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文字成为我找到你的方式吧
那天,我收到一封信。
来自少年时代的朋友。
M:
展信佳。
你那里天气好吗?
我现在坐在窗边,外头大雨倾盆。突然想起和你过去待在一起的日子。
一个沉闷的夏日午后,乌云爆发,雨点打在窗上,你个小疯子非要往外冲,治住你的唯一方式是丢给你一本书。
你要是一匹野马,书就是你的封印。
那时你在看杜拉斯的《情人》,我看《查令十字街84号》。
那年你才16岁,把书合上的时候,叹了一口气,眉目忧愁。
我突然想起初初见你时,你扫了一眼人群,一边无奈,一边大言不惭地说,“我作文写得好,没有技巧,喜欢而已。”
认识你之后,看到那股纯粹的力量——天真、一往无前。理想主义像一把火光,点亮你的脸。
那些爆炸在你脑海里的宇宙问题、哲学思考、纤细情感,一步步地塑造你的面目,时而骄傲,时而温柔。
小姑娘,你现在的脸,是怎么样?理想主义陷落了吗?
这些年,我一直在远处看你如何跟世界对抗后和解,和解后较劲,较劲后放开。
满目泪光里,眼神清亮。我这样怀念你。
离开北方前,你讲,“不要经常问候我。没有消息,就是消息。”
看到你那张认真的脸,我想起那本午后的《查令十字街84号》——
“书信来往之间因延迟所造成的时间差,大抵只有天然酵母的发菌时间之微妙差可比拟。一旦交流变得太有效率,不再需要翘首引颈、两两相望,某些情谊也将因而迅速贬值而不被察觉。”
往后每当我接到那些来自你突如其来的明信片或邮件,几乎能想象出来,
你像Helen一样,在房间里抽着烟读书,站在窗边看楼下的情侣,关心需要帮助的朋友。
小姑娘,你一定是领了神的旨意,总能准确无误地将我从艰难世事中打捞上岸。
后来的日子,遇见很多人,他们不是要这个,就是要那个。
唯有你,聪明到用笨拙的退后方式守住单纯关系,直到你成为我黑白世界中的粉色点缀。
写这封信是想告诉你,生命寂寥,因有你而喜悦。
窗外大雨停了。
祝好
L
同他初初见面,是在书店。因为经常见到对方,久了就成朋友。
我没告诉他,后来每当我想念他的时候,就会翻一下《查令十字街84号》。
其实阅读是非常孤独、寂寞的事,许多对话发生在我和作家之间。
每次遇到一本喜欢的书,翻到最后总会隐隐觉得心疼。最后那两页,更是舍不得。那种感觉就像是,一个要好的朋友,快要离开了。
后来,有很多次,我总会带着看到四分之三的书,跑去他空荡荡的家,摊开长发,坐在窗边阅读。
他从来不打扰我,只是打开音响,放些我们都爱的曲子。
除了那一页页纸,见过我的微笑和眼泪。最末也就只剩下他。
有时我抬起头,他沉默着注视我。眼底有月光,倒映着争执和共鸣。
读累了书,我们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那时我们有梦,关于文学,关于爱情,关于穿越世界的旅行。」
他会翻箱倒柜地找出从世界各地倒腾回来的物件,或者翻开相册将一段段回忆讲成故事。
如今回想,那是我最好的时光——因为书本的浸润而成长,因为思想的碰撞而明媚。
我们大概是见过面的Helen和Frank。
后来,他离开南方,只身前往北方。
我们有某种默契,「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连互相问候都很少。
奇怪的是,每次在我对世间升起绝望的时候,总有一条消息来自他。
尽管鲜少谈论书籍,但彼此都视对方为火光,存在本身就是暖意。
有一年,他回到南方,像往日一样,捧着书,坐在我家楼下的石凳等我。
走到他面前,颀长身影挡住阳光,微微笑。
逛到一座寺庙,走进去,在一棵大树下聊天。
由什么话头挑起,我忘了,只是后面连续讲了两个钟头的话。
聊起这些年的反复、挣扎、艰苦、抗辩,走过的幽暗长路,慢慢在试炼中找到的坚定力量,他像往常,沉默地听。
讲到最末,他说,「从来不见你讲这么多的话,你是在忏悔吗?」
笑笑。那两个钟头,的确就像一场幻梦。
过去那些萦在心头的事,在讲述中,就像穿过长长的隧道,从身体中抽离出来了。
其实来这里写字,也是想再找一些朋友。
让文字成为认识彼此的通道。
希望遇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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