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陌生男子的来信

他妈的,人生就没有意义。

这么跟你说吧,你所见到的人和事,你度过的时间,去过的地点,都没意义。我是前天才知道这件事的,在知道这件事之前,我什么主意也没有。在知道这件事以后,我也没什么主意,但这并不妨碍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你,以防你也像我以前那样蠢。

告诉我这个道理的人是老五,我想你应该听说过他。他就是那个夜里翻墙出去上网,然后摔断了腿的那个傻逼。没错,是他告诉我的。当时我躲在墙边抽烟,看见有个人从墙上掉了下来,我他妈当时吓了一跳,以为是老师或者警察什么的,结果是老五。老五捂着腿,跟我说他感觉自己腿断了,向我求救。

你知道吗,当时我懵了。按照道理来说,我应该去关心他一下,比如把他扶起来,嘘寒问暖假惺惺地问他怎么样了。或者把嘴里的烟给他抽一口,缓解一下他紧张的情绪。但是我当时什么也没做,因为我要是去找老师或者帮他求救,那我在墙边抽烟的事情就会被发现。当一件事触及到你自己的利益的时候,你总会犹豫,特别是原本跟你没关系的东西强加在你身上的时候,你总想着要把这一切摆脱。所以,我跑开了。对,没错,你们听到消息说老五在墙角呆了一整宿,没人发现他,其实是不对的,我发现了,但我跑开了。后来其实我有点后悔,觉着如果被老五报复该怎么办,可那以后什么也没有发生。

这件事埋在我心里,本来应该过去的。老五腿好了以后,跟我说,他理解我。我当时觉得他脑子也一定是摔坏了,我连自己都不理解,他就能理解我,他以为他是谁?但是出于礼貌和人类社会的文明守则,我还是点头,没有骂他傻逼。老五看见我点头,他说如果是他的话,他也会跑开,因为谁也不愿意跟一个连翻墙上网都能把腿摔断的人站在一起。这时候出于我心里可能存在的那么一点良心,我打断他的话,我说,其实我想跟你说抱歉。但是我的“抱歉”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被憋回去了。你知道老五在干嘛?没错,他在我面前挖鼻屎。我当时真想一脚蹬在他脸上,把他踹翻,你知道吗?别人在跟他说抱歉的时候,他居然在挖鼻屎,右手使劲地往里面掏,好像一定要探索出什么东西。我简直作呕,但是在教室里吐出来很不卫生,而且很没面子,于是我转过身,想要离他远点。想不到他一边挖鼻屎一边追过来,问我想说什么。

你说我想说什么?我现在他妈什么也不想说,我是不会跟一个断了腿也不忘记挖鼻屎的臭傻逼聊天的,不会。但是他缠着我,我说我忘了,可能是最近熬夜,记忆力衰退了,我不知道我要讲什么。老五这才作罢,我是说,他的右手终于作罢——不抠鼻屎了,却在其他同学的桌底蹭了两下,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这一切我都看在眼里,你知道吗,我要是那个同学,一定把老五的屎都打出来。但是我不是那个同学,我只能看在眼里。老五跟我说,他现在觉得人生没有意义。

他跟我说这句话是他妈什么意思?我搞不懂,莫名其妙。我跟他并不算熟,我甚至一个忙也没帮过他,他竟然过来跟我说人生没意义,你说可笑不可笑。我突然意识到他可能是在伺机报复我,因为如果是我的话,经历了那漫长的一个晚上,心里不可能不产生邪恶的想法,他一定是想了很久如何折磨我的办法,但是他一定没料到我会用最坏的恶意揣测每一个人。对付存心想报复你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以为你已经上钩了,他会以为自己的计划一切顺利。但实际上他不知道自己已经像实验室里的小白鼠,被被别人拿捏自如。眼前就是这种状况,我装作很友善的样子,但不代表我就是一个友善的人。

“是啊,人生没有意义。”我笑着说。老五听了这句话,盯着我看。这眼光是我非常不自在,但是我第50次抑制住了给他一巴掌的冲动,因为他只是看着我,如果一个人只是看着你就被你打的话,那以后你也别想混了,因为以后谁也不敢看着你了。但是老五这种看,就和死鱼看着你没什么区别,他的眼睛没有一点生机。如果他盯着我看上一个小时,我敢打赌他的眼睛依旧没任何变化。“你也是这么想的啊。”老五说,他好像在等着我再说些什么。

我还能说些什么?他妈的人生没意义你就去死啊,干嘛要跟别人说这些话,你无非就是想证明自己的观点多么叛逆和另辟蹊径,自己的境界比别人高而已,否则你要是真的认为人生没有意义你就去死就是了。但是这些话我都没有说出口,因为作为一个正常人,是不会把这些恶毒的想法灌输给另一个人的,我保持着正常人的微笑,脑子里使劲搜刮一切我应该说的话,怎么样才能投其所好。但很快我就放弃了,因为尽管我一脑子的狗屁理论,但是实际上没有跟这个傻逼说出来的必要,我没有必要跟老五真的探讨人生到底有没有意义,那是傻逼才干的事情,我才不会干。此时此刻,我宁愿老五找一堆校外的痞子流氓把我狠狠揍一顿结束,这样的复仇反倒爽快一点,不然这么磨磨唧唧的神经质,我还真的拿他没办法。

老五看见我没有继续说,他点点头,左手拍在我的肩膀上。按照大众的观点,这是在安慰我,或者鼓励我,但是我关心的点和别人不一样。我关心的是幸好他拍在我肩膀上的是他的左手,而不是他刚刚挖过鼻屎又蹭在别人桌底下的右手。但也不排除他在遇到我之前已经用左手挖过鼻屎了,想到这我又要作呕。这个时候我突然有了一个想法,那就是如果他真的想报复我的话,那我是不是应该在被他报复之后再报复回去?按照道理应该是这样,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我肯定会还击,那么等待他这次报复我的时间就相当难熬了,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报复你,也许是明天,也许是下个星期,也许他妈的会等到你毕业考试那天给你来个偷袭。这相当难忍,我也无法控制。那怎么办,我觉得我应该控制我能控制的,比如说控制现在。我干脆把要反报复的举动提前到现在来进行,那么主动权就在我手上,因为我弄了他两次,而他只能报复我一次,那我就赚到了。

所以,下一秒我的拳头就落在了老五肚子上。然后是一脚,正好踢在他胸口。虽然我很瘦,但老实讲我这一脚下去绝对不轻,因为我是学校足球队的后卫,大脚解围是我的特长。老王在我的攻击之下倒在地上,教室里的其他同学纷纷朝我这边望来,我感到不自在。人们总有看热闹的臭毛病,别人发生的事,他们一定要看。你要么过来参与,要么就当做没看见,站在一边什么也不干看戏的这毛病,真让人受不了。

老五缓了好久才站起来。他吃惊地看着我,我从他的眼神里获得一种自豪感,一定是因为我打破了他的计划。他肯定对我如此聪明的举动感到震惊,换做谁都会一样。“你为什么打我。”老五问。天啊,他妈的他居然还问我为什么要打他,这原因不是很明显吗?他为什么还要问,问题是他的声音很大,别人都听见了,我总不可能说老子就是要打你,所以我一定要找个理由来回复他。但刚刚动完手,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可能因为血液都跑到四肢上了。我硬是想了半天。

“我想告诉你,人生是有意义的。”我说。真他妈可笑是不是。有时候你总会发现自己嘴里说出来的话和你脑子里想的完全不一样,而且往往是嘴巴自己说出来一句话,你的脑子还没跟上。我就是后一种情况。当我意识到自己这句话的时候,脸都没地方放了。该怎么借题发挥,我什么也不知道,这是一种绝望,绝对的语言的贫乏。可是老五却摇头,说:“人生没有意义。”谁他妈关心人生有没有意义,就你一个人关心这个问题,其他人活着都是好好的呢。我突然意识到这家伙的手段真是高超,他完全是一种拙劲来应对我的反应。我知道其实他精着呢。

“关我什么事?”这是我的杀手锏。无论遇到什么大问题,到最后,你放出这一句,就划清了界线。一切跟你不想干的事都能拒之门外,这是我屡试不爽的法门。我很不情愿和别人辩论一个话题的时候,就会放出这一句。每个人听到这句话,都会灰溜溜的离开,当然,他们再也没理过我。可是我不在乎,此时此刻,老五要是溜走,我更是开心。可是他没有离开,而是看着我。我他妈最讨厌这种故作深沉的人了,他好像看破了一切,但实际上什么也没看破,他看破的只不过是自己的无能罢了,非得要强加给别人这种世界观,好像把一切都读懂的样子。简直恶心的要命。可他现在还在看着我,就跟看一件物品一样。

“那你说人生的意义是什么呢?”老五还看着我。

“人生的意义,在于吃喝玩乐,在于你把你全身心沉浸进去。和喜欢的姑娘谈恋爱,吃一顿美食大餐,玩自己最爱玩的游戏,就算不开心,也能体会其中的意味。”我的声音很大,其实不仅仅是说给他听,也是说给其他围观的人听。潜意识里我也想通过这些话来提升自己的自信心,因为我相信大家会支持我这种说法的。

“你吃喝玩乐,你开开心心,然后呢,为了什么呢。你比如说我,我喜欢的姑娘,我想和她谈恋爱,他妈的她从来就没正眼看过我一回,你让我跟她谈恋爱?吃美食,老子点外卖的钱都他妈没有,吃你祖宗的辣条加白开水。玩游戏?老子他妈的翻墙去上网,腿都给摔断一条,你他妈让我体会其中的意味?”老五说。

我一时说不上话,环顾自周,大家都在看着我。我想我应该反驳他,这样我就能继续站在强势的一方,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大多数人一定也认为人生很有意义的。我脑子里一片浆糊,但是我该开口了,因为轮到我了,如果我不说话就是认输。但实际上我他妈什么也没构思好,就得张开说话。好在老五没给我出丑的机会,而是给了我一巴掌。

没错,他是给了我一巴掌。啪。你应该能在走廊外面就能听到这一声,很他娘的清脆悦耳,而且他还是用右手扇的,没错就是那个抠过鼻屎的右手。在我左脸上,留下一个巴掌印。我耳朵里嗡嗡的声音不停叫唤。但我没空理会这个声音,我只是在想,我还手了吗。很显然没有。因为当我彻底恢复意识的时候,老师已经在讲台上上课了。他讲的什么东西我不在乎,我现在只在乎一件事,人生有没有意义。这时候有人可能会骂我贱骨头,说什么我被一巴掌给打服了什么的,随你讲那些鬼话。但真正引起我注意的是,这一切有什么意思。我是说,本质上我是拒绝探讨这个问题的,但不代表我就不会探讨这个问题。

生老病死,每天就他妈的上学,写作业,考试,然后上学,然后他妈的考试,然后毕业工作娶妻生子,然后一辈子活着。你们看过余华的《活着》吗?你们也许看过,也许听说过,我在这里举这本书的例子没有其他意思,我没看过,之前也没听过,我说这句话就他妈代表了没意义。你努力奋斗,你愤世嫉俗,你苟延残喘,你卖弄风骚,都没什么意思。很多人都以为自己是世界的中心。我就是这样,老五其实也是这样,还有无数的热爱生活的傻子们,他们都这样想,实际上呢,大家蒙在鼓里。没人能跳脱出来看到真相,偶尔有几个人蹦出头来以为自己看见了世界本来的面貌,实际上他们只是发疯了而已。比如,被一个巴掌扇懵了的我。(完)

文/张拉灯

引子:

许东携着妻子女儿,上了从北京直通南宁的火车。站在车门外,许东点燃了一根烟,他并没有抽,只是看着那根烟静静的燃着。站台远处,匆匆忙忙赶车的人群里,再也没有那枚身姿娉婷、眼神清澈的女子。“许东,车要开了。”妻子挺着肚子拉着女儿的手,急急的走到火车门口催促着。许东看了一眼疲惫的妻子,掐了烟头。火车开动,新的生活也即将开始。

-1-

第一次来北京,身为人夫人父的许东还是名义上的单身。为了给老家传宗接代,许东和妻子在生下女儿之后,并没有领结婚证,为的是能赶紧再生一胎男孩儿,好作为双胞胎一起上户口。此时,妻子在老家养胎,他则来到北京为期半年的培训。

公司里有个姑娘叫小懂,被任命为许东的私人助理兼司机。其实在许东眼里,这个姑娘更像是个导游。来北京不到一个月,许东就被小懂拉到北京各大小吃名铺。有时候,许东跟小懂开玩笑的说:“小姑娘,你看看我这肚皮,都被你养胖了。”

而小懂总是笑着说:“您现在是我的衣食父母,是您养着我才对,我可得把您伺候好喽。”许东虽然知道,小懂是在半开玩笑,却在心里激起了丝丝涟漪。

周末,他开始主动约会小懂。白天:一个景点一个景点的游览;夜晚:一间酒吧一间酒吧的欢畅。无论是静谧的小花园,还是喧闹的老城区,都留下了他们俩欢快的身影。

那天,许是因为那杯French Martini,许是因为步行太多腿酸脚软,许东动情的握住了小懂的手,小懂侧头靠在了许东的肩膀。两个炽热的灵魂,第一次有了肌肤的触碰。但,仅此而已,谁都没有再进一步。

那一夜,许东成了司机,把小懂送回了家。小懂红着脸,看着许东扭捏的说:“许总,要不要上来喝杯茶,醒醒酒。”

许东看着眼前面若桃花,让人心神荡漾的小懂,稳了稳情绪说:“回家去吧,你是个好姑娘。”看着小懂羞红着脸,跑上了楼,许东下了车,从后备箱里拿了两瓶矿泉水,一瓶狠狠的喝了下去,另一瓶从头到脚的浇了下去。

深秋,天有些凉,浑身湿漉漉的许东,酒醒了。

回到宾馆,他第一件事儿,就是把妻子和女儿的相片放到了床头。他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告诉自己跟这个女孩儿,要保持距离。

-2-

情,易动,却是覆水般难收。

自从那天之后,小懂贤惠得像只搭窝的小鸟。早上,许东还没到办公室,桌上已经有了面包和热茶。窗台的花朵永远都是刚刚浇过水,粉嫩嫩的充满着朝气。办公桌上的文件也整齐有序的摆放着,总之一切井然有条又充满温情。

许东来自南宁,虽然是广西省的省会,却无法比拟北京这般大城市。他的妻子,那个给他生了女儿,现在又正在待产的那个未过门的女人——传统、粗糙、没有文化,她双脚甚至从未踏出过南宁半步。

许东知道,他需要跟这个女孩儿保持距离。可是如此这般贴心、这般厚爱,他从未享受过,他不自觉的靠近,舍不得离开。

于是,他默默的接受小懂对他全部的好,装作理所当然的样子。有时候,同事打趣道:“许总,我们北京人都没有搞定这个小丫头,却被你们广西人拐了去。”每每此时,小懂微笑不语,许东却笑不出来,急急躲开。

他们认识的第三个月,小懂在许东办公桌上留了一盒玫瑰花型的粉红色巧克力。许东打开盒子,看到一个个小小的玫瑰整齐的摆在盒子里,分外讨喜,巧克力盒子上面留着一张粉红色的纸条,上面写了约会的时间和地点。

直到此时,许东才意识到必须要跟小懂有一个了断,他不能再被诱惑下去,即使她再好,他也不能再留恋。许东深深地懂得,他给不了她一个光明幸福的未来。

许东穿戴整齐,来到小酌咖啡门口,他幻想着如果他是名副其实的单身汉,那今晚将是多么完美的一夜。可惜,他不是。许东定了定神儿,走了进去。

小懂,就坐在那里,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望着窗外。她看到许东来了,立刻欢快的站了起来。许东呆呆的看着今天的小懂,她穿着一身粉红色的开叉开襟连衣长裙,像是改良的那种日常旗袍,看起来古朴、俏皮又有些性感。许东看了又看,他实在挪不开自己的视线。

“看什么呢?”小懂走过来,把许东拉到了桌旁。她刚要开口,却被许东抢了先。许东把手里的照片递到桌子对面,说:“小懂,你看,这是我妻子和女儿。”说完,许东低下了头。

小懂的眼神,短暂的几秒失落,又迅速恢复光亮。她把照片又递了回去说轻松的说:“许东,我都知道的,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许东缓缓的抬起头,张大了看着眼前的小懂。

“有一次,你喝醉了,我把你送回酒店。这张你们全家的合影,就放在床边。”小懂拿起眼前的咖啡杯,喝了一口。她依旧轻声细语,不紧不慢的说:“许东,我爱你,即便你已成家。”小懂放下咖啡杯继续说:“我们分手吧,这短短的几个月,谢谢你。”说完,小懂起身离开了。

第二天,许东没看见小懂,只发现留在他办公桌上的辞职信。那一行行熟悉的字迹,让许东模糊了双眼。

-3-

最后一个月,许东把妻子和女儿一齐接到了北京。

或许,许东是出于对妻子女儿的愧疚,或许,他是为了纪念这几个月和小懂之间的感情,他带妻子和女儿游北京、吃美食,仿佛曾经和小懂经历的一切,他也要带着家人再重温一遍。

离开那日,许东看着妻子圆圆的肚子,安心的靠在火车的椅背上。或许,这是命运对他最好的眷顾。他心想:幸好,他曾经遇到了小懂;幸好,他即将离开……

德罗斯特效应

“目前宇宙参数是多少?”

“近似于我们的母星,只是减少了不必要的干扰条件。”

“很好,就按这样进行。”

“好的。”

“嘿,伙计,准备好了吗?”

“一切就绪。”李生比了个大拇指。

李生看着头顶白色的天花板,在一点点被方盒遮蔽,最后,他的眼前一片黑暗。

他深吸了口气。

“可以开始了。”

10……

9……

8……

7……

6……

5……

4……

3……

2……

1……

0!

启动!

操作员按下电流连通按钮,屏幕上出现了歪歪扭扭弯曲的线,像是小孩子一开始学画直线画出来的线,曲线渐渐平稳,最后形成了规律波形。

李生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他想极度放纵地大喊大叫,甚至想猛地跳起来,但他又感到深深地困意,来自大脑皮层的疲软,使得他渐渐地失去了知觉。

“你的性别?”

“一个真真的男性。”

“年龄?”

“三十多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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