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食不渝

1

吕同学跟我高中同学,大眼萌妹一个,但她从不承认自己是个软妹子,而是铁骨铮铮的女汉子。

我们高三同行,也仅是远营的战友,坚守一方,各自为战。我性格欢脱,她不爱说话,我跟她隔着几条过道,更不会有学习上的交流,仅仅是我认识她,她知道我。

我印象里的吕同学不爱说话,但学习刻苦。有时我心血来潮起个大早,也能在教室里看见背书的她;有时我留守值日,关灯前还能看见收拾书桌的她;有时我们都学累了趴在阳台放风,她还是静静地坐在教室里看书。

高考最后一堂考试的哨声响起,我们嚼着苦涩与失落,在懵懂迷茫中结束了自己激情、热血的高三。离别前我们都互留了联系方式,我第四册英语书的封面上记满了号码,大家互道不舍、恭贺前程,说的最多的话就是要常联系。

出成绩这天,我给吕同学打了电话,这样一个勤奋的女生即使上不了名校,也能去个重点。但电话那头的吕同学略显失落,她没能考好,那样一个成绩也算不错,但远没有我和她心里估计的好。

在家里的一致反对和自己的百般纠结之后,吕同学还去了省城的大学,没有复读。而我跑得更远,千里之外。

大学前的最后一个暑假里,一个愿意倾诉的男孩,一个愿意倾听的女孩,男孩滔滔不绝硬要表现自己博闻多识,女孩笑靥如面从不揭穿,我们聊了很多。

九月不曾打一声招呼,悄悄到来,还以为离别还很远,结果匆匆就在明天。我准备请吕同学吃饭,但思来想去也不好意思开口,我叫上我最好的兄弟,最亲的朋友,即将大学的同学,东拼西凑了一桌。

“在吗?”我在qq上呼她。

“在的。”

“请你吃饭,出来吗?”

“为什么啊?”

网络那头,我心跳不已羞红了耳朵,我骂自己没有出息,失了分寸,乱了逻辑。

“呃……马上就要开学了嘛,在走之前我想请大家吃顿饭,我还叫了枫哥、梦姐……好多人呢,就想问你来不来?”

“你请客啊,我还挺想去的,你们应该是晚上吃吧,我家住得比较远晚上回去不安全。”

吕同学家住郊区,上学的时候便留宿在校,这些东西我怎能考虑不到?

“没关系,晚上吃完我跟枫哥去送你。”

停顿几秒

“好,那谢谢你喽!”

“不客气,明晚六点在……”我心里乐开了花,找老娘要了几百“大洋”,喜滋滋地睡了。

2

大家刚从校园里出来,素面朝天一身土味,不会打扮。吕同学虽然是素装来的,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可谓天然去雕饰的芙蓉。她矮我略有半头,一头齐脖的短发,清爽又富有朝气;晶亮的眸子,明净清澈、灿若繁星,笑起来弯得像月牙儿。

我不禁出了神,吕同学巧笑嫣然地问我:“看见我不打招呼吗?”我喜欢写些东西,私藏了不少情话,但我多年的积累却换来一句,“你……你还挺好看的!”

吕同学哼了一声,对我模棱两可的回答不满意,“还挺好看吗?”我大感窘迫,此刻一肚子学问只怕是吃进胃里,吐不出来,“好看,好看,真好看!”说着我还竖起了大拇指。

饭后,一桌子的人回忆过去,畅谈未来,有离别前的伤感,而更多的是憧憬,大家豪情壮志无不想一展拳脚,去看看更广阔的世界。

想要送吕同学回家的愿望落空了,她爸爸接她回家,离别就在明天,我们互祝安好,约定经常联系。

3

紧张、不安、激动,我怀揣着梦想踏上了征程,第一次离家的我一次便跨越了四省,来到了千里之外的兰州。父母把我安顿好后,远载他们的校车在视线中渐渐模糊,我被流落在此,开启了四年的大学生活。

吕同学也到了校,我们简单聊了几句她就去报到了,大家忙于军训,困于学习,往常从饭点聊到深夜的情况是不可能出现了。

我也认识了新的同学,还认识了新的女生,有时会跟女生吹嘘自己的过去,添油加醋一番,既兴奋又满足。

谁人知道你的过去,谁人懂你的未来?

“吕同学娇小可爱,去了理工大学更受欢迎吧?应该有不少男生求她好友,跟她聊天吧?”有时我骂自己鄙陋,但想想还真有些醋意。

“梦醒来,是谁在窗台,把结局打开。那薄如蝉翼的未来,经不起谁来拆。”想起杰伦的《千里之外》,还真有些心灰意冷。

大一那年冬天,高中聚会,吕同学不知怎么划伤了手指,我跑出去寻了三条街才给她买到了创可贴。邻桌的女生用诧异的眼光看我,她们从没见过这么殷勤的我。

聚会期间,我只有在给女生敬酒的时候跟她搭过几句话,我跟好友合唱了一首《董小姐》:“你嘴角向下的时候很美,就像安河桥下清澈的水……董小姐,你才不是一个没有故事的女同学。”沙哑的嗓音,少年心事,涓涓而流,“你又有怎样的故事,吕同学?”

4

我没有违背诺言,逢年过节都会跟她问好。

大三那年我早早放了寒假,回到家里闲得无聊,我便跟好朋友去了济南,他去找女朋友,我去见我在济南工作的乾哥。

吕同学在济南上学我是知道的,去的那天我知道她还在,她也知道我要来。我陪着朋友和她女朋友逛了一整天,傍晚我跟朋友道别去见乾哥,他想我坐车没钱,便给了我5元硬币。

“在吗,乾哥?”

“你啥时候过来?”

“去芙蓉街坐几路车?”

“你用地图查查,我也不知道。不来找我了吗?”

“我要晚点过去,不用等我了。”

挂了电话,投了两元硬币坐上22路公交,7站路,我在心里默默盘算。我终究还是坐过了站,足足过了四站,我查看时间——离约定时间仅剩10分钟,而下趟公交10分钟后才到,我环顾四周,认准了方向大跑而去。

芙蓉街口,俏立芙蓉人。两百米外我便放缓了脚步,轻轻向她走去。一路上我都在调整呼吸,整理衣衫,清理嗓音,让自己显得好看些,但怦怦乱跳的心脏,还是出卖了此刻无比紧张的我。

“你可是迟到了哦。”吕同学笑盈盈地问我。

“坐车的时候走了神,就坐过站了,不好意思。”

“知道要来见我,还想着谁呢?”吕同学嗔怒道。

“嘻嘻,当然是吕大美女了,这才走了神。”

“油嘴滑舌,以前咋没见你这么会说呢?”

“总不能告诉你上大学后,脸皮练厚不少吧。”我心里嘀咕,嘴上却说道,“这么长时间没见你了,当然想得慌。”

我一脸真诚,童叟无欺的目光还是求得了原谅。我跟着她在小吃街里找了一间她最喜欢的店铺,又点了几道她最爱吃的小菜。

饭后,我们一起去街后的大明湖玩,途经一条漆黑的小巷,我站在巷外问她怕不怕,她硬说自己是个女汉子怎么可能怕。

我们一同进巷,肩并着肩,我想试试她的胆量,是否如传说中女汉子般强硬。我故意放缓脚步一句话也不说,巷子里突然黑得发青,静得发慌。吕同学好似漏了一拍,她的下脚更轻,步伐更慢,身子直往我肩后躲。

我隔着衣服抓在她的手腕处,有一句没一句地逗她开心,直到走出巷子,我才感觉到她紧绷的身体放轻松,我的恶趣并没有带给我多少欢乐,反而让我心疼。

我们围着大明湖转,冬季里枯黄的荷叶连成一片,荷花早就败了,湖水没什么好看的。我们俩聊着闲话,谈论学校的趣事,你一句我一句也不觉得尴尬。

我跟她聊宇宙大爆炸,聊百亿年宇宙史,聊星星聊月亮,但我学艺不精也不知自己哪句对,哪句错。吕同学也不傻连连问我,结果自己挖的坑,还把自己给埋了,她看我解释起来脸红脖子粗的也就不问了,笑盈盈地看我东扯西扯。

我们赶上最后一班公交车,她的校区在济南西南角,即远又偏。她问我坐哪辆车,我告诉她跟她同辆,一路送她回校。

校门口处她问我去哪,我说去找乾哥,还有两站路走着就到。

我跟她挥手告别,目送她入了校门,便在路边叫了一辆出租,司机问我去哪,我告诉他历城区。

“恁呀跑那么远啊,要从最西边到最东边。”司机操着山东口音问我。

5

有次看电影,我见吕同学双手捂着脸,侧着脑袋,还以为她睡着了。

“这么无聊吗?”我碰了碰她的胳膊。

“呀!你吓死我了。”

她剧烈的反应也吓了我一跳。

“你捂着头干吗呢?”

“我看电影呢!”

我们看的《唐探2》,悬疑喜剧电影,但电影的笑点要远远高于疑点,说不上吓人。原来吕同学是在用指缝看电影,她那“欲拒还迎”的样子实在可爱。

“你看我干吗?”

“你这傻里傻气的样子,比电影好看多了!”

曾看到过一句话“女汉子只是妹子的伪装色”,人生难得一知己,更何况是个红颜,我的吕朋友,并非女朋友。

1

马太太这几天的心情都非常好。

自开学以来,女儿马丽丽已经是第五次把满分的课堂小测验试卷拿回家了。

一个暑假的培训,居然这么有效!在上学期还是门门课都在及格线徘徊的女儿,和现在相比,根本就判若两人。

马上就要月考了。马太太心想,要是这一次马丽丽都拿到高分,她一定要买些礼物,带着女儿专程去那个培训学校,向那里的老师和校长道谢。

高兴之余,马太太又看了一遍女儿的试卷。

字迹工整,满满的红勾,是典型的优等生的试卷。

“我的女儿怎么这么聪明?!”马太太说着,又看了一眼在房间里写作业的女儿,又在心里对自己补充了一句,“连作业都没再出现过任何错误,连小数点都打得那么整齐圆润。”

“我回来了。”随着开锁声响起,提着公文包的马先生走进了门,再随意把鞋子脱下来,并把灰尘溅到了门口地毯外缘的瓷砖上后,又忽然谨慎地俯身把鞋子摆好扶正。

可是本来预备好听妻子一贯那样唠叨一声“怎么又乱脱鞋子!又把地板搞脏啦!”的马先生,却意外地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安静。

于是马上放好鞋子,用脚把灰尘拨到地毯底下,趿上拖鞋走进客厅,马先生看到了妻子兴高采烈地扑上来,给自己去看她手里的那张试卷。

“又得了一百分!”马太太说着,又大声对书房里的女儿说道,“出来吃饭啦宝贝!”

马丽丽好像没听到妈妈在叫自己,仍旧低头做作业。

方程式,几何,算数……

“咦?你做数学题都不用思考的吗?”马先生端着一杯茶走到女儿身后,惊奇地看着她如行云流水般飞快写题的笔。

“看到就会算啦。”马丽丽一面应答,手里的笔还一面在写。

“到底是什么培训班这么神奇,我也要去问问,”马先生摸摸女儿的头,说道,“说不定掌握了这样的方法,以后业务就完全不会出错,也再也不担心扣工资了。”

“没有什么方法,就是玩了一个暑假。”马丽丽放下笔,“为什么你和妈妈都不相信我呢?”

“我的女儿变谦虚了,”马先生笑得合不拢嘴,“作为奖励,这个星期天去游乐场玩吧。”

2

马太太是一个家庭主妇。和其他的家庭主妇以及小区里的三姑六婆聊天,是占据她大部分娱乐时间的活动。

而在这部分聊天时间里,除去聊聊哪里房子涨价,哪个菜市场的菜比较便宜,以及商场的服装折扣,最大的一部分,就是有关孩子的话题。

学区房的最大好处就是靠近学校,最大的坏处则是家长们一旦聚集到一起,就免不了要明里暗里拿孩子们的成绩来较劲。

“我儿子的月考分数出来了,又是班里的前十名。”

“我的女儿在年级前三名呢。”

她们七嘴八舌说着这些,却不自觉偷眼去瞄马太太,可是她们发现,马太太今天格外开心。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相信,”马太太笑起来,眼睛快要眯成一条缝,“她所有的科目都是满分呢。”

“怎么可能?”其它几位太太异口同声喊了出来。

“初中生的试卷怎么还会有满分的?”朱太太说道,“你不要开这种玩笑,我可以推荐我儿子上的补习班给……”

马太太没有给她说完话的机会,而是把手机拍好的试卷照片给她看,几位太太都因为那照片里的试卷而聚集到朱太太身边来看,紧跟着,她们都说不出话来了。

不止是全无错漏的答题,连字迹都工整得可怕,没有歪出横格的笔画,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涂改。

这么优秀的小孩,就算不是自己的孩子,也不应该是马丽丽。朱太太心里这么想着。

毕竟在上个学期,她们还时常看到马太太摆着手,很尴尬地说着“考得不是很好,真是不好意思说出来”这样的话。

那么到底是怎么提高的?在这些太太们中间,终于有人说出了心里的好奇。

“是这样的,”马太太退出手机相册,仍旧笑眯眯道,“我女儿放暑假的时候,去上了一个补习班——”

“什么补习班这么厉害?”朱太太忍不住插嘴。

“很偶然的一个机会,”马太太耸了耸肩膀,“上学期的期末,她又没有考好,我老公说以前总是又打又骂,让她没有自信,就让我鼓励她一下。”

“然后呢?”太太们迫不及待凑了过来。

“我带她去买衣服啦,那天丽丽还对我说,一定会好好学习,”马太太说,“旁边正好走过来一个发传单的小伙子,他给我了一张补习班的传单,我看了一下,就问他在哪里。”

“你这么容易就听信了别人呐?也不怕被骗钱。”终于有太太逮到了这个“教育”马太太的机会,当然不会放过。

“因为成绩实在太差了,本来就有报补习班的想法,所以有人介绍,就先去看一看,”马太太两手一摊,“到了那边,那个年轻人拿了几道题给我女儿做,错了很多。”

马太太又说,她当时觉得很丢脸,马丽丽也有点不知所措。

“可是这不能证明那个补习班就有用啊。”朱太太不甘示弱。

“我一开始也不这么认为。”马太太说,“所以我问他们,有没有什么方法,那个年轻人就对我说了很多,我听不懂的话,还拿了一些树形图给我看。”

“后来你就被骗钱啦?”又有太太插嘴。

“后来,来了一位盘头发的漂亮女老师,可以免费体验两星期的课,再看效果,”马太太的眼睛又笑成了一条缝,“结果,再做不同的题,居然可以拿满分了呢。”

“真的还是假的?”朱太太摇头,显然觉得难以置信,“说不定是给了答案。”

“可是月考怎么会有答案吗?”马太太还是笑眯眯的。

3

和主妇们的谈话,在马太太说出补习班的位置后告终。

可是新一轮的质疑,又在几个太太无法找到补习班位置后开始。

马太太想到,自己本来就打算好要带上礼物登门致谢,于是选了一个风和日丽的周末,带着马丽丽就去了。

同行的还有朱太太她们几个主妇,一开始,马太太还同她们解释了几句,可在到了所谓“补习班”的门外之后,却只看到空空的两层楼房,连教室里的“激发潜能”“假期培优”这样的牌子都已经摘掉了。

“怎么会这样?”马太太原地转了两个圈,眼睛也把教室扫了好几遍,却愣是找不着那些“老师”。

“你一定是被人骗了钱了。”朱太太斩钉截铁说道,“如果这个补习班真的那么好,为什么不继续开下去呢?”

“不会的。”马太太急于证明自己,拉紧马丽丽的手问她,“妈妈没有记错吧?真的是这里吗?”

“是这里,”马丽丽说,“可我真的只是在这里玩了一个暑假呀。”

“你看吧,”朱太太就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凑上来,“丽丽都说了,你一定是被人骗钱啦……”

“小孩子不要瞎说!”马太太的脸一下子变得红一阵白一阵,跟着便拉着女儿走出教室,下了这座两层楼房。

好不容易在主妇们面前找回来的面子,居然就这样丢掉了。

马太太很不高兴,她以为女儿在这之前说的“玩了一个暑假”只是谦虚,可她没有想到,马丽丽在别人面前也是这样说。

“跟妈妈说实话,你的成绩怎么提高的?”等回到家里,马太太连忙拉住女儿,问道。

“就是这样啊,”马丽丽说,“补习班的课很轻松,也会发题目给我做,就是这样不知不觉变成一百分的。”

“班里别人也是这样的吗?”

“补习班里只有我一个学生呀。”马丽丽歪着头,对着妈妈眨了眨眼睛,似乎很奇怪她这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咦……”马太太糊涂了。

这个补习班,是因为收不到学生,所以才关掉的吗?

4

马丽丽最近总是说自己头痛。

一开始,马太太还会帮女儿揉揉,可是马丽丽的头痛却越来越频繁了。

“你是不是偷懒不想写作业?”马太太在看到女儿越来越迟钝,并且成绩越来越差,作业也歪歪扭扭这一系列事情之后,终于发怒了。

“是真的……”马丽丽不敢反驳妈妈,又头疼得难受,“一想题目,头就很疼。”

“是不是叫你不用读书就不疼了?”马太太暴力地将女儿拉回书房坐下,指着歪七扭八的作业喝道,“不许偷懒,给我重写!写不好不准睡觉。”

马丽丽撇嘴,好像就快哭出来了,可她只能抽泣着拿起笔,当着马太太的面,顶着头疼艰难地写下仍然歪歪扭扭的字迹。

“你写的什么鬼东西!”马太太一看到那难看的字迹,就忍不住对女儿吼了一声。

“可是真的……”马丽丽想要揉一揉额角,却被马太太用力把手扯下来。

马丽丽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头疼也变得更加难忍了。

等到马先生回家的时候,家里已经乱成了一团。

他看见女儿被妻子打得已经哭不出声音来了。

“爸爸,头疼……”马丽丽用哭哑的嗓子说着。

“去医院看看吧。”马先生心疼得不得了。

5

等马太太看到CT片子之后,她终于不再怀疑女儿了。

照出来的片子显示马丽丽颅内有好几个位置就像是长出了骨头一样,和颅骨一个颜色。

“脑袋里怎么可能长骨头呢?”马太太说这话的时候,其实已经吓傻了。

说好的全面检查在“医院专业人士有欠缺”的情况下,不得已转了医院做进一步诊断,然而最后的检查出来,却是一种任何资料上都没见过的病。

脑部钙化。

马太太当场就吓哭了。

医生做了很长一段的解释,最后表达的意思也不过就是“绝症”这两个字。

“怎么可能呢?我的女儿才读初中。”马太太和马先生一先一后哭得一塌糊涂,可是并不能改变现实。

医生询问了马太太,马丽丽有没有最近碰过什么特殊的东西,或者有没有感染到什么的可能,马太太都说不出来。

因为女儿除了上学放学,的的确确没有去过任何不对劲的地方,她所接触的所有东西,也都是马先生马太太会接触到的。

可只有马丽丽病了,还病得如此严重。

看到这一幕情景,一个藏在昏暗处的身影,悄悄离开了医院。

6

“对一号实验对象的观察,还需要继续吗?”那个在几个月前还被马太太亲切地称为“张老师”的年轻人,回到了昏暗的地下实验室中,对那位背对他坐在桌子前的盘着头发的女人说道。

“真的出现了不可逆转的情况吗?”女人很失望似的叹了口气,看着面前桌上井然有序摆放的各种实验器材和药剂,摇了摇头,“看来这个配方还是有问题。”

“从注射到现在,只持续了四个月。”男士摊手说道,“时效太短了。”

“这种药物原本,就是以刺激人类大脑潜能极限发挥为前提,在短期内迅速得到智力及能动性的提升,”女人伸出一只手指,轻轻敲着脑袋一侧,似乎很伤脑筋的样子,“可是,这种副作用也来得太快了。”

已是夜深,草虫出没,藏在不为人知的角落,轻吟着不知名的歌曲,一时显得这夜竟有些透骨的凄凉。橘色的灯火在黑暗中摇曳,暖了一室,亮了一室。

百里川睁开了眼,他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身子并未歇过来,还是乏的很。他只记得自己昏过去之前,麒麟墨将游玉抱上楼,自己一放松便睡过去了。他想试着起身,却恐惊到旁边榻上熟睡的人。

“你醒了。”花间推门进来,一手拿着一件薄衫,一手提了一个茶壶,见百里川已经睁了眼,便放下心来。

麒麟墨趴在屋中一张桌子上小憩了一会,听见那两人的声音,也醒了过来,坐正,揉了揉惺忪的眼。

“可是我吵醒你了?”花间见麒麟墨也醒了,知道是自己进门的动作有些大了,吵醒了他,“再睡会吧”

花间将茶壶放在桌子上,将手中的薄衫披在麒麟墨身上,转身在旁边的架子上取了两盏茶杯,倒了一杯茶给麒麟墨,又倒了一杯送到百里川旁边的小桌上,转身走到游玉的榻前,给游玉掖了掖被子,便坐到麒麟墨对面。

“游玉怎么样了?”百里川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放不下游玉,恐她出什么事情,自己岂不罪过大了。

花间扶起百里川,把桌上的茶递给了他。百里川觉口渴得很,便喝了一口。待他放下茶杯,就要挣扎着起身,去看看游玉。花间笑着摇了摇头,只得扶他起来,走到旁边的榻前,去看望游玉。

游玉此时睡在榻上,对外界的事一概不知,左眼已经没有泪水和鲜血流出,可见已经是好了大半。百里川见游玉并无大碍,也就放下心来。

“墨老板,小兔子左眼为何……”百里川只是想不过来,为何自己是一个医馆的老板,竟医不好游玉。

麒麟墨拿起桌子上的那个用黑布罩住的物品,待他将布拿开,布下是一个透明密封的琉璃盏,只见其中竟躺着一只通身暗红的蛊虫,那虫一见光便不停地蠕动,直教人恶心。

“这是……”百里川见这么一个恐怖之物,也着实吓了一跳。“这是蛊虫?”

“此虫是在游玉体内发现的,能食妖力和气力,凡是与宿主有接触者,皆可食其妖力和气力。”麒麟墨放下手中的琉璃盏,端起茶杯,吃了一口,又说道,“这个虫在游玉体内有一段时间了,你与游玉接触亲密,你的妖力便是让它吃。昨日你你昏倒,便是因为这个。”

百里川听麒麟墨这样说,便试着运转体内的妖力,发现自己体内的妖力果然如麒麟墨说的所剩无几。

“那墨老板,你不是也接触小兔子了吗,为何你会没事?”百里川一时想不通麒麟墨为何一点事都没有。

“我?我非人非妖,何来气力和妖力?”麒麟墨笑觉百里川竟和游玉差不了多少,只是百里川比游玉多了些阅历罢了“这蛊虫以游玉的身体为器,用你的妖力为养料,此时已经正值大盛时期,便按捺不住,开始侵蚀宿主。所以游玉的左眼才会血流不止。若是再晚一些,你二人恐怕性命不保了。”

“若是让我知道是谁如此陷害小兔子,我定不会轻饶他。”百里川此时已经恨得咬牙切齿,一心只想惩戒那个心狠手辣之人。

“那人的目的恐怕不是游玉,而是你,百里川。”麒麟墨此时抬眼,灰色的眼瞳中翻腾着血色,一阵邪风推门而入,扬起他衣袍,腰间的佩玉叮当作响,仿佛是寺中梵音。

花间见麒麟墨这样,也感觉到周围的气场与平常有些不同,竟混入了血腥气,便捏诀放出了妖气结成屏障,将整个房间笼罩。

“我?”百里川见他二人这样,便警觉地看着窗外一角摇晃的黑影,奈何自己妖力不足,只好作罢,只是想不明白自己有什么能让歹人所图的。

“妖力,你没发现你的妖力正在不断消失吗?”花间皱着眉头,说完便开窗,从窗口飞出去,追着那黑影,消失在黑夜里。

“百里川,你还记得自己本身何物修炼而成的?”麒麟墨见花间追了出去,便收了气场,坐下,喝着杯中的茶。

麒麟墨一语点破,百里川心中已有了答案,不觉旧事涌上心头,坐下一时无语,只是盯着游玉身旁小桌上在风中摇曳不定的烛灯发呆。

自蛊虫事件后,百里川损失了大半妖力,回到医馆后,加紧修炼,医馆一切事务都交给毫发无损的游玉处理。

索性游玉毫发无伤,否则百里川定会找那人拼命。游玉除了每日料理医馆外,多了一项任务,就是监督百里川修炼。百里川的妖力一日不恢复,她就要每日听百里川念叨,让她心生内疚,答应他那些无聊的要求。

这日,百里川躺在院中的摇椅上小憩,一时间竟懈怠了修炼这等大事。游玉这日也不在医馆,出门采药去了,他觉得自己也难得清静,也没人管了,只是觉得游玉不在,自己竟失了大半的乐趣,便躺着,看着天上的云朵发呆,想着前些日子发生的事情。

也是自己发现的早,否则他二人也就折在这件事上了,那人也真是狠毒啊,既然是冲他而来,为何要牵扯其他无辜之人的性命,直接来找他不就好了。

“哎呀,好闲啊。”百里川从椅子上坐起,一时觉得无聊,坐在那里发呆,觉得游玉今日格外的慢,“这小兔子怎么还不回来?这个时间早就回来了,今日这是怎么了?不想了,不想了,找花间喝酒去。”

百里川起身,就往麒麟墨的书肆赶去。一只脚刚刚跨出门外,突然感觉胸口一疼,只得扶着门框慢慢蹲下,抱着自己,想着能缓解一下疼痛。

“不好!出事了。”

百里川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直觉事情不妙,便立即捏诀,御风,向游玉经常采药的山飞去。

“小兔子,坚持住,我这就来。”

百年老树参天,阴风穿过交错嶙峋的枝干,惊起藏匿在密林深处的飞鸟。

一年已半百的独眼道士,站在丛林深处的一处不起眼的空地上,一手掐着一女子的脖子,另一只手持一把匕首,直指女子左眼。独眼道士听见林中鸟飞起的声音,便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你果然来了。”独眼道士笑得阴险。

“放开她!”

百里川乘风从天而降,一身怒气。只见道士手一挥,游玉便飞了出去,撞在一棵树上,瘫倒在地上,咳了一口血,染红了黄土。

百里川见状,立即飞身向着游玉去了,当他的指尖快要触碰到游玉时,游玉的周身竟燃起了蓝色火焰,百里川感觉到温度的变化,连忙将手抽了回来,蹲在火圈外,看着游玉。

“百里川,你快走。”游玉见百里川看着火圈中的自己,又见那道士一脸奸邪之相,想那道士定会对百里川不利,便劝说百里川离开,“我在天上本就犯了错,按罪当诛。下界想着能瞒过上天,今日看来这一死是躲不过了。你快走,不用管我…我……”

“你等我,我们一起回去。”百里川冲游玉一笑,眉眼间柔情似水。

百里川不等游玉说完,便起身,将游玉挡在身后,看着独眼道士,墨绿的眼眸竟看不到半分情绪,与刚才那温柔判若两人。

“百里川,你可记得,三十年前,你杀我师父,剜去我的左眼……”

“所以,你今天是来报仇的?”

“不是,我师父死是他自己道行不够,非要硬碰硬。”独眼道士阴险地一笑,“我今日来,便是要你的妖丹啊,这千年人参妖的妖丹可是长生不老药的药引啊~”

“长生?你这样的人也配啊。”百里川听了这道士的话,轻蔑地笑了。

“你别得意,以前我是打不过你,可是现在不同了,我送你们的礼物可喜欢?”

“果然是你,”那日麒麟墨提醒的那句话,百里川也猜出是这道士暗中捣鬼。

“失去妖力的感觉不好受吧,倒不如你自己乖乖给我,省的吃苦头。”

“你做梦,”百里川握拳,飞身上前,一拳直奔道士的命门,“欺负小兔子的人,都不轻饶。”

“不自量力。”

道士见状,从袖中拿出一符纸,捏诀,几簇火焰喷射而出。百里川连忙用手去挡,向后翻了个身,躲过了道士的攻击。

道士见他无恙,便又念咒,火焰从天而降,砸向百里川,轰的一声,尘土飞扬,烈火点燃了古树。

“不要啊!!”游玉眼眶中的泪水涌出。

“我看你还躲得过吗?”道士仰头大笑。

火焰焚尽周围事物时,自己也便走向了灭亡,只留下满满的烟尘,诉说着对世间的留恋。

只见烟尘中,走出一个身影,手提双刀,所到之处,枯木长出枝丫,灰草萌生新绿,生着尖刺的荆棘破地而出,开出红色的花。藤蔓爬向独眼道士,攀上他的身体,紧紧将他缠住。

“咳咳,怎么会这样?”道士一脸难以置信的模样,自己的身体被生满刺的藤蔓紧紧缠住,一时间呼吸困难,竟咳出了血。

百里川从灰烬中走出,微凉的嘴角沾染着血迹,双刀一扬,飞身刺向道士,所有获得新生的生灵,都兴奋地颤抖着。

突然,百里川感觉心口一疼,浑身像灌了铅一般,便跪倒在地上,一身冷汗,带着一丝碧绿的血顺着嘴角流下,在空气中闪着诡异的光。

“世上耐火的虫子可真是难寻啊。”道士得意地笑着。

百里川咳了一声,用衣袖擦去嘴角的血,用刀支撑着站起来,看着被紧紧束缚的道士,轻启薄唇,念着咒。所有的藤蔓像是发了疯一样,窜向不能动弹的道士。

“你今天非要我死的话,那我就再拉上一个垫背的吧。”道士费力地说着。

只见一张符从道士的身上飞出,道士一口血喷上去,那符咒竟将血珠变化成无数利刃,向火圈中游玉飞去。

“再见了,百里川。”游玉见自己躲不过此劫躲不过来,含泪笑着,看着天的方向,闭上了眼,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等了半晌,竟仍未感到利刃穿过身体的痛觉,纳闷地睁开眼。眼睛睁开,便看到百里川跪在她面前,一袭白衣,如今残破不堪,满是血污。

“咳咳,”百里川咳了咳,胸中的鲜血便涌出,他抬起头,冲着游玉一笑,“这次我没来迟吧……”

“没有没有…你何曾迟过……”游玉哭哭啼啼,用衣袖擦拭着百里川流过来的鲜血。

“别哭啦,你还是笑起来好看……”百里川又咳出一口血,用袖子擦了擦嘴角,“要是没有这个圈,我真想抱抱你啊……”

周围的植物都像失去了力气一样,纷纷低下了头,连缠绕在独眼道士身上的藤蔓也退缩了。道士深吸了一口气,看自己已经可以活动一下了,便用匕首斩断缠绕在身上的藤蔓。

“都是要死的,哪来那么多话,一会送你俩到地府说个够。”

独眼道士走到百里川身后,一脚便放倒了他,踩着百里川的的胸口。百里川疼得皱了眉,鲜血止不住地从口中涌出。

“不要,你不要折磨他了,杀了我吧,不要再折磨他了。”游玉跪着,哭着向道士求饶。

“这是你我之间的恩怨,与游玉无关,放了她吧。”

“好啊,我先取了你的眼睛,再逼出你的妖丹,最后再杀了她。”独眼道士说完,便用匕首刺向百里川左眼。

百里川见状,便用双手死命握住道士手腕,闭上了眼。

“哈哈哈,失去妖力的滋味不好受吧,那你也尝尝失去左眼的感觉吧。”独眼道士突然发力,百里川的左眼便流出了鲜血。

“花间,等什么呢,还不出来!!!”百里川突然大喊道。

只听见一声清脆的铜铃声,万点飞花从天而落,独眼道士像是被什么牵制住了,竟一时使不上力,也动弹不得。一片落花拂过道士的脸,道士感觉脸上一疼,伸手摸了一下,竟摸下一手鲜血,低头一看,自己身上竟多出了数道外翻的口子,每道口子都流着汩汩鲜血。

“道长,别来无恙啊。”

树林深处起了迷雾,迷雾中走出一个瘦弱的身影,一身青衣,薄唇紧闭,双眸中翻腾着血色。

“十年到了~东西也该还回来了……”麒麟墨幽幽地说道。

独眼道士紧紧盯着迷雾中的身影,一脸恐慌,感到周身一股莫名的力量压迫着自己,便跪了下来。

“求求阴差大人,再给小道一点时间,等小道取了这妖怪的妖丹,练成丹药,再取小道的小命也不迟啊……”

“哦,长生啊,世人都觉长生好,几人能识长生苦。你想用长生来续命,可你命中配不起长生啊。”

“既然你想拦我,那我便人挡杀人,佛挡杀佛。”道士说罢便露出了可怖嘴脸,站起,便将手中的匕首刺向麒麟墨。

突然道士感觉眉心一疼,便倒下了,只见一片花瓣镶嵌在他的眉心。天上飘下一人,一身红衣。

“呸,臭不要脸。”

花间站在百里川身边,笑盈盈地看着躺在地上满身血的百里川。

“太慢了。”

“我又不是来救你的。”花间跨过百里川,蹲在游玉面前,拂袖散去这道士布下的妖火。

游玉见火圈消失了,连忙扑倒百里川身上,将头埋在他胸口大哭起来。

“哎哎哎,我还没死呢。”

“大坏蛋。”游玉抬起头,冲百里川一笑,“我们回去吧~”

“好。”

“哎哎,能不能轻点,我是活的,不是死的。”百里川盘坐在书肆的榻上,疼的呲牙咧嘴,直喊疼,“我要求换人,你不行,你让墨老板来。”

“你就消停会吧,那家伙比我手还重。索性只是伤到了皮肉,没有伤及眼球。”花间手中拿着纱布,为百里川擦拭着眼皮上的伤口,小心翼翼,竟有些贤妻良母的感觉,“早知道,就不去救你,让你瞎了,看谁还要你。”

“你这个该死的,爷就是瞎了也有人要。”百里川抗议道,瞥了一眼旁边愣神的游玉,“喏,就算我瞎了,小兔子会照顾我的,对不,小兔子?”

“啊,是是……”游玉听见百里川叫她,回过神,连忙将眼角的泪水拭去,冲着百里川天真的一笑。

“你哭什么,小兔子?”百里川见游玉哭过,便凑到她面前,盯着游玉哭红的眼眶。

“没没,没什么。”游玉见百里川贴的那么近,不觉地脸红了,低下头,推辞道,“就是有些心疼……”

“心疼?怎么会心疼?要不我给你看看,开服药吃吃。”百里川佯装不懂得样子,冲着游玉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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