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一声佛祖,回头无岸
文/言新辰
这世间有一万种可能性，而我们偏偏遇见。
01
初中毕业那一天，兔子先生向鹿小姐表白了，表白的内容是——“鹿同学，我喜欢你，我想要保护你一辈子。”
与此同时，这几个字，着实让鹿小姐的心“砰砰砰”剧烈的跳动着，鹿小姐明白这种心跳的感觉不同于奔跑时候的心跳感觉，因为她还感到了一股小窃喜——因为你刚好喜欢的人，他刚好也喜欢着你。
鹿小姐和兔子先生在一起了，偷偷的。
三年的高中，三年的苦读，三年的陪伴。
高考前夕，鹿小姐对兔子先生说，“你如果能和我考上同一所学校，我们就继续在一起。”
分数出来的时候，兔子先生很沮丧，他已经很努力了，但是那个分数偏偏却比鹿小姐低。
报考志愿的时候，鹿小姐瞒着家人，填了那所兔子先生报考的院校。
“你好啊，同学！”鹿小姐笑着望着走过来的兔子先生。
兔子先生愣了愣，半天才缓过来：“你怎么来了？”
“你说的要保护我一辈子，可谁曾想你困住了，所以我就来保护你喽！”说完这句话，鹿小姐就站在原地继续咯咯地笑着，兔子先生走过去将她拥入怀中。
那天，坐在操场上，望着满天的星空，鹿小姐问兔子先生，“什么是缘分？”
兔子先生思考了一会儿说，“缘分就像是在这几十万人居住的城市里，我们没有缘由的就遇见了，没有缘由的就在一起。反正，它摸不着也说不清。”
是的，它摸不着也说不清，就正如这世间有一万种可能性，而我们偏偏遇见。
02
鹿小姐还记得碰见兔子先生的时候，就觉得他是个话唠，叨叨叨，叨叨叨，叨个没完。那时候，鹿小姐就想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天天叨个没完没了的，简直就是一个奇葩。
兔子先生也还记得关于鹿小姐的事情，一天到晚笑笑笑，笑笑笑，笑个没完。那时候，兔子先生就想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傻姑娘，天天乐乐呵呵的，简直就是一股清流。
结果，兔子先生成功的把鹿小姐变成了个话唠，鹿小姐成功的把兔子先生变成了个爱笑的人。
爱情最好的状态，大概就是我变成了你的样子，而我走进了你的心里。
兔子先生跟鹿小姐谈三毛的时候，鹿小姐在谈项羽；兔子先生跟鹿小姐谈张爱玲的时候，鹿小姐在谈巴金；兔子先生跟鹿小姐谈相对论的时候，鹿小姐在谈剩余价值说；兔子先生跟鹿小姐谈乙酰胆碱的时候，鹿小姐在谈学校门口那家的牛肉面很好吃……
他们似乎从来都不在一个话题上，但是，他们都能聊在一起，就算是互相沉默，也不会觉得尴尬。
兔子先生陪着鹿小姐去她想去的成都，然后陪她吃她爱吃的麻辣火锅；鹿小姐陪着兔子先生参加比赛，然后在观众席上扮演他的小迷妹；兔子先生陪着鹿小姐去看海，然后在海边给她唱她最爱的民谣；鹿小姐陪着兔子先生去陈奕迅的演唱会，然后和他一起轻轻哼唱……
总之，他们所有的美好都与彼此有关。
03
都说毕业季即分手季，这句话八成是真的，因为鹿小姐的师姐毕业那年跟相恋的男友就分了手。于是，鹿小姐就问兔子先生：“我们会不会像师姐他们一样，就那么走到尽头？”
“不会，我们不是都熬过了好几个分手季了吗？又不是第一次，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我还要娶你呢。”
“嗯，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如你所说。”鹿小姐很郑重的点了点头，然后嘴角带着笑。
“你怎么那么爱笑？”
“因为我爱你呀。”
“那我们结婚吧？”
“好，我们结婚。不过要等到我二十五岁，那时候我就嫁给你。”
“为什么要二十五岁？”
“因为我妈说的，二十五岁，来日方长。我要我们也来日方长。”
那天的月亮特别大，特别圆，那天的星星都亮着，那天没有风——这是存在于兔子先生有关那天的所有记忆，而兔子先生在心里也已经认定了鹿小姐会成为他媳妇。
04
长大意味着什么呢？
鹿小姐有想过，也憧憬过，后来觉得太遥远，就不再去做规划。她问过兔子先生，也问过鹿妈妈，究竟什么是长大。
兔子先生跟她说：“等长大了，我们就可以结婚了。”
鹿妈妈对她说：“等你长大了自然就懂了。”
再后来，不经意间，鹿小姐就已经长大了，她享受长大，她觉得一切都有无限可能。
毕业了，鹿小姐和兔子先生都在省城找到了工作，他们开始了朝九晚五的生活。靠着两人加起来的工资一起租了一套小房子，兔子先生负责买菜做饭洗碗刷锅，鹿小姐负责品尝兔子先生的手艺，反正就是吃吃吃。鹿小姐属于寒性体质，天气一变冷，鹿小姐就手也冰，脚也冰。于是，冬天躺在沙发上的时候，兔子先生就把鹿小姐的脚放到自己的肚子上，用自己身上穿着的衣服给她捂着，鹿小姐就听着兔子先生跟她讲今天发生了什么趣事，他们一起说着，一起笑着，他们就这样一起憧憬着属于他俩的小日子。
一切都那么小温馨，那么小美好，一切都刚刚好，就像杯中的水温度刚好合适，窗边的花刚好在开，而我们也刚好爱着对方。
兔子先生说：“等我工作稳定，买起房子了，我们就结婚。”
鹿小姐说：“不管你有没有房，只要你不变，等我二十五岁，我就嫁给你。”
兔子先生说：“那我要在你手上盖戳，表示你已经是我媳妇了，别人谁也别想从我身边抢走你。这辈子，咱谁也别丢下谁。”
鹿小姐说：“好，那等我们老了，就去找一亩地，种几棵白菜，养几只鸡，我再给我俩酿几坛酒，我们把酒问青天。”
兔子先生说：“好，你说的我都答应你，等你二十五岁，我们就结婚。”
他们俩都经常是乐呵呵的，而那时候也是他们最放松的时候，可以互相说说话，可以互相靠着取暖，一步步走向他们憧憬的生活。
05
公司的员工体检让鹿小姐心里感到有些不安。但是这种不安到底从何而来，连她自己也说不清。
拿到体检检查结果的那天，鹿小姐在站台等着二路汽车，心里突然有股莫名的荒凉。她想念兔子先生，她想抱着他哭，于是她打了兔子先生的电话，可电话那头传来的却是忙线。鹿小姐放下电话，静静的。鹿小姐第一次觉得长大不是一件快乐的事情。她开始清清楚楚的懂得，长大就是告诉自己，人生路有时候不得不自己一个人走，做过的事，犯过的错，偷过的懒，都要自己去一件一件的承担，学会负责。比如说工作，比如说生活，比如说爱情。
“我才二十四岁，却要随时准备着跟这个世界说再见。”鹿小姐望着镜中的自己，突然有点难过。
熙熙攘攘，鹿小姐望着城市，发现灯火阑珊，可却找不到她想要找到的那个人的身影。这种与身俱来的忧郁被无限放大，那一瞬间鹿小姐觉得自己化身成了林黛玉，但那也只是一瞬间，她不想让他操心。
当鹿小姐把这个结果告诉兔子先生的时候，兔子先生先是惊愕，而后是看到报告后的瘫软。癌症，这个只出现于电视，只出现于别人身上的事情，现在真真切切的发生在自己最爱的人身上，就在自己身边，如此近，近到兔子先生无法接受，“肯定是医院搞错了，我们再去其它医院重新检查，这不可能的！”
“我已经去过了，检查结果都一样。”
“怎么可能？我们才二十四岁，我们的生活才刚开始？”
“你别这样，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再说不是还可以治疗嘛！”
“对，我们好好配合治疗，一切会好的。”兔子先生伸出手来，把鹿小姐揽在怀中。
“嗯。”
鹿小姐沉默了很久以后，说：“不如我们分手吧，我不想拖累你。”
“说什么傻话，你才不是拖累。你听清楚了，我会陪你，一直，一辈子，我们会一起度过这一切的，我们还要结婚！”
从此鹿小姐的生活从原来的家到公司，变成了家到医院，而兔子先生还要花更多心思照顾鹿小姐。
“我们结婚吧！”
“我们说好二十五岁的。”
“不就差一岁吗？又没什么的。”
“差一个月差一天都不是二十五岁，你到底懂不懂呀！”
06
“我想回家吃我妈包的饺子了。”鹿小姐对着一旁的兔子先生说。
“但是你后天还要去医院接受治疗呀！我现在又没有时间陪你回去，要不我给你做吧！”
“我明天就回来，就一天嘛。我就是想念我妈做的饺子，我就是好那一口……”
“那好吧，你早去早回。”在鹿小姐的撒娇下，兔子先生最终妥协答应了她，给她买好了车票。
鹿小姐在车站一脸笑盈盈的看着兔子先生完成这一切。
“你别忘了明天要回来的，咱们还要去医院的……”兔子先生又开始说起来了。
“好啦好啦，我不会忘的。”鹿小姐接过兔子先生手上的车票，抱了抱他。
检票进去的时候，鹿小姐突然转身回头，挥着手对兔子先生喊：“再见，我会早点回来的，你也要好好的哦！”
兔子先生站在原地，笑着冲她也挥了挥手，他看着鹿小姐进去，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眼前。
福州太阳热烈，温州大雨冷清，而上海只有阴冷的大风。望着行驶的列车，鹿小姐第一次觉得自己要跟兔子先生告别了。你知道停不下来，你知道回不去，你知道不同的地方天气不同。你听着来自不同地方的人们的声音，它们有一个名字，叫做方言，听得懂，你就和它有关；听不懂，它就和别人有关。
07
“阿姨，小鹿怎么样？”
“她挺好的，现在在睡觉，等她醒了，我叫她打电话给你。”
“好，您可千万别忘了。”
鹿小姐回家了，兔子先生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很难受，他迫切的想听到她的声音。但是，鹿小姐再也没能给兔子先生打那个电话，兔子先生再也没听到鹿小姐的声音。
鹿小姐的宿命是奔跑，兔子先生的宿命也是奔跑。但是他们拼了命的奔跑，跑得过距离，却跑不过时间，跑不过意外。
一夜之间，鹿妈妈没了女儿，兔子先生也等不到鹿小姐一直说的来日方长。
“那天，如果我坚持没让你走，结果会不会就不一样呢？”兔子先生喃喃自语道，“你怎么就说话不算话呢？”
鹿小姐上山那天，天上那朵白云像极了她的微笑，兔子先生在人群中看着，这个地方挺好的，有山有水，也够高。
鹿妈妈对兔子先生说：“兔子，你重新再找一个姑娘吧！阿姨不怪你，小鹿她也不会怪你的。说到底，她跟你没有缘分。”
再后来只听说，兔子先生辞去了在省城的工作，去了一个乡下的小学教书，在那里他刚好种了几亩地，刚好养了几只鸡，刚好娶了个会酿酒的姑娘。
“我们结婚吧！”
“等我二十五岁就嫁给你。”
“为什么等到二十五岁？”
“因为二十五岁，来——日——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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