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弦目眩‖短篇小说

洋槐花开了,开在阳春时节的四月里。

关中平原里的每一处地方似乎都散发着槐花花香。何向东像平常一样一节课下来就喜欢去操场散步。不知什么时候他开始对操场对那两颗槐花树如此痴迷。自从季暖走后操场西北边的槐花树失掉了她原由的颜色,变得苍白慵懒,明明是要看到她绽放笑颜露出花蕊的时期,她却憋的淹淹的呼吸声急促。整颗树变得脏殃殃的,没有一点灵气,也丢失掉原由的精气神。

2013秦岭:二姐

还没有完全含苞待放时,便遭到众多毒手。慢慢地时节和时机都成熟了,能看到她含羞的笑颜闻得到她的芬芳,像邻家少女初长成的容颜和体香一般令人迷醉。槐花树整体模样变得面目全非。

“要是季暖还在,这两颗树一定分外珍贵,也不会有人敢碰她姐弟俩了。”何向东看到他睹物思人的槐树变成残枝败条心里颇为失意。

季暖应该算得上两颗槐树的主人吧。以前她上高一时就和这两颗槐树相处的特友好。因为她上高一时的某节体育课上和几个比她大的学姐们争吵起来,体育老师临时有事让她们自己在操场游戏,当时正值四月份,午后太阳略微热些。

好多怕晒的女同学自然而然地去树荫底下乘凉。因为操场上只有两颗遮阳的槐树,体育老师也明令禁止学生上体育课时出操场。没想到的事情就发生了。三个女生相互扶持着摘洋槐花,可能是洋槐花确实漂亮太过诱人了,好多女孩子都爱不释手。

树身也就两米多点,加上叶子枝条是垂下的,所以很容易够得着。季暖和几个同班女生在树下坐着,一边聊天,一边听Mp3 里播放的音乐。突然“咔”地一声,树枝断了下来。季暖和同学们潜意识地站了起来。一个同班的小女生被枝条猛地打到头上,哇哇哭了。

“你们怎么一回事,洋槐树不是你们家的啊,把树枝弄断不说了,还把同学打伤了,怎么不道歉!”季暖气冲冲地对那三个摘槐花的女生说,遭到她们三人一致嗤骂:“你算那根葱呀,学校老师都能摘,我们怎么不能,你少管闲事。”三个比她大比她高的女生行为粗暴野蛮加上说话语气傲慢难听着实让季暖受不了。“这事我还就管定了。”季暖语气铿锵有力。三个野蛮女生向她扑来“我看你怎么管。”一片拉扯撕打中让不知那个班班长跑了过来阻止了这场花拳绣腿的战争。

“干什么呢你们,这是学校,不是自由市场,学校怎么会有你们这种野蛮人,我还是头一次看见,太酷了,你们继续,我给你们当裁判,打啊!”在一阵狂喊和怒吼下在场人都被何向东震慑住,打篮球的男生也跑来围观。 “都滚一边去,谁也不要来这了。”不到一分钟,在场人闪电式地离开了。

只有季暖像木头一样杵在那里原地不动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眼前这个大男生何向东。“看什么看,你也滚一边去。”季暖正木然着却被吓得嗖地跑了。后来被爱管闲事的何向东把事情的原因查明白了。他心里默默地对这个无所畏惧的女生所吸引住,因为在她身上存在着勇气和正义,是她本性的闪亮点。

后来政教处主任也听闻此事大义凛然放心地把那两颗无关紧要的槐树重视起来,让季暖照看,从此以后她也就有了个护花使者的绰号。在义务和责任的催使下使得季暖具有强烈的荣誉感经常性的去操场。

诺大个操场只有男女厕所和几个体育器械加上这两颗普通的槐花树。听同学们议论这两颗槐树在操场上也成长些年了,是建校时期台湾的一名企业家专门回老家出资建的学校,他曾开玩笑地给扶贫办和教育局的领导说:我已经出钱把学校建成了,身上也没剩多少了回头把我老家后院里新长出来的两颗洋槐移植到学校吧!也当作纪念性的标志,也希望学生们能积极学习,夯实奋斗,努力拼搏。就像校碑上刻的“知识改变命运,学习创造未来”也听一些老教师说这两颗槐树也有自己特定的名字,大个的叫棠棠,小个的叫明明。两颗树名字的寓意是那位台湾商人的两个龙凤双胞胎,女儿叫李棠为大,儿子叫李明为小。故称之为“棠明中学”。

他一定把学校当成他第三个孩子,希望他们的将来都能够走得更远。

棠明中学应该有近二十多年的历史了。而那个当年同是八岁的姐弟俩现在都应该成中年人了,他们应该也有了自己的下一代,而这些在流年里流逝的佳话又有被谁铭记,老师、学生,谁会切切实实地记得,是这对龙凤胎姐弟让山区教育有了明媚的希望,有了新起点。

也许会有人记得,也会有人淡忘,时间是最公等,最能证实的符号。而这些故事在学校一级又一级的学生嘴里流传着,大概也只有季暖和何向东聊得乐此不疲。时间如白驹过隙般匆匆流逝,转眼之际季暖的同学和何向东都即将升高三了。一天下午,何向东去找班主任蒋老师,想了好久都隐忍着,这次他很果断,“老师,我不想上学了。”“为什么?”蒋老师转过身来迷惑地问。

“我已经不适合当学生了,没多大积极性去学习。”何向东底头沉默,显然他已经为辍学一事准备许久。“这不是什么具体理由,回去好好上课,既来之,则安之,把学习搞好,把成绩弄上去,这才是你要做的。”蒋老师平日和蔼慈祥一下子脸拉下来,当着何向东的面把退学申请书撕了。

五一劳动节过后,何向东趁着三天小长假去西安看望季暖,季暖是高一第二学期辍学的现在同级同学上高二也马上奔高三了。已经离别快一年了。

何向东拿着记事本上抄写的地址找到了季暖上班的地方。那是一条比较繁华的商业街,道路宽广,门庭若市。对于一般人来讲,大都市是繁华热闹的又是终无安宁的。 季暖上班的地方一定很美吧!何向东心里有些欣喜,在路人的指引下很顺利就找到了这家名叫顶顶香的餐厅,乘电梯上F4楼就到了,门迎小姐好心的提醒他。

店内装修的特别气派,和电视上说的一样各种物件陈设整齐美观,吧台琳琅满目,美女如云。“你好,请问您几位?”一位女服务员非常热情地招待,倒让何向东浑身不自在。“哦,请问你们店里有没有一个叫季暖的女孩?”何向东不习惯地说着普通话。“嗯,好像有一个,你找她有事啊?她现在忙,我去给你叫她。你先坐这等等。”“哦,谢谢啊!”季暖身穿粽黑色工作服从某个包厢走过来,那一刻让处于青春期的何向东有些躁动。女大十八变,已经从学校出来的季暖看起来异常成熟,这让何向东心底不由地狂喜。

“你来了,怎么不提前给我说一声,我可以休假去城西接你。”季暖嘻嘻地说。“嗯,没啥事,刚放三天假过来看看你。”何向东深情款款地让季暖感到特别温馨舒服。“喂,季暖你干嘛呢?客人等着点菜,赶紧过去。”大厅站着的估计是主管或经理,喊着季暖的名字。“现在很忙,等我下班后请你吃饭,你在楼下转转,下班后我找你。”

季暖慌里慌张地话没说完就直接奔过去给客人点菜。何向东被酒店的装饰所吸引,因为他从小想象的房子就和这里一样阔大豪华。也许每个人在年幼时都做过相似奢侈的梦,而梦终究是梦,要是能买到一幢豪华小别墅得奋斗到何年何月了。

“咱们去吃海底捞吧,那个好吃得很。”何向东不远千里来看她,季暖很是慷慨。“好吃得,一定很贵吧!”何向东一时木讷“不去了,我有钱,我请你吃泡馍。”“那个有啥好吃的,你跟我走就好了”怕影响季暖一片好心,何向东尾随她去了高档的海底捞餐厅。两个人花了近三百,让何向东大吐舌头。

“你过得好,我替你高兴。”“呵呵,那是自然,咱俩共同进步,以后回去会到学校里看你的。”下午五点半,何向东坐上了返校的最后一躺班车。大巴行驶在关中平原地高速路上,透过车窗便一眼望去无际的田野,美丽的夕阳如车轮一般匆匆度过余晖。仿佛那一刻车子并没有停止它的步伐而是像夕阳西下后寻找黎明的曙光。

喜欢把地球的另一半称为孤单北半球,那样便觉得富有诗意很有景象。青春就在时光中渐渐消隐,而我们总会很努力地记清它的模样。

“尊敬的蒋老师,请原谅学生的不辞而别,可能在您眼里我不是个好学生吧,不喜欢做作业,总爱出风头,总是违法乱纪。我离开了学校自然会去社会上闯荡,我不知道大社会是怎样的,所以我想融入到大集体里生活,纵使生活有多么艰难,现实有多么残酷,可我是抱着一颗敢闯的心,积极的心。

我会谨记您的教诲,做个真正的人,有作为,有思想的人。您说过人这辈子只要不做自己后悔的事就已经相当了不起了,我深信这句话…”何向东把没写完得信放到教师信箱里,也算是给老蒋第一次和最后一次交的作业了。 蒋老师正准备联系几天没来上课的何向东他的家人,却收到了何向东的信,标点符号和文字加起来才不到二百字的微信,蒋老师看了许久,之后深深地叹了口气。在他的字里行间中透露出少年的勇敢,或许校园静模式是湮灭男孩子的天性,让他独立,让他闯荡,也为他以后能撑起一片蓝天能挑起各种责任负担而选择了一种理想型的出路。

未来是属于他们自己的,只要青春无悔便罢。何向东如愿以偿的暂时性解脱,而未来对于迷茫中的他还遥遥无期。家里人也被他苦苦的说服了,母亲只要他平平安安出去,平平安安回来。在朋友的朋友介绍下,何向东算是找了一份工作,在一家小饭店打工,工作时间长,拿的工资少,而被刚出炉的无知少年认为那是老板考验自己能不能吃苦。如他所愿,老板和师傅都很重用他,因为他确实能干,能吃苦。

不久何向东因身体虚弱在医院挂掉瓶打点滴。他单纯的还想着店里是可以给他报销医药费的,在同事的诉说下,他才明白,这事是不可能了。老板只顾自己赚钱,那管员工死活。就是他们说的,你见过老板给员工喂奶吃吗?一个月下来,何向东的工资没多反而越来越少,幸好是管吃管住,不然也只能睡大街了。

成长的过程中似乎会经历很多,比如快乐,比如伤悲。快乐能让人感觉到轻松,而伤悲会带给人痛苦,只有感性的人把快乐和伤悲分的清楚。快乐时就明媚无比,伤悲时就极度忧郁。何向东最终还是选择离开那个小店,在离开的那个晚上,他从裤兜里取了一点钱,买了他爱喝的啤酒,一个人孤苦伶仃的站在天桥之上喝闷酒,那一刻灯光模糊了他的脸。

他开始狂喊,想以此释放他心中的压力,不同以往的是,以前在老家深沟边狂喊有特别豪迈的回声,特别振奋,特别悦耳。可现在再怎么喊也喊不出释放的感觉了。没想到他刚才喊叫的同时吓坏了在天桥上行走的路人。

一位年轻的女子以为他要在天桥上轻生,便激动的叫住他。“小伙子,下面很危险,有啥事想不开啊,不要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啊!”何向东一时喝酒,脑子里浑然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转过身才发现他周围围满了人,当时正是晚上八点多,人流量相当多。天桥上的每个人都把视线聚集到何向东身上,他意识到自己刚才上演这不真不假的一幕,令周围的人着实为他冒冷汗。他不好意思地放下啤酒杯给在场的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仓皇逃脱之后回头朝天桥望了一眼,那位女子在向他招手示意,呐喊“加油”,何向东惊喜地笑了。那一夜城市中的人让他感觉不像以前那么陌生,倒是让他联想到如果他刚才在农村有这样的举动,大多数人都会说他是二杆子,这应该也就是城市与农村的人文情怀吧!当然这不能一概而论。

“妈,家里最近还好吧!”何向东第二天早上收拾好了行李,准备另找工作,他惆怅却很无奈,不由地想起家里,想起自己临走时的场景。这应该是所有打工族都经历过的,因为难受,因为艰难。“家里一切都好,向西虽不听话,但她学习成绩很好。你最近生活的怎么样,一定要把自己吃饱,吃的肥肥胖胖,挣钱事小,要保重身体,好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实在干不成就回来。”

与母亲的通话中,他更清楚自己身上肩负的责任。本来是想对母亲说些诉苦的话,他哽咽住了。别人都能坚持下去,自己为什么不能,现在的辛苦不算什么,有付出才可能会有回报。毅力就源于那一瞬间的闪念,激发他的潜能。

家,一个温馨的字眼。它永远是孩子避风的港湾,在你最无助时给你信心,给你帮助。每个人在最艰难的时候总会渴望听到家人说那一句“回来吧!”关心而亲切的话语直指心喉,使你心里平坦舒服。过了不到四天,第五天便找到了工作,结束了暂时没工作的困境。因为以前在小饭店干过,这次他很顺利地应聘上了,只是一个月休假不多。抱着先好好干的态度上班,总比在大街上流浪好多了。

说起这短短的三四天,确实是流浪儿,吃不饱睡不好,甚至连一块钱的矿泉水的钱都要节省下来去公共洗手间接水。最初想着如果实在在西安呆不下去就要留点回家的路费钱,母亲说过,一定要长心眼,做任何事都要给自己留条后路。

六月,天气温暖不确定,大多数时候空气中没有气流,闷热,要是下过大雨才会感觉到清新凉快,这在城市中似乎很正常。季暖专门休了一星期的假回去帮家里收麦子顺便路过母校,去何向东的班里找他,才出乎意料地知道他已经辍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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