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与死的一线之隔

周航廉是我大学的同学,长相斯文,成绩非常的好,就是不善交际。

宿舍里公认的怪人,他从来不笑,表情似枯木,毫无生气,倒是委屈了这副清秀的面孔,从来不跟宿舍的人说话,但凡是别人跟他说话,他都很简洁的回复,或者干脆当没听到。每天的作息超级规律,完全就像个机器人。

端午节的前一天,其他舍友都早早的走了,由于我订票晚了,明天才能走。

一切如常,他看书,我也在看书。

“你说,人为什么要活着?”周航廉突然问我,表情非常的严肃,把我给吓了一跳。

“为了自己。”我放下书,也正经地回答他。

他摇摇头,我分不清这个答案于他来说是否满意,我看着他坐在床上,轻轻地叹着气,又靠在墙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沉重,像极了落叶纷纷的凋零。

我基本不与他搭话,他的冷脸空洞,让人难以靠近,但今天,却没有那种感觉,只是突兀出一种说不出来的哀伤。

“你不回家吗?”

他闭着眼,没有理我,我耸耸肩,这种情况我已经习惯了,拿起了书,却又有意无意的用余光瞄向他。

十点,他还没有躺下来,平时这个点他都该睡觉了,气氛非常的不对劲。

“有什么心事吗?”我走到他床前,难得他开口说话,这对他而言也算是种进步。

他睁开眼睛,一脸漠然,嘴巴蠢动,我竖起耳朵,依旧听不出有任何的声音。

他从枕头下拿出一个本子,放在我的左手边,我看着他,他看着本子。

“给我看?”依旧没有回答,我只好拿起来看。

一页一页,基本都是不规则的线条,还有一些稀里糊涂的断句,丝毫没有关联性,我的手不自觉的已经翻了好几遍,仍然是一头雾水,又将本子递给他,“我看不懂。”

“没关系。”他收起本子,失落闪过他的眼眸,发出相当低沉的声音。

“你艺术细胞太超前了。”我笑着对他说,试图缓解这尴尬的气氛。

“我很小的时候,父母就离异了,其实那时候的我很开心,至少不用没有听他们无休止的争吵。”他慢慢的讲着,并没有看着我,彷佛只是在自言自语,“我对我爸的印象一直很好,但就在离婚之后的第五天,我的生活因为他一团乱。他抽烟,酗酒,喝多了就开始砸东西,那个时候开始,我就再也没有睡过一天的安稳觉。”

“因为还小,好玩,成绩一直很差,他看我的眼神开始变了,就好像我是捡来的一样,动不动就数落我,有一餐没一餐,经常对我动手动脚,看我逆来顺受的样子,他更来气,力道越来越狠。”他闭上眼睛,泪水滑了下来,“我想找我妈妈,可我联系不到她,于是我就离家出走,饿的实在不行了,就晕在了路边,被路人发现,警察联系上了我爸,把我带回了家之后,把我锁了起来,三天时间,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我就跟他说我会好好读书,不再好玩了。他那天心情特别好,带了个女人来家里,让我叫她一声妈,我唯唯诺诺,才得以继续上学,那时候起,我就一头扎进了书堆里,每次考试都拿前三名,却还是躲不过他的谩骂,那女人也不拦着他,我恨他们。”

“人为什么要活着?他为什么要生下我?”他说完就躺了下来,睡着了。

早年受的苦扭曲了他的性格,从此之后再也不敢对谁推心置腹,他害怕悲剧,所以活成了悲剧。

疲惫的他,选择了好好的睡一觉,我无法判断这种做法是不是正确的选择,但对他而言,是唯一能够停止汹涌在记忆中的解脱。

我曾以为他只是孤僻,现在才知道他患有严重的抑郁症,也意识到每个人都是脆弱易碎的,表面的坚强都是故作镇静。

这些原本都不是什么值得探讨的事情,但却成了现在应该讨论的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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