驼子李三

2013年8月3日,晚上九点钟。原乐山县青龙公社浪潮六队,驼子李三,在他农村老家的厨房里,用一把匕首直刺自己的心脏,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三米之外看电视的继父什么都没有觉察。

他妹妹洗完澡,站在门口,平时,同母异父的哥哥会在这个时候在院子里东看看西看看,也许出于第三感觉,妹妹就走到厨房门口,那里可以进哥哥的卧室,看见哥哥弯屈着身体,躺在灶房边上,胸前流了一滩血,于是赶紧叫上家人,并拨打了乡村医院的电话。

然而,一切都过去了。

驼子李三静悄悄的走完了他五十八年的路。他没有结过婚。

之前一年,他的一个妹妹在乐山出了车祸,出院后也是纠结的很,在一个晚上悄悄的离开了。

李三在去世前的三四天,行为也是很反常,说话颠三倒四,老是说有人要找他,最害怕别人说“去”字。

李三的继父八十五岁,神志清晰,表达完整。他说,连同这一次,李三其实死过三次了。三四岁的时候,得了一种软病,头都举不起来,家人以为没有希望了,莫名其妙的好了,却又成了罗锅;第二次是在十岁多,照顾瞎子奶奶,滚到十多米深处,半天没有生命迹象,继父去找赤脚医生,人家嫌弃天雨路又溜,继父不死心,又去对面山上找到一个懂点医的地主分子,那人二话没说就跑来,通过手指头放血,扎银针,到了半夜,李三发出一声呻吟,终于缓过来。

这一回,李三选择了离开,他一定觉得自己走累了,义无反顾的走了。

李三的活着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除了上面说的两次意外,在上个世纪的六十年代初,中国大地饥寒交迫,有报道说饿死了几千万农民。李三的上面还有两个姐姐,大姐看着妹妹已经饿得奄奄一息,就悄悄的跑去地里刨了生产队的几根还没有长大的红苕。那时,所有的农民都在饥寒交迫中,看见有人偷粮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竟然不问青红皂白一阵乱棍,活活的把李三的大姐打死。

很快,二姐也跟着得了浮肿病走了。

李三一个残疾人,也许苍天有怜悯之心,居然从粮食灾难中活过来了。李三的母亲在丈夫去世后改嫁,又给李三生了四个同母异父的妹妹,这是后话。

我认识李三,是在1974年底。

我下乡到当时的乐山县青龙公社浪潮大队第六生产队当知识青年,也就是农民。

李三的继父宋春华是生产队长。那时,农民的日子很苦,每一天的劳动价值仅仅是人民币一角七分钱,这还是一个强壮劳动力的收益,十六岁的我,包括李三,从早到晚的干活,还不到一角钱。

一年到头的干,分的粮食不够吃,还倒差生产队几十元。

第一年,国家为了让我们安心当农民,每个月供应二十斤大米,加上生产队分配的红苕、包谷,基本上够吃了。

清明过后,水田里的黄鳝鱼多了去,李三会抓,就把抓来的鳝鱼拿到我们知青的房子,几个大蒜,几根香葱,几勺菜籽油,一锅香飘飘的鳝鱼就成了。那是一段成长期的青春岁月,那个岁数的人,最讲义气,最记得感恩,那个岁月的朋友,可以做一辈子。

李三人长得瘦小,眼睛小而明亮,看人的时候从来不敢正视,许是从小的生长环境都在别人有意无意的歧视中,他特别注意别人的情绪,也从来不会跟别人较劲。

饭桌上,挟菜总是选别人不喜欢的,好肉好菜都让别人吃。

那时候的大米饭永远不够吃,李三从不抢饭。他到我们知青点吃饭,每一次都要带一点蔬菜,或者帮我挑一担水。

李三人很聪明,虽然只读了几年的小学,他的床永远比其他人的床要干净整洁。

他会用竹子编扇子,还会找一块木头刻名字,说以后找不到饭吃,就去刻章。老天爷是公平的,它给予所有的残疾人一颗智慧的心。

我当了两年知青就离开了那块土地。

几年后在乐山的另一个乡村见到李三,二十多岁的他正在为生产队放鸭子。问起个人大事,他羞涩的说,喜欢上一个姑娘,但是人家父母嫌弃他是个驼子,不同意。我说,只要你们两个愿意,就可以了。他回答说不行,说姑娘的父母千辛万苦养育了女儿,不经过父母同意不好。

李三的骨子里流淌着传统。

我在云南工作,只要有机会回乐山,我一般都会去当知青的地方看一看,那里是我的精神家园。

李三过了三十岁,又过了四十岁,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做老婆。李三虽然有残疾,但他喜欢的人又都是正常人。

人民公社集体经济解体以后,李三也跟着本公社的人跑到武汉打工。一个残疾人又没有力气,便在长江边帮人看守鱼塘,冬天冷,夏天热,蚊虫多如网。干了两年,好不容易攒了几千元钱,又被一个在武汉的乐山老乡借去做生意,一直未还,到现在人都找不着。

李三有时候会拿着那人的借条,若有所思地说,“不晓得他翻身没有”。

他一直坚信,人家有了能力是不会欠债的。他从来把人都往好处想,即便这个社会没有给他多少阳光。

后来,他又到武汉市汉口一个菜市场卖卤菜,同时结交了了一位姑娘。每天的收入都交给人家,他觉得既然住在一起,就应该相信。

终于有一天,公安局找到李三,说那个年轻女人是吸毒人员,李三没有嫌弃,交了罚款从戒毒所把那女人领回。然后把生意停了,带上女子回到乐山。那女人给他说,从此不吸毒,要跟他好好过日子,还准备生个孩子,把李三说得心花怒放。

我正好在乐山,便到火车站帮他拉东西,我见那女人长的眉清目秀,身材苗条,就开李三的玩笑,“天上掉下个林妹妹”,李三也很高兴。

但是,一旦吸上毒品成瘾,是不容易改掉。李三以为离开了繁华的都市,回到僻远的乡村,不好找毒品,殊不知,毒品已经泛滥成灾,那女人很快就在乐山找到毒品的供应。

不久,花光了李三的钱以后,女人消失了,从此没有消息。

几年以后,如果有人提起武汉的那个女人,李三依然会笑眯眯的说,她本质是好的,不晓得现在改变没有,说不定都生了孩子啰。

李三心目中,无论亲人,朋友,甚至一条狗,自然界的一草一木,女人,男人,都是好的,天下无一不是好人。

他对别人从不设防,即便是以后吃了亏,也就笑笑。

在李三看来,骗子骗人也许是说不来的事情,说不定比自己的处境还凄凉。

李三没有文化,认识不多几个字。

叔本华说过,“人虽然外表各异,内心一样,同情他人就是同情自己,拯救自己。”

李三因了一个朋友介绍,曾经在乐山的梅花超市干了几年。工作是抽水和收电费,比较轻松。

那一段日子,也许是李三一生中最安定的,收入稳定,又住在市中心。母亲和继父,侄子侄女进城都在他那里歇歇脚。

李三的母亲从小到大都在农村,前后生育了八个儿女,还没有到过乐山城,李三把他们接来住了几天,老人高兴的不知说什么好。

隔一段时间,李三就回农村看他们,每一次都是先在乡场上买几斤肉,或者是买几条鱼,回去亲自做好大家一起吃饭。

乐山农村还穷,乡村人怕拖累就分家。李三最小的妹妹招了上门女婿,算是一家之主。提出来把两个老人和残疾人李三分出去,每一年交给老人两千斤谷子。

后来李三生活好一点,就负担了两个老人的日常花销。妹妹一家也知道错了,又在一个灶台吃饭。

李三的母亲得了糖尿病,鞍前马后李三四处求医。四川农村,老人年纪大了,一般都想选择一处永远的安息地。过去的日子是顾得了嘴又顾不了身。李三每个月有一千八百元收入,介绍李三去的朋友又从自己的收入中给李三一千四百元。这样一来每月有三千多,他从来不乱用。就用攒下的钱,了结了两个老人的心愿,还买木头做了一对棺材。

李三的几个妹妹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知道她们的难处,李三从不计较,还力所能及的帮助她们盖房子,照顾她们的儿女。

李三的母亲去世后,李三又给八十多岁的继父一次性买了养老保险,解决了老人的后顾之忧。

李三生活节俭,却很爱干净,一身上下收拾的整洁。皮鞋从来讲究,他喜欢穿白皮鞋。因为残疾,影响了他的脚,走路不方便,皮鞋坏的快。

李三十分注重形象,从来以未婚的要去相亲的状态出现。

只要生活一安定,就会有人帮助李三介绍女朋友。

在梅花超市工作,有人又帮他介绍了一个荣县的,说是刚刚离婚,一贫如洗,李三不嫌弃,帮了那女人许多。还把女方带到乡下见了自己父母,李三传统到骨子,一再要求人家带他去荣县农村见未来的岳父母。其实那女人并没有离婚,不过是夫妻双方吵架。李三知道真相后,没有怪罪人家,只是说没有缘分。

还是有一些女人喜欢李三,她们说李三善良,不伤人,遗憾的是李三收入不稳定,还有负担。

婚姻的路上,李三一再的错过,其实,不是李三的错过,是这人世间的许多人忘记了婚姻的初衷。

结果有那么重要吗?

在写李三回忆的时候,我想起来许多聪明人,他们诚实,他们善良。立身存世,他们不欺不诈,靠良知活着,靠本能生存。

这些人都有一个特点,自尊心特别强,少言寡语,不喜欢争位。所以,他们很容易受到伤害。

不了解他们的人,往往说他们怒其不争,不敢面对真相。残疾人自身的缺陷,生存的环境恶劣,让他们在面对强人的时候,内心先就胆怯了。

今天的中国,奉行的是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

人活在世间,不管多么卑微渺小,都需要有一个正常的可供渲泄的管道。

这个管道,要么是安稳的工作,正常的家庭,和谐的社会。

正如一位诗人写下“当人悲伤,至少给予安慰,而不是冷眼竖眉。”

可是今天的社会,特别是残疾人,他们从小到大没有得到公正的待遇,他们随时生活在一个没有安全感的社会。

随便找一个城市,盲道没有平坦通畅的,电视很少有打哑语的。我们这个社会制造了他们,我们却没有善待他们。残疾人的无助显示出我们健康人的残忍。

2011年,乐山梅花超市被卖掉开发成房地产,李三又一次失业了。

对于今天的农民工,是家常便饭,55岁的李三和帮助他的朋友一起失业了。

没有人问过他们的感受,没有人想过他们的处境。

李三还好,介绍他去的朋友从自己的收入中拿出一万元,让他在过渡时期用。

我也四处托人想为李三找一份工作,甚至到乐山政府的残疾人就业服务中心询问,人家要不嫌弃李三的岁数大,要不就说李三没有技术。好在我有一套借来的房子,我让李三先在哪里住下,在没有找到工作前,吃住我负责,每个月给他一些零花钱。

后来,他的一个开理发店的老表收留了他。收入不多,李三很满足,尽心尽力的干,甚至没有星期天。

干了不到一年,又被解雇了。李三这次有点伤心,连自己的老表都瞧不起自己。又开始满城找工作,又回到我借的房子。

那知道在乐山这样的三四线城市,找工作和创业都相当困难。

房价攀升的后果是门面房价格的高涨,李三想去开一个面馆,又觉得租金太高。不晓得是谁给他出一主意,他去买了一辆电瓶三轮车,也没有说给我听。我知道他的性格,他不想说的事情你去问,他会不高兴。

他去世后我猜想,他定是想去拉客找钱,这样做的残疾人多了去。

这些年,在找工作的路上,李三一定受到了许多不为人知的屈辱。

千千万万的农民工在打工的路上,哪个没有一大堆辛酸的回忆,因为驾驶这个社会的机构,除了漂亮的口号,从来没有人性化的科学的东西。

许多问题和困惑完全靠农民工自己去承担,抑郁症的魔影悄悄抓住了李三瘦弱的身体。

表面上,李三还是老样子,见人笑眯眯,遇到多大的苦难从不向人诉说。就是常常感到胸口闷,咳嗽。

我们以为是他的驼背影响了他的肺部功能,就让他去医院胸透,还照了CT,没有查到原因,李三也不当回事情,随便吃点药又觉得松了。

我也疏忽大意了,从来没有医生把他的症状往抑郁症方向考虑。离他去世前一个多月,我在昆明听说他头昏,知道他舍不得花钱看病,赶紧给他汇了一千元,还让他去找我熟悉的医生,做一次全面检查。

在他的灵前,他妹妹说就去做了胃镜,还说不好受。结果是一切正常。抑郁症就这样潜伏在善良人身上,等待发作。

上个世纪末期看过一篇报道,说抑郁症患者的人数呈几何级数的增加,还有报道说每十个人中就有一两个人有精神方面的问题。是危害现代人健康的杀手。

然而,我们对于这方面的知识还非常浅薄,只是通过一些报道知道一点。

先是上世纪八十年代上海大众汽车总经理,上任几个月就从高楼上一跃而下;广为人知的是香港著名演员张国荣,去世前谈笑风生,到处打电话,还约人开派对,几分钟后就从楼上跳下,命丧黄泉;还有邓丽君,据说也有抑郁症取向,不过是被她的哮喘病麻痹了。

他们活着的时候,我们只注意到风光的一面,抑郁被忽略了。

李三去世前半年,也有一些做法比较反常,比如不停的收留别人不想养的狗。

一条德国牧羊犬,人家已经养了十多年不想要了,到处送人没有人要,李三看那狗可怜,就带回家。

后来又收留了金毛狗,北京犬,大大小小养了五条。有人看上了金毛狗,出几百元给他买,他舍不得没卖。

我听说后说他,养狗太花钱,不如养头猪。

其实这时候李三的抑郁症已经非常严重了,没有人知道,没有人关心,他也觉得无从述说。只有向狗狗们说,狗狗通人性,可以耐心的听他说。

李三去世前四天,一反常态,话特别多,四处打电话给他的妹妹和熟人,说一些谁也不明白的话。

比如把身上的两千多元郑重其事的交给继父,说自己用不上了,还把存的几万元钱的定期告诉了许多人。

他从来都是谨小慎微,身上有钱从不泄露,这不是李三的性格。

八十五岁的继父有低保和李三为他买的养老金,也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简单的说了几句,李三又把两千多元钱拿回了。

李三走后我去了精神病医院,一个精神病医师告诉我,那时候的李三已经出现了幻觉,抑郁症的症状已经很深了。

那几天,正是乐山一年一度最热的时候,生产队的几位同龄人每天都约李三打牌,李三来者不拒,说话天一句地一句,明明是十元,李三说一百二十元。

晚上坐别人的摩托车回家,他说前面有一团黑影,是她自杀的妹妹来找他,说的煞有其事。

李三本来是个不爱说话的人,那几天搞得生产队的人紧紧张张。

乡村的黑夜似乎暗藏杀机,没有人相信李三病了,反而说李三去赶场被鬼附身了。

即便是在李三去世后,他的几个妹妹和生产队的老人大人,异口同声的认为李三是被恶鬼缠身。

他们不知道一个几天前还谈笑风生的人,一个善良的有责任感的人会得精神方面的疾病。

唉……

从此以后,我该怎样向认识李三的朋友和所有善良的人们叙述李三死亡的过程呢?

在我们有限的记忆里,有那么多的痛苦,有那么多的悖论。痛苦和痛苦纠缠不清,悖论和悖论抵触不己。

一方面是国家富得流油,用大把的钱去支援非洲国家。航天飞机几个月又上太空玩一玩,贪官污吏一抓一大把,动辄贪污几千万,几十亿,只要没有抓住,就逃亡西方。

另外一方面,千千万万的农民工和种地的农民入不敷出,大量的弱势群体被疾病缠身,得不到有效治疗。往往是一人得病,拖累全家,一些疾病导致农民倾家荡产。

就在我当知青的生产队,这两年就有两个五十多岁的壮年,一个叫宋海波,手外伤舍不得治疗,败血症去世。还有一个曾经是我的邻居,因为被诊断得了胃癌,不敢在医院救治,拉回家躺在床上活活等死。

还有许多非正常性的死亡,因为没有影响我们的安定团结,统统被忽略了,包括李三的死亡。

我们应该从哪里开始,去捋一捋一个残疾人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的支离破碎?

虽然他曾经得到过一些爱,得到过一些帮助。可是,这个世界对于他的伤害,我们却无从知晓,因为弱势者的眼泪是往心里流去。

今天,当我想走到楼下,或者继续走进李三几乎一穷二白的家中,想听听他对于我们健康人的意见,想知道他真正需要什么帮助的时候,他的生命之门,在2013年8月3日的晚上九点无声无息的关上了。

如果时光能够逆转,我究竟能对李三说些什么?

说我们的十六岁?说我们挑水种地?说当年我们不认识树木和土地?说我离开农村以后,你和生产队的人把当年分配给我的粮食,从几十公里外用肩膀挑到乐山城金花巷?

那时我吃军粮去了,你们完全可以留下自己吃,你们的诚实和原始的信仰让我记住了一辈子,做人,讲个实在。

你们也让我汗颜了几十年,当年我们去做农民,没有给你们带去一根草,反而给你们增添了无穷无尽的麻烦,你们收留我们,帮助我们,一如既往的宽恕我们。

李三知道我去过许多地方,有时他在看电视的时候问我,外国是不是像电视上一样的漂亮?

我认真的告诉过他,在美国,像他一样的残疾人,走到那都受到尊重,飞机,火车,汽车都有人为你让座。你去看球赛,第一排的好位置永远属于残疾人。离开赛场,你们有专门的通道进出。你想去工作,只要是适合你的,所有的老板,无论他是董事长还是总经理,也不管他是跨国公司还是苍蝇饭馆,他们都不敢拒绝你。更不敢克扣你的工资,克扣你的法定休息日。

否则,等待他们的是无休无止的官司甚至牢狱之灾。

在选举从总统到州长,市长的投票中,你的一票非常重要。

等你老了,干不动了,政府给你的收入足够你过上体面的生活。而不是像李三现在的生活,好不容易弄了低保,还经常被威胁要取消,当时每个月的低保才一百元。

每一次李三听我说,都不相信那是真的,因为在李三和他父母受的教育中,我们的社会主义制度是世界上最好的。

他的妹妹因为车祸处理的不公平,他去找交通警察,跑了几次,连一个管事的都见不着。

于是我又告诉他,有一天,在美国的首都华盛顿,就在白宫外面,突然戒严了,来了好多警察,按照中国人的思维,一定是总统又要出去,其实不是,原来是一群残疾人选择了在总统居住的白宫外面搞自行车比赛,警察是帮助他们维持秩序,保卫残疾人不受到伤害。

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用了。李三已经走远。

按照乡村传统,家里人为李三守灵三天。

8月5日那天,一个生产队的人,包括李三的亲戚,许多我认识的,不认识的人从苏州,从成都,从大连回到他们出发的地方,他们都是李三的朋友。我们一起送别李三。

葬礼是天主教和乡村传统的混合。当下的农村,天主教发展很快,我觉得很好。生前,李三用无边无际的爱给了家人和朋友,他是主的儿子,现在回到主的身边。阿门。

1989年,出身贫寒的诗人海子,也是自尊心太强的人,从北京大学毕业后不久,心情抑郁选择了卧轨自杀。他留下许多诗句。都是农民的孩子,李三听得懂。“问心而生,随性而活,一旦说出,就是春暖花开。”

李三的大名叫李建华,属羊,1955年生。

李三,这是我叫了你许多年的名字,容许我继续叫吗?

李三,我没有照顾好你,来世,我们还做朋友。

天上没有痛苦(后记)

活着的人,总是觉得时间过去的快。一眨眼的功夫,李三离开我已经整整五年了。他的坟头早巳是绿草茵茵,小树也长粗长高了。

李三走后的这些年,我常常自责,总是觉得没有照顾好他。对于抑郁症,我应该是有所耳闻的,却又在碌碌无为的生活中疏忽了。

从知道李三去世的消息,我一直在自责。那段时间,我仍然住在别人的房子里,还不知道过不了多久,那个借房子给我住的亲戚,她在不断折腾的过程中,又把房子借给了别人。门上锁换了,让我在故乡无家可归,演绎出又一段人间的荒唐。

李三走后的那些日子,我喜欢一个人枯坐,晚上也不开灯,对着电脑,为李三,也为了我自己写下了上面的文字,《驼子李三》是我一边写一边发在新浪博客上,引起许多认识李三的朋友们的共鸣。

今天,在李三辞世五周年的时候,我把朋友们留在博客后面的文字整理出来,以此纪念。

转载请注明:约嗲社区 yuedia.com 我们的世情故事  http://yuedia.com/category/shiqing

发表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