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莫怕,我是城管

1

邵峥嵘在宿舍直播打游戏,我在网吧给他打辅助。

大多游戏中的辅助无疑是团队里最无私的角色。辅助不能抢别人的兵,还要时刻留意队友的动向,视情况给他加血或者护盾,在队友遇到危险时,尽可能为他挡住敌方伤害,必要时牺牲自己。

迄今为止,我在邵峥嵘身边扮演这种无私角色将近五年,这些年来,我每回都选辅助跟着他走下路,同他并肩作战。

不过今天,邵峥嵘完全不在状态上,游戏开始了十分钟,由于邵峥嵘的操作失误,评论区里已经是骂声一片,队友也对着邵峥嵘疯狂标记问号,邵峥嵘未做回应。

游戏界面上,我拿着仙气十足的魔杖紧紧跟在邵峥嵘身边,势必要和他默契配合一波,一雪前耻。

谁知在对面的优势碾压之下,我多次牺牲,邵峥嵘也紧接着阵亡。趁画面变成黑白,我拿起手机准备问问邵峥嵘什么情况,刚刚解屏就看见他在微信上发了一张图片给我。

那是邵峥嵘和女朋友郭婉宁吵架的截图,我看后恍然大悟,难怪他今天打游戏状态很差,原来是情感出现了危机。

二十分钟后,我方大水晶被敌方摧毁,游戏界面上赫然跳出两个大字:失败。

我一向没什么胜负欲,输了之后也不气馁,连忙给邵峥嵘打电话,不多时,我们在学校外的商业街汇合。

彼时初秋,邵峥嵘穿着一件黑色卫衣,双手插兜走到我身边,哭丧着脸:“宋声声,你说我今天是不是没看黄历?怎么这么倒霉!”

邵峥嵘又瘦又高,站在我面前像根竹竿。

我幸灾乐祸地冲他龇牙:“你真应该看看黄历,游戏几连跪还跟女朋友吵架,两件事加起来也确实是人生一大悲剧。”说着,我又问他:“你跟郭婉宁现在怎么说?”

邵峥嵘翻出聊天记录的最后一句话,上面是郭婉宁发来的:“游戏和我,你只能选一个。”

郭婉宁和邵峥嵘吵架的原因很简单,今天下午郭婉宁在舞蹈室练功时扭伤了脚,给邵峥嵘打了好几个电话没人接。

等邵峥嵘给郭婉宁回电话,游戏已经开始了,邵峥嵘说好了今天直播,不能放观众鸽子,所以几把游戏都心不在焉,每把下路都被对面打爆。

现在,郭婉宁已经回到宿舍喷了药,并放话要邵峥嵘在游戏和她之间做出选择,否则就不见邵峥嵘。

面对这样的世纪大难题,有些求生欲很强的人会先卖个乖,爽快地选择女朋友,但邵峥嵘不会说假话,尤其是拿自己最喜欢的游戏来说谎,他做不到。

综上所述,我拍了拍邵峥嵘的肩膀,替他捏了一把汗:“那你打算怎么说?”

邵峥嵘眯起狭长的眼睛伸了个懒腰,在我面前粉饰太平:“没事,婉宁就是发发脾气,估计过几天就好了。今天输得太惨烈,我请吃饭弥补一下你。”

去小吃街的路上,有老爷爷在卖糖葫芦,邵峥嵘给我买了一串:“喏,你最喜欢吃的。”

秋风微凉,人潮涌动的人行道上,邵峥嵘扬起眉毛冲我笑,每当他微微咧开嘴,整个世界就仿佛焕然一新。

最近换季,我嗓子疼了好几天,但接过邵峥嵘买的糖葫芦,我还是毫不迟疑地大口咬了下去。

面对邵峥嵘,宋声声的字典里没有“拒绝”这两个字。

2

尽管吃饭时邵峥嵘故作淡定,但我还是看见他偶尔出神,飘忽的目光透着几分不安。

作为邵峥嵘的发小,我对他再了解不过。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我举着一串红彤彤、亮晶晶的糖葫芦,幼小的邵峥嵘直勾勾地盯着我,目光渴望,却又什么都不说。

等我友好地把糖葫芦伸向他,说:“吃吧。”他才羞涩而感激地咬下一颗,嚼了几下,吐了一地——邵峥嵘不喜欢吃酸溜溜的山楂。

小学六年级,学校里开讲座,报告厅里的学生家长都在教授的催泪演讲中哭成泪人,抱在一起,只有邵峥嵘和身边的母亲干坐着,不知如何向对方表达此时的心情,但这两个泪流满面的人,又分明都是感动的。

说到底,邵峥嵘不是没心没肺,也不是根本不在乎郭婉宁,而是深受母亲的遗传,对待喜欢的人和事,他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感情。

就像最开始,他见到郭婉宁那样。

郭婉宁与我和邵峥嵘高中就是校友,懵懵懂懂的那些年,郭婉宁已经初现女神气质,不止肤白貌美,又成绩优秀。

高二那年的五四青年节晚会上,郭婉宁在舞台上跳了一支拉丁舞,这个灯光璀璨的夜晚,我身旁的邵峥嵘目不转睛地看着郭婉宁,对我说:“你不是一直好奇我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吗?就是她这样的。”

那一刻,邵峥嵘眼中噙着一层薄光,不似平日一般嘻嘻哈哈的他,眉目深沉又柔情。

我静静注视着他眼中的星光,周遭的绚烂全部虚化,唯有他的容颜始终清晰。那时我忽然意识到,我的心里只装得下邵峥嵘,他的眼里却只有跳拉丁舞的郭婉宁。

然而邵峥嵘并非主动的人,也不轻易向别人示好,整个高中时期,他和郭婉宁一直是路人状态,直到大学,郭婉宁成为我的同班同学。

某天郭婉宁忽然问我:“宋声声,经常来找你的那个男生和你是什么关系啊?”

我脱口而出:“你说邵峥嵘啊,他是我发小。”

从郭婉宁听到我的回答后所流露的如释重负,我初步判断出郭婉宁对邵峥嵘是有好感的,但邵峥嵘那根木头在得知我的情报之后还是迟迟没有行动。

待到邵峥嵘第三次参加四级考试那天,郭婉宁冒着大雨给邵峥嵘送去被丢失的身份证,木头人邵峥嵘才终于开了窍。

在考场外的走廊上,邵峥嵘用尽毕生浪漫,拥抱了郭婉宁一下,那一天,他终于跟郭婉宁表白了。

邵峥嵘和郭婉宁在一起之后,两人没少因为游戏的事发生争吵,但唯独这次,郭婉宁把话说得最决绝。

他们冷战的这些天,我作为中间人,在郭婉宁面前替邵峥嵘说尽好话,只可惜“钢铁直男”邵峥嵘不解风情,让我的努力通通化作泡影。

一个星期后,邵峥嵘和郭婉宁分手了。

得知这个消息时,我和邵峥嵘正面对面坐在食堂吃饭,邵峥嵘说得轻描淡写:“我提的分手,你知道我这人没什么爱好,只有这个游戏让我坚持了这么多年,我虽然从没打算打职业,但让我放弃游戏是不可能的。”

“既然没办法好好陪她,不如让她去找对她更好的人。”

我想告诉邵峥嵘这个笨蛋,郭婉宁也许不是真的要让他放弃游戏,只是想看他认个错,或者讨好一下她。

但是再一想,又觉得邵峥嵘的话也有道理,于是我索性什么也不说,默默支持邵峥嵘的决定。

“反正都悲剧了,去打一把游戏吧,声哥让你躺赢!”吃完饭,我插科打诨地对邵峥嵘夸下海口。

邵峥嵘鼻腔里发出一声笑。

失恋后的邵峥嵘大概是没了束缚,游戏打得很顺利,我仍然是挡在他前面的小辅助,为了他,纵使万马千军都直冲。

郭婉宁不会明白我和邵峥嵘对这款游戏的感情。

那些年,我跟着邵峥嵘在听黄小琥的歌,因为成绩垫底,我们常被老师把座位安排到教室后门的垃圾桶旁边,每天在糟糕的环境里敢怒不敢言,那时我和他最大的乐趣,就是相约打一把游戏。

年少时的邵峥嵘对我说过一句话:“不就是学习不好吗?以后你要是找不到工作,我打游戏养你。”

虽然他说养我,并不是《喜剧之王》里周星驰对张柏芝的那种语气,他的表情就像是《老友记》里钱德勒说要养好朋友乔伊那样,善良中带着几分揶揄。

偷偷喜欢一个人时,好像就是这样豁达,明知自己不是化在他心里的糖,却因他一句无心的话而尝到甘甜。

3

邵峥嵘不知道,他那句义薄云天的玩笑话就像春雨洒落在千里赤地,给了我无尽希望。

我不要邵峥嵘养我,只是在高中后半段时期发愤图强,顺便鞭策邵峥嵘一起好好学习。

我努力学习的动力是想和邵峥嵘上同一所大学,邵峥嵘奋发的原因他从来没说过,不过我知道,他想离郭婉宁近一点。

郭婉宁高考没发挥好,才会成为我们的大学校友。

邵峥嵘和郭婉宁分手后,两人连朋友都做不了,互相删了联系方式,郭婉宁还放话和邵峥嵘老死不相往来。

这天上早课,郭婉宁一瘸一拐地走到教室门口,班上那个叫廖炜的男生居然趁郭婉宁行动不便,假装扶她进教室,实则对她动手动脚。

见状,走在两人身后的我冲上前一记无影脚踹在廖炜屁股上,像个壮士一样中气十足地怒声说:“拿开你的咸猪手,离郭婉宁远点!”

廖炜在教室门口摔了个大马趴,样子十分狼狈。

我见义勇为的后果是,廖炜为了报复我,注册了很多个账号,在邵峥嵘的直播间泼我们脏水。

“我是主播的校友,听说主播为了一直给他打辅助的这个妹子,刚把女朋友甩了。”

这条评论在直播间刷屏后,观众呈现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

直男游戏迷大多这样说:“这跟游戏有什么关系?要看直播就好好看,不看滚。”

另外是一群女生,她们大多冲着邵峥嵘的颜值和充满磁性的声音来看直播,之前虽然知道邵峥嵘有女朋友,但没有脱粉,然而现在得知邵峥嵘似乎背叛了感情,一个个都不冷静了。

“最讨厌这种三心二意的人了!脱粉取关!”

“怪不得每次直播都是同一个人给他打辅助,两人肯定有猫腻。”

刚开始看见这些言论,邵峥嵘并不理睬,他向来不会跟无关紧要的人说自己的私事,也不在乎掉不掉粉,只是事后担忧地问我:“你生气了吗?”

我低着头不说话,窝了一肚子火,又不敢把廖炜的事告诉他,生怕再给他带来什么麻烦。

他见我不开心,便买一串糖葫芦给我,接着漫不经心地提议:“要不我以后不开直播了,平时自己打打游戏,这样也不会有人随便对我们评头论足。”

键盘侠的可怕之处我们都知道,一旦有人成心污蔑,解释在别人看来反而欲盖弥彰。

我接过糖葫芦,摇头:“不行,这不是不打自招吗?人家一定会以为我们之间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我们能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别人说我可以,但我不能让你因为我受委屈。”

傍晚,橘红色的晚霞堆砌在天边,落日散发出火一样的光,邵峥嵘的轮廓在余晖中变得模糊,眼里荡漾着全世界最清澈的水波。

他的眼神那么认真,微微蹙起的眉头似乎在告诉我,他不是说谎。

他不知道,有他这句话,我就可以什么都不在意。

几天后,我逼迫邵峥嵘开了一场直播,让他一边打游戏,一边澄清我和他的关系。

有一句话是我写在纸上,叮嘱他一定要说的。

“我和我的辅助认识十几年,要在一起早就在一起了,我们只是发小。”直播时,邵峥嵘的确依照我所托,说了这句话。

分明是我一笔一划,亲手写下来的字,我也在心中默念过很多遍,可听见邵峥嵘亲口说出这句话时,我的心还是被揪了一下。

“要在一起早就在一起了”,其实我对此早就心知肚明,终于以这种方式听他说出来罢了。

偷偷喜欢一个人时,又好像就是这么愚蠢,为了看他舒展眉目,不惜在他面前摔掉一颗大牙,甘愿以自己的窘迫换他一声大笑。

4

由于廖炜搞鬼,邵峥嵘的直播多多少少受了影响,虽然邵峥嵘已经解释过我们的关系,但很大一部分女性玩家还是取关了他。

为了防止事态恶化,我只得向邵峥嵘提出:“要不以后你去找别人打辅助吧,我要单飞了!”

邵峥嵘对掉粉的事漠不关心,他一本正经地看着我:“驳回。你就别想太多了,反正我直播不是为了卖人设或者出名,单纯是个爱好,没有你给我打辅助,我不习惯。”

因他这番话,我没再提过不打辅助的事,只要他需要我,我就能不去介怀别人的言论,继续留在他身边。

几天后,廖炜在教室外的走廊上拦住我,扭扭捏捏地跟我道了个歉,当他看见来找我吃饭的邵峥嵘时,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逃之夭夭。

可想而知,是邵峥嵘找他“沟通”过。

彼时已是冬日,我看着楼梯口的邵峥嵘面露得意的笑容,便如同盖上了在阳光下晾晒过的被子,暖意融融。

不过宋声声很少犯糊涂,几秒后不难反应过来,邵峥嵘教训廖炜,或许并不是因为我,他一定也听说了廖炜对郭婉宁图谋不轨的事,才会难得冲动一次。

但这又如何?就算他从不喜欢我,我也只要静静待在他身边就好。

第二年夏天,大三即将走向尾声。

邵峥嵘与郭婉宁自分手之后鲜少交集,直至盛夏,校青协组织成员去森林公园一日游,邵峥嵘和郭婉宁才再次同框出现。

我们三个都是校青协的,爬山当日,我和邵峥嵘隔了一段距离跟在郭婉宁后头,到半山腰时,大家停下休息。

炎炎烈日下,我凝视着邵峥嵘的脸,他则漫不经心地张望着,我无需顺着他视线去找,也知道他正在人群中寻觅郭婉宁的身影。

过了一会儿,邵峥嵘收回目光,发现我正盯着他,于是略为局促地眯起眼。

我冲他挑眉,小声说:“说实话,你还喜欢郭婉宁吧?”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什么都瞒不住你。”

“你为什么不直接跟她说?”我问。

邵峥嵘的眼里染上一抹失落:“我说不出口。”

“那你为什么能把这些事告诉我?”

“因为不管我做什么你都会支持,就好比当初玩这个游戏,大家都觉得无聊,不愿意跟我一起,只有你好像特别崇拜我,每次我约你打游戏,你都屁颠屁颠地跟着,很开心的样子。”

他是第一次在我面前说起这些,即使语气一点都不正经,我却为这些玩笑话而倍感幸运。

幸运的是,我曾在他生命中留下这么多回忆,即使只是薄物细故,却也换他粲然一笑。

只可惜幸运终结得飞快,下一刻,我身边的邵峥嵘猛地起身,如离弦之箭般朝不远处的郭婉宁冲了过去。

想必是天气太热的原因,站在树下乘凉的郭婉宁忽然脚步虚浮,差点晕倒,即便她身旁有人搀扶着她,邵峥嵘还是第一时间赶到她面前,将她背到不远处树下的一块石头上坐好,又用湿纸巾替她擦拭通红的额头,脸颊。

整个过程,两人虽没说几句话,但彼此的目光柔情似水,郭婉宁没有拒绝邵峥嵘的关怀,便是她也放不下邵峥嵘的最有力的证据。

待郭婉宁缓过劲来,邵峥嵘又背着她提前下山休息。

下山路途艰难,但我想此刻的邵峥嵘应当无比舒心。

目睹了邵峥嵘对郭婉宁的细心呵护,我才终于明白,他是如此的在乎她。

5

穿过石缝的风似乎带来一丝凉意,我兀自留在半山腰,想要为邵峥嵘庆幸这失而复得的一刻,却有几分苦涩赶在喜悦之前到来。

我不是没有奢望过,要成为被邵峥嵘搂在怀里的人,只是在很久以前,他近乎痴迷的看着那个跳拉丁舞的女孩时,奢望就破碎了。

倘若我和邵峥嵘之间只有一个人能够开心,我甘之如饴将这仅有的快乐让给他。

不久之后,邵峥嵘和郭婉宁和好了,两人经过协商,不再为打游戏的事情而争吵。

我没有再给邵峥嵘打过辅助。

某个下午,邵峥嵘直播时,有人问他今天辅助怎么换人了,直播画面上的邵峥嵘不假思索地答:“辅助最近感冒了,等她病好了我再叫上她一起。”

与此同时,我正躲在宿舍里专心致志地看这场排位赛,自顾自的干着急。

我总觉得这次给邵峥嵘打辅助的人不合格,他顾全大局,并不像我一样奋不顾身地保护着游戏里的邵峥嵘。

但因为这个“不合格”的辅助,这把游戏,邵峥嵘的队伍赢得很轻松,游戏结束后邵峥嵘给我打电话:“你感冒严不严重?要不要我和婉宁陪你去医院?”

我捏着鼻子,装出鼻塞的声音,回答他:“不用去医院,就是普通感冒而已,多休息就好了。”

“那你早点睡觉。”他说完,我们挂断了电话。

傻瓜一样的邵峥嵘当然不会猜到,其实我没有感冒,只是在几天前,我答应了郭婉宁,不再和他一起打游戏。

在森林公园那天,邵峥嵘和郭婉宁虽然打破僵局,但两人固执地没有直接提出和好。

从森林公园回来之后,郭婉宁来我们宿舍找我,说只要我不再和邵峥嵘一起打游戏,她就先向邵峥嵘说和好。

我问她:“为什么?”

走廊上灯光黯淡,将郭婉宁姣好的面容映得有几分阴沉,她说:“我知道你和邵峥嵘只是很好的朋友,但是上次看见直播间里有人造谣你们的关系,我才发现原来我很介意你留在他身边。”

“其实你们的每一次直播我都会偷偷地看,我不反对他打游戏,可一想到不是我在陪他做他最喜欢的事,我心里就很不舒服。”

“你给了他太多陪伴,这让我很不安。”

自那晚之后,我便跟邵峥嵘装病,不再和他一起直播。

然而装病绝非长远之计。

不久后的一个下午,郭婉宁在舞蹈教室练功,我和邵峥嵘走在开满睡莲的池边。

阳光映在水面,折射出粼粼波光太过耀眼,竟叫我看得视线模糊,我低着头假装羞涩,对邵峥嵘说:“以后你得找别人帮你打辅助了,我宋声声即将开始人生第一次倒追,游戏只会阻碍我追求幸福的脚步!”

邵峥嵘一听,立时眉开眼笑:“可以啊宋声声,你终于情窦初开了!”

我在他面前笑得大大咧咧,心中暗暗骂他傻瓜。

傻瓜,有几个女生在这个年纪才情窦初开?我喜欢他,是个众人皆醉,我独醒的秘密。

6

大四上学期,十一月初,我决定去另一座城市找实习工作,若是条件允许,往后也留在那里发展。

邵峥嵘在我出发的前几天得知我的打算,那天下午我本来约了他和郭婉宁吃饭,郭婉宁临时有事,于是只有我和邵峥嵘去了餐厅。

听完我的决定后,邵峥嵘很是惊讶:“你一个女孩子,为什么要自己去那么远的地方?”

“因为这个专业在我们本地不好找工作啊!再说我宋声声是一般的女孩子吗?”我对着他拍了拍身上莫须有的肱二头肌。

“婉宁不是说你们班有几个名额,得到名额的人能去学校分配的实习单位吗?还说要是表现不错,毕业之后可以直接留在公司。”邵峥嵘笑着白了我一眼,又问。

我对邵峥嵘耸肩:“我没得到这个名额。”

邵峥嵘垂眸坐在我对面,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嘴角向下弯着,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

片刻,他猛地抬起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我明白了,你是不是为了你追的那个男生,才要去那么远的地方?”

我夸张地做震惊状:“这都被你发现了!”

接着他又跟我开了一堆玩笑,吃完饭,他兴致勃勃地说:“都要走了,我们再打一把游戏吧?这次我给你打辅助。”

那是我和邵峥嵘最后一次一起打游戏,他选了自己不擅长的辅助角色,打得一塌糊涂。

游戏结束后,我们离开网吧,天边挂着一抹胭脂色的晚霞,鸟儿扑腾着翅膀飞离树梢,划过长空,似乎想要留住那抹短暂的温柔。

邵峥嵘在夕阳下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对我说:“原来打辅助一点也不简单!”

的确不简单,但是对于我这种不称职的辅助来说,又似乎不然。

像我这样的的辅助,在每场游戏里只将目光牢牢系在一个人身上,目之所及皆是他驰骋战场的身影,为了他将自己想象成刀枪不入的勇士,为了他承受伤害,牺牲自己。

所做的一切,都只为他。

习惯如此坚定的守着一个人,竟也不觉得多难。

离开学校那天,我没通知邵峥嵘,他却还是追到了车站。

在我取完票过安检之前,邵峥嵘气喘吁吁地停在我面前,来来往往的人群里,他停顿几秒,继而用力抱了我一下。

“宋声声,谢谢你。”他说。

看来郭婉宁还是把事情告诉了他。

邵峥嵘谢的是那个本属于我的实习名额,其实之前我骗了他,我不是没有得到机会,只是将名额让给了郭婉宁。

分配实习名额的那段时间,郭婉宁在选论文导师这件事上和班上几个女生意见产生分歧,在教室外发生争吵,其中一个女生对郭婉宁说了不堪入耳的话,郭婉宁一时冲动,推了对方一下。

那名女生被郭婉宁猛地一推,重心不稳地往后一坐,摔伤了尾椎,闹到辅导员那里,于是郭婉宁的实习名额被换给了别人。

实习生名额已满,郭婉宁彻底失去了被分配的机会。郭婉宁不是本地人,她家去年刚刚举家搬回故乡,如果不能留在这里工作,她只能回到家乡,接受家人为她安排的工作。

邵峥嵘又是家中独子,父母一定不同意他背井离乡,如若郭婉宁离开这个地方,她和邵峥嵘必定前途渺茫。

两人已经走到现在,郭婉宁不想贸然放弃这份感情,约莫是实在找不到合适的办法,她只能放下一贯的骄傲,开口求我帮忙。

那一天,郭婉宁在我面前语无伦次,脸上的表情竟有些卑微:“声声,我知道这个要求很离谱……你能不能把实习的名额让给我?我不想离开邵峥嵘,也不想让他为难,所以只能请你帮忙……”

在她找到我时,我心里已经有了打算,但退让时的不甘心使然,我没有立刻答应她。郭婉宁应该是以为我不会答应,于是眨了眨通红的眼睛,哽咽着说:“对不起,是我太没分寸,打扰了。”

在她转身时,我用没有起伏的语气对她说:“我可以帮你。”

郭婉宁扭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几天后,我找到辅导员,在辅导员面前为郭婉宁求情,并提出自愿将名额让给郭婉宁。由于郭婉宁平时表现突出,每年都拿奖学金,而且不久前的争执毕竟是由别人挑起,错不全在她,如今有人主动让出名额,辅导员斟酌后同意了。

宋声声很少犯傻,这次也一样。我这么做,不是为了挽救邵峥嵘和郭婉宁的爱情,而是我早早看透,邵峥嵘不可能喜欢我。

既然注定不能留在他身边,不如及早抽身,没有他的陪伴,身处何方都是流浪,所以留在本地或是漂泊他乡,对我来说并不重要。

眼下,我终于成为被邵峥嵘拥在怀里的人,却要在这个拥抱之后,佯装若无其事地挥一挥手,用一贯马大哈的语气对他说:“行了,别煽情!我也想出去长点见识,又不是去受苦受难,你回去吧!我走了!”

说完,我加快步子走向安检处,再也没有回过头看一眼我所眷恋的风景。

7

列车上,我关了手机坐在靠窗的位置。

几分钟后列车开动,我转头望着窗外,在那些一闪而过的风景中,许多片段零散地浮现在我脑海里,像深海鱼吹出来的泡泡,纷纷扰扰。

我看见了邵峥嵘去考四级那天,接到他求助电话后的我。那天我去遍了他清早经过的地方,在食堂里找到了被他遗失的身份证。

屋外大雨滂沱,距离考试开始还有一段时间,我打着伞一路向博学楼狂奔,衣服被雨水肆意冲刷,湿了大半。

快到教学楼下,我遇见了郭婉宁,思忖几秒后,我将邵峥嵘的身份证交给郭婉宁,嘱托她:“你把这个送去给邵峥嵘,别说是我找到的。”

郭婉宁诧异地看着我,很快又明白了我的用意,于是不管不顾地淋着雨跑到邵峥嵘身边,也正因如此,邵峥嵘在感动和喜悦下,对郭婉宁真情流露,紧紧拥抱了她。

如今想来,或许我不是没有机会让邵峥嵘喜欢我,但我从不争取,是因为忘不掉多年前那个夜晚,邵峥嵘灼灼的目光。

那是他情窦初开的年纪,少年眼中星火燎原,是前所未有的热烈,就连说话的语气都透着一股义无反顾:“你不是一直好奇我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吗?就是她这样的。”

此后邵峥嵘虽然很少说起郭婉宁,却总偷偷做傻事,发现有人把郭婉宁的自行车胎放了气,他跑很远去借打气筒,不声不响地帮她解除麻烦。

郭婉宁忘带校徽,被拦在校门口,他毫不迟疑地把自己的校徽摘下来,请别的同学帮忙送给她,自己在外头干站着,等班主任亲自来把他领进学校,挨一顿臭骂。

和郭婉宁在一起之前,有许多女生向他示好,他委婉拒绝,也是为了她。

他守着年少时最澄澈的爱慕,所以我甘愿将自己隐匿在郭婉宁背后,看我喜欢的人终于牵住心爱的姑娘,成为敢爱敢恨的青年。

至于我是否幸福,好像并不重要。

近十个小时的车程里,我睡了一觉,其间做了一场梦,梦里的男孩女孩还念高一,两人被老师安排到靠后门的位置,身后是放在教室里的垃圾桶。

闷热的夏日,各种腐烂的气味弥漫在教室最后几排座位上,那个坐在后门边的姑娘不满老师的安排,生气不想听课,趴在桌上打起瞌睡。

迷迷糊糊中,充斥在鼻尖的难闻气味淡去不少,一阵带着清香的微风拂过她的脸颊。

她没有睁开眼,渐渐清醒后恍然大悟,是坐在她身旁的少年在用笔记本替她扇风,那风中夹杂的香气,是他头发上的薄荷洗发水的味道。

以往,她将他当做亲密无间,超越性别的好朋友,而这个夏天,嗅着他身上的薄荷香气,她第一次体会到怦然心动的滋味。

那是十六岁的宋声声和邵峥嵘,那一年清风白水,岁月峥嵘。

多年前的盛夏,他给了我一场清凉好梦,此后七月的烈日与十二月的寒风,都因有他而褪去锋芒,化作无尽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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