他胆子变肥，在我面前居然语气不耐。但直到晚自习结束，他也没回教室。第二天、第三天……也没有。
就连班主任日常播报的那句“某某同学因为某事请假X天”也没有。
周一上午，我实在压制不住好奇心，一连问了好几个平日里和他走得近的同学，还有室友，但大家都说没有他的消息。班里有手机的胖胖，说他之前给小核桃发过短信，没回。一打电话，才发现关了机。
不知怎的，我脑中突然浮现出他走之前向我借钱时的场景，我才意识到，他很反常，似有些焦急和慌张，全然没有平日里的样子。
接着就有传言，说他这些天其实是逃学去网吧通宵打传奇了，也有说他是和家里闹矛盾离家出走了，甚至还有人说他是被绑架了。
但都是传言。
小核桃消失一周后的上午第三节课，两年来从未迟到，以大嗓门闻名我校的班主任，在上课铃声响后的10分钟，才慢慢踱进教室，看得出面色很沉重。他双手撑在讲台上，低着头，突然又很快的抬起头，看向我们。我们还打算悄悄笑他刚刚不小心漏出的“光明顶”，但用他最可能低沉的声音向我们传达了小核桃遇害的消息。一时哗然，群议四起:
“什么？遇害！什么遇害？”
“听说是绑架被撕票，小核桃昨天晚上就……”
“不可能啊，他怎么会和那些人搅到一起？”
“太……太吓人了，我们还是学生啊。”
“他爸妈得多难过。”
“小核桃！”
教室里的议论声渐渐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呜咽和抽泣声。一眼望去，几乎所有人脸上都挂着悲伤，那是我们的同学，不久之前还在一起学习、吃饭、玩闹的小核桃。
小核桃的这个诨名，应该是我们那个班相对文雅的了，青春期的孩子们想象力极其丰富，说话也不太懂得分寸，所以我们班大多数同学的诨名，都是以外貌描述类和人身攻击类为主。所以小核桃，想想还真是温柔的名字。
小核桃，是一个有着话痨属性，笑起来眼睛有光，还有两个可爱小酒窝的十四岁男生。因为在班里年纪偏小，很多同学，特别是女生都将他看做弟弟。他呢，除了学习，每天做的最多的就是尽全力调皮捣蛋，但都是些无伤大雅的玩闹。同学们不但不烦他，反而觉得他机敏又可爱。
小核桃，年纪虽小，又贪玩，却总是有哥哥情怀想要照顾他人。只要在他面前旁敲侧击暗示一下有困难，不管是出钱还是出力，他都绝不含糊，可惜更多人更多时候，让他出的都是钱。以至于在那个套餐2元一份，每周一百生活费就很宽裕的年代，因他热心助人，每周四五百生活费还有一箱牛奶一堆水果零食的他，有时竟也是捉襟见肘的。
读书时因为个子高，有段时间我一直坐在教室最后排，小核桃呢，就坐在我的斜前方。刚成为前后排的时候，我还嫌他话太多不愿搭理他，也没想到后来会成为朋友。那时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特别爱在物理课上跟我讲笑话，把脸躲在物理课本后，挤眉弄眼。然后每次都因为动作幅度太大，笑声分贝没控制好，被老师抓个现行，然后罚站。他呢，被罚站也不规矩，趁着老师在黑板奋笔疾书的空隙，又给我扔纸球，我一转过去，他就继续做鬼脸扮丑……
然后我也因为没控制好音量，被罚站。下课后我被老师请去办公室喝茶，回来后就发现抽屉里多了纸条，鬼画桃符一样的写着“女侠莫生气，我有罪。”
后来大家越来越熟，看到他经常被人借，其实是骗钱，我忍不住给他讲道理。而他总是不以为意，只知道一个劲拽我袖子卖萌，“哥哥”、“哥哥”叫个不停。要是我真生气了，他又会假装耷拉着头，偶尔用余光悄悄打量我:“他们是真的需要帮嘛，你不知道，他们找我借钱的时候说的可急了，我想着我反正包里还有钱……哎哥你别这个眼神，我以后不借就是了。”
然而这样的话听得我耳朵都要烂掉了，他还是会借。
后来想一想，他不就是大方一点，更看重感情一点，对钱不太计较。除了有些认账不赖账的无赖同学，这个小弟弟又能受到什么伤害呢？于是再后来我也就没再说教他了。只是令年幼的我没有想到的是，这世上真有人坏到因为一个人的好，而去作恶。几个大学生加社会闲杂青年，因为临近年关缺钱花，又听人说某校有个学生人傻钱多爱帮忙，刚好。
对于小核桃的离开，官方表达了对年轻生命早逝的惋惜，也表态以后会加强校园及社会治安的管理。涉案人员悉数被抓，为罪恶忏悔，痛苦流涕祈求小核桃的家人原谅，不知是为了减刑还是真的认识到自己做了恶……但无论如何，我们的小核桃是再也回不来了，他的生命被永远定格在了十多年前冬夜里的那个破旧小旅店里。再然后，他消失于大多数人的记忆里，只偶尔存在历年安全演讲中中学生交友不慎的案例中，警醒后人。
我一直想问的是，当初学校里是谁人做的媒介？
大概天知、地知、你知。
傅烟说，她就是一只燕子，不会飞的燕子，只有寄人篱下。
老人常说：“燕来福，谁家檐下来了燕子做窝，就是有福的人家”然而总有稚气未脱的孩子，因为好奇毁了燕子窝，雏燕还未睁眼，便被家猫叼了去，调皮的孩子免不了一顿责骂，大人们收拾完地上的一片狼藉，一切恢复如初。只有老燕子觅食回来，找不见孩子，终日在檐下哀鸣。
傅烟说她最讨厌燕子，她不明白为什么燕子要心甘情愿的寄人篱下。为什么不把命运握在自己的手中？其实，傅烟曾从别人手中救下过两只雏燕，那个时候的她也是寄人篱下的，没有人帮她，她不知道怎么样才能救活这两只还没有羽毛的小家伙，后来它们还是死了。只有傅烟自己知道，她讨厌的不过是现在的自己。
傅烟，傅烟，敷衍，敷衍。如果是一只燕子啊，这么多年了，怎么还不会飞啊。
十岁以前，傅烟还是幸福的小女孩，她会披上床单假装自己是个公主，会把可乐倒进杯子，想象成红酒小酌一番。她的家有爸爸，有妈妈，有姐姐，就够了。傅烟说：“我十岁以前放学一进家门就开始喊妈妈，听不见回应就继续喊，十岁以后就再也没喊过了。”傅烟说，她十岁生日的时候妈妈带她买了一条崭新的牛仔裤，从绿油油的麦地上斜着的小路走回家。
生日那天，妈妈骑着自行车从集市给她买了两杯小蛋糕，两块钱的蛋糕，是她人生第一次有生日蛋糕。用傅烟的话说“我这一辈子，都忘不掉那个味道。”她说，那是幸福的味道。晚上的时候一家人还其乐融融的吃饭，只是妈妈这一觉，太漫长了。傅烟眼中泛着泪花，“我都二十一岁了，她什么时候会醒啊！”傅烟记得那天凌晨她和姐姐跑到后街叔叔家哭着拍门借架子车，一路走着跟到医院里。
她听见医生说没救了，她记得满天的星星，好亮，好亮，她说“那天发生的一切，我都记得”
从那以后，父亲再外出打工的时候，傅烟就寄宿在亲戚家，她还不太懂悲伤，只是觉得很不自在，做什么都小心翼翼。傅烟知道，妈妈前几年生病欠的钱还没有还，现在只剩爸爸一个人赚钱了，她每天最期待的就是过年，爸爸会回来，她就能回家。后来傅烟上了初中，爸爸积劳成疾干不了重活，在家打零工，她又开始感觉到幸福了。高中的时候，爸爸带傅烟见了一个阿姨，那天是冬至，爸爸和阿姨一起包的饺子，那一顿饭傅烟食不知味，心里有个地方，突然间就空了。
这个消息很突然，傅烟来不及思考就同意了爸爸再婚，她知道爸爸需要一个家。特地请假回家参加了婚礼，她一直笑着，心里莫名的难过。爸爸的家有了，那傅烟的家呢？姐姐几乎在过完年就结婚了，傅烟唯一接到通知，是参加婚礼的那天。她努力回想过年的时候，家里好像是来了一群人，吃了一次饭，原来是商量姐姐的婚事。傅烟说，“那天我浑浑噩噩的，不知道该干什么，眼睛里的泪水忍的很辛苦”回学校的时候，傅烟闭着眼睛靠着车窗。她知道，她的家彻底的没了。
傅烟说，时间是忘记一切的良药这句话是骗人的。越长大，越孤僻，傅烟这样形容自己。所有人都走出来了，除了傅烟，这就是傅烟的原罪。渐渐的傅烟开始封闭自己，戴上面具，傅烟骗得了所有人，骗不了自己。
高中三年是傅烟最痛苦的三年了，她更加的不安和害怕，从前傅烟努力学习，拿了奖状给姐姐看，姐姐开心的给傅烟加鸡腿，爸爸在做饭，三个人也很幸福。突然间，傅烟什么都没有了。姐姐有了孩子，傅烟说想妈妈了，姐姐骂她神经病。傅烟再也不说这种话了。傅烟说想去参加宝宝的满月酒，姐姐说，你来能干啥。傅烟觉得自己就是多出来的那个人，没人要的孩子。
傅烟说，她最讨厌被施舍的感觉，那种居高临下的给予，让她很不自在。可是这么多年了大家都习惯了这样对她。“我就是一只燕子，不会飞的燕子，我好想飞啊”傅烟习惯了听从家人的安排，报不喜欢的专业，念离家近的学校，做个乖孩子。傅烟讨厌这样的自己，为了一点关怀，她义无反顾的去姐姐家刚开的店里帮忙。可是换来的除了一遍遍的否认，就是一句句的责备。
我对你这么好，你为什么不对我感恩戴德？为什么不对我言听计从？你就该承受我的冷嘲热讽，因为我对你好，因为我是无心的话。傅烟说：“我好累啊，真的好累”
傅烟转给姐姐一千元，一句话也不再说了。她发了很长的朋友圈作为今年的告别。她说，十八岁那年她差点自杀，她答应了班主任给自己时间到二十五岁，她说她这几年拼命努力，可还是没有效果，她做不到热爱这个世界。剩下的四年，她会好好过。她希望二十五岁的生日愿望是：活下去。
燕子，你终于要飞了吗？
连绵的雨天过后，天气终于晴朗了，在2018年十二月底的这一天，我收到了他的短信。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串不再熟悉的号码发来熟悉的名字，一瞬间我恍惚了，一切就像是眼前的海市蜃楼，看得见却遥不可及，但还是忍不住伸出手去触碰，透过指缝间碎片的阳光我看见了曾经那个阳光的少年微笑着向我走来……
“嘿！想什么呢？”他手搭着我的肩，推搡着我往前走。
“哥们一会还去溜冰么？”佯装着不在意的问了一句
“哎，今天不去了，她今天有事去不了，没意思，回家睡大觉去，有活动叫我。”说罢，他抬起手跟我道完别就大摇大摆的朝着校门的方向走去，夕阳的余晖将他的身影拉的好长好长，他全身都散着金光慢慢消失在我眼前。这幅画面就这样刻在了我有限的记忆里挥之不去，以后的每个晴天，每个落日的余晖里他都在我脑海里闪闪发亮。
低下头看着那熟悉的字眼，眼眶开始湿润了。林森，林森，林森……
“唉，我说你爸妈真会取名，名字真是跟人一样一样的，哈哈哈！”初识林森的记忆一闪而过，只记得捧腹大笑的自己和一脸茫然的他不可思议的看着我摇了摇头。
“我说你笑点太低了吧，还不是算命先生那一套，说我缺木，就得了这么一名，悲乎哀哉，一世英名就这样估计要留名千古了吧~”
“必须的必须的，我来负责记载在历史上，让你流芳千古，哈哈哈哈哈哈”
他看着继续大笑的我不再理会，眼神跟随着她在教室里转动了起来，嘴角还挂着温柔的微笑，脸上泛起了红晕，整个人如沐春风一般荡漾，三魂不见了七魄的样子。
她是班级的英语课代表，不算漂亮，特别温柔可爱，乐于助人，林森就是这样被她认真讲解着作业的样子吸引了，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几乎全班的同学包括老师都知道他的小心思，但课代表却充耳不闻，视而不见，装作不知道的样子继续我行我素，丝毫不提及不理会他的种种小动作。
这却是我靠近他的绝佳机会，于是乎我每天积极帮他出谋划策，制造各种偶遇的机会，英雄救美的戏码以及各种所谓的小惊喜，终于课代表正眼瞧了他一眼，从此他欢天喜地的跟我称兄道弟，形影不离。我想我的小计谋得逞了吧。
我很珍惜跟他在一起的每一天每一时每一刻，看着他就觉得安心。那段时间课代表跟我们慢慢走得越来越近，看着他高兴地像个孩子我也默默开心同时也难过，我知道自己不能奢求太多就这样陪在他身边一起度过这三年的高中生活我也知足。
只是总有未知的事情打破这样平静美好的时光。一切都始料不及的发生着。一封信，准确的说一封情书打破了这如水的时光，永远记得那一天破碎的我们，那些我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瞬间就瓦解的关系，那么不堪一击的破裂。
“我说老李呵，你真不厚道，哪个菇凉写给你的情书啊，都不跟哥们分享分享”他在我抽屉里找笔记时发现的一封信笺，我自己都没看过的一封信，粉红色的叠成爱心的形状，寓意也不言而喻了，在我愣住的同时我发现不远处课代表不自在的端坐着，表情似有生气的模样，心里一惊的同时她看向了我，四目交接的一刹那，我瞬间领会了那意思，她红着脸低下了头，我知道这一封信绝对不能让他看到，迅速抢了过来塞进荷包里。他只是微微一愣，尴尬的缩回了手。
“逗逗你，谁会真去看那玩意儿，别激动，我懂~”一个贱贱的笑堆了过来。
放学后的楼道里，人几乎都走得差不多了，从卫生间出来的转角里，我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我默默的背靠着墙屏住了呼吸
“那封信是你写的吧？”
“是的，没错。”
“呵呵……你们……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应该说是我，从我开始靠近你们开始，从他开始帮你出谋划策接近我的时候，他并不知道我喜欢的不是你而是他，我怕会影响你们的关系，我看的出来他很珍惜你这个朋友，看得我都嫉妒我为什么不是你，为什么他不能够像对你那么好的对我呢，我现在就想直面自己的感情，希望你也能祝福我们，好不好？”
“呵呵，我还能说什么呢？”
……
我再也听不下去了，轻轻的折回教室，收拾好东西从另一侧楼道飞奔回宿舍，一路任谁叫我都没听见，是啊，多么讽刺的一件事。
此后的林森刻意的疏远了我，有我的地方他几乎不出现，从不跟我处在同一空间里，哪怕我堵着他想跟他解释的机会都不曾给我，每次都是迅速的从我身边一闪而过，我只能呆立在原地，连我最后在他身边的机会也剥夺了，我毫不犹豫的拒绝了课代表的心意，丝毫不怜悯她的伤心，因为我知道我自己给不了她幸福与承诺，不如快刀斩乱麻，果断了结，不留后患。只是我付出了失去他的代价。
我依然每天等他，找他，跟着他。直到他彻底的失去理智的对我大喊大叫着，我还是只静静地看着他。
“我跟她说清楚了，我不喜欢她。”
“所以呢，你想跟我表达什么?炫耀吗？啊？”
“不，我只是想说在我心里你最重要！”
他刚想开口的瞬间愣住了，眼神里透露着疑惑不解
“我更珍惜我和你之间的友情，哥们儿嘛，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比起来孰轻孰重，对不对，兄弟！”我连忙解释着
“这话说的也没毛病，但总觉得哪里又不太对劲儿”
“没毛病就对了，搓一顿去，咱哥俩好久没切磋切磋了”
“得了，就你小样儿的，哪次不是我背着你回宿舍，上次你喝醉了宿舍门锁了，是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你从墙这头推到那头去的！还有一次放假还是我送你回的家，你那是拽着我不松手啊，看到你老妈拿着扫把过来才跳起来跑了，哈哈哈哈，笑死人了还喝酒，就你这酒量我也是服你！”
说完这些，我们相视一笑，男人之间的情义大抵如此，一笑泯恩仇，说开了这事儿也就过去了，我在心里暗暗庆幸着，还好我没失去他，还能陪在他身边。
本以为这样不痛不痒的日子还可以继续过着，在这样平淡的日子里他就是我生活里的一束光，照亮了我黑暗的世界，我又能感受到五彩缤纷的美好，虽然这份悸动我只能深藏心底，但在那暗无天日的内心深处还有一束明亮的暖光就足以温暖我如死灰一般的青春岁月。他就是黎明前的曙光，照亮了我前进的方向。
只是我这黑暗的内心还是被人挖掘出来暴露在阳光下。
如往常一样的一天，突然一个陌生女人找到我。
“我是林森妈妈，我知道你很奇怪为什么我来找你，但是你内心应该也清楚，今天我来就是要告诉你以后离我们家林森远点，不要再靠近他，放着好好地菇凉不喜欢，天天跟我儿子腻歪在一块儿你觉得你同学们会怎么看你和我家林森，我告诉你，我家林森单纯没那心思，你不要带他误入歧途，我老林家就他一根独苗，他以后是要娶妻生子过上普通人生活的，我们家是一个传统的大家族，希望你明白阿姨的意思，阿姨不是歧视你，阿姨得跟你说清楚，你过你不一样的人生别来祸害我家林森就成，明白了吗？”
我低不语，默默地点了点头。看着那双精致的高跟鞋慢慢走远直到声音也越来越远消失不见，我的眼泪终于控制不住的肆意流淌，终于还是被发现了，我这不堪的灵魂，倚在墙角里我的情绪也彻底失控，身体不住的颤抖……
我没有再去学校，就这样离开了有林森在的明媚世界里。家里帮我办好了转校手续，我去了遥远的南方，从此再也没见过林森。再也没联系过他。他就这样在我的世界里消失了。
直到这七年以后的现在，林森这两个字儿又出现在我的视线里，抬头看着暗沉的天空，夕阳早已不见了踪影，黑夜即将来临。
迈着沉重的步伐，回忆一幕幕袭来，我措手不及。虽然在心理医生的治疗下，我早已接纳了自己的男儿身，也接纳了自己还是小女孩的灵魂，仍可以这么别扭的活着，可是一面对林森我就变得软弱不堪又坚强无比，失落却又开心的情绪拉扯着我，撕裂着我。
停下脚步，定了下来，沉重的手指拼出一个字，思索良久，点了发送。
“嘿，林森你等等我啊，走那么快干嘛啊，走慢点儿我说你！”
“你说你一大男人怎么跟小娘们似的喝点酒就闹，走路还慢吞吞，真受不了你了，过来，我背你回家吧！”
我迅速的跑过去环住他修长的脖颈，把头埋进他的衣服里痴痴的笑着
“对啊，林森，你怎么知道的啊，我就是个小娘们，从小就是，只是长得不太像对不对，我以为大家都发现不了呢，没想到被你发现了啊，哈哈，你不会嫌弃我吧，不会觉得我恶心吧，不会不理我吧，我好害怕你不理我啊……”
“怎么会不理你呢，其实你的伪装早就被我识破了，哪有你这么不重色轻友的人呐，傻瓜~”
“林森我没看错你，林森你说我们会一起走进婚姻的殿堂吗？林森，我们能对抗得了世俗的眼光吗，林森，嗯?……”
我埋着头，一会儿大哭着一会儿大笑着，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傻瓜，当然可以，你要相信我们一定会一起走进一场盛大的婚礼仪式里然后被大家的祝福包围着，让所有人见证我们幸福的时刻，相信就会存在，坚守！”
我却哭的更厉害了，眼泪湿透了他肩膀处的外套，心痛的无法呼吸，林森大概不会知道那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他真的不知道一别竟然是七年，七年之后的现在，我也不知道我和林森这个名字还会以这样的形式再次连接到一起。他没有忘记过，从来没有。
手机铃声再次提醒了我，该回到现实了。
“老李，我是林森，找了好久才找到你的联系方式。我懂你的不辞而别。一月一号我大婚，你可以做我的伴郎吗，我想和你一起走进婚姻的殿堂。我等你。”
“好”
“不见不散”
你没有忘记我们的约定，我定不会辜负我们的誓言，就算只是这样的方式，那又如何。我们都没有辜负这遇见，我们在彼此的心里已经住了一辈子。
“一月一号的婚礼，我一定盛装出席。”
在天空最后一幕光亮消失之前，我快速的前进着。
好朋友，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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