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今呓语
躲在24小时待机的空调房里,空调外机呼哧呼哧声绵延不绝。手机振动时摩擦桌子的次拉声像是二十年前家里的诺基亚,一边狂躁地往桌子底下跑。脸上的不合时宜的青春痘像是螨虫在反复骚动,肚子胀胀的,估计里面装的那些胡思乱想的该满了。单一宁赶紧带了一卷纸,往门外跑去,一会儿有跑回来拿了手机,这估计是现在最流行的如厕方式了,可她既享受又讨厌这样,因为她一拿手机就上不出厕所来。
单一宁最喜欢的事就是标新立异,最不喜欢的也是这个。长着山顶洞人一样突出的五官,虽然不丑但也只是个脸包头的中分货色,小眼睛搭上大鼻子和大嘴巴,倒是在大脸上和谐了起来,尤其是那一对酒窝,笑起来凹下去就是很憨厚的样子。人虽然很瘦,单看脸是觉察不出的。单一宁在肚子就开始使她标新立异的性子了,人人都和他妈说“这肯定是个男娃,肚子那么尖”可出生了却变成个女娃了。这名字,她母亲可是从一怀上就开始想了,一直想不出,本想着有啥好寓意的字都试试,都舍不下,于是取了一个能囊括所有好运的词――“一灵”。所谓九九归一,一是万物起源也是归宿,二是灵能让“一”所含的寄托和希望都灵验,后来去登记时,那人鼻边音不分,把“灵”听成了“宁”,可改名字还得重新交钱,于是就这样一直叫大了。本来姓里面的单都读“善”,可她倒好见人都说自己姓“丹”,别人要是叫成了“善”,她立马不乐意。生来就长的小小的,村子里头叫人也习惯带上个“小”字――小一宁,叫起她来,还怪好听的。
她又没上去来厕所,索性又拉着我讲起她过去的事。
由于上一代历史遗留问题,我算是个留守儿童,小时跟着外婆讨生活。外婆六十多,零零年的时候,农村还没有养老金,摘草药、捡知了壳、拾荒成了外公外婆和我一家人的生活来源。每次出门,我开心极了,总想着可以摘些花花草草编花环,找些天牛、知了什么的当玩具了。一年四季,我们毫不吝啬地向大自然索取。春天,有野菜,马兰头什么的,外婆一出门就拿着一把剪刀躲着低头剪野菜。四岁,我长的不高,外婆要蹲着的地方,我微微低头就能过,外婆剪,我也学着剪,虽然连野菜是啥样都分不清。夏天,那是和顶好的季节,能捡知了壳卖,能捉活知了吃。汗水留多了,眼泪就少了。秋天是个收获的季节,春天的药草,在经过夏天的曝晒后,变得芬芳,正适合卖给过路的药人。当看见一袋袋麻布袋装的药材变成了一张张皱皱的红艳艳的钱时,我知道今天晚上有烤鸭吃了。冬天,植物已经枯完了,大家都躲进了家里,路上除了上班的上学的人,已经没什么动静了。又是一年,我上了幼儿园――就在外婆家隔壁,像是在家里上学一样,可是里面却是完全两个世界。大家不用去干活,只需要乖乖吃饭睡觉,上课逗得老师高兴就行。我小时候特别喜欢尿床,记得幼儿园午睡是上下铺的,我连纸尿布都没穿,就尿了,害的下铺的小男孩吓醒后满脸骚气,以后再也不敢和我说话了,好像我就是和大魔王,其实我也不好意思啦!
后来,我转学了,离开了外婆,被父亲接回去,在当地一个大幼儿园上,每天我都是泪眼婆娑地离开家,来到学校更是害怕。第一天,我看见滑滑梯里坐着两个小男孩,在小小的小屋子里,每个玩滑梯地女孩子都得服从命令一般坐在他们各自的腿上一会,好像被女孩子做一下,和吸了毒品一样满足而且会上瘾,我顿时觉得找房子里话题的塑料味里多了许多口水的臭味。第二天,阳光很好,班里有一对堂兄妹在草地上滚来滚去,渐渐滚成了一个人,“不是硕男女授受不亲吗?”我心想,一边却在心里羡慕他们。
我的标新立异不是天生的,根源还是在性格。我非常好动,很活跃,像是脑子里多巴胺分泌太旺盛了。一次进行安全教育话剧表演,老师原来内定的女角色老是笑场,演不下去,我自告奋勇地举手毛遂自荐,于是我就开始了人生中第一场表演。故事大概就是我的孙子走路不看路,被车撞了,我只需要最后说一句台词:“我的小白菜啊,怎么那么命苦啊!”结果很成功,我没有笑场――对于一个孩子演搞笑的悲剧,不笑场已经挺不容易的了。也许就是从那时起,我的内心埋下了一颗演员的种子,但种子只占了一方土地,却不会发芽。转眼间,十岁了,该上二年级了,我的多动症导致我注意力不集中成绩一般,可是二年级的数学却有点意思,让我开始真的想好好学了。人生中第一张奖状,准确的说是喜报(一宁说能贴的都是奖状)是在二年级因为数学成绩进步大拿的。当时一拿到喜报就大肆炫耀,恨不得走亲戚好朋友,让他们悄悄我有多优秀。然而命运十分眷顾我这样没见过奖状的人,三年级时我莫名其妙地得到了一张“动物小精灵”的作文比赛奖状,而且自己也没有记得到底写了什么。
四五六年级的孩子,已经开始慢慢长大了,但我的性子倒是变得更加天真了。因为天生体弱,春秋换季老是长毒疮,要用难闻又难看的药膏涂抹,于是大夏天我都不敢穿短袖露出自己的皮肤。班里最好的朋友在跳牛皮筋,我本想着我加入他们肯定会强强联手,天下无敌,可是没想到,她却对我说“你那么怕晒,干嘛还来玩啊!”我气鼓鼓地掀起袖子让她看看我不成样子地皮肤,她一定无话可说,竟还白了我一眼,我也就不自讨没趣了。同桌小男孩问我咋了,我生气地甩脸子给他,而他也是个不好惹的主,竟和我扭扯一起,打起架来。遇到这种事,同学都是要么喊加油要么默默看热闹的,老师一进来,这架也就戛然而止了。从此,我开始事事不关心,总觉得所有认识的朋友都会背叛,只有书不会,新认识的人不会,于是以后的生活,我发奋地喜欢学习,也大方地喜欢交新朋友。可是,转眼,那些可恶可恨地人都一一转学了,我也就没有了较劲的对象,倒时常会怀念起来。
春去秋来,旧人离开,又有新人来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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