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原来是场梦,后来你为何成了风

你原来是场梦,后来你为何成了风

01

多年后,在壮丽的桂林山水之间,我试图走过他踏过的每一条街,看过他欣赏过的每一片风景,穿过他曾擦肩而过无数次的拥挤的人群。

每个年轻俊朗的背影都好像他,却又都不是他。我伸出手试图去挽留,去寻找,只有风从指间划过,轻轻柔柔。回忆默然寂静,不动声色地悄然爬满整个心房。

抬头,天空上钴蓝一片,成群的山峰温和的伫立着,将原本宽阔的天分隔成几片几片,阳光穿梭而过,在头顶投下斑驳的阴影。我想,这样的场景是不是也曾使他流连忘返?

江边的石子路温润如玉,安宁的街道,昏黄的路灯,每一种风景都精致无恙。我想,独自在这样美好的天地之间徜徉,他是不是也会不自觉地想起我?

从清晨到日落,从城市到原野。从桂林到阳朔,从漓江到西街。每一个地点仿佛都有他的足迹,那些飘零在人群中的影子,影影绰绰。我想,他是不是也曾如他所言要和我在这里手牵手?

夜色很快来临,白日里纷扰的街,褪去了日间的急躁。霓虹灯亮起,西街的街头响起了各色的音乐,熙熙攘攘的人群摩肩接踵,每一个人的脸上挂着新鲜的笑容。他们来自五湖四海,身上散发着不同的气味,我独坐在河边听对岸的流浪人娓娓地唱:“我来到你的城市,走过你来时的路……”

我来到你的城市,走过你来时的路。可你并不在其中,你并不在这座城市。

你怎可以不在?你怎可以不见?你怎可以独自离开?你在时,我没有来,而现在我来了,而你呢?为何隐匿无踪?

曾经我只当你是一场梦,可后来你却成了风。

02

与杜隽的相识不过是一场意外。那年,我19岁,拿着鲜艳的通知书,带上我的行李以及满脸的骄傲,一个人只身前往我的大学。意气风发、踌躇满志。

我艰难穿过拥挤的车厢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却不想一对情侣说没买到连在一起的座位,为了成全他俩的入队成双,我只好心不甘但情愿地和他们换了座位。

于是,我坐到的杜隽的身旁。缘分有时候就是那样一种巧合,让你身不由己,却又觉得命中注定,在那么一个偶然的时空罅隙中,将各自的人生串联在一起,不管它是一段时光亦或是一辈子的时光。

好看的白衬衫,黑框眼镜,个子不算高,却长得斯斯文文的,正低头看书,手里拿着的是余华的《活着》。我不禁说了句:“真惨!”

他抬头看我,说:“你也看过?”

我不置可否:“生命中其实是没有幸福或者不幸的,生命只是活着,静静地活着,有一丝孤零零的意味。”

他的表情面露忧伤,淡淡地说:“人生啊,活着不易,想死都太难。”

我想他是一个有故事的人。我打量着他,深邃的眼睛,高挺的鼻梁。

“你好,我叫梁露。”我微笑着介绍。

“你好,我叫杜隽,请多指教。”少年自我介绍的时候脸很红,很可爱的样子,我一眼望过去只看见他弯弯的睫毛。

我们长久无话,我一个人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发呆,思绪万千。

火车晃动,我不小心碰到桌子上的饮料,我下意识地弯下腰伸手去捡,不想指教触碰到了一双手指纤长的手。指尖传来的温度淡淡的,扰乱了内心的平和。我抬头他俊逸的脸庞一下映入了我的眼帘,一瞬间我们四目相对。

一瞬间,那么一瞬间,火车的喧嚣戛然而止,我听到身体里心脏跳动的声音,绵延起伏,厚重有力。

就在那一瞬间,不偏不倚,我们的相遇变得不再只是一场萍水相逢。后来,无数次地想过,如果早知道结局,那么当初静坐不言会不会是更好的选择。

列车驶过漆黑一片的隧道,吵杂拥挤的车厢里变得寂静安宁。黑暗让我们看不清楚彼此脸上的羞涩。当阳光重新照耀在车窗上,我们都已在原位坐好。不动声色地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过。

只有心里还潮起彼伏的心跳,告诉我一切的美好正在发生。我斜眼望见他红到耳根子的脸,心里忍不住的偷乐。

03

碰巧的是,我们在一座城市上学。不巧的是,我们并不在一个学校,他来我的学校需要半小时的车程。

为了省钱,他经常选择坐公交车,半个小时就变成了一个多小时,来回就成了三个小时。但他几乎每个周末都会来学校看我。哪怕匆忙的我只能陪他吃一顿饭,喝一杯奶茶,他也仍旧乐此不彼。

我并不傻,我知道他喜欢我,但他对于喜欢我这件事从来只字不提。我也稀里糊涂地假装不懂,并且心安理得地接收他所有的好。

11年的情人节,他来见我,没有想象中的玫瑰花,他送了我一对手套。还真是不懂浪漫,哪有人情人节送手套的,但老实说心里很温暖。

晚饭时,我说:“杜隽啊,干嘛大老远的跑过来啊!”

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没,我是过来办点事,顺道来看看你,都忘了今天是情人节了,我还以为今天是愚人节。”

我心想:我呸,还愚人节。说谎脸都红成这样了。

我想了很久,于是我问他:“杜隽啊,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他目光坚定,拼命摇头:“没,没,没有……”

我怀疑地看着他,然后说:“没有就好了,你来之前有个男生向我表白了。”

他突然变得紧张起来,两眼直勾勾地看着我说:“啊,你答应了?”

我点头。他露出失望的表情,像泄了气的皮球。我又摇头,他急忙问:“你没答应?”

我说:“你猜!”

我戏谑地看着他,觉得可爱又好笑。我起身说:“不好意思了,杜隽,我吃饱了,还有约,先走了。”

“梁露,等一下!”我转身听到他在背后叫我。

“你还有什么要说?”

空气里短暂安静了几秒,紧接着我终于等到了心里最想听到的话,他说:“好吧梁露,我承认喜欢你,真的很喜欢,和我在一起好吗?”

我回过头露出电视剧里反派奸计得逞一般灿烂的笑容。

04

我们牵手走过11年的凛冽寒风,走过12年的温暖阳春,也走过13年的别离夏日。

生活并不是爱情的成全者,相反的它是一个考验者甚至在某种意义上说是一个摧毁者。

起初我们都打算在这个城市安家,朝九晚五,按部就班,依靠两个人的努力去拼搏去拼凑一个未来。

可后来,他公司决定把他派去桂林开拓市场。我问他多久,他犹豫着说:“两年!如果你不同意。我就不去。”

我本想拒绝,但一说待遇是现在的一倍,我也就犹豫了。

不就是两年吗?没关系,我可以等。

我送他去机场,望着他走进安全通道。我们相拥许久,难说再见。离别的空气,充满了辛辣,我捂住脸高傲地抬起头,不让眼泪掉下来。我怕掉下来,我就会哭出来。我怕我哭出来,我就不会再让他走。

我静静地望着他的背影混入拥挤的人群,消失不见。他并不知道,此后很久,我都会这样望着人群发呆,他的那一抹身影,成为了我日后日思夜想的梦。

九月的梧桐树叶,淡淡的枯黄,纷纷扬扬地飘落,我伸手,落叶飘落掌心。想起他说:“两年后,我回来娶你。”

05

杜隽没有履行诺言,他在桂林呆了三年。期间我们聚少离多,国庆,元旦,中秋,屈指可数。渐渐地,爱情不再像是一场激流,而像是一场平静的河水,波澜不惊,又绵延千里。

三年,每次过生日我许的愿望都是他能回来,回到我身边。却每一年都只能对着冰冷的电脑屏幕,听他说生日快乐。

我一年一年地说:“杜隽,《活着》都重映了,你还不回来?”

他说:“快了。”

我一年一年地说:“杜隽,你再不回来我就嫁给别人了!”

他说:“除了我,你还能嫁给谁啊。”

第三年的时候,他在西街的河边发了一张图片给我并且说:“我想回去了,回去我们就结婚。”

我说:“好,我等你回来!”

这并不是他第一次说要娶我,但那是一生中,我听过的最美的誓言。

17年,我终于结婚了。

我浓妆艳抹,盛装出席,娇艳得像一朵花。据说每一个女孩在出嫁的那一天是人生最美的时刻,所以我想此刻镜子中的我也一定是杜隽眼中最美的吧。

我穿着洁白的婚纱走过长长的红地毯,他为我带上戒指,我露出逼真的笑容。

有那么一瞬间我会觉得眼前的他,这个和我在神父面前说要共度一生的他,就是是杜隽。那个我曾日思夜想的少年,那个我在火车上遇见的少年。

但理智告诉我,我的杜隽永远留在桂林,留在了美丽的山水之间,与青山相伴,与绿水相眠,从此鸟语花香,不念红尘。

这些年,一个人,两座城。早已习惯人前坚强,人后软弱。早已习惯电话里哭笑无常,现实里各自沉默。想过熬不过彼此距离和他分手,也想过等他回来结婚。

这些年,等啊等,等风来,等雨停,等花开,等叶落,等来往的火车与轮船,等去留的飞机与大巴,等他说回来,等他不会再离开。

却从来不曾想等来的是他的噩耗,我们在电话里争吵的那个夜里,醉醺醺的他开着车驶入了他曾向我描绘过无数次的美丽的漓江水。

多年后的今天,当我终于有幸再站在漓江旁,汨汨而过的漓江水,平和宁静,只在起风的时候,才会泛起那么一丝波浪。过往的船只星星点点,游客们欢声笑语乐意不绝,没人知道条清澈明朗的漓江下面埋葬着我最爱的人。

也不会有人想知道。

《活着》里说:“活着比什么都强,少年去游荡,中年想掘藏,老年做和尚。”我的那个少年,你去了哪里游荡,有没有你想要的宝藏,还有想要娶我的你别做和尚。

泪水,原来那么廉价。

曾经,我只当你是我的一场梦,是属于青春的,美好的,温存的,是一千多个日夜里都会笑着醒过来的。可后来,你为何成了风,带有残存的温度,感觉你无处不在,可我怎么也抓不住,怎么也留不下,怎么也够不着。

余生太漫长,如何说遗忘。恐怕难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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