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星人来自地球

明亮的阳光刺得睁不开眼,我看见耀眼的光里面有你的一颦一笑,有你眉宇间明亮的眼神,有你一举一动的投影。你承诺过的,你叹息过的,你坚持过的,那些曾经约定过要记住一辈子的事从那些泛黄的沉重的纸张中跳跃出来,从那条一去不复返的河中逆流而至。

我想牵起你的手不放开,才发现我看见的只是镜子里的阳光镜子里的雨,镜子里的你笑容依然明媚,却只是漂流着的记忆缩影、念念不忘的回忆,如影随形。

——题记

情不干脆

如果你像我一样开始回忆十几年前的某个人,最先想起的是什么事呢?第一个跃进脑海的画面是什么呢?回忆的开始我仿佛又闻到了煎饺饭团的香味。

学校门口有一排小吃店,各色各样的餐桌错落有致地摆放着是小贩们用来张显各自领地的。每天路过的时候就可以闻到空气中飘溢着煎饺饭团的香味,即使你已经饱餐一顿还是会禁不住诱惑流着口水心甘情愿地掏钱。记得当时表达同学间友好邻里关系或是以示感激之情就会对他说∶“哥儿们,小弟请你搓一顿!”

我和林宇辰停放好自行车后一甩书包找了一个位置坐下,书包里文具与木质的餐椅相撞发出沉闷的声响,“老板,拿两碗豆腐花!”

林宇辰习惯性地大声说,而我也习惯性地弄点笑声配合一下,感觉他就像武侠小说里的屠夫,横眉竖眼,脸上有一道长长的刀疤,色眯眯地看着漂亮的老板娘,叫嚷的时候脸上的疤痕也跟着很有节奏地起舞。不过林宇辰长得秀气多了,以他的话来说:“嘿嘿,我可是颜值爆表、杰出向上、宇宙最强的有为青年啊!”

一眼望去,校门口停放着的自行车可拼得上另一大特色,那些横七竖八斜放着色彩缤纷的自行车远远看去就像无数涂着颜料的钢丝和塑料杂糅在一起。那时与某人有了激烈的矛盾冲突最直接的打击报复就是放他(她)自行车的气。

代表人物沈健可是这方面的老手了,他教导我们这些新手说放气的时候目标要准、下手要快、表情要自然并且显得心安理得,切忌东张西望神色慌张,大功告成自可躲在角落得意地欣赏“仇人”沮丧的表情。

有段时间林宇辰常向我抱怨说他的自行车三天两头被放气,后来才知道他和沈健两款相似的赛车上都赫然醒目地刻着“我是天才”的字样,于是宇辰的自行车自然常成为代罪品。

很久以后的一天晚上我买参考书回来路过原来的学校,站在空荡荡的校门口怅然若失。于是在路边餐厅点了一份红豆粥,第一次一个人突然发现红豆粥变了味似的难以下咽。我抬起头看见闪烁的灯光下林宇辰完整明亮的笑容。

是什么划落了,是什么遗忘了,是什么停下了,是什么辗转了,我的胃里痉挛脚尖刺痛,是什么滑落溅起了一片回忆?

“早读课下课一个苹果、语文课下课大白兔奶糖、做眼保健操的时候吹大大卷,数学课上偷吃咪咪虾条,钟晴雪,你是典型的口不能停吗?”

彼时,我正准备打开一包小浣熊干脆面,林宇辰快速从我手上夺过,拿出里面的“三国英雄卡”,“看看,什么卡,什么卡?”沈健凑过来看,“切,又是一张曹操,我想要小乔哇!”,沈健嫌弃地将卡片丢弃在桌子上,然后掰下一大块干脆面塞进嘴里,泄愤似的嘎嘣嘎嘣咬得贼响。

“我说,你怎么这么多吃的?”林宇辰问,一边也抓了一大口干脆面放进嘴里。“买的呗。”我拿出纸巾将被他们弄得满桌子都是的碎面包起来。

“你父母真好!”沈健翘起大拇指。“买参考书的钱,”我不在意的耸耸肩,“咳咳咳咳”沈健呛了一大口,“你这个好学生也会做这种事情?”“所以,你们要好好珍惜,吃的可都是知识!”我打趣道。

“啪”脑袋上被册子敲了下,我捂着脑袋看向始作俑者——“林宇辰同学,你干嘛啊!”我生气的问。“拿去,以后多买点零食孝敬我和阿健,课外习题太多了,反正也做不完。”

“对对对对,你等着啊,我也给你,我妈也给我买了好多参考书,我反正都不做,你最好全换成干脆面啊。”沈健说着一路小跑回座位拿习题册。

我翻开林宇辰给我的习题册,册子很新,没有做过,只在第一页写着他龙飞凤舞的名字,我小心翼翼地抚摸着他的字迹,侧过头,偷偷瞄了一眼淹没在桌子上厚厚一垒书后的林宇辰,他坐在我同桌的后桌,我只要微微偏头,他就出现在我右侧45度的视野里。

我想他不会知道我买零食的初衷只是想在他的心里有一点小小的不同。想每天给他一个苹果,想和他一起比谁吹大大卷吹的大,想在他考砸的时候给他一颗大白兔奶糖,让他少一点忧伤。买小浣熊干脆面也是因为他,集齐三国英雄卡即使不能召唤神龙,也希望能让他开心。

“晴雪,你不去操场活动吗?”陈澄站在班级门口看向趴在桌子上的我,“怎么了?你不舒服?”胃痛了一上午,这会儿一点力气也没有,我用拳头使劲抵着胃部,有气无力地摇摇头,“你怎么出这么多汗啊?”陈澄看我不对,跑过来,原来我已经疼得出了一头冷汗,“胃好疼。”

我感觉自己快挂了,“撑着点儿,我这就送你去医务室!”

“她怎么了?”林宇辰拿着篮球出现的我们面前。“她不舒服,胃疼,我看她一直趴在桌子上。”陈澄吃力地扶起面色苍白的我,准备送去医务室。我艰难地挪动着灌了铅似的腿,突然觉得身体一轻,下一秒,林宇辰扔了篮球、打横抱起了我,“我送她去。”

我抱着林宇辰的脖子,感受着他飞奔时迎面带起的风,恍恍惚惚已经冲进了医务室。林宇辰将我小心地放在床上,穿白大褂的医生忙上来诊断,“她怎么了?”林宇辰急切地问。

“没吃早饭?”医生看了我一眼问,我已经没力气说话,只能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没事,先挂点营养素。”林宇辰跟着医生走出了病房,“浅表性胃炎还有低血糖。”医生诊断。

冰凉的液体顺着血管一点点进入身体,我感觉好像恢复了点力气,睁开眼,林宇辰正一瞬不瞬地看着我,但又好像穿越我在思考着什么。“你最近都没吃早饭?”他问。

我抿着嘴唇,不知道怎么回答。“你最近买了这么多干脆面,买参考书的钱不够了,你就把早餐的钱也省下来了?”林宇辰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我,而我像一个被看穿心事的孩子,羞红了脸。

“怪不得你最近都不太和我们吃早饭,怪不得你。。。”穿着篮球服的少年,扶着额角,一脸无奈,扯出一丝苦笑,然后投过来一个温柔到让人溺水的眼神,“钟晴雪,你真是笨蛋啊。”

林宇辰快步走出房门,遇见赶来看我的沈健,“辰,你干嘛去?她没事吧?”沈健问。“给晴雪买粥。”“哦,对了。”林宇辰停下脚步,“这些三国英雄卡全给你,我不集了。”“啊,为什么?”沈健诧异地问,“你昨天不是还兴奋地说快齐了?”许是走远了,宇辰的声音低低的,“突然觉得没意思了。”

走进学校大门就是一条长长的上坡,记忆里两旁边种满了梧桐树,平时由初一、初二年级的学生负责打扫。夏日的蝉鸣是年少不知世间愁滋味的叫嚣,我们每天往返于这条通往教学楼的必经之路,路边的梧桐树叶子绿了又黄了,黄了又落了,然后还是会不经意间一片绿色。

“上车!”我正拿着扫把对着梧桐树叶发呆,突然黑白两辆自行车停在了我面前,车头赫然用修正液写着“我是天才”。沈健得意地看着我,“新款跑车,刚买的,小爷我带你兜风!”我有点尴尬地看着他的跑车,不知道应该怎么坐上去。

“你把车给晴雪。”林宇辰一边拿过我手上的扫把递给沈健,一边将我拉到自行车旁,“车有点高,会骑吗?”我点点头,自以为很帅地后踢腿,翻身上车。“喂喂喂,你们就这样走啦?小辰辰,你说好请我吃永康饼的啊啊啊啊!”

沈健在身后鬼哭狼嚎。“乖,做好值日,回来给你带吃的!”林宇辰含笑的声音飘散在风里,渐渐远去。

“老板,要两份永康饼、一份红豆粥、一份小馄饨!”我一马当先冲进店里,没想到在大门口绊了一脚,差点摔了个狗啃泥。林宇辰眼疾手快地扶住我,“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我吐吐舌头,单脚跳着找了个座位,宇辰坐在我的对面,绅士地将一次性筷子分开、对滑,然后递给我,“你最近好像胖了。”自从上次从医务室回来,我就被林宇辰三令五申按时吃饭、定时喂养,我心里面那句“还不是你养的好”还没说出口,林宇辰就自鸣得意地说:“看来,是我养的好。”

我刚想假装反驳两句,抬起头,看见他温柔看着我的样子,突然觉得平时那个扯着嗓子和我争题的他熟悉而又陌生。

桌上的红豆粥依旧,对桌的人却不知去了何方。记忆里的美味少了你,全都变了味。

对角线爱情

我的闺蜜陈澄有一套经典理论——距离决定感情。

这一经典理论据说是某天陈澄站在细雨纷飞的校园里,看少年男女踩着单车从身前身后经过,雨后积水的地面上留下深深浅浅的水痕,那些水痕带着鲜活的生命力记载着一段段的过往。

有些水痕相隔遥远,只是两条永远不相交的平行线;有些水痕在短暂的生命里与另一条水痕相交,留下奇迹的交点;而有些水痕看似靠得极尽,却总是在快要相交的路口背道而驰;还有一些水痕在曾经消逝的水痕里重新出现,这两条水痕也许是天作之合,却因为错误的时间,在生命的洪流里失之交臂,却只能孤单出现然后重复着上一条水痕的结局。

陈澄说爱情的距离不能过长也不能过短,过短的距离彼此的缺点和优点都看得过于清晰,神秘感和好奇是爱情成长的养料;而过长那就更不可能了,两人之间产生缺乏爱情的作用力,爱情只有在你可以无限接近却又不触手可及的地方才能产生。

后来,我的另一位闺蜜柯乐在看了《将爱情进行到底》之后对陈澄的理论进行了补充,合适的距离是爱情产生的必要非充分条件,但爱情之火的点燃必然需要一种契机。

这种契机可能来自川流不息的车窗外的惊鸿一瞥,可能只是黄昏落日的跑道上不经意的一次擦肩,可能是在对着老师写在黑板上苦思冥想解不出题尴尬地站在讲台上时,他举手走上前来淡定地写出公式和方法,学霸附体,闪耀着智慧的光芒闪了你的眼;也可能是值日时被班里最淘气的男生欺负怎么也维持不了纪律的无措,他轻描淡写一句别吵了,就让好事的男生都闭了口,替你解了围,但你却看着他低头认真自习的侧颜晃了神。

产生爱情的契机总是来得不可预料、如此特别而直达心底。

“爱情可能就是在合适的距离萌发的感情积累到一定程度由于某个契机从量变到质变的过程。”我感叹道。

那是个明媚晴朗的中午,柯乐不知从哪里弄来钥匙,带我和陈澄来到物理实验室自习。那天的阳光特别温暖,从半开的玻璃窗里投射进来,流淌在实验室那些已经有些陈旧的桌椅上。我懒洋洋的趴在桌子上,无聊着翻着自然课本,灵感忽至。

“你谈恋爱啦?”柯乐一扫睡意,激动的问道,我茫然地摇摇头。“切,那你说什么说!”柯乐兴致缺缺地重新趴回课本上。

“不知道爱情到底是什么样子的?”陈澄突然问,抬起头看着我们,“你们说,喜欢一个人是不是就是每天都想看到他,见到他就会眼神发光、嘴角上扬,会不自觉地脸红、心跳加速?”“我怎么感觉每次考完试等成绩,我看见发试卷的老师就是这种感觉啊?”我小声嘀咕。

“喂喂喂,别打岔!”柯乐用彩笔戳戳我的脑袋,认真地问道:“难道你们心里就没有喜欢的人?”我和陈澄都没说话。“我打赌你们肯定有喜欢的人,不如,我们分别把喜欢的人写在纸上,然后交换看好不好?”我和陈澄继续沉默。

“喂喂喂,你们两个不要这样嘛,我们如此风华正茂、朝气蓬勃的青春怎么能够淹没在成天的上课、考试、作业、排名里呢,不去喜欢一个人太对不起我们貌美如花、风姿绰约的少女时代了吧?老了岂不后悔死!”柯乐激动地蛊惑。“好,我同意。”陈澄响应,从笔记本上撕下一张稿纸,折成三份,撕开分別递给我和柯乐,“这是我们三个人的秘密哦!”

“你们还来真的?!”我接过稿纸,脑海中有画面闪过,他躲在书桌上厚厚的一叠参考书后面,低头奋笔疾书;他轻巧地在几何图案上加了1条辅助线,三分钟就解了我绞尽脑汁花了整整两节自修课并且洋洋洒洒地写满整张作业纸才得出答案的附加题;他爱看《科幻世界》和《国家地理》,下课的时候总和我同桌谈论着那些我没听过的城市和奇人异事,眼神里有整个世界。笔尖在稿纸上顿了顿,黑色的线条勾勒出三个字。

我们将写好的纸条对折了几次,折成小小的正方形,陈澄放在手心里摇了摇,然后摊开手掌。“哈哈哈,我来抽,抽到谁就先看谁的啊。”柯乐说着从里面抽出一个纸团,打开一看,上面赫然写着“顾尘越”三个字。“靠,怎么最先抽到我自己的啦。”柯乐娇嗔道。

“啊,可乐你竟然喜欢顾师兄啊?”陈澄问出了我的疑问。顾尘越是大我们一级的师兄,四中神一般的存在,关于他的传奇可以写满好几张试卷。除了长得帅、学习好这种基本条件外,跳级、奥数金牌、钢琴十级、篮球队主力等高级配置让他到哪里都自带主角光环,但是,我更好奇顾师兄的八卦,以及为他前仆后继而来的各校校花。

“可是,他好像有女朋友吧,不是他们班的班花吗?”我说。“没关系啊,这并不妨碍我欣赏他、关注他、喜欢他啊,我只是想看他打篮球、听他分享考试经验、一起组织学生会活动。”柯乐一边坦率地回答,一边又打开了一张纸团。

“沈健,天哪,谁会喜欢他呀?爱打架,总惹事,又不学习,除了长得还可以。”柯乐看看我又看看陈澄,住了口。“陈澄,你喜欢沈健?”我试探着问道。

“恩。”陈澄点了点头,平静地说道,“其实,他人挺好的,聪明点子特别多,脑筋特别活,只是不怎么认真念书罢了。”“对对对对,他打篮球也挺好的,还会谈吉他,据说打游戏超厉害。”柯乐急忙补充道。“我从来不觉得他是差生,谁说我们一定要喜欢相似的人。”陈澄笑着说。

其实,我更好奇他们坐在第一排和最后一排,一南一北横跨整个班级大陆,平时看起来也没有什么交集,按照陈澄理论,他们应该是两条平行线,最多带着倾慕互相观望,到底是怎么一改角度成了交叉点?后来,我才明白,实践不一定能检验所有的理论,也许某一天由于星际碰撞,两个不同星球的人也会有相爱可能。

“还剩最后一个,我们来看看。”陈澄吸吸鼻子,打开最后一个纸团,“额,苏、有、朋?”她念出来。“什么啊。”柯乐一把抢过纸条,上面赫然写着“苏有朋”三个字。那段时间放还珠格格,我迷上了五阿哥的扮演者乖乖虎。

“晴雪,你这样就没意思了啊,我们又不是不知道你喜欢谁。”柯乐有些生气道。“我没有。”我立刻怂了,小声否认,在柯乐清明的注视下音调低了半截。“谁信?比如林。。”“喂喂喂,我没有!”那三个字突然让我很慌乱,于是一边站起来去捂住柯乐的嘴,一边摇头开启持续否认模式。

“好啦,STOP!你们两个别闹了,晴雪,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就算捂住了嘴巴,也会从眼神流露出来。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你喜欢谁,我们都知道。”“。。。。。。”我竟然无言以对。

“你们看过《将爱情进行到底》吗?那也许就是爱情的样子,真的超级浪漫。”没了继续复习的状态,柯乐索性把自然课本收了起来。

“那是个普通的早晨,谁都不会想到他们会相遇。文慧和往常一样乘坐公交车去学校,看书的间隙,她往车窗外看了一眼,也就是那一眼,看到了奔跑而来的杨峥。”柯乐学着电视剧里的文慧拿起一张卷子,举到头顶,对着窗外的阳光吹了吹,卷子发出沙沙的声响。

“真希望所有的爱情能有一个美满的结局,而不是留下人生如若初见的遗憾。”依稀听着陈澄和柯乐继续谈论着《将爱》和她们心目中爱情,我却在沙沙声响中,困意袭来,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

“眼镜兄(教我们地理的男老师,是一个戴着眼镜的小个子)让我们去他宿舍改试卷,快点啊!”不知道谁在前面大喊了一声,我看见一个少年修身的背影,白衬衫、牛仔裤,跑在前面,穿过挂满紫藤花的亭廊和绿色幽深的小树林,后面不断有人催促着我快点,我却不知道要往哪里跑,前面的男生突然站住了,他转过身。。。

“喂喂喂,晴雪别睡了,下午随堂测验,我们快回去吧。”被推了一把,我悠悠转醒,恍如隔世。实验室墙上老旧的时钟已经指向了一点四十分。我和陈澄快速收拾着桌子上的课本,“我先去开门!”柯乐已经快步跑了出去。

“啊啊啊,不会吧!”一阵惊呼传来,我和陈澄慌忙跑出去,却看见柯乐站在楼梯口的铁门内无可奈何,物理实验室在三楼走道的尽头,不知道谁把入口处的铁拉门从外面锁住了,我们被困在了三楼。

我和陈澄对视一眼,“我们回实验室看看,快到上课时间,窗外说不定有人听见我们的呼救。”陈澄说。然后我们三个又冲回了实验室。打开窗一看,大家又傻了眼,实验楼在学校的最里面,窗外只有那口很久没人照看满眼颓废的池塘,连半个人影也没有。

无功而返,我们只得又跑回铁拉门处,希望有来上实验课的老师同学可以“解救”我们。可是这个楼道静悄悄的,连只苍蝇没有。“天哪,已经快两点了,下午的随堂测验,老师说很重要哎,要记入平时成绩,我们得快点!”陈澄看了眼手表,焦急地说。

“只能使出我们的洪荒之力祈祷了!”柯乐说完,双手合十祈祷,“如果有心灵感应,我希望顾师兄来救我们!”我也偷偷闭上眼睛,心里默念,“如果有心灵感应,我希望你能够出现!”

“喂,你们三个怎么还在这里啊!”林宇辰声音从门外响起,我睁开眼,看见正午的阳光从他身后的玻璃窗照进来,他仿佛乘着金光而来,一步一步踏上陈旧古朴的台阶,侧颜笼罩在光里,修长的轮廓投影在实验楼的白墙上,犹如从天而降的神明。“

啊啊啊,林宇辰,快带我们出去!”柯乐激动大喊。林宇辰和沈健就这样出现在铁门外面,带着开启自由的钥匙,前来迎接我们。

“看你们1点半没回来,我们就出来找你们了!”一边往教室冲,沈健一边解释,“平时都这么在意成绩的三个人,下午这么重要的考试,亏你们还找个这样的地方逍遥,真的是。”沈健继续吐糟。“知道啦,知道啦,沈健你怎么和个女人似的,这么啰嗦。”柯乐烦躁道。“还好意思说,小爷我找你们腿都断了,你们三个得请我们两个吃大餐啊!”沈健嚷嚷着。

“哎!”来自习的时候,我带的复习资料最多,这会儿跑得太快,不小心试卷散了下来,飘了一地,我赶紧蹲下来捡。他们几个已然跑远,我认命得满地找试卷。“别捡了,考完试再说。”林宇辰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跑了回来,拉着我就跑。“快跑,考试要迟到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想到之前的梦境,那个白衬衫的少年似乎与眼前的重合了。

虽然迟到了二十分钟,但也顺利地考完试。离交卷还有几分钟,我看着窗外摇曳的树叶发呆,一侧过身看见阳光照亮了林宇辰额前的头发,清晰的失去了真实。

我知道柯乐和陈澄都以为我在纸条上会写上林宇辰的名字。但我一直觉得我和林宇辰是很好和好的朋友,这种感情超过友谊也超过爱情。我们可以是战火纷飞中共同冲锋陷阵的战友;可以是落单时患难与共的伙伴,也可以是行侠仗义的江湖伴侣。

我喜欢在老师转身在黑板上写板书的时候,一边吃着飘飞下来的粉笔灰一边和林宇辰讨论着之前的例题;我喜欢跟着林宇辰穿过一片葱葱郁郁的绿色中的斑驳石墙,前往眼睛兄的宿舍复习功课;我会研究林宇辰新研发出来的新款游戏说明书,和他探讨发现的BUG;那本被一个同学恶作剧般写上“钟晴雪”喜欢“林宇辰”的自然习题册,一直被我小心珍藏。

或许比起我喜欢你这件事,我更希望我们的关系就如同我们位置一样保持着固定的亲密和距离。我只要微微偏头,他就出现在我右侧45度的视野里,有时候我们吵架,他会跑去教室的最后一排沈健那里冷落我,我觉得那已经是很遥远的位置了,我要穿越整个班级的人潮寻找他。

曾经我以为教室的第一排和最后一排就是已经是距离遥远的两端了,他们没法在上课的时候互传纸条,没法在老师被转身在黑板上写字的时候说悄悄话,没法一侧身就可以看见彼此。

直到有一天,我找遍整个教室,整个学校,甚至整个城市都再也看不见林宇辰的身影了,才明白,这才是真的遥远。在没有手机,没有QQ,没有邮件的年代,林宇辰的离开,就像去了另一个星球一样地消失地彻底。

后来,我才知道,林宇辰去了厦门,那时我第一听这个地方,我拿着地图在上面圈出两个点,犹如当年邓小平同志那么慎重。金华与厦门的距离,对角线的沿线。我不知道这段距离会不会消磨掉年少的爱慕,但可以肯定的是我对他的思念穿越时空,穿越回忆,还在继续。

小庄被黄主管赶出公司时,竟然有一种虎口脱险般的轻松与喜悦。

人的情绪总是会被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所影响。那天早上小庄冲锋了四次才挤上290路公交,车厢里混合着各种味道,就算是韭菜盒子羊肉大葱也早已能够忍受。

他看到有只油腻的大手落在了一位妙龄女郎的屁股上,猥琐的男人一脸享受,而那女人也没半点反抗,生活就是这样,有些人肆无忌惮地享受着本不该属于他的幸福,另一些人却只能在角落里愤愤不平的嫉妒羡慕。

因此这件小事成了小庄与黄主管之间的导火索。小庄就职于一家电商公司,他最初的梦想是当一名画家,现实是为了填饱肚子不得不在这家公司做了一名美工,他已经把梦想降低到卑微的尘埃里,可黄主管还是对他颇多不满。

早上刚进公司,黄主管把小庄叫进办公室,指着他昨晚加班到十点设计出的一个页面大放厥词,你还有点审美素养吗?你看你做的这是什么东西,还不如一个刚学绘画的三岁小孩儿。

黄主管是位人到更年期的妇女,喜欢那些大红大绿的俗气。小庄稍稍反驳了一句,说白色才符合我们公司的产品形象。黄主管可能昨晚性生活没有得到满足,看到小庄竟敢反抗,更加来劲,说你懂什么,死了人才用白色!

小庄眼前突然闪过公交车上那位猥琐男人的脸孔,心中怒火瞬间爆表,顶嘴说白色怎么了?总比那些屎黄色要好!

黄主管气的发抖,一时有些失语。装逼犯,你给我滚出去,你被开除了,立马去财务结工资走人!

这一句怒斥声音很大,外面办公室的同事都往里张望。面对怒骂小庄没有难过,这不能太归罪更年期妇女,毕竟他的名字就叫庄碧帆。碧帆本生是个很好听的名字,他那位有文化的父亲取自李白诗句“孤帆远影碧空尽”,可他亲爱的父亲忘记了他们的姓氏。

小庄收拾好自己的物品去财务室结算工资,财务是位小美女,她略显同情地说祝你早日找到更好的工作。小庄谢过对方走出办公大楼,心里却难过不起来,他早就看黄主管不顺眼了,但又不能表现出来,因此他总是在工作中想法把气愤发泄出去,比如他会在设计图稿的时候,偷偷加上一句“黄XX你个死八婆”,或者“黄XX是最没品位的老妇女”。

当然他把文字和底色设置成相同颜色,表面谁也看不出来,于是这成了小庄一个人的快乐。仿佛一句密咒,只有他能掌握,常常为此兴奋不已。幸亏对方没有发现,不然他无法想像黄主管会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举动。

失业后的小庄度过短暂的舒适愉悦期,随后又开始为生计发愁,他厌烦了美工这样的职业,于是找了一份送快递的工作。他去应聘的时候,面试主管对他有些疑虑,小庄体格偏瘦脸色发白,一幅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他用三天的试用打消了主管的顾虑,成了一名合格的快递员。

小庄发现快递这份工作真的太适合他了,不用动脑子,只要手脚勤快就能胜任,每天还能看到不同的面孔,遇到不同的人,比面对着黄脸婆要好一百倍。

快乐总是短暂的。不到一个月,小庄就品尝出了枯燥无味,他负责的范围是两个小区,一个阳光花园,一个幸福城,听上去都是美好的想像,实际上乏味无比。每天投送寄件的客户也基本类同,新鲜感稍纵即逝。

小庄从小就是一个性格懦弱的人,他喜欢逆来顺受,大多数人都如此,每天机械地日复一日,他甚至爱上了自己体内根深蒂固的卑微。每个人却有自己的方法在无聊中寻找乐趣,否则这相当漫长的一生就会变成难以想像的煎熬。

比如小庄以前在电商公司,偷偷地把对黄主管的不满发泄出来,虽然这种自得其乐在别人看来并无多大意义,对当事人来说不失为一种良好的发泄途径。

那天傍晚去阳光花园送最后一份快件,客户外出不在家,小庄本想把快件放在保安室,可保安却不同意,声称丢失的话自己负责不起。只好电话联系客户,他让小庄明天再送。本来未投送的快件要放回公司的,可阳光花园离公司较远,小庄觉得就这一件再跑回公司不太划算,于是他便把这份快件带了回去,平时同事们也经常这样处理,只要不把快件弄丢公司也不会管的太严。

小庄租住的出租屋在一片城中村内,只有三十多平方,还好租金便宜。他三年前从北方一座二流大学毕业,背着梦想来到这座大城市,以为能实现自己的画家梦想,不料越混越差,宛如一叶无根浮萍,不知明天会漂向哪里。他亦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没有朋友,没有明天,只是活着。

天气炎热,小庄在楼下随便吃了一碗面条打发掉晚餐,买了半打啤酒回到出租屋。三十多平的房间显得空空落落,客厅中间摆着一个画架,是小庄未完成的一幅油画,上面已经落满灰尘。曾经他看到画架,心中总会刺痛,渐渐的就向内心妥协了,梦想是什么呢?也许只是一个美好的幻想吧。

小庄喝了两瓶啤酒,晕乎乎的,身体燥热,打开电脑找出一部下载完毕还没来得及观看的日本爱情动作电影。无数个孤独的夜晚,因为有这些电影的陪伴而显得不那么凄凉。随后他厌恶地关掉电脑,内心更加空虚,地上的纸巾白的耀眼。

他躺在沙发里,眼光掠到下午那份未投送的快件丢在门后的角落,一个想法像闪电击中他的大脑,里面装的是什么呢?内心一个声音在说,千万别打开,这是不道德的。另一个声音在说,打开看看吧,只是看看而已。

小庄抑制不住好奇心的驱使,小心翼翼地用刀子打开了那个快递盒子,结果有些失望,只是一个网购的手机保护套。他又把盒子封好,确保不会有任何打开过的痕迹。他倒在沙发里,沉沉睡去。

人的心底有着阴暗的一面,窥探别人的隐私会带来某种难以言喻的快感。小庄在乏味的生活中又发现了一桩乐趣——偷偷打开别人的快递,神不知鬼不觉地再原封不动投递。

起初他的内心很挣扎,知道这样非常不道德,可是就像染上了毒瘾,欲罢不能。他找借口安慰自己,只是看看而已,又没拿走任何东西。又不像小偷从别人口袋里窃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他只是看了一眼属于别人的东西,对方没有损失,而他又得到了快乐,这样有什么错呢?

人们总是会为自己的错误找到各种借口,因此小庄心安理得的拆看别人快递。每天早上他最早赶到公司,分拣好属于他的快件,然后他会骑车躲到一个人烟稀少的地方,把快件一一打开看上一遍,然后一件件完美封好,再投递给客户,他做的小心谨慎,没有任何一个客户发现。

小庄发现快件里的物品真是应有尽有,零食,衣服,手机,电脑,花草,图书,化妆品……当然也有一些很私密的物件,例如合同,内衣,安全套。至于有没有自慰器,你猜呢?小庄觉得自己是一个“伟大的小偷”,不管面对多么诱惑的物品,他都没有一丝占为己有的意图,他所做的只是看上一眼,已很满足。

小庄乐此不疲的进行着让自己快乐的游戏。直到有一天早上,他拆开一个盒子,里面空空如也。快递单据上显示收件人为住在幸福城的艾小姐。很快他就明白过来,这应该是网店刷单,为了让数据显得真实,那些刷单人会发空包快递,地址、收件人都是真实的,这样平台监管也查不出来。

小庄先投递了其它快件,临近中午他敲开了艾小姐的房门,良久屋内才有回应,门开了一条缝,小庄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一位干干净净的女生,憔悴的脸说不上多么动人,却有着忧郁的眼神。小庄递上盒子,对方签字,至始至终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然后关上了房门。

小庄心想对方也许心知肚明是刷单,没什么好多讲的。现在很多人都帮人刷单,利润应该挺可观,不然这位艾小姐不至于大白天不去上班。

在我们平淡的生活中,只要你善于发现,总能找到一些与众不同的惊喜。小庄在一周后,又拆开了寄给艾小姐的盒子,结果里面仍然空空如也。这引发了他的猜想,如果是职业刷单人,一周一单也太少了,如果不是刷单,谁会寄一个空盒子呢?小庄看了看快递单,寄件信息是本市郊区的地址,寄件人姓名叫高远,还有一个手机号码。

小庄在一个午后再次敲开艾小姐的房门,他依然忍不住偷偷打量她,应该是熬夜了吧,她的脸色还是略显疲惫,散发出一种伤感的气质。她依旧没有说话,签字关门。从小画画的小庄有着天马行空的想像力,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呢?不用工作,成天呆在房间里,有着神秘忧伤的气息,这一切都像一个巨大的漩涡,深深的吸引着小庄。

城市里的树叶开始泛黄飘零,空气中迷散着凉爽的味道。艾小姐的空盒子快递一如既往的每周寄来,小庄仿佛在等待爱人归来一样期待着她的快递,以致于他都没有发现秋天的到来。神秘的空盒子成了小庄一个人的秘密,让他无聊的生活凭添几分美好的想像。

天气开始冷了,小庄回到出租屋,零乱凄凉,他看着客厅中间的画架,久违的冲动涌上心头。他翻箱倒柜找出干涸的颜料和画笔,眼前闪现的却是艾小姐憔悴忧伤的脸。她的眼神有一种迷人的深邃,像夜晚湛蓝的天空,令人无尽遐想。

小庄的灵感跃然纸上,很久没有画画了,手有些僵硬,画出来的人物让小庄很失望,这哪里像艾小姐,完全就是一个俗不可耐的女人。他有些失望,有些气愤,把画撕下来扔进了垃圾桶。

我一个人喝酒

一个人踱步

一个人面对这世界的残酷

……

小庄在韩红的歌声里睡去,他梦到了艾小姐。早上醒来发现内裤潮湿一片,这让他想起公交上那个令人生厌的猥琐男,人难道真的会变成自己讨厌的那个人吗,不然他怎么能在梦里这样对待艾小姐呢?简直就是对美好的一种亵渎!

在一个深秋的傍晚,小庄敲开艾小姐的房门,她的脸从门缝里绽放出来,此时此刻夕阳的余晖正落在她脸上,那一刻的画面让小庄惊呆了。艾小姐的脸笼罩在金色的光芒中,小庄甚至能看清她脸上细细的汗毛,眼神柔和,表情肃穆,就像他曾经画过的圣母玛利亚。

可是圣母没有赐福于他。她签字,对这个熟悉的快递员点点头,关门。慢慢关上的门让小庄绝望,他举起手很想很想敲开门,和艾小姐说上几句话,可是他的手无力的垂了下去。她是神,而他只是一个屌丝。

人永远不能亵渎神灵,这是小庄心底长久以来的意念。

小庄的内心充满了对艾小姐疯狂的迷恋,却不敢靠近。他庆幸自己是个快递员,能把空盒子送到她手上,能偷偷的看她一眼已是福报。

他很想知道是谁一直寄空盒子给她,并且为什么只是寄空盒子。这个念想折磨着小庄,终于他说服了自己,在难得休假的一天,他起身去郊区寻找那个叫高远的人。

根据快递单上的地址,小庄看到的却是一家医院。他拨打了单据上的手机号,电话里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问他找谁。

小庄说你好,可能很冒昧,请问您是高远吗?是您一直寄快递给艾小姐吗?

电话里短暂的沉默,随后传来一句,你上医院三楼找李医生,我在办公室等你。

小庄在护士的带领下,见到了李医生。他让护士先把上午的预约推到下午,然后给小庄倒了一杯绿茶。

你和艾小姐什么关系?李医生的眼里露出疑惑。

小庄实话实说,自己是一个快递员,偷偷的拆看了艾小姐的快递,忍不住好奇才找上门来。

他以为李医生会很生气他偷拆别人快件的不耻行为,他却只是平淡的“哦”了一声,说看来还是不容乐观。

李医生突然问,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小庄显然很意外很茫然,他一个快递员能帮对方什么忙呢?

李医生说你别紧张,不是什么大事,你可以尝试着约艾小姐出去走走。

小庄惊呆了,他不是没有想过和艾小姐约会,只是他过于自卑,根本不敢开口。李医生看出小庄的窘迫,说你别太在意,艾小姐是我的一个病人,她需要帮助。

小庄从李医生口中,了解到一些关于艾小姐的情况。

大概一年前,急救车送来两位车祸重伤的患者,主治医生正是李医生。作为医生他早已见惯了太多血胆残忍生离死别的场面,可那两位病人还是让他动容。那是一对男女,男人血肉模糊脸都看不清楚了,女人伤的较轻亦是昏迷不醒,两人保持着拥抱的姿势,明显是车祸的一瞬间男人为了保护女人而把对方拥进怀中,两人的手还紧紧握在一起。

男人已经没有了生命迹象,经过一番急救还是没有抢救过来。李医生忙了一夜,女人才醒了过来,她伤的不算太重,身上多处骨折,经过疗养完全可以康复。

她就是艾丽,小庄迷恋的艾小姐。

艾丽醒来后一直不开口说话,李医生以前见过这类伤者,由于伤心过度,一时无法接受现实,不愿意和任何人交流。通过交警了解到,这是一起货车司机酒后驾车引发的事故,那晚艾丽和男友打车回家,出租车司机开车向来彪悍,在抢一个红灯的时候,被一辆急驶而过的货车撞翻。

艾丽的男友叫高远,高远父母来料理后事,他们都是开明的知识份子,把赔偿金全留给了艾丽,他们失去儿子已是肝肠寸断,不想再花着儿子用生命换来的钱,而艾丽的人生还很漫长,并且艾丽从小是个孤儿,他们老两口很喜欢艾丽,正为他们筹备婚礼,不想却惨遭横祸。

过了两个星期,艾丽还是不开口说话。李医生给她做了一次检查,发现她的声带出了问题,医学上这种例子并不鲜见,亦未有良好对策,只能等待康复好了再做进一步治疗。

经过大半年的治疗,艾丽身体完全康复,李医生同情这个孤独的女孩儿,尽最大可能的给予帮助,找朋友给她重新租了房子,想让她开始新的生活。她一直沉溺于往事之中,心理造成很大创伤,这种阴影需要漫长的时间才能走出,有的人甚至一生都无法重新面对,这也是李医生最担心的问题。

在离开医院的时候,李医生问艾丽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艾丽在纸上写到,每周给我寄一份快递吧,以高远的名义,让我知道他还活着。

李医生很想劝劝艾丽,可他没有,一切语言都显得多余,人常说永远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同样的你永远无法让一个内心充满悲伤的人变得快乐,他点点头答应了她的请求。

于是李医生每周以高远的名义,寄一个空盒子给艾丽,然后伟大的小偷小庄发现了这个秘密。

小庄于心不忍占用了李医生两个多小时,婉拒了对方一起午餐的邀请,匆匆离去。李医生送他到楼梯口,说小伙子,记得我的请求。

小庄回到出租屋,浑身无力瘫坐在沙发里,仿佛有一颗子弹射进了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呆呆的坐着直到天荒地老。天色暗了下来,黑暗笼罩房间,迷迷糊糊之中小庄好像睡着了,又好像清醒着,他忽然坐起,拿起画笔,借着窗外微弱的霓虹灯光,在画板上飞舞起来。

如同梦一场。小庄早上起来,看到客厅中间的画架上的画,身披金光的艾小姐正慈祥地望着他。他把画揭下来折叠好放进背包,开始了新的一天。

小庄再一次打开了艾小姐的空盒子,他把那幅画放了进去。故意磨蹭到傍晚才去投递,那天没有夕阳,天色阴沉,似乎要下雪了,小庄感觉不到寒冷,只听到自己心跳加速的声音。

艾小姐接过快递,没有察觉出异常,签名关门。小庄在自己胸前划了一个十字架,默念上帝保佑。

回到家中,小庄生出懊恼的情绪,自己会不会太冒昧了呢?偷看别人的快递已经很不耻了,还要把自己的画送人,是不是有点太过份了?小庄又找理由替自己开脱,就当给李医生帮忙吧。

小庄已经没有心思拆看别人的快递了,每天都盼望着艾小姐的空盒子快点飞来。有一天晚上他去超市买东西,看到货架上的巧克力忽然就想到了艾小姐。他不记得在哪看过说吃了巧克力能让人开心,于是他就买了一小盒。

艾小姐的空盒子又来了,小庄这次把巧克力放了进去。他忐忑不安地去送快件,既害怕又向往,好比手里拿着的是一份神秘藏宝图,马上能见到稀世珍宝似的。艾小姐打开了房门,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接过小庄的快递,签字,关门。

房门关上的那一刻,小庄心脏似乎停止了跳动。为什么,为什么她会没有任何反应?难道是自己的画太差劲了吗?然后他又醒悟过来,自己又没有留名字,艾小姐肯定以为是李医生送的,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快递员而已。

小庄的心情如同天气一样冰凉。他迷恋艾小姐,想告诉她对她的喜欢,可爱情这个词,是他从来不敢奢望的。他在大学里谈过恋爱,那只不过像游戏一样过家家,而且那个女孩和他一样普通,可艾小姐呢?她是他的玛利亚,是一种可望而不可及的奢侈。

小庄先后在艾小姐的空盒子里放过油画,巧克力,手套,手抄的诗。艾小姐对小庄却依然无动于衷,难道她的情感就像她的声音一样,永远消失了吗?

失落的小庄打算做最后的尝试,约艾小姐出来见面,时间定在了平安夜晚上八点,地点是幸福城不远处的一家西餐厅。那一天小庄以最快的速度送完所有快件,然后回家洗澡,换了一身崭新的衣服,在楼下随便吃了点东西,匆匆赶往约好的西餐厅。

一路上所见都是一对对的情侣,手捧鲜花和巧克力,爱情似乎是触手可及的东西,却又如此遥远。在这个浪漫的夜晚,小庄像一个爱情犯等待着最后的审判。他提前三天预订好了位子,餐厅里放着优雅的轻音乐,小庄心急如焚。

像一颗定时炸弹,小庄看着手机上的时间一秒一秒跳到八点,餐厅的门紧闭着,窗外偶有烟花闪亮,他闭上眼绝望了,或许早已注定这是一场没有结果的等待。他没有想到,睁开眼,门开子,艾小姐带着一阵冷风飘到他的面前。

小庄激动的有些语无伦次。艾小姐在他对面坐下。他们之间仿佛很熟了,又如同陌生人一般。小庄开口道,你好,我叫……算了,我的名字不好听,叫我小庄好了。

艾丽点点头。小庄递过去菜谱,说请你点东西吧。

艾丽点了一杯柠檬红茶和一份意面。小庄也照着来了一份。他想说点什么,又不知从何开口。

艾小姐,对不起,我一直偷偷拆你的快递,请你原谅。小庄真诚的道歉。

艾丽不能说话,微笑着,像在说没关系。

两个人默默地吃起了东西。这是小庄来到这座城市第一次和女生单独约会,平时看多了日本电影,面对真实的女孩却有些手足无措。

艾丽掏出一个日记本,在上面写道,谢谢你的晚餐。

空气中飘荡着尴尬,小庄起身结账,说我们去外面走走吧。街上的气氛令人更加别扭,到处是你侬我侬的情侣,他们两个显得不伦不类。

沉默像河水一般流淌着。不知不觉走到了艾丽小区门口,小庄鼓起勇气说,艾小姐,以后让我照顾你吧?

艾丽转过身,眸子里迷散着一层水汽,她掏出手机打了一行字,小庄看到那个屏幕上写着:对不起,我忘不了他。

这是一个注定要失眠的夜晚。小庄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起来看了一部色情电影,却发现身体没有一丝欲望,他一冲动把辛苦保存的数十部电影全删了。什么玩意儿,垃圾,全是垃圾。他在心底狠狠骂了一句。然后睁着眼等天亮。

太阳照常升起。

艾小姐的空盒子照旧寄来。小庄不依不饶地放自己的画进去,然后送给艾丽。艾丽和往常一样签收,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宛如成了一种无言的默契,他画她,拆她的快递,把画放进去,送给她。

小庄对她的感情发生着深刻的转变,起初的迷恋变成了挂念,他想照顾她,想看到她的笑容,想和她在一起看夕阳和春夏秋冬。他甚至有些憎恨与羡慕那个叫高远的男人,他用死亡锁住了一个女人执着的爱情,没人能找到钥匙。

而亲爱的艾小姐,只是默默的签收小庄的快件,无论那些盒子里放着什么,对她来说都像是一个空盒子。

小庄在送出自己第二十三幅油画的时候,夏天已然而至。那天艾小姐签收完快递,掏出本子写了一句话:周末能陪我去墓园吗?

小庄不加思索答应了。

周末天气很好,郊区的空气中有青草生长的味道。在墓园里小庄看到了高远的遗像,一位帅气的男人,笑容阳光,大大的眼睛望着人世间的一切。来时的路上艾丽买了一束满天星,她告诉小庄这是高远最喜欢的花。

小庄陪着艾丽坐在墓前,她的眼泪带着悲伤汹涌而至,抽泣耸动的肩膀撕心裂肺,燥热的风从旷野吹来,艾丽掏出手机递给小庄。他在她的手机上,看到了一段动人的爱情故事。

艾丽和高远是大学同学,从大二开始恋爱,毕业后一起来到这座城市闯荡,日子平淡美好,他们一起上班下班买菜做饭,一起看电影,谈论文学诗歌人生理想,一起去各地旅游。然后计划着结婚生子的未来生活。车祸横生,转眼生离死别,令人唏嘘。

1.

魏央忍着指间传来的疼痛,咬牙躺在床上,默默算着她的妈妈回来的时间。

“嘭。”门开了,魏央知道,她妈妈带着她的妹妹回来了,可是她还没有准备好晚饭。

一阵窸窣的声音传入魏央耳膜,紧接着就是一阵咆哮,“魏央,没有菜你叫我们吃什么?”

“对不起,我切到手了,流很多血,没办法炒菜了。”她顿了顿,“冰箱里还有一点中午炒好的蛋,先将就一下吧。”

魏央妈妈“啧”了一声,从冰箱里拿出蛋准备进厨房热时,却见满地的鲜血,她尖叫道:“地板上的血不用拖干净?”

魏央又是一句抱歉,如果不是因为流了太多血,她有点贫血,她是不会留着满地狼藉等着她妈妈的责备。

魏央拖着疲惫的身子将厨房打扫干净后,直接回到自己的房间。

有时候,她真的很能理解“死了容易,活着才难”这句话,但她还不想死,因为她还有一个可爱的妹妹。

“姐姐,你没事吧?”魏朵儿迅速的吃完饭回到房间,将门带上,小声的问魏央。

“没事的。”魏央笑着回应她,“你要乖乖听妈妈话,这样妈妈就不会讨厌你了。”

“姐姐……”魏朵儿趴在魏央身上,“都怪我,如果不是我瞒着你们跟同学出去玩,妈妈也不会出去找我,也不会出车祸,也不会说是你没管好我而迁怒你了。”

“说什么傻话啊,都过去了。”魏央轻笑,“我们一家人都还好好的就行了。”

2.

魏央面无表情地看着手上的成绩单,心里是止不住的担忧,历史,太差了。

“小央,这次考得挺好的哟!”李雨欣瞄了一眼魏央的成绩单,不住得感慨。

魏央抬眸,看了眼自己的好友,“嗯,其他都还好,除了这个历史……”

“下课了我陪你去找历史老师问一下该怎么学吧?”李雨欣提议。

魏央点头,如果她的历史能及格,她就能拿到这次的奖学金了。如果拿到奖学金了,妈妈一定会高兴的。

那晚,魏央没有跟她的妈妈说她的历史成绩。

面对着作业,魏央有些失神。她拿出成绩单盯了良久,叹了口气,转头看向坐在书桌前写作业的妹妹:“朵儿,可以拜托你个事吗?”

魏朵儿闻言立即挪到魏央身旁,挨着她坐下:“当然可以啦,什么事呀?”

魏央见魏朵儿坐了下来,有些着急:“快起来,坐床铺上去,地上凉。”

“可是姐姐一直都是坐在地板上写作业的啊!”魏朵儿嘟着嘴,有些不满。

“姐姐习惯了,没事的。”魏央轻轻笑着,将成绩单递给魏朵儿,“你帮姐姐收着这个成绩单好吗?”

魏朵儿点头,将成绩单放到书桌上的柜子里藏好。

然而在第二天,魏妈妈心血来潮帮魏朵儿收拾东西,看见了魏央的成绩单。

魏央一回家就见妈妈面色阴沉,疑惑的看向魏朵儿。却见魏朵儿头埋得很低,根本不敢跟她对视。

“妈?”魏央轻唤。

“你还知道我是你妈?”魏妈妈狠力拍桌子,震得桌面上一张纸滑落到地上。

魏央眼尖地看出,那是她的成绩单。

“对不起,我只是不想让您生气。”

“不想让我生气?”魏妈妈扯着嗓子,“不想让我生气你还考这个分数?如果你历史上去了,你排名多少!是不是就能拿到钱了!”

魏央低着头,任由她的妈妈责备。

“你这没用的家伙!活着有什么用!”魏妈妈上前在魏央的手臂上狠狠掐了一下,“你这样的东西,就应该死掉,最好是被车撞死,这样我们就能得到补偿!”

魏央神色暗了暗,轻轻的“嗯”了一声。

或许,她妈妈说的是对的呢?

虽然有时候魏央也会觉得很难过,但是日子还是照常过着。

她不敢死,也不能死。她们家未来还靠她,她要把小她五岁的妹妹送进大学,她要照顾她残疾的妈妈,她还要赡养她长年在外拼搏的爸爸。

3.

“怎么不下雨啊,我真的不想跑800米!”班上的女生边看着窗外边咆哮。

魏央也是托腮看着窗外,心里想的却是刚刚地理老师讲的话,“我们这是喀斯特地貌,所以如果我们这儿地震啦,大家都完蛋!”她想,一定要好好读书,考个没有天灾的好学校,然后将家人接出去生活。

女生们终究是没有等到下雨,跑完800米后各个都精疲力尽。

休息了一阵,便有人相邀着去小卖部买零食吃。魏央没有零花钱,便坐在原地晒太阳。

忽然,魏央听到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循声望去,看见的是血腥的一幕。

一个年约40的男人一手拿着菜刀,往她们的方向狂奔而来。

魏央愣住了,这种事情居然真真切切的发生在了她的身边!

李雨欣朝魏央大喊:“小央,快跑啊!”

魏央回过神来,要跑,却被持刀人逼进角落。她看见那个男人双眸猩红,明显是失去理智的模样。

男人举起菜刀挥向魏央,魏央抬起胳膊挡住自己的脑袋,入骨的疼痛瞬间席卷了她的大脑。

魏央趁着男人不注意,一把推开他往操场大门逃,却因跑800米消耗过多力气而跑不快。男人很快追上她,又是一刀,划破了魏央的后背。

就在魏央以为自己要死了的时候,她听到了枪声。

她侧目,看见几个刑警往她这儿跑来,身后跟着的是李雨欣和校领导们。

魏央被送去了医院,李雨欣告诉她,那个男人是住在她们学校后门的。刚刚和妻子闹矛盾,矛盾激烈之后操起一旁菜刀挥向妻子,砍死了妻子之后精神就崩溃了,翻墙进来,一路砍学生,那个男人现在也被抓了起来。所幸,学生们只是受了伤,没有任何死亡发生。

因为这起恶意伤人事件,所有被伤到的人都收到了政府发放的慰问金,也可以说,是封口费。

魏央拿着钱,嘴角扬起一抹弧度。太好了,妈妈会开心的。

魏央将装着钱的信封递给她妈妈,“今天有人拿着刀翻墙进了我们学校,砍了好多学生,所以政府发了这些钱。”

魏妈妈数了数钱,“两千,还行,能多点就更好了。”

“我拿到的是最多的,因为警察叔叔来的时候看见我在被他追着,受的伤也是最严重的,所以拿到的最多。”魏央见妈妈愿意跟她说话,赶忙回应她,“还好,没有同学死掉。”

魏妈妈将钱叠起来放进自己的钱包,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死了又怎么样,死了政府补贴的更多,不亏。”

魏央微征,说了句“我先回房间了”,就一摇一摆的走回房间。

魏朵儿听见开门声,欣喜的转头,看见的却是包着纱布的姐姐。“姐姐?!”

“嘘,小声点。”魏央用没有受伤的手比了禁声的手势,“妈妈会生气的。”

“姐姐!”魏朵儿扶着魏央坐下,不小心碰到她的后背,听见魏央倒吸凉气的声音,“姐姐,你怎么了啊?”

“没事,就被一个发疯的男人砍了几刀。看,这样我就有钱了,刚刚妈妈可高兴了。”魏央轻笑,“但是朵儿你一定要小心了,现在这个社会太可怕了,这种事情居然就发生在我们身边啊。”

“妈妈也没有关心你吗?”魏朵儿小心翼翼地抚摸着纱布,心里颇为难受,要不是她,姐姐的处境也不会是如今这个样子。

“妈妈都这么辛苦了,只要她开心就好了。”魏央摇了摇头,“朵儿先去写作业吧,姐姐有点累,想先睡了。”

“但是你还没吃饭呀!”

“不吃啦,在医院输过液,现在不会饿。”

魏朵儿见自己说不动魏央,只好作罢,回到自己椅子上写作业。只是时不时的,她会回头看下魏央睡得好不好。她看见,魏央的眉头轻轻皱起,嘴上却挂着幸福的微笑。

4.

附近炮竹声渐起,魏央跟魏朵儿站在门外看着爸爸点燃鞭炮,连忙捂住耳朵。

“傻孩子,怕太大声就要躲远点啊。”魏爸爸宠溺的揉了揉两个孩子的头发,对于魏央,他尤其心疼,所以他只能加倍的疼爱她,连同她妈妈的那一份。

“不要,我们要看着爸爸放鞭炮,这样才有新年的感觉!”魏央甜甜地笑着晃了晃爸爸的胳膊。

“傻孩子呀!”魏爸爸拍了拍她的头,一手搂着她,一手牵着魏朵儿往家里走去,“你们又大一岁咯!”

魏央家亲戚不多,但朋友们却很多。因此,魏爸爸成日在各家之间来往,每天到晚上十点才一身酒气踏进家门。

“魏央,你爸回来了没有?”魏妈妈坐在饭桌前,一脸的不耐烦。

“还没有,妈妈。”魏央将菜在桌上摆放好,“爸爸今天是去大伯家做客的。”

“一天到晚就知道鬼混,你不要给我跟她一个样!”魏妈妈敲着筷子,数落着他们。

“爸爸没有鬼混啊!”魏央心里难受,她的爸爸只是去看看爷爷而已,有什么错?

魏妈妈猛力拍了下桌子,将筷子扔在桌上,大手朝魏央挥去:“敢给我顶嘴了是吧?有能耐了是吧?”她拿起一旁的手机,砸向魏央,“你就是个狗杂种!跟你爸一样!整天一点事情也做不好!没用的要死!”

魏央吃痛,双手紧握着拳头,但她没有挡住妈妈对她的打骂。因为她心里清楚,如果她挡了,妈妈一定会更生气。

“叫你洗衣服你可以给我忘记,晾衣服也能忘记!你怎么就不会忘记吃饭啊?!”

魏朵儿看着发狂的妈妈,没有一点办法,她好想阻止妈妈的行为,可是她不懂该怎么做。

“我看你上次就应该被那个疯子砍死!”魏妈妈怒吼,“这样我们就可以得到更多赔偿了!”

魏央又是轻轻的“嗯”了一声。

“滚出去!不要踏进这个家!不要给我回来!”魏妈妈推搡着魏央,将她推到门关处。

魏央抬眸,面无表情的看了妈妈一眼,鞋子也没换,踢踏着拖鞋往外走去。

魏妈妈被魏央看的毛骨悚然,眼角一跳,脑海里闪过什么,却马上消失殆尽,“滚出去!滚出去就不要给我回来了!”

魏央顿了一下,没有回头,继续往外走。

正月的天好冷啊,天上还在飘着雪,路灯旁是小孩堆的雪人。一只黑猫向魏央走来,在她面前坐下,伸出了自己的一只爪子。

魏央蹲下,面前的黑猫正睁着蓝瞳盯着自己,在夜色里,那双瞳孔显得格外深邃。魏央无意识地将手搭在黑猫爪子上,黑猫舔了魏央的手后,蹿回自己的窝去。

魏央愣了愣,摩挲了自己的手,黏黏的。

她起身,绕了一圈之后准备回家。

即使妈妈不想看见她,她也要待在家门口。如果妈妈突然想找她了却找不着,一定会急坏了的。

魏央环顾了下四周,路上的雪已经被清空,裸露在外的是深灰色的柏油路。

她习惯走斑马线,因为妈妈曾经说过,这样就算被车撞死了,也是司机的责任。

因为她是老老实实的走斑马线的。

周围本只有路灯,却突然一道不知哪来的光线打在魏央身上。魏央侧头,只见一辆小车正在宽广的路上疾驰。

她吓得想跑,腿却意外地不听使唤了起来。

“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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