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度寒梅望春归
她如今大抵也明白喜欢是什么滋味了,忆他时甜,想他时酸,真就见了,却是无穷无尽的苦了。
1
幼白是狐族最好看的狐狸。
她是既定的狐族圣女,却偏生天资愚钝情窍未开,连狐族基本的媚术都未能学会。于是在继任圣女前一年,被族里长老赶到人间修行。
毕竟狐族最负盛名的就是其魅惑之术,修行得道者操纵人心甚至能惑了这天下,她既要成圣女,就算不入高阶,也不能一窍不通。妖狐媚术的修行重在对情欲的掌握操控,大多狐妖也不过只会些基本的简单术法。
狐妖生来便对那些个七情六欲敏感,可幼白出生便不知为何丢了一分情窍,感知能力弱了许多,倒成了狐族少数的天资愚钝。要她短短一年内轻易掌握这些,也是天方夜谭。
所以此行无非也是走个形式,为了堵住一些非议罢了。
可幼白确是难得认真了。
这是幼白第三次来到人族领域。第一次是幼时央求她娘亲带她来见见世面,第二次是两年前随着一只游戏人间的骚狐狸来的,那时她向长老撒娇许久才肯放了她出狐族。
眼前街景行人倒也没大变,热闹依然,繁华依旧。
幼白一袭素雅白衣,虽戴了面纱,依然引来不少路人注目。她寻了间酒楼,打算等安置下来便开始计划。
族里长老说人族多情又弱小,凡间的烟火尘土最是适合修行。她与狐族媚术既是无缘,这凡间的媚术可得好生修习一番。
她要体悟情欲修习媚术,自然需要实践,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一个目标,然后…勾引他。
至于第一个目标嘛,她已经物色好了。
——隔壁桌那位公子,眉眼甚是清秀。
她的教习长老云秀姑姑临行前教导过她,凡间男子多保守,初时切不可莽撞。当找个合适由头接近,与之搭话。
幼白谨记于心。
于是她缓步移至公子桌前,径自坐下,“公子,你这桌菜,看起来格外诱人。”
“……”
这公子十足冷漠。
后来一打听才知道,他乃是当朝四皇子,如今太子的胞弟,奈何喜好游山玩水诗情画意无心皇权纷争,早早便讨了个闲散王爷当着,搁到这长明城来了。
难怪瞧着这样清贵不可一世。
身份相貌也算配得上她。
既定了,她便日日想方设法地往安王府跑。
初时她只以狐狸真身缠着他。她是罕有的雪色火狐,如今年岁甚小乍看不过一雪团子,没有狐的媚性,江予鲫见了还以为是什么稀罕的小狗,只当宠物养着。
气得她嗷嗷直叫拿爪子使劲挠他。
江予鲫似乎是对她原身的狐狸模样有些喜欢的,揣在怀里瞎薅她高贵的毛。可她一化成人形去寻他,却是爱答不理烦了更是轰她出府。
幼白原倒也不是非他不可,偏偏这安王实在不给面子,她搭讪陪笑,出卖色相,统统被他冷漠一瞥置之不顾。这倒愈发激起了幼白的斗志。
她往王府跑得更勤了,日日是温言软语殷勤讨好,粘人的她自己都要烦了,对方还是无动于衷,也只有那日她突然从原身化为人形伏在他身上,才算有了些波澜。可是下一秒他竟然把她甩了下去!!
……
古语有言,小狐狸能屈能伸。
幼白决定放弃。
她还是日日往王府跑,只是转了个折,目标改成了那个冷面俊俏的小暗卫,十七。
她总是带了民间小玩物来寻他,问他许多问题,他话不多,但很有耐心,无论幼白怎样缠人都不烦她。
接触一阵子后幼白还发现他其实更多腼腆害羞,那日她带了两个糖人,磨破了嘴皮子才让他收下一个。他吃起糖来软软糯糯的,幼白舔了几口就腻了,他却不舍得浪费一点点,舌尖轻轻描绘,视若珍宝。
明明很喜欢嘛,先前还故作推辞。幼白忍不住打趣他。
喜欢吃甜食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
不过偶尔被逗弄狠了,十七也会脸红会恼羞成怒不搭理她,冷冷清清的又带点小孩子似的倔强。
总之比那冷漠无情只会冷嘲热讽的安王好了不知多少多少倍。
江予鲫这边却纳闷了,这小狐狸怎么好几日不来了?直到他状似不经意的提起,老管家才告诉他:“幼白姑娘还是天天往王府跑的。只是不知怎的开始缠着十七了。”
十七是江予鲫的暗卫之一,模样是难得的俊俏。
江予鲫脸色铁青,厉声道:“十七是本王的暗卫,是什么人都可以缠的吗?”
老管家吓得忙退下去找十七,“最近避着点幼白姑娘。”
2
“江予鲫,你给我出来!”幼白风风火火闯进了安王府的书房。
一路也没人拦着。
倒不是他们懈怠,实在是大伙儿心里都明白,王爷表面上烦着幼白姑娘,实际上却是默许她这样放肆的。
“江予鲫,你欺妖太甚!”幼白鼓着腮帮子瞪着淡定自若的江予鲫控诉道。
江予鲫挑眉:“我怎么就欺你了?”
“你你你…你为何让十七躲着我?!”炸毛的小狐狸自以为凶狠。
“十七是我的暗卫,没空陪你瞎闹。你往后离他远些。”
“没了他我找谁修习?”幼白咬牙切齿,“难得找到个清清秀秀的小公子!”
“呵。”江予鲫斜睨着眼冷笑,“你原不是还说要攻略我吗?才多久就半途而废了?你们做妖都这么始乱终弃的?”
幼白语塞。
“你要真想修行。整个王府除了我全都很忙,外面又都是些歪瓜裂枣,除了找我你还能找谁?”
“我…”幼白被唬的一愣一愣的,“那我怎么办呀…”
见计得逞,沉吟一会儿,“你肯定也听说过,我是如何如何风流潇洒的,整个长明城的姑娘无不为我倾倒。”江予鲫得意地看向她。
幼白想了一会儿,诚实的摇摇头。
确是不曾听闻。
“……”
“好,你现在知道了。我这般本事,可够教你?人间那些七情六欲情爱缠绵的,没有我不知晓的。”
“你的意思是,你愿意教我你们人族的媚术?!”这样一来她就可以省去勾搭小公子的步骤直接学习了。
嗯…虽然他也不明白人族的媚术是个什么,但忽悠嘛…谁不会呢。江予鲫一脸正义凛然,“以我多年来的经验,教你这个小狐妖还是绰绰有余的。”
于是,江予鲫面无表情地掏出了那本不知在柜底压了多少年的《求爱宝典》。
幼白从此迈上了跟着江予鲫修行的不归路。
说实话这本书编的有些粗糙。
“第一条,俗话说得好,要想抓住男人的心,首先要抓住男人的胃。修行厨艺,任重而道远。”江予鲫合上书,“明白了吗?”
“明白!”幼白觉着江予鲫讲得很专业,人族的学问果然非同一般。她马上就跑去缠着王府的胖厨娘学习起来。
于是接下来的三天里,厨房炸了不下五次还被水漫过一次,并不定期传来碗盆碎裂声和两三哀嚎。
江予鲫听完禀报一阵头疼,揉揉眉心,终是大手无力一挥,“随她去吧。”
自己挖的坑哭着也得往下跳呢。
后来幼白捧着一盘黑乎乎的软玉酥递给他时,他内心其实挺奔腾的,听说这可是经了幼白的手唯一存活下来完整的食物。在幼白期待的目光下,他冒着中毒的风险硬是吃完了一个,没想到味道也还成,软乎乎甜腻腻的。
只是在注意到幼白纤细白玉似的手上伤口遍布的时候,心里总有些不舒服。
“怪难吃的。”
他伸手揉了揉一块烫伤的地方,“行了,以后不做了。这条取消。”
那日江予鲫应下幼白之后,便让管家收拾了院子让她住下。
他自是闲散王爷,没得公务要忙,平日里种花品茶饮酒作画,好不潇洒。
偶尔也会去隔壁院落瞧瞧那只小狐狸。
幼白已经住下几日了,日日欢腾的不像样,一日比一日闹,偌大的王府,总有她的身影和欢笑。
前所未有的热闹。
她还是时常跑来寻他缠着他求教,又总抵不住外面玩乐的诱惑倏的跑掉。鲜未出世的小狐妖,瞧着什么都是新鲜模样。
这日他难得闲着去寻她,却见她又缠着十七要放风筝。他今年尚且弱冠,十七比他还小上几岁,他却也很少见他笑。
但当他进来时,却是清清楚楚瞧见了,幼白扑腾着想要抢过十七手里的风筝线轮,他不松手,望着那高高的狐狸风筝,轻轻笑开了。
带着这个年纪该有的纯净明朗。
遇见幼白之后,十七越发有了孩子模样。
江予鲫站了好一会儿才缓步进去,又觉着美好,又觉着酸胀。
十七见了他稍作问候便退下了,倒是幼白没心没肺的怪他把十七吓走了。
“看来你是闲的,怎么还总对十七念念不忘?”
幼白瞧都不瞧他一眼,“十七会放风筝刻木雕,会好多好多好玩的,才不像你这样无趣。”
江予鲫黑着脸抢过风筝线轮,“我也会。”
于是风筝越飞越高越飞越远,很快就寻不见踪迹了…风筝线都断了。
江予鲫高傲的扬扬头,看着幼白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解释道:“看…我送那只狐狸回家了。”
换来一阵拳打脚踢。
…这能怪他吗,小孩子才玩这些…他不会有什么问题….
为了弥补错误,挽回自己高大挺拔的形象,江予鲫又开始规划着教学计划。
“好,第二条,才艺。女子才情出众技艺压人往往更容易吸引人。”江予鲫合上书,“这样,我先来教你抚琴。”
偶尔张扬一下自己的琴艺也好,总得让这没见过世面的狐狸明白,放风筝什么的根本难登大雅之堂。
江予鲫亲自教学起来很是有几分严厉,日日督促,幼白苦不堪言。江予鲫倒是费心教了许久,可惜幼白似乎就没有音律这方面的半点天赋。
“你这样的狐狸到底是怎么给选上狐族圣女的?如此蠢笨。不是都说狐狸聪明狡猾得很吗?”江予鲫气极。
“狐族向来以容颜为尊。”幼白不忿,“我这样好看的才不多见呢!”
琴艺之路到底无疾而终。
不过后来倒是发现幼白在舞艺上有些天赋。姿容绝色,身形曼妙,随便一舞动,就是一副画了。
那日“藕花深处”的歌舞比试,幼白瞧着热闹也去玩了一把。堂上女子红纱轻掩踝缀铃铛,灵动娇俏,眼尾眉梢轻吊,朱唇欲启还笑,似花间妖魅,醉了在这芬芳。
铃铛一舞惊艳满城,闹得半月痴醉喧嚣。
也是在那日,江予鲫才恍然意识到,原来这平日憨傻的丫头,到底是只狐妖。
还是狐族最好看的妖。
后来江予鲫再也不肯让她在外面跳舞了。
他只忽悠“男子不喜这般招摇的”。
幼白痴痴傻傻信得不行,还笑说那便只舞与你看好了。
院中海棠正盛,少女一袭红色舞衣,热烈如火,眸光流转间,不知又惊艳了谁家少年郎。
3
幼白在王府已经三月有余,她天性烂漫不拘小节,上下倒是十分熟络起来。
说来不管什么玩意,幼白总喜欢让人做成狐狸样子。想想这王府里随处可见的狐狸风铃,每次端上来的狐狸状甜点,他书房里横七竖八胡乱贴着的狐狸画像…简直要成了狐狸窝了。
偏偏王府上下都宠着这只小狐狸,尤其是那个十七,平日里闷声不响的,却是为了幼白多次间接顶撞他…想起都来气。
过几日就是长明城一年一度的灯会,王府上下也是好生和气热闹。
幼白缠着府里手巧的丫鬟学做狐狸灯。
她手笨,但学的很是认真,做了好几天到底折腾出个像样的。
她拎着狐狸灯去找江予鲫炫耀去,江予鲫笑她幼稚,“你这小狐狸心思可真多。”
幼白吐吐舌头,不屑道:“哼,你这条臭鲫鱼,你会做花灯吗?连府里小丫鬟都不如。”
三天后江予鲫高傲地甩了个丑兮兮的大鱼灯在她面前。
见惯了大场面素来稳重的老管家都忍不住嘴角抽搐。
他家王爷这是怎么了…
4
闲逸城的灯会惯常热闹,繁灯初升,车水马龙。街上的摊贩杂铺也是分外活跃,个个别出心裁巧取目光。
往年的灯会倒也大同,江予鲫早厌了,只是今年瞧这小狐狸活蹦乱跳没见过世面那样儿,心中没有来的也生出几分欢喜。
那袭素净白衫在前面不远乱窜,又时不时转头寻他。她于人海中望向他的那道眸光,明媚得不像话。
“大鱼大鱼,快过来呀,给钱呢!”
…如果不是为了要钱的话…
不过一会儿小狐狸又窜向别处去了,瞧着是在猜灯谜。
“各位请猜…此花自古无人栽,没到隆冬他会开.无根无叶真奇怪,春风一吹回天外。”
幼白思忖一会儿,立马跳起来喊:“雪花雪花!是雪花!”
江予鲫刚走过去就见她咋咋呼呼的。
“这位姑娘已答对了两题,再猜中一题这盏花灯就是姑娘的了。”
幼白迫不及待,“下一题呢下一题呢?”
“听好…解落三秋叶,能开二月花.过江千层浪,入竹万竿斜。是为何物?”
“解落…二月花…”幼白咬着手指想了半天没点主意,央求着看向江予鲫,“大鱼…”
江予鲫失笑,曲指敲了敲她的小脑袋瓜,“是…”
“是风。”清朗的男声打断了他。
幼白看向来人,眼前一亮,“炎灼哥哥!”
出题的老先生有些犹豫的看向他,“这位公子答对了,那…”
“算她的。”绯衣男子笑着摸摸幼白的头。
江予鲫直直地看着这满面骚气的绯衣男子和他那不安分的手,面色阴沉。
幼白接过花灯,才向一旁的江予鲫介绍,“大鱼,这是我炎灼哥哥,我们狐族第一骚包。”
“臭丫头,好好讲话。”炎灼伸手就是一记爆栗。
幼白捂着脑袋委委屈屈,“哥,这是我在人间认识的朋友,江予鲫,鼎鼎大名的安王殿下。”
“……”
两人对望,目光里尽是审视。
“咳咳,安王,久仰大名。”
炎灼稍作问候便匆忙走了,说是约了哪家姑娘逛灯会。只叫他们有空可去城南的桃花坞寻他。
真是见色忘义。
“亲哥哥?”江予鲫问。
“不是啊,不过族里的哥哥都待我极好。而炎灼哥哥在他们中长得最是好看,倒也配得当我哥哥了。”幼白有些小骄傲,江予鲫觉着要是看得见的话她的狐狸尾巴都要翘上脑袋了。
“说起来我第二次来人间就是他带我来的呢。”
“你来过几趟了?”江予鲫有些好奇。
“这是第三趟。第一次是我娘亲带我来的,那会儿我还很小,只记着娘亲猜灯谜很是厉害呢…不过后来娘亲没了,再也没人带我逛过灯会了…”幼白说起来耷拉下脑袋。
江予鲫瞧着心里一揪,难得见这小狐狸这般可怜模样。他揉揉她的脑袋,温声道:“以后你要愿意,我年年陪你逛这灯会。”
声音温和却透着坚定,仿佛在默默做着什么承诺。
烟花倏然绽放,幼白欢喜地扑上来满口说好,少女的馨香溢了满怀。她只管可劲地往上蹭,却不知眼前人此刻的心跳快要破出胸膛。这样奇妙的滋味,竟比之烟花还要喧嚣。
鬼使神差的,他蜻蜓点水般啄了口少女白玉似的面颊。这回换幼白怔着了,“你…这…”
“咳,第四条!出其不意。”江予鲫有些不自然避过幼白求知的目光看向别处,“明白吗,一定要猝不及防,这是调情之必备。”
这般光明磊落公正教学的模样,如果忽略他嫣红的耳尖,也是很有说服力的。
比如这不开窍的小狐狸,她就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飞快的亲了回去。
“这样吗?”
呼吸一窒,江予鲫感觉一朵烟花在脑子里炸开了。
长明街头,彩灯千盏,白衣成双。
彼时的他们还不知道,有些人有些事,恰如这头顶的璀璨烟火,稍纵即逝。
5
其实江予鲫在讨了这闲散王爷远离皇城避世之前,也曾搅进过那滩夺位的浑水里,也曾机关算尽不择手段。
母妃早逝,只留下他与皇兄二人。母族无势,不受恩宠,那些时年里,多少卑微折辱人情凉薄,都撑过来了。他们同兄弟斗,同朝臣斗,同父皇斗,终是如愿让皇兄继了太子位。他也终是功成身退,褪尽一身疲倦,当了这闲散王爷。
却不想到底还是难承这份闲。
江予鲫早在几月前便已收到暗报,在长明城附近发现废太子余党行踪。
废太子原是嫡长子,母族庞大又得圣宠,顺理成章的也便封了太子。可人心不足蛇吞象,坐了这太子位,日日觉着惶恐不安,总疑心有人想夺位。便一方拉拢外邦势力,一方对手足痛下杀手。
如此这般,迟早出事。江予鲫不过暗施小计推波助澜,便使得恶人败露,生生被废了太子。
如今这些废太子余党再次浮现,怕是要找他寻仇。蝼蚁最后的挣扎罢了。
久晴总会有阴霾。
变故发生在那个寒蝉凄切的初秋。
江予鲫与皇兄通信,商定在初秋便引这些错杂势力现身了结后患。于是暗自规划了场出游,降低来人警惕,把人引向郊外,防止长明城内百姓受牵连。
废太子虽是强弩之末,到底母族庞大背后势力深不可测,此行也是万分凶险。幼白原闹着要随他同行,江予鲫不予理会严令幼白不许踏出王府半步。
却不想马车出了城外,他还是在车上的暗格里发现了那只化成原形缩成一团的小狐狸。
他刚要生气,却见腿上的狐狸一瞬化作了人形,跨坐在他身上,憨笑着说,我能保护你的。
整颗心都要软化了。
却还是强装着严肃狠训了她一顿。
小狐狸低着头委委屈屈伏进他怀里的样子,怎么也是看不够。
温香软玉在怀,一切美好的真像是一场闲乐的出游。直到林间杀出一众黑衣死士。
埋伏早就设下了,他们此行不过请君入瓮。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这一波死士不过就是来探探风的,真正的敌人,是随后杀出来的那一众训练有素的杀手。
不,比起杀手,更像是…训练有素的士兵!
江予鲫认得领首之人那凌厉的剑法,是将军府的人。幼时他和兄长也曾在将军府修习过一阵,无意间也曾见过…那一批秘密操练的士兵。彼时他们哪里会多想,将军府曾与他们母族交情匪浅,况且谁又能想到,刚正不阿不掺政事的大将军,竟也是废太子的足下。
刀刃相接,几番厮杀到底敌不过,江予鲫倒下的那一刻,眼里只有护在幼白身前被一箭穿心的十七和满眼绝望杀意的幼白。
初秋微凉,血染红了整片林间。
这是幼白第一次杀人,杀这么多人。
几乎用尽了平生的修为。
这也是她第一次悔恨当初没有勤加修炼术法。
她看见江予鲫满身是血倒下,看见箭羽飞来时拼死护她的十七。
她杀红了眼,烧遍了林,唯一能救下的,也只有一个满身伤口昏迷不醒的江予鲫。
老管家在王府门口,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少女向来素净的白衫染成了血色,那澄澈的眼睛第一次蒙上了阴霾。
江予鲫昏迷了七天。醒来时,床边趴着一只面色苍白的小狐狸,她的脸上依稀可见泪痕。
她很快就发觉他醒了,紧张地凑上来,“好些了吗,还疼不疼?”再三确认无碍之后,才放声哭了起来:“呜呜呜呜,我差点以为你要永远睡下去了。”
江予鲫弯弯唇,胡乱擦着她的脸,“傻瓜。”
江予鲫体质好,也没伤及什么筋骨,又躺了几日便勉强可下了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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