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令之棋子 临摹
引子
临与摹是按照原作仿制书法和绘画作品的手法, 临,是照着原作写或画;摹,是用薄纸(绢)蒙在原作上面写或画。
临摹一直是学习古典书法或绘画技法,借鉴和继承优秀传统的主要途径与手段。然而,临摹品流传于世又产生了伪作和赝作等复杂问题。
抛开绘画不论,唐代书法是中国书法艺术的鼎盛时期,与此相映照的是,唐朝也是书法临摹伪作的一段“黄金时期”。唐代末期,节度使驻外割据和宦官把持朝纲,是整个王朝的外患与内忧。有趣的是,当时的一些节度使,竟然想出了通过进献书法与皇室沟通消息的主意,意图瓦解宦官集团。
名家名作固然有限,临摹字画自然也就成为主要的载体,而宦官集团为了隔断这种联系自然也是无所不用其极,一时间形成了节度使争相拉拢临摹巧匠,而宦官一党却愤而杀之的微妙局面。
一、
松树下的棋盘摆着一盘昨夜的残局,香炉中的檀香已经烧过了三分,树上的松鼠蹦来蹦去逗弄着那些颤颤巍巍的松果。而懂事的小茶僮一边往煎茶的小泥炉里填橄榄子,一边轻轻挥手撵去叮咬瓜果的青蝇。
草丛深处的魏三紧紧捏着刀柄,目不转睛地盯着由山下琢石成阶的小路,他身旁的卞成则望着石盘棋桌上黢黑的棋子,似乎已经出了神。
“三哥…”卞成欲言又止。
“怎么了?”魏三回过头。
“咱们天天这么干,是不是太损了。”卞成说道。
“你看你,又来了,不这么干哪来钱养活自己,再说了咱们不干别人就不干了吗?”魏三轻轻叹了口气,又将头扭了过去。
“可是,可是。朝廷都听公公们的了,干嘛还来琢磨这些文人…”
“谁知道呢,这些外头的官儿不听话,天天吵着不得安宁。再说公公们又给李家天下换了皇上,谁还知道这朝局怎么变呢!”魏三这次没有看卞成。
“哥,会怎么变?”卞成问道。
“我哪里知道?咱们这种小人物,只要专心办好自己的事就行了,大事交给大人物们去操持吧,让干啥干啥,让弄谁弄谁!踏踏实实的啊。”
“都是手无寸铁的书生,都给人家废了吃饭的家伙,我,我真有点手软了。”
“嘘!来了。”魏三没理他,忽然一低头。
这时,从小路上款款走来一个书生,此人大约四十岁上下,国字脸,重眉凤眼,嘴角略有些下垂。穿着紫色的长袍,散着头发,踏着草鞋,摇着一柄折扇,手指长长的搭在扇柄处。看上去确是个隐居山林的文人墨客。
“就是他?”卞成低声问。
“便是他!”魏三肯定地说。
“还是右手?”
“依旧右手?”
二、
魏、卞二人不再多语,待那书生又接近了十几步后,几乎同时从草丛中一跃而出。
“先生得罪了!”卞成落地后一躬,折身从腰后摸出了一柄乌金短斧。魏三也将袖中五寸短剑掏了出来。
“二位这是…”书生一愣,却不甚惊慌,居然笑着看了看二人。
“只要你写字的右手!”魏三将短剑一抖,刺向书生右手手腕处。
“你快走!别让她再过来了。”书生对那茶僮大吼一声,说完将折扇一收,反手扣在上臂,就往剑身拍去。
居然会武功!魏三和卞成均是一惊,卞成也一跃加入了战圈,而那茶僮将手中活计一扔,一溜烟跑下山去。
魏三的剑和那书生的扇子一碰,发现那扇子竟然是金铁扇骨,而书生的内力也将他震得虎口一麻。魏三对卞成叫道:“兄弟别大意,这是硬点子!”,说完,手中短剑像毒蛇吐信般扎向书生。
卞成则在战圈周边游晃,抽出冷子就将板斧向书生的右手招呼。书生功夫着实不错,在二人夹击下,居然能支撑许久而不落下风。
然而,毕竟双拳难敌四手,书生的额头渐渐渗出了汗珠。
“停手!”书生将铁扇向卞成一挥,紧接着纵身跳出了圈子。
“小生素来与世无争,不知何处得罪二位,处处下杀手!”书生一拱手,居然抽空整理了下自己的头发。
“我二人也是身不由己,如果要怪就怪你临的帖子太真,乱了生意吧。”魏三狞笑一声。
“我一个磨拓书生,乱了什么生意,无非种田写字而已!”书生渐渐调匀了气息。
“你还知道通报同伙?放心我们只动你,绝对不多走半步!”卞成眯了眼睛,将短斧往下放了一寸。
“那倒也不是。好了,既然知道你们的来意,看来也无法善终此事,唉,好吧。我就不客气了!”书生轻轻拿住扇子一头,手里上上下下的一抖落,就然在瞬间将扇子的精钢扇骨插销成了一根乌黑的三尺长铁棍。
“看来功夫不错呀!”魏三阴笑着。
“粗通而已,诸如书法!”书生眉峰一挑,将手中铁棍一送,抢先对卞成出了手。
卞成不敢大意,手中短斧又怕难以应付书生这古怪的兵器,只好又是一跃,堪堪躲开了这一击。谁知,书生这一下子竟是虚招,他手腕一抖,那看似刚硬的铁棍,竟然在空中斜斜弯曲过了身子,带着荡起的风声点向魏三的胸口。
“来得好!”魏三借着一声大吼,提起丹田中气,提刀硬硬砸向书生的铁棍。书生微微一笑,似乎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只听得“嗡”一声闷响,魏三手中短剑居然险些拿捏不住,喉头也涌上一阵咸味,他赶忙护住了自己的真气,借着这一击之下的力道,往后退了五六步。
书生见他往后退,却不再给他喘息的机会,双足一顿,轻飘飘地跃起,却在转瞬之间欺到了魏三身前。魏三睁大了双眼,不敢相信世间还有轻功如此好的人,他口中一句“你,你。”还没有说完,胸口已经重重挨了书生一掌,眼前一黑昏死了过去。
“这位兄弟,我看你还有善心,招招没下死手,怎么?还想和我动手吗?”书生一见魏三倒地,转过身子微笑着对卞成说。
三、
卞成感觉到自己拿着斧子的手居然在轻轻发抖,但他还是硬挺着胆子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他妈也认了!”说完,就想扑上来动手。
书生却轻轻摆了摆手,叹了口气,“没用的,你省了吧。”说完,他轻轻座在棋桌前,凝神看起了那盘残局。过了一会儿,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卞成说,“右手!我的右手这么有用吗?”
“上面吩咐的!得罪了!”卞成似乎被这书生所吸引,语气中就竟然有了愧意。
“不就是些破字吗?我今后不写可还行?你放过我吗?”书生认真地对卞成说。
卞成一下子愣住了,现在书生一动手就可以断送了自己和魏三的小命,却说放过他。卞成咬了咬牙,心道没准他也是强弩之末,管他的!上吧!
他刚想动手,却听到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从远远的地方飘了过来。
还有人!卞成心中一抽。
“真是不听话!”书生竟像是比他还懊恼,跺着脚站了起来。
这时,一个姑娘一路小跑地过来,只见她大约十七八的年纪,鹅蛋脸,大眼睛,长得白白嫩嫩,只一双眉毛高高挑起,在单纯中又透露出一丝任性。
“你怎么不听话,非要上来!”书生嗔怪到,眉眼间透出说不出的关切。那少女先是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才像个小鸟一样扑到他身前,紧紧扯了他的袖子。
“我都要担心死你了!”
“没事,没事。我死不了!”书生深情地看着姑娘,仿佛这一瞬间世上再没有别的事让他分心,而地下躺着的魏三和一旁持斧侍立的卞成,更是与蝼蚁一般。
“你不要胡说!”姑娘伸出青葱一般的手指,轻轻堵住了书生的嘴。
“咱们还来下棋吧。”书生拉住姑娘的手,引她座在了桌前。
四、
“敏儿,你来看看今天这路数。”书生盯着棋盘。
“你呀,就是想得太多,下棋就和你临摹写字一样,不能总盯着棋子,要盯着棋盘,看整体形势的变化!”姑娘笑嘻嘻地说。
书生沉默着没有说话,微微皱起了眉头。而一丈开外的卞成举着斧子放也不是,砍也不是,也是一头雾水。
那姑娘又接口说,“哥,你会帮我和我爹的,对吗?”
书生仍旧沉默着。这时,倒地多时的魏三轻轻哼了一声,摇晃着脑袋,捂着胸口,慢慢站了起来。他一抬头与姑娘的双眼一对,随即轻轻“咦!”了一声。可恰恰就是这声音,给他带来了杀身之祸。
只见那姑娘杏眼一蹬,抄起一枚棋子就甩向了魏三。小小一枚不起眼的棋子,由这看似弱不禁风的姑娘手中掷出,竟如急矢般破空而出,有着惊人的威力,那棋子像箭一样由魏三咽喉射入,又带着一股脓血从后脑破骨而出,而后牢牢钉在松树上,将树干晃得微微震荡起来,而魏三则软软地瘫在地上,再也动弹不得了。
“敏妹!你,你杀他干什么?”书生一看姑娘出手,好生愤怒。
“怎么?我杀不得他,还由得这种人还来害你!”姑娘说话间,眼泪已经在眼眶打着旋,似乎书生的话再给她一点委屈,眼泪就要流淌而出。
“他,他们也都是受人指使,不来也得死,由不得自己,你这是何必,这是何必。”书生说。
“好,好。别人都是好,就我是为了害你!行了吧!”姑娘一边哭一边站起身子就要往山下跑去。
“唉,你,别!”书生站起身来,拦也不是不拦似乎更不是。
二人拉扯间,却忘了卞成的存在。卞成便在这时分陡然发难,抄起短斧劈向那书生。而此时,恰巧那姑娘的双臂兜住了书生的右手,他本想用力挣脱,可似乎又不忍弹开姑娘脆嫩的臂膀,就这么稍微顿了一顿,那犀利的短斧便已从书生右手腕带过,“啪”的一声,手掌齐茬从前臂断开,而卞成却连这手掌也没有放过,俯身一抄接住断掌,就地横打了一个滚,就往山下飞奔而去。
“哪里跑!?”姑娘伸手抓起一枚棋子,又准备像卞成后脑掷去。
“等等!”书生却拦住了她。
“哎!”姑娘一跺脚,看着卞成跑远的身影,又赶忙跑到书生身边扶住了他。
“哥,哥!你这可,这可!”
书生微微笑着,脸孔苍白得像一张宣纸,豆大的汗珠从脑门渗出来,又一滴一滴地滴落在地上,溅起簌簌黄土。而断腕处喷出的鲜血早已将紫色长袍染得深红一片。
“不打紧,不打紧!”书生宽慰着姑娘。
“还不打紧!还不打紧!这次看你怎么写字!”姑娘赶忙扯断袍角给他止血。
“咱们赶快下山,去找我爹!”姑娘又说。
“不,不!敏儿,我是死活不见你爹的!你若逼我我只有死在这里。”
“你,你这是何必!你的手断了,我们还能再图你什么?”姑娘急道。
“不,不为这个!”书生说。“我是誓死不见官家的,当初就说了,我愿为浪荡书生,绝对不给你爹他们弄些子玄虚,我就是爱写字,却不为谁写字!”
“天下都成什么样了,就你独善其身!这下好了吧!你就算不助我爹成事,也犯不着不见面吧。”
书生没有答话,只是自顾自地摇着头。
“世事如棋,咱们又算得什么!”姑娘大声说。
“棋子,棋子自然也是珍贵的!”书生愣了愣,竟不再答话,用左手捡起掉在地上的铁扇骨,重重地在石头棋盘上刻了两个字,写罢长叹一声,挣起身子,径直往山下走去。
姑娘一愣,跑到棋盘前一看,书生竟然用内力在石头上深深刻下了“世事如棋”四个草书大字。
“左,左手?比右手还写得好?”姑娘喃喃自语道。
五、
卞成穿着新换的衣服,小心地将短斧藏好,挺着头进了节度使大帐。
“这趟差事不错。”帐中大椅上斜斜躺了一人,胖的像个肉球一般,红衣红裤,单一双眼睛瞪得铜铃般大小,让人不敢直视。
“谢节度使大人!敢问小的现下能回军中了吗?”
“恩?恩。好像还不行!听小倌儿说那人左手写的比右手还好。”
听了这话,卞成脸上颜色一变,“那,那大人意思?”
“还是你去!这回还那么办理,没手我看他怎么写!”
“还是我?”
“怎么?这事难吗?不乐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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