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墙怨:星罗

1

常被程云挂在嘴边的就是缘分俩字。可是,什么是缘分呢?无数次的,程云曾经在夜里想过这个问题,但是始终是没有答案。

直到,陈拾的出现。

这是第几年了呢?真好,五年了,陈拾用五年时光告诉了程云何为缘分。

还记的,初次见面的时候。不是那种微风不燥,阳光正好的日子。和白衬衫牛仔裤不一样的是,他们不是在篮球场认识的。而是列车。

被课业磨得毫无棱角的程云,独自踏上了去外地的一日游,返程时,想到了作业没做完,而第二天还有课,便急急的从包里拿出报纸赶紧写起来。一个少年跌跌撞撞的从车厢一遍走过来,手里拖着个大号的行李箱,显得很是吃力。程云看了一眼,没有在意。

管他呢,反正和自己无关。后来少年安置好行李,程云发现,他的座位在她斜对面,手里翻开一本书正在看。看惯了车厢里睡觉唠嗑嗑瓜子儿的情况,这个读书的少年郎简直就是一股清流啊。沉静在美好的幻想中,便打量了一下:个子不算高,也不算胖,只是显得有些黑了。

彼时车外的小雨斜斜的打在了玻璃床窗上,却意外的映衬着少年的脸庞,本来不觉得怎么样,但硬生生把坐在对面的程云看呆了。

没有言语,没有眼神交流,就像是没有交集的其他陌生人一样,随着列车轰轰的向前驶去,马上就是程云下车的站点了。不顾其他,扯了作业纸的一小角,写了自己的QQ号——那时候最流行的联系方式。

那一年,程云16岁。

其实对于程云这种在陌生人面前内向的人来说,能放开自己的时候,是少之又少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她那次就做了命运的推手。可能以后不会有交集了吧,本来也没指望少年会加她好友。

第二天,突然有好友申请,看了一眼备注,程云是懵着的,但同时又是欣喜的,抑制不住的

欣喜涌上心头,点下同意的一瞬间,她整只手都是抖着的。

后来一有机会少年便会发来消息和她聊上几句,渐渐的知道了更多关于少年的消息。

原来,他叫陈拾。大二了呢!可惜,那是的程云,才是高二的一个小丫头。

这样的交流方式持续了很长时间。后来陈拾推荐了一本书《查令十字街84号》,整本书是书信体,看完书的共鸣是,写信好浪漫啊!于是从那时候开始,两人便是写信来沟通。

车马邮件都很慢,确实是体会到了,中途还会出现各种丢失信件的情况。频率基本维持在一月一次来回。那时候对于程云来说,课业已经渐渐繁重,唯一用来消遣和放松的方式就是给陈拾写信了。恰巧,大学里的陈拾,也觉得能坚持写信下去时唯一一件觉得有意义的事情了。

两年时光流逝,高考成绩出来的时候,程云是崩溃的,原来,在时间的沉淀中,陈拾早已经成了埋在心底最亮的一抹色彩,她想要留住。她满心以为可以和她的少年一起漫步在校园里,但是,高考失败意味着两人可能从无交集。程云内向,不可能去以一个不是大学生的身份去和陈拾表白,而陈拾,她从来不敢想是否对她有意,毕竟大学生活精彩,陈拾那么优秀,围绕在身边的女生又怎么可能少呢?

破罐子破摔的程云,一头扎进了复习班,一年时间里,陈拾都在小心的抚慰着她,怕她情绪不稳定,时时刻刻给她讲些有趣儿的小事情,希望可以减轻她的压力。

可能这就是,天道酬勤吧。程云后来以优异的成绩进入了比陈拾好的学校。留在了陈拾所在的城市。可这时候,陈拾对她却没那么多话了,程云找遍了理由,也说服不了自己,为什么有的人莫名其妙的就觉得变淡了呢?

联系方式已经从最爱的QQ成了微信。大学的程云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好,她始终觉得,陈拾是最好的,需要变得优秀才可以和他站在一起。于是学着各种才艺,学着去接触陈拾喜欢的东西。她总以为,有一天陈拾会看到她的努力,会看到她的好。

陈拾突然在朋友圈发了一个和女生搂着的图,还配有图文不符的字,程云看着像是欲盖弥彰。可是她那一段时间过得很是恍惚。怕人抢走自己这些年来小心守护的陈拾。

“我喜欢你,你要不要考虑我们在一起呢?”程云小心翼翼的发给了陈拾。

“你在哪?我去找你。”

两个小时后,他出现在了她所在的坐标。

“傻丫头,我也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吧!”陈拾轻轻的拍着程云的头发,柔声说道。

2

程云有一个疑问始终解不开,到底什么时候陈拾注意到自己的呢?

原来,初见即是终身。

还记得吗?第一次相间,陈拾似乎实在看书,却早已经被对面的小姑年吸引了,觉得她很有灵气,尤其是那双眼睛,教人移不开眼去。后来渐渐交谈,陈拾也注意着她的喜好,给她讲故事,讲一些好玩的事情。本来陈拾觉得她大学了就可以和她说喜欢她的事了,可是看见大学的她那么努力,陈拾怕自己给不了她更好的未来,又没办法将小丫头从心上抹去,便故意冷淡着。直到看到小姑娘的表白。才给了她肯定的答案。

原来,被陈拾搂在怀里的是自己的妹妹。

“陈拾,我们遇见是缘分吗?”

“不,时光加你等于缘分。”

1

江小溪今天快被气炸了。

前两天对接的项目已到敲定的阶段了,客户突然反悔,提了一大堆要求,还要修改合同。

同事玲姐明明是要陪小孩去迪士尼,却借口身体不适要请假,领导竟然批了,还说什么“你好好养病,你的活有小溪顶着”。

最最气人的是,财务部那个千年冰山脸顾寒,居然把她上周交上去的报销单全都打下来了!

顾寒右手拿着笔,轻点小溪的材料,面无表情地说:“这一份,少了一个出差人签名。这份,缺了购物清单。这份,日期写错了。这一份,少了个句号。都拿回去重做吧。”

从顾寒那回来,小溪气得双眼通红。那么好看的手,骨节分明,可是一点一点的,都像是在她心上戳洞。

她又不是故意要犯错的,可是近期工作这么多,上次的款项人家又要得急,一天三个电话催她报销,百忙之中肯定有所纰漏,但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她前几天明明看见营销部的婉婉对着顾寒撒娇说:“领导今天不在,人家实在是没法找他签名,要不顾大帅哥高抬贵手,帮我签了呗。”

顾寒“嗯”了一声,收下了婉婉的材料。

为何到了她江小溪这里,顾寒就像是刻耳柏洛斯守门犬一样,死死防卫着,一点漏洞不给钻,半丝后门不给开。

“看来,他真的是一点儿都不喜欢我啊。”江小溪闷闷地想。

2

江小溪是在入职培训上认识顾寒的。

去年她和七八位同事一同入职,公司特地安排了一周的培训,让每个部门的优秀员工代表充当导师,对公司制度、部门职责做一个简要介绍。说是培训,其实就是岗前“破冰暖场”。

大家心知肚明,所以来讲课的导师都显得有些漫不经心,随便讲了十分钟注意事项就跟新员工聊天套话,重点关注新人的婚姻恋爱状况,对公司附近的美食介绍都比工作介绍详细。

顾寒不一样。他认真准备了PPT,写了三页纸的讲话稿,还把公司的财务制度打印出来给每人发了一份。

小溪对顾寒的开场白记得特别清楚。

那天顾寒穿了一身深蓝色西装,打着格纹领带,声音平稳醇厚:“我知道每个人的工作技能都是在实际工作中演练出来的,这种浅显的培训其实可有可无。”

顿了一顿,接着说:“但我想着,你们作为新人,能多知道一些制度、多了解一些流程,就能少走一些弯路,少出一些错,少挨一些骂。算是我给你们入职的小小的礼物吧。”

活了24年,江小溪第一次对人一见钟情。

每一个姑娘都幻想过那个脚踏七彩祥云而来的意中人。对于小溪来说,她的意中人成熟、理性、克制,像月光一样皎洁,像冰川一样冷静。

她所有的幻想,都从见到顾寒那一刻起变成具象。

那节课小溪听得特别认真。她一字一句地记下顾寒的发言,又把PPT上的知识点誊抄在笔记本上,然后郑重地在末尾注明“讲课人:顾寒”。

写完“顾寒”二字,小溪有点面颊发烫。她第一次喜欢上一个男生,想要一心一意对他好,希望顾寒也能喜欢她。

3

别看江小溪表面上活泼开朗,大胆外向,实际上在感情方面却是胆怯得要死,不敢主动、不懂试探,只能按照自己理解的最稳妥的方式默默对他好。

江小溪估计是段子里那种为了抱到喜欢的人,而选择大冒险拥抱全班的那种人。

她对谁都好,对谁都热情,今天帮张姐涂指甲,明天帮王哥送材料,佯装出特别活泼外向乐于助人的样子,只是为了掩盖住她对顾寒的那点小心思,害怕别人看出她对顾寒刻意的讨好和亲近。

同事们都知道,小溪因得知顾寒不吃早餐,一连给他送了好几个月的牛奶。

对于这件事大家的一致看法是,这个小女孩太有眼力见了,和顾寒打好关系,以后走报销才能一路绿灯,真是机灵。

顾寒的看法呢?小溪不清楚。第一次给他送牛奶的时候,顾寒有点惊讶,藏在玻璃镜片后面的眼睛睁得很大,小溪却从里面看到浩瀚星光。

小溪打着哈哈说:“这是我妈早上塞我手里的,我实在是不想喝牛奶,问了一大圈,大家都说吃过早饭了,听说你不吃早餐?早餐可一定要吃好啊。你帮我解决牛奶行不行?”小溪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生怕顾寒拒绝。

顾寒看起来有点疑惑,但还是收下了江小溪的牛奶,生硬地说了句“谢谢。”又埋头工作。

小溪欣喜得那天走路都一蹦一跳的。自此以后,江小溪每天都会给顾寒带一瓶牛奶,而顾寒从一开始的惊讶,到后面的坦然接受,偶尔还会给小溪送杯奶茶作为回礼。

江小溪对这种状态已经感到很满意了。她要求不多,只希望能这样一步一步地走向顾寒,顾寒会慢慢发现她的好的,她笃定。

小溪终于等来了和顾寒进一步拉近距离的时机。

4

上个月策划部要组织一场全员观影活动,派江小溪和财务部的顾寒对接工作。

每次和顾寒坐在小会议室里讨论工作,小溪都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住在心里的那只小兔子不知疲倦地活蹦乱跳,她只能不断插科打诨,生怕一安静下来,顾寒就会听到她那“砰砰砰”的心跳声。

顾寒认真的时候居多,他会抿紧唇线对着电脑哒哒打字,眼神专注凝重。小溪托着腮坐在他旁边,看着电脑上花花绿绿的报表,心里想的却是顾寒衣服上的洗涤味道真好闻。

顾寒跟小溪交代了几个注意事项,回头一看小溪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神思却不知道飘到哪里去。

顾寒用手中的笔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小溪的脑袋。

“哎哟”一声,小溪摸着脑袋一脸茫然地看着顾寒。

顾寒无奈地说:“到底在发什么呆?就这么想加班啊?”

小溪舔着脸嘿嘿地笑:“我这不是饿了嘛,精神集中不了。”一想到自己犯花痴被抓个正着,小溪就囧得想钻进地洞。

幸好顾寒没多想。转过头又给小溪分析起了报表,下班还带她去吃了一顿肯德基。真是赚到了,小溪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热爱工作。

可是这么温暖甜蜜的局面却不知为何被打破了。

5

那天顾寒拿着两张电影票过来找小溪说:“我们得提前去电影院踩点,你看你今天有没有时间,我们去看看这部电影怎么样吧。如果不错,就可以敲定这一部了。”

江小溪一想到要和顾寒单独去看电影,就期待得内心直冒粉红泡泡,差点就要一口应承了。可惜理智还是在最后悬崖勒马,她今天有一份特别重要的材料要报。

小溪可怜巴巴地对顾寒说:“呜呜呜真的很抱歉,我今天的工作实在太多了,还有一份顶顶紧急的材料要报。要不你去看就行了,你来敲定,我对电影没啥鉴赏力。”

顾寒的声音还是不起一丝波澜:“行,那你好好工作。”

看着顾寒走开的背影,江小溪悔恨得泪眼汪汪,这么好的独处机会就这样泡汤了,这该死的材料。唉,受压迫的劳动人民只能继续哼哧哼哧敲电脑。

等到晚上8点半的时候,小溪突然收到了领导发来的微信:“小溪,那份材料你先不用急着报,营销部那边有几个数据要加,你这几天完善一下再给我过目。”

“嗷!”怎么领导的微信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电影开场的时候来!现在赶去电影院也来不及了。小溪颓然地趴在桌子上。

隔壁部门的林杨估计是被小溪的嚎叫声吓到了,走过来一看发现小溪还在加班,便约她待会儿一起去酒吧喝酒放松一下。

林杨和江小溪是同一批入职的新人,大家关系都很好,偶尔也会一群人一起聚餐,不过单独两个人出去玩还是第一次。小溪也没多想,刚好心情实在太差了,就和林杨去酒吧玩了一小会。

第二天看到顾寒,小溪连忙热情迎上去问:“你昨晚去看电影了吗?好看吗?是什么故事情节啊?”

顾寒眼镜后的双眸似乎染了一层寒霜,语气中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情绪:“你自己去看了就知道了。”说完大步流星地从小溪身边走过,留下一脸茫然的小溪。

从这天开始,江小溪和顾寒之间的关系就像是平地上生生劈出了一道鸿沟。

对接项目已经完成了,他们不用再一起工作;小溪拿给顾寒的牛奶都会被强硬地退回来;每次小溪笑靥如花地跟顾寒打招呼,都只能换来他冷漠的点头。

小溪有点手足无措,有一次她鼓起勇气对顾寒说:“全员观影活动已经圆满结束了,我们好歹是一起工作了一周的战友,你啥时候有空呀,一起吃顿饭呗。”

顾寒双眼盯着电脑,头也没抬地说:“再说吧,最近挺忙的。”

江小溪的心突然掉进了冰窟窿,再傻的人,也知道顾寒在明确拒绝。

原来心是真的会痛的,不是心理上的痛,而是生理的痛。活了24年的江小溪突然明白,“求而不得”四个字,掺杂了多少眼泪和心酸。

6

从那一天开始,小溪就再也没有招惹过顾寒。作为一个理智的成年人应该知道,死缠烂打就是性骚扰和耍流氓。

可是为何顾寒还老是给她找不痛快!今天这份材料有问题,明天那份报表缺数据,让江小溪来来回回跑了十几次,耽误了一大堆时间,导致加班的次数越来越频繁。

江小溪越想越难过,就算不喜欢她,也不用这么折磨她呀。绕是她性格开朗,也受不了这种委屈。

江小溪实在是忍不住了,趴在桌子上低声啜泣起来。这个点大家都下班了,偌大的公司里,小溪的哭声越发寂寥。

哭得专注且认真的江小溪没想到顾寒会去而复返。感到有人轻拍她的肩膀,小溪猛地回头,泪眼朦胧中看到顾寒正站在自己面前,手上递过来一包纸巾。

没想到惹哭自己的罪魁祸首现在居然坦荡荡地站在自己面前。

小溪也顾不上什么淑女风度了,带着哭腔质问顾寒:“你为什么每次都把我的报销单打回来啊,你明明对别人不是这样严格的。你是不是故意针对我,就想看我难受吗?”

眼前的顾寒有些惊讶,讲话也开始语无伦次:“不,其实,我虽然是故意的,但不是针对你,我……”

江小溪打断他的话:“我就知道你是故意针对我的!可是我明明没有做错什么,我只是喜欢你而已啊。你不喜欢我可以好好拒绝我,为何要用这么极端的方式折磨我!”说完,小溪哭得更大声了。

顾寒手足无措地看着面前大哭的女孩,斟酌着开口:“我没有不喜欢你,相反,我很喜欢你。而且,不是你先拒绝我的吗?”

江小溪一脸错愕,脸上的泪水都忘了擦去,抬起头问顾寒说:“我什么时候拒绝你了?”

“就那一次啊,我约你看电影的那一次。”

江小溪头上的问号更大了,“你在说什么啊,我没听懂。”

顾寒拖了张椅子在小溪身边坐下。犹豫着、认真地讲述他从“暗恋到失恋”的过程。

7

顾寒从小溪入职那一天就认识她了。

同事们都在讲,今年新人的质量很高,有一个长得特别甜美可爱的女生,叫江小溪。

“江小溪。”顾寒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觉得挺有趣的。一条小溪穿过高山,流过平原,向远方的江河湖海奔去。是一个有理想,又活泼的名字。

入职培训的时候,顾寒站在讲台上,一眼就认出了江小溪。

江小溪抬头认真听课,肤白胜雪,额前散落了几根碎发,却挡不住她双眸的光辉。顾寒的心跳漏跳了几拍,嘴上照着讲话稿不停念,大脑却是卡壳,一片空白。

顾寒其实是主动请缨去负责全员观影活动策划的,只因他听说策划部负责的人是江小溪。顾寒公事公办地对部长说:“虽然是件小工作,但那江小溪是个新人,难免会出纰漏。我去跟她对接吧,也好把把关。”

和江小溪共事的那一周,顾寒体验到暌违已久的心动和期待。江小溪皱着眉头紧盯报表的模样,手舞足蹈叽叽喳喳的模样,手撑下巴呆呆的模样,在顾寒眼里,都可爱得不得了,每一个神态都让他想悉心收藏。

在顾寒的生活中只有工作和学习,他从未感到寂寞无聊。但认识江小溪之后,他才醒悟自己安静呆板的日子是多么无趣。

虽然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但如果有两个人的话,大概每一天都会让人充满期待吧。

可是顾寒自知是恋爱白痴,他不知道要怎样才能讨得女孩子欢心,更不知道要如何追求一个女孩。只能学习影视片中、小说里那些老套的招式——约她看电影。

8

江小溪永远不会知道,顾寒约她看电影的那一天,顾寒做了多久心理斗争、鼓起多么大的勇气。说什么“提前去电影院踩点”,顾寒就是假公济私,他只是想找一个不那么唐突的借口邀请江小溪一起看电影而已。

可是他被拒绝了。说不失落是假的,但顾寒安慰自己说,是自己没有找好时机,不巧和江小溪的工作冲突了。这次不成,下次再约就是了。

只是没想到借口工作繁忙拒绝自己邀约的江小溪,却和隔壁部门的林杨勾肩搭背,在酒吧笑得没心没肺。

顾寒在电影院里百无聊赖地刷着朋友圈,看到隔壁部门的林杨发了一条新动态,点开一看,林杨和一个女生举起酒杯面对镜头,背后是酒吧特色的灯光和热闹的人群。

那个女生,就是江小溪。她在照片里笑得眉眼弯弯,露出可爱的兔牙。

顾寒在一刹那感到灰心和绝望,看着身边空荡荡的座位,原来工作繁忙只是拒绝的借口,原来早就有约,原来只是不想和他一起看电影而已。

如此明确地拒接了邀请,其实就是拒绝后续进一步深入发展的可能。成人的世界,就要懂得进退得宜。那就退回去吧,退到安全的同事距离里。

01遇见强哥

不瞒你说,我是一个卖身女。

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高考落榜后我就出来找工作,可我一没文凭二没一技之长,只好满大街碰运气。

这天,我站在一家贴着“招工”的饭馆门口踌躇,正午的阳光晃花了眼,里面有几个人围着桌子打扑克,一个模样俊秀的青年出来问:“找工作?”

我红着脸点点头。

青年说:“跟我走。”

我小声问:“去哪儿?”

青年歪着头问我:“会做家务吗?”

我又点点头。

“我老婆身体不好,你只要在家里做做饭,搞搞卫生,洗洗衣服,有空时陪她聊聊天,包吃住每月给你开三千工钱。”

有这么好的事情?我狐疑地看了一眼饭馆里坐着玩扑克的几个人。青年呵呵笑了:“放心,这家饭馆是我开的,骗不了你。”

一个多小时后电瓶车停在一扇铁门前,青年掏出钥匙开了门,带着我穿过一个院子,推开一扇木门,指着床上的一个人说:“这是我老婆,今晚你先在这里凑合凑合。”

他撩开左边的一道布帘吩咐我:“厨房里有食物,你自己弄点吃的。”

临走时,青年说:“我叫强子,别人都叫我强哥。明天我会给你送生活费来。今天累了,你早点休息。”

我心里一热,出来找工作这么多天,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关心我。

这是一间独门独院的小屋。二十多平米隔成一大一小两个空间,一头厨房一头卧室,整个房间和外头院子里都像个垃圾场,凌乱而难闻。

我的目光落在靠墙的一张双人床上,已分不清颜色的碎花被子微微耸起,我轻手轻脚来到床边,轻呼:“大姐!”

床上的人,动动眼皮想睁开又没睁开的样子。想起强哥在路上跟我说的话,说大姐莫名其妙得了嗜睡症,除了大小便吃饭外,其余时间都处于昏睡状态,看了好多医生,花了好多钱,也找不出原因。医生说回家睡去吧,强哥就把她接回来了。

晚上就寝时,我给大姐洗脸,拨开附在脸上的长头发,发现大姐皮包骨的脸上棱角分明,年纪跟我差不多,二十岁的样子。看到她被莫名的病折磨成这样,心里一阵阵难受,想着以后一定要尽心照顾好她,让她早点恢复正常。

不知大姐什么时候会需要我,我不敢脱衣服,和衣在她身边躺下。大概是走了一天有点累了,头挨到枕头,我就沉进了梦乡。

一声怒吼吓醒了我。

窗户已发白,强哥站在床前,影影绰绰的样子像个鬼,他像拎小鸡似的揪住我的衣领,声色俱厉:“我好心收留你,你为什么要杀我老婆?”

“我没有!我没有!”平时看到蚂蚁我都要跨过去,我怎么会杀人。我捂着脸,摇乱一头长发。

“还狡辩!看看你的手。”

我的手上正握着菜刀,血溅了一身,而身旁的大姐躺在血泊里无声无息。

“不是我!”我慌忙扔掉菜刀,整个人滚落在地。

“是不是你等会跟警察说吧。”强哥转身往外走。

我吓得嚎啕大哭。

“其实这件事也不是没有办法。”强哥停下脚步。

我止住哭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人死不能复生,活人总比死人重要,你说是不是?”

我点点头。

“只要你从了我,这事除了你我,谁也不会知道。”

“不不不!”我本能地摇着头。

“那你就等着警察来吧!”强哥抬脚欲走。

我扑过去抱住他的腿。

02第一次赚钱

一个月后,强哥手一甩,像扔抹布一样把我丢到地上,恶狠狠地说:“告诉你,我没能力养活你了,你必须给我出去赚钱。”

晚上,强哥领回来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男人身材偏矮,西瓜肚,圆脑袋,大眼睛,笑眯眯的看起来很和善。

我惊恐地望向强哥,强哥眼里射出两支利剑,他把我领到一边,交给我一个指甲盖大小的瓶子,里面装着几颗白色的药丸,这些药丸我很熟悉,平时强哥经常给我服下。

西瓜男过来牵起我的手,很温柔的语气:“走吧!”

门外停着一辆黑色小车,西瓜男动作娴熟把我按进车里。车子像个幽灵,在夜色里左飘右晃,最后滑进一座有门卫把守的小区里。

小区很高档。数不清的灯悬在半空,映得周围如同白昼。眼前花团锦簇,草坪茵茵,绿树成行。围墙是清一色的铸铁栅栏,两米来高,齐刷刷如战戈冲天。没容我再细看,西瓜男拽着我胳膊进了电梯。

电梯停后,西瓜男才松开我,在一扇照的出人影的门上按了门铃。门应声而开,一位六十岁左右的老妇人微微躬了下身子,招呼我进去。门在身后合拢,西瓜男隔在门外,不一会儿,楼下传来汽车发动声。

老妇人引我进浴室。浴室是清一色的乳白色,一个容得下两人的大浴缸蓄满了水,水汽形成一团水雾锁着浴缸,好像里面随时会蹦出什么东西来。

我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睡衣在柜子里。”老妇人放下这句话后,带上门把我丢在里面。

从此,每天老妇人给我送三餐饭,放下碗筷时会说两个字“吃吧”,然后直腰、转身,走到门口正好八步,停住,转过半个身子,带上门,“吧嗒”锁芯落进锁孔里。我奔过去握住门把手,用力拧,打不开。

我被软禁了。

每次当我想从老妇人口里问出点什么时,就被老妇人眉眼间的那抹鄙夷窘住。我只好张着口呆立在原地,眼巴巴数着老妇人的脚步:1、2、3、4、5、6、7、8,“吧嗒”,心跌进潭底。

我盯着窗口从白到黑,从黑到白,路过的阳光像躲避瘟疫一样匆匆逃走。三十天里,天上拍翅膀的,地上有腿没腿的,水里翻腾的,以及奇珍异果都到我身体里旅游个遍。而我吃喝拉撒都在这个带卫生间的二十多平方里,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变成什么样了,更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第三十一天晚上,消失了一个月的西瓜男来了。

十二点,西瓜男离开时对我说“好好休息”,但眼睛没有看着我,好像不是在跟我说。接下来的几天,西瓜男都是十点来,十二点离开,且离开时必定重复“好好休息”四个字,照样眼睛没有对着我。

第三个月,西瓜男把我带到医院。一通检查下来,医生对西瓜男摇摇头。

是夜,西瓜男把我装进车里,沿着来时的路,丢回强哥身边。临走时撂下一句话:“小子,我要的是一只会下蛋的鸡,你却给我一只阉过的,别让我再看到你。”

等到周围回复平静,强哥一把抱住我,狂笑不已:“我傻啊,生个儿子赔上十个月还要掉价。”

第一次,强哥用我赚了十万块

03赚到第二笔钱

换个地儿,强哥领着我,跨进一间婚姻介绍所,老板娘拨了一个号码。

半个小时后,一个脸色苍白,身材瘦高的男人推门进来,直接拿眼盯着我。这是一双鹰眼,闪着绿光,深不可测。只一眼,我就掉进了冰窟,不由得往强哥身边靠了靠,明知抓住的也是稻草。

强哥快速剜了我一眼,马上堆着笑迎上前。

鹰眼根本就不理他,指着我说:“是她?我要了。”

强哥两眼放光,递上烟:“妹夫,那你看,我爹娘养了妹子二十年了,这个……”

“别跟我来没用的,这是三万,爱要不要。”

强哥急了,一把揽住我:“我妹不嫁了。你也不想想,国人跑到越南带个姑娘也得花个七八万,还保不定什么时候就跑了。我这妹妹黄花闺女一个,还是家门口的同胞,想跑也跑不出国门。怎么着也得这个数。”强哥两根食指比划成“十”。

鹰眼丢一个眼神给老板娘,两人一前一后往里屋走。很快,鹰眼提了个塑料袋,身后还跟了四头黑熊似的男人。把塑料袋往前一送:“这里是五万,快滚!”

强哥抓过塑料袋,一溜烟跑了。

鹰眼揽了我的腰往外走,坐进停在门口的小车里,还没等我看清,后颈一阵刺痛,我就失去了知觉。

再睁眼时已在一间厨房里,屋里日常用品一应俱全,鹰眼拿手指戳着空气,也戳着我:“没人叫你时,你就给我呆在这里干活。”说完他出去了。

强哥教我,不管到哪,先看清地形,寻找机会逃跑。夜已黑透,我拨开夜色,往外走。不料,一头撞在一个人身上。猛抬头,两团绿莹莹的光直扑颜面,是鹰眼,我惊出一身冷汗。

“嘿嘿”鹰眼发出怪笑,“上哪?”

我结结巴巴回答:“上,上厕所。”

“厕所在这边。”鹰眼摸黑把我带到东边楼梯下,说晚上停电。也不问我肚子饿不饿,等我从厕所出来,直接把我推进二楼的一个房间。

鹰眼把我吃干抹净后,一条铁链锁住了我自由。

这是一座远离城市的房子,两层楼,毛坯房,十几间房子呈7字型排开,每个房间的窗户都用砖堵死了,连厕所都没有窗户,只有二楼的厕所有个天窗,所有的房间只留房门进出。

一个大院子,三米高的院墙上围着铁丝网,两扇大铁门像两尊凶神恶煞的门神虎视眈眈,摄像头遍布每个角落,整个院子固若金汤,要想从这里逃出去看来比登天还难。

一到晚上,就会有各种各样的豪华小车停在院里,楼上的房子供客人吸、赌、嫖,厨房里有个对讲机,哪个客人需要什么了就让我送去,每晚我像个陀螺不停地转,等凌晨客人全部散去后,我已经累得散了架,就算被鹰眼吃也没知觉了。

一个月后,鹰眼不再用铁链拴我。

这天晚上,我给一位抽大烟的客人送烟枪,客人塞给我一颗黄豆大的纸团,是强哥捎来的。

我心神不宁的样子引起了鹰眼注意,他跟到厨房盯着我,盯得我毛骨悚然。我“哇”得一声哭了,哭是真哭,吓的。一吓,灵机一动,指着桌上的一堆碎片说:“我不小心把碗打碎了。”

鹰眼瞟一眼碎片说:“小心自己的头被打破。”

转天,到了晚上,我捂着肚子一遍遍往厕所跑。鹰眼问我,我说受了凉拉肚子了。此时,电闪雷鸣,狂风大作,不一会儿,天空就豁开一个大洞,往下哗哗地倒水。凌晨一点,我再次跑进厕所,一根绳子从天窗垂下来,把我拉到了外面。而这夜的大雨下到了天亮。哗哗的雨声和隆隆的雷声掩盖了我们踩在瓦片上的声音。

强哥带着我一路逃到南方的一个小镇。

04第三次被卖

正逢小镇赶集,街上人拥车挤各种叫卖声、讨价声、呼儿唤朋声不绝于耳。

我在小镇最繁华的十字街口蹲下。

一个套白色T恤衫,穿灰色裤子,脚蹬球鞋的方脸男人蹲在我面前,看我面前的布告:本人二十岁,父母早亡,是哥哥一手把我养大。因为家境贫寒,哥哥到现在还娶不起媳妇,父母临终前留下遗言,叫哥哥一定要把后代传下去,否则,九泉之下父母也不会安宁。为了告慰父母,报答哥哥,本人愿意卖身娶嫂。希望好心人成全!

男人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十秒中,收起布告对我说:“跟我走吧,姑娘。”语气平静。

站在我身后的强哥抑制住狂喜,牵着我谦恭地跟在男人身后上了路过的面包车。

大约半小时后,面包车把我们放下来。男人指着群山上一条若隐若现的小路问我们:“往上爬不紧不慢一个小时,紧赶慢赶半个小时就到我家,愿意吗?”

强哥紧紧我的手,我们一起回答:“愿意。”

男人笑了,露出一口米色的牙齿。他耸耸肩好像在抖落什么不舒服的东西。依然是平静的语气:“我叫峰,今年三十岁。怎么称呼你们?”

强哥接过话,告诉他我叫杏子,他叫李子。反正我们名字很多,一个地儿一串名字。

路上,男人一句话也没有。

我百思不得其解。

一个多小时后,我望见了散落在各处的石头泥墙屋。

男人家的房子在一块岩下,推开院门,跨进东头第一间屋,男人一条腿搭上床沿,伸出胳膊揽起被窝里的人,低声轻呼:“妈,这是您的儿媳妇。”他边说边招手让我过去。

老人原本闭着眼,这会儿使劲睁眼,翕动着嘴唇想说什么,最终什么也说不出,但她的嘴角往上牵了牵,眼角渗出一丝清亮的液体。看来这是一个生命垂危的老人。

男人把老人轻轻放回被窝,动作轻柔得像放婴儿。转身领着我们来到西头的灶间。他弄了点简单的中饭招呼我们吃过后,对我们说:“我家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愿意留下,我给大哥准备点盘缠。不愿意留下,我送你们到山脚,给你们车费回到上午上车的地方。”

强哥问:“兄弟,你能给多少盘缠?”

男人伸出一根手指头说:“一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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