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山恶水,我非刁民

文图/南山落梅时

古人欺了我。

我从穷山恶水来，也没长成刁民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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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长在大西北，一座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称为最不适合人类居住的小城的一个深山沟沟里的小村庄里。那里到现在，种地还靠人拉肩扛和二驴抬杠，别跟我提牛，太穷了，养不起；更别说机器了，男人都在外拼命打工挣钱，女人们哪有力气开得了车。别说还真有，不过自从沟里翻车了之后就再没女人敢开车上路了。

我们那个小村啊，站在大门口，目及处都是山，山连山连山连山，不是我目光短浅，是真的望不出去。别想着翻过山就视野开阔了，你可拉倒吧，翻过这山，那头还是山，山连山连山。

我们那儿的山啊，不是什么崇山峻岭，只有清一色的土黄色的大土包，山上没有树没有花，草都不长几根，大概就是传说中的不毛之地了吧。我们最不喜欢的就是春天了，“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清风徐来”，这些都是不存在的。有且只有春风和着黄沙凶狠地往脸上打，往嘴里窜，往鼻孔里钻。在那里呆上一整天啊，保你吃得饱饱地，够够地。

我们那儿啊，是没有小溪的，有且只有一条黄巴巴的小河湾，听说是汇入黄河了的，真是抱歉了，黄河那么黄也有我们一份责任。

“清流激湍，映带左右，引以为流觞曲水，列坐其次”，真是对不起了，真的没有。一年前，我们还是没有自来水的，现在有了，一个月大概也就有那么三十几天是停水的吧。别惊慌，我们也有水喝，喝的可都是“天降甘露”呢！天无绝人之路嘛，没了自来水，我们还有母亲窖啊，每回下雨都要把院子扫干净放水，收集到窖里。夏天收雨，冬天攒雪。这水我都喝了二十二年了，没毛病！

我们这座小城啊，穷山恶水，人也穷，但我们对一样绝对不敢穷，那就是教育。还别说，穷山恶水走出去的人，不是在中关村工作，就是去了硅谷创业。过年回家的时候，我总能在大路上看到满身溅满泥巴的四环和BMW驶进村里，随意停在路边，也不怕有人刮花或者喷漆。

我们穷，但我们也懂得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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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上初二的时候，中学来了一位新老师，教数学的。听说他签到大西北是十万个不愿意的，他原本想着去长安，去金陵，去北平，或者去北上广蜗居。可是生活给了他一个打耳光然后告诉他，你这辈子都别想离开这块地皮了。

他不是小城的人，他说他的家乡山上有树，河里有鱼，人人都识字，居民素质很高。我们真的很喜欢听他讲他的故乡，毕竟那也算我们到不了的远方。

假如他话锋不转，我想我们还算得上是真情实意的师生情。可他偏偏说了一句，像你们这种在穷山恶水里生活惯了的人，是不懂外面的世界有多精彩的！我就呵呵了，有没有搞错，我们是没出去过，没去过外面，那我们还没看过电视嘛！

那时候的抗议很幼稚，很简单，也很耽误自己的前程。因为我们一班人，大概有三分之二是捣蛋的，数学几乎不及格，我更甚，数学常常倒数第一，引得校长对我很是关注；剩下的三分之一的自学的，他在讲台上自我麻痹，他们在自己的座位上自娱自乐。

他当时拿着我59分的数学试卷指着我的鼻子寓言，就你这个“坏怂”，你要是能考上高中就算你先人们烧高香了，就算你们家祖坟风水好！

没错，我是第一个在课堂上调皮的人。现在我对您说声对不起，抱歉，可是您还欠着我们全班七十二个人的道歉呢，拖欠了将近十年了呢。

由衷感谢我当时的班主任，杨老师，真是让您费心了啊。您看，我不但考上了高中，还考上了大学，大学还被免了学费，现在书读得也还好，虽然还没毕业，工作倒也不用发愁。

喔，忘了给您讲了，当年我们这一帮“刁小孩”们，有人上了航天航空大学，有人去了北平，有了去了长安，有人去了金陵，也有人去了北上广，就我还留在省内。

您瞧瞧，您瞧瞧，您的梦想，我们都会慢慢帮您实现的。

-03-

上大学之后，免不了这样那样的自我介绍，对于我的家乡，我对别人讲的时候是不吝啬穷山恶水这个评价的。

本来也就是穷山恶水嘛，我一直承认，其实也没什么好避讳的。那么问题来了，我的家乡，是我待了二十二年的地方，她怎么样我很清楚，我当然有权利说她的好坏了。可是大兄弟，你一个外人，凭什么在我跟前指手画脚，指指点点，那样子，真的很欠扁好不好。

不要以为文人手软，可真是不好意思，我是文氓，请别错把文氓当文青，文青可能会很含蓄，但我是会抡砖头的。

兄弟，别看我长得一副女相，其实我雌雄同体。遇女变女，遇流氓变文氓，能跳能唱，也可以舞刀弄枪，实在是不好意思，没提前告知你我这项技能，让你白白挨了一砖。

我们是一起被送到附院急诊科的，他头破血流，我三窍出血。

老师一边处理，一边痛斥情侣之间应该和睦相处，不能动不动就动手。哥们红着脸嘴里说着再也不了。我不敢骗老师，本着“尊敬师长”的优良传统，我告诉老师，他的头是电梯砸的，我三窍流血是因为他被砸坏了脑子，给了我一拳。

我清楚地看见，被老师缝头皮的他原本龇牙咧嘴的面容更加扭曲了，爽，老师您真是太高明了。

其实那兄弟也是甘肃人，不过听说他们家那边，山是绿的，水是自来的，农是不务的，人人都是做工的。

我看了一眼甘肃地图，兄弟，我们也就多隔了几个山头，你说我们家是穷山恶水，我看你们那边也好不带哪儿去啊！

再说了，都是陇原人，相煎何太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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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人眼里，我们是乡里人，我们就是刁民，可是听了我们那个小县城的名号之后，往往都会面红耳赤，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羞愧地都想咬烂自己的舌头，毕竟“状元县”不是白叫的！

我没有要骄傲的意思，只是我们那么一个穷山恶水的地方，除了抓教育，除了好好学习，好像还真的没什么出路呢。

还真是，只有一条出路的时候，人人都想从这条路上走出去，都想得到改变。

幸运的是，我们穷山恶水里吃杂粮长大的娃娃，攒劲地很，不争不抢，没有心浮气躁，排着队没有你推我搡，排着队走了出去，出去之后还没忘了回家。

当然除了我，他们是文人，我是文氓嘛。

我依然深深地爱着我的穷山恶水，深深爱着家里的杂粮。

在我跟前说甘肃不好请慎重喔，我会抡砖头的。

但我真不是刁民。

无戒365极限挑战日更营第33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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