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说：蜉蝣之羽
楔子
我见过世间万物，阅历无数。我历经千千万万世，期待着和他有一个完美的结局。
只是，世事难料。我和他，命中注定的，或许就是一个悲剧。
1
我是这天地间一只不起眼的蜉蝣，身体微小，朝生暮死，无人注意。
我已经历千万次的轮回，来去尘世天地间，无牵无挂。
每次轮回，我都会忘记上一世的所有记忆，重新开始新的生活。我见过无数次妻离子散的场面，看到过数不清的贫苦百姓饿死街头，目睹了许多次烽火狼烟……
此刻，我正趴在司命天仙的肩膀上，看着他翻阅着我的轮回薄，上面记载着我每一世所经历的生活。
我马上要开始我的第一万次轮回。
又要忘记所有，开始全新的一生了。
我闭上眼，等待着司命天仙给予我新的生命。
再睁开眼时，眼前已经不再是仙界了。
我到了人间正式开始了我的第一万次蜉蝣生涯。
2
这是我第三次见到她。
她叫楚楚，是楚家唯一的千金。
我是乔家的公子。我父亲是当朝的宰相，我是他的独子，以后将成为他的继承人。
我叫乔翼，羽翼的翼。
楚家是京城最显赫的珠宝世家。家中唯有一千金，叫做楚楚。对，就是我朝思暮想的楚楚。
第一次见到楚楚，是在去年的花灯节上。那天晚上我乔装打扮了一下，独自一人去赏花灯。
星月闪耀，灯火交映，河边有一个女孩儿，一袭白裙，麻衣如雪。接着河面上的灯火之光，我看清了那件白裙子。
那件白裙，叫蜉蝣之羽，我曾在拍卖会上见过，极其珍贵。我记得那件裙子最终由楚家拍下，花了千两黄金。据说是为那位千金买的。
也是啊，楚老爷那么宠爱那位千金。花千两黄金为她买一件白裙，也不足以为奇了。
那眼前这位小姐，想必就是楚楚了。
她身后跟着一个小奴仆。小奴仆，正拉着她，她俯下身去，河中捞什么东西。突然，她身子一倾，跌进了河中。那个小奴仆显得有些惊慌，却并没有喊救命。
我离她俩并不远。于是我冲过去跳进水中，救上了她。
我终于看清了她的面容，简直宛若天仙。延颈秀项，皓质呈露。
“为什么不喊人救她？”我厉声向小奴仆问道。
那奴仆“扑通”一声跪下来，面色惊慌，用手颤抖地指着自己的喉咙，连连摆手摇头。
哦，我明白了。“你是个哑巴？”我问她。她点点头。
如果我怀中的女子真的是楚楚了话……那楚家找个哑巴陪楚楚来赏花灯，未免太大意了。
我怀中的女子缓缓地睁开了眼。我急忙把她放下来。那个小哑巴，赶紧过来搀扶着她。
“小女多谢公子了。”没有一点架子，她极其有礼貌地向我道谢。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我摆摆手。
“公子，可否再拜托你一件事？”她虚弱的声音响起。
“不用客气，你说。”
“我的手帕掉水里了，能帮我……”
不等她说完我就又跳入水中。我捞起手怕递给她。我瞥见手帕上写着她的名字：楚楚。果然是楚家的小姐。我记住了。
这次没等她道谢，我就拂袖而去。毕竟，做好事不留名嘛。
我日思夜想，期待着和她的第二次见面。这个机会很快就来了。这次是在她的十六岁生辰宴会上。
我父亲素来与楚家交好，自然会去捧场。而我将与父亲同去。
宴会比我想象中要盛大得多。到场的各位公子、朝臣，也远比我想象的要多。
楚楚一袭红裙，脸上蒙着一层薄纱，艳惊全场。她为大家弹了一曲琵琶。
我知道那琵琶曲的名字——《心悦君兮》。
果真如我所料啊。我嘴角微微上扬：看来今天这宴会，不只是为小姐庆生，更重要的是为楚家招个好女婿。
那我可要大显身手了，做人低调，做事高调。
楚老爷在宴会上明里暗里的出了一些题。各位公子哥都争先回答。
几个来回以后，我成了全场的焦点。
我承认我很优秀，这不能怪我呀！要怪只能怪我那无处安放的才华咯。
楚老爷终于开口道：“各位到场的公子想必也都看出来了。今日楚楚的生辰，老夫为她举办的这场宴会，可不只是为小女庆生，老夫早已年老体衰，膝下只有这一宝贝女儿。万一哪天我不在了，我实在放心不下这宝贝女儿呀！你们都是名门望族的子弟。刚才老夫也暗暗观察了一下，下面我说到的这几个人，如果对小女有意，十日之内来提亲。我再从你们几个中挑选其一，作为楚家的准女婿。”
全场屏气凝神，每个人的脸上，都不知不觉地带上了一份紧张。
除了我。因为我已经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论才华，那哥绝对是学富五车；论颜值，哎，那可不是我跟你吹，哥的颜值放到京城里可是数一数二的；论家世，作为当朝宰相的独子，哼，我称第二，谁敢称第一？
接下来的发展不出我所料。提亲，订婚……一切都在我的计划之中。
三日以后，便是我和楚楚的婚礼。这几天我彻夜难眠。
只是有件事我不明白。楚楚自从在宴会上为大家弹奏了一曲后，就再也没有露过面。我问过楚老爷，楚老爷说，小姐身体抱恙，再过几日又是婚礼，这几天让她在家中静养。
好吧，我姑且相信了。
锣鼓喧天，十里红妆。我终于等来了和楚楚的大婚。洞房花烛夜，楚楚坐在床上身段窈窕。我轻轻地掀起了她的红盖头。
这是我第三次见她。
我倒吸一口冷气：红盖头下，一张丑陋无比的脸出现在我眼前。
3
我从小便没了娘，每日奔波于各地，给别人家当仆人。
我不知道我的名字，娘死的时候我还很小，我也没见过我有其他的什么亲人。我一个姑娘，衣衫不整，流浪街头，给别人家当仆人也是三天两头的被骂，唉，现在那些主子真是难伺候。
就在一年前，我来到了楚家，我的命运也就是在那时发生了改变。
那时，我刚被一家人赶出来，只因为我不小心打碎了一只碗。外面寒风呼啸，大雪纷飞，我在雪中走着，深一脚浅一脚，最终我还是一头栽进了雪中。
再睁眼时，我已身在楚家，我从看护我的那个小哑巴那里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哦，对了，忘记说：我在各地流转了好多年，接触过无数的人，所以手语什么的我还是可以看懂的。
原来，这个小哑巴是楚家的一个仆人。那天，她去街上为楚家小姐，楚老爷膝下唯一的千金买花簪。回来时看见我倒在雪地里，不省人事，于是她把我带回的楚家。
这个小哑巴每天都陪着我。楚家里的人也都很好。我成了他们家的一个小仆人。
日子很清闲，我也很满足了。没想到有一天，楚老爷找到我，说要我帮他一个忙。我念在楚家对我有恩，便不加思索的答应了。
可我没想到，他会让我做这样一件事。
那天他把我叫到房中，面色凝重地说，以后的日子里，让我扮成楚楚，知道楚楚出嫁。
我大吃一惊，连连推辞。我从未见过楚小姐，只是听传言说，楚小姐从未在众人面前露过面。
楚老爷却不容分说地拿出一件雪白雪白的裙子递给我，让我换上。这裙子是他花重金在拍卖会上得到的。据说这裙子，是用一只万年蜉蝣妖的羽翼做成的。
“不要再拒绝了。”他庄重严肃的声音响起。
“唉，我也是迫不得已啊。我那个女儿，本是貌若天仙，谁知，在她八岁时，一场大火，烧毁了她的脸。那天，小哑巴把你救回来时，我就感觉你和楚楚有几分相像。”
听着这无奈又心酸的话语，我明白了：楚老爷八成是想让我装成楚楚，吸引名门望族的公子哥们，好让楚楚嫁出去。
接下来，他又给我讲了讲他的打算。看来，我的想法没错。
他说，事成之后，给我一大笔钱，让我远走高飞即可。我想了想，也行，反正后事由他来处理就好。
我答应了，于是从那时起，每次我出去都穿着高贵华丽的衣服。我对外人说，我就是楚楚。
这招真灵啊。上钩者真不少。本以为日子就会这样平淡的过下去。完成我的任务我就可以走。谁知一个人的出现打破了我的计划。
那天我和小哑巴一起去赏花灯。我的手帕掉进了河里。小哑巴要帮我捞起来，可她那天染了风寒，我不忍心让她去。于是我让她在岸上拉着我，我去拾手帕。谁知我一脚踩空，掉进了河里。
小哑巴在岸上快要急哭了，可她发不出声音。好在，一位好心的公子救了我。我睁开眼时，发现我在他的怀抱中。
我看清了他的面容，说实话，我还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可没等到我问他的名字，他便走了。
就在那时，我的一颗芳心，暗许了。
我没想到第二次见他会是在楚楚的宴会上。
那天我蒙着面纱，依照楚老爷的要求弹了一首《心悦君兮》。曲罢，我一眼瞥见了坐在宴会席上的他。
回到我的屋里，我问小哑巴那个人到底是谁？小哑巴告诉我说，他是当今宰相的儿子，而且是宰相的独子。我大吃一惊，转过身又为自己的命运感到悲哀。
没几天，我就得来了楚楚已经订婚的消息。果真是那个人。
我就快该走了，楚老爷已经给了我一大笔钱，我还向他讨来了那件白裙子。本来在楚楚结婚的前一天我就该离开了，可我执意想要看到楚小姐成婚。楚老爷答应了。
楚楚成亲的那天，桃花开了。我躲在一棵桃树后面，看着外面的十里红妆。
我看着两人拜了堂，后来他们进了洞房。我的心碎了一地。或许这就是命吧。
我带着破碎的心和小哑巴告了别。我要走了，我要离开这里了，永远不会再回来，永远……也见不到他了。
我踏上了离开的路。
离开京城前，我回头看了一眼。各处都挂着大红的灯笼，喜庆的颜色却像是在嘲笑我的悲哀。这是京城留给我的最后印象。
4
我该到哪里去寻找她呢？
我偷偷地溜出了楚家。那天，洞房里，我得知了事情的真相。
眼前这位才是真正的楚楚。而那个我曾经见过的貌美如仙的女孩儿，是他们家的一位仆人。楚楚也是个通情达理的姑娘，他向我讲述了事情的真相，听完后，我很惊异。
我说我想去找那女孩儿，楚楚没有拦我。并且答应帮我保密，等我找到她后，让我纳她作妾。我感谢她的谅解。
我随人流出了京城。我对外称病，这几日不出门。但我需要赶快找到她。
可她没有名字，我又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我该怎么办？
我漫无目的地在外面走着，心中的期望一点一点地消退。
我已经在外面转悠了两天了，可是到现在为止什么都没有发现。
晚上，我住在离京城不远的一个小酒馆里。这个地方稍微偏僻一些，再加上我乔装打扮，应该不会有人认出我。
我要了壶酒，坐在角落里买醉。你去哪里了啊？我心中想着。旁边一群人正在闲聊些什么。
“听说今天早上，八皇子抓住了一个妖怪。”我听到旁边有人小声说。
嗯？妖怪？我竖起耳朵仔细听。
“据说，这妖怪长得极其的美丽。皮肤洁白如雪，一袭白裙。”
我心中突然又想到了她。第一次见她时，她也是一袭白裙。
“那妖怪是八皇子抓住的。是八皇子打猎的时候看到的。已经偷偷带回去献给了皇上。”
“皇上怎么说的？这么大的事儿，外界为什么没有一点儿消息？”
“可不敢乱说啊。我这是听一个跟我关系较为要好的朋友说的。他是宫里的太监，有时候帮八皇子出去买东西。中午碰见他，他才告诉我的。”
“哦哦，你继续。”
“那妖精好像和楚家有着什么联系。八皇子一直想收拢楚家，可是楚老爷一直不答应。这下好了，八皇子抓住了楚家的把柄。楚、乔两家又结成了亲家……听说明天皇上就要亲自审理这件事。”
“砰”，我手中的酒杯被我捏碎了。我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难不成……她就是那妖怪？怎么会，怎么会？我想不明白。
目前而言，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先回京城。这件事我必须告诉楚家和乔家。
我撂下被捏碎的酒杯，赶快回了京城。
我先去了楚家，因为从京城门口到楚家要近一些。我给楚楚讲了我听到的事。
楚楚皱了皱眉头：“怪不得她走时向爹爹要走了那件白裙。”
“白裙？”
“嗯。你不知道吗？那件白裙名叫蜉蝣之羽，是一个捉妖师用一只万年蜉蝣妖的羽翼支撑的。”楚楚面色凝重地说。
“可是……她看起来不像是个妖怪啊！”我抱着一些侥幸说道。
“妖怪就会那么容易让你看出来她是妖怪吗？”楚楚反问我。
我无言以对，心里面渐渐相信了这个事情。
“我先回乔家一趟。给我爹说一声这件事。”我向楚楚告辞。
“好。但是千万不要走露了风声。”楚楚叮嘱道。
于是，我回到了乔家。给我爹说的这件事。
我爹听完，并没有多说什么。看来他是早就知道了。作为当朝宰相，这样的事情，不用我给他说，皇上应该也会找到他。
“你切莫多言。关于这妖怪的事情我知道的也不多。只是听传言，皇上打算用这妖怪来祭祀祈雨大典。”我爹低声说。
“祭祀？！那不就等于要活活烧死她？”我心中一惊。
祈雨大典是京城每年都要举行的典礼。这典礼由巫师主持，每次，都要用一只妖怪来祭祀。而祭祀的方式，就是将妖怪绑在柱子上，用火烧死。
“闭嘴，不要乱喊。不要乱说这件事。你也不需要管。”说罢，我爹转身离开了书房，留下的在原地呆若木鸡的我。
5
我是在京城外一处小旅馆中被抓的。
像是抓逃犯一样，一个身着黑色长袍的人，突然领着一群人闯进来屋里。
我没有太多的反抗，便和他们走了。因为我知道我逃不掉。
那时我身上正穿着楚老爷给我的那件白裙。而我的背后，张开着一对洁白如雪的翅膀。
我被关押在八皇子住处的一个地窖中。我听到他们都说我是个妖怪。
破碎的记忆在脑海里重组，在这个桃花盛开的季节，我终于弄清了我身世的真相。
是呀，我确实是个妖怪。准确的说是半人半妖：我的母亲，是一只万年蜉蝣妖；而我的父亲，是一个人类，一个曾经享誉天下的捉妖师。
通过那件白裙，那件名叫蜉蝣之羽的白裙，我知道了那尘封已久的故事。
三十五年前，一只修炼了万年的蜉蝣仙化成人形下凡游历。她痴迷于人间的繁华，决定留在人间。在人间，她成了一只蜉蝣妖，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妖。
日子一直过得挺痛快。直到有一天，她遇到了一个人。
那天，她正坐在树枝上梳理着自己的头发。雪白的长发如瀑。却不想，一个过路的书生看到了她。那书生骗她说自己受了伤，想让她带他下山。多么老套的骗局，可善良的她，没有怀疑。
她按照书生的说法，把书生送到了一处老宅中。老宅中走出一个人，对书生说了几句什么，书生连连点头。
那人剑眉星目，手上拿着一串符纸。她这才感觉大事不妙。她转身想逃跑，去从天而降一张天罗地网。她这才意识到，自己上了当。
老宅的主人是个捉妖师，也就是那剑眉星目的男子。然而，男子没有杀了她。
在听了男子给她讲述了他的经历后，她才明白，男子留下她，无非是想找个人陪他说说话。男子曾经是一名名满天下的捉妖师，因为曾经杀了无数的妖怪，他身上沾染了无数妖气。现在，他孤身一人住在这座老宅中。
后来他们相爱了。
但天有不测风云，一个捉妖师养了一只妖怪这件事不胫而走。尽管那捉妖师拼了命地保护她，但无奈年事已高，他一人怎么抵挡的了十几个年轻的捉妖师？
最终，迫于无奈，他亲手了结了她的性命。他不想让她死在那些捉妖师的手里。
自那以后，他便带着她的尸体走了。没有人再见过他。人们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可有谁曾想到，他们悄悄留下了一个孩子在人间。
我就是那个孩子，那个带着妖怪血统的人，那个带着人类血统的妖。
我爹带着我娘的尸体离开的时候，我只有一两岁大，他把我托付给了一个人家，说我是在街上捡到的一个弃婴。可我爹不知道的是，那人在他走后悄悄地把我扔了。只能说我命大，后来，我渐渐长大，开始了我的流浪生涯。
流浪到京城时，我已年满十五。在一个拍卖会上，我见到了一件白裙。洁白如雪的裙子，突然就勾起了我心中的一些回忆。那些零零散散的记忆，最终指引着我去寻找我的父亲，拍卖会上那白裙的制造者。
于是机缘巧合之下，我来到了楚家。
之后我遇到了我一生中爱上的第一个人，也是爱上的唯一一个人：乔翼。
坐在地窖中，我梳理着自己的记忆，现在我想去找到我的父亲，那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正在这时，地窖的门开了。
我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继而愣住了。那个正向我走来的人，竟是乔翼！
“你就是楚楚的那个替代品？”他小心翼翼地开口问我。
我笑了，然后轻轻地点了点头。最后我告诉了他关于我的所有事情。反正再过几天的祭祀大典上，我会成为那个祭祀品。事到如今，我不怕他知道我的秘密了。
他没有太多的惊讶，想来拉我的手。我躲开了。
“乔翼，”我就咬着嘴唇，“你知道吗，有一种东西叫缘分？从第一眼见你开始，我就记住了你的样子。”
“所以，跟我走吧，”他蹲在了我面前，“我是偷偷进来的，地窖的钥匙我偷来了，走吧，跟我走。”说着，他又一次要牵住我的手。
我往后一闪身，又一次躲开了。我的嘴角勾起了一个凄迷的笑容：“你还想瞒我多久啊，乔翼？你觉得我不知道是吗，乔大师，乔大捉妖师？”
“你，你在说什么？”他突然就有些语无伦次了，他上前一步，猛地抓住我的手腕，“走啊，快跟我走啊，难道你想死在几日后的祈雨大典上吗？”
“放开我！”我挣脱开他的手，“跟你走不一样是死吗？”
他愣住了。大概是没想到会如此反抗吧。
不是我不想走，而是……一个妖和一个捉妖师的爱情，从一开始，就注定是个悲剧。
乔翼是个捉妖师，从第一次见面时我瞥见他身上的降妖符开始，我尘封已久的记忆渐渐开始苏醒了。
6
乔家是京城中最古老的捉妖世家，几百年了，各大捉妖师层出不穷。他们在京城中隐藏着身份，所以知道乔家是捉妖世家的人并不多。
我不知道我是乔家的第几代传人了。我只知道我不喜欢这个职业。但我必须学会如何捉妖，因为我是乔家这代，在京城这一脉中唯一的传人。
而我出生时，我父亲已官至宰相。
幼年时我曾和父亲抗争过，我不想成为一个捉妖师。因为大多数的妖怪其实不会主动伤人，他们也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
但我最终妥协了。我的反抗毫无作用。
最终我成了一个合格的捉妖师。
捉妖师有一个禁忌：爱上妖怪。一个人，一个捉妖师怎么能爱上妖怪呢？我对此深信不疑。
直到有一天我遇到了她。
其实第一次遇到她时，当我把她从水里救上来时，我就知道了她不是一个凡人。我把她抱在怀里，我的手碰到了一个东西，是她背后正欲张开的一双羽翼。
我心中一惊，立刻明白了她绝非人类。我催动功力，，试探了一下她的血脉。结果却令我震惊：我在她的血脉里感受到了深深的妖气，可为何还会有人类的气息？
我看着她虚弱的面容，心中突然有了一丝怜悯。我做了一个大胆的推测：这个女孩儿或许还不知道自己是个妖，半人半妖。
我放过了她。回到家中，我彻夜难眠。我趁夜色溜进了我父亲的书房，平日里他是不让我进去的。书房里有乔家捉妖的记录，这些都是乔家的机密。
我挑着灯，一点一点地翻看着有没有类似的记录。终于，我看到了这样一个故事。
这个故事和我的一位叔父有关。这个叔父，我只听父亲提到过，但我从未见过。上面记载了他的名字，他叫乔羽。
我认真地看着这个故事，故事很简略，却也预言了我以后的命运。
几十年前，乔羽是乔家最盛名的捉妖师。只要他出手，没有不死的妖。后来，他渐渐厌倦了，他杀死了太多的妖怪，他想停止了。于是，他便在京城最偏僻的地方找了一处古宅，一个人住在那里。有一天，一个年轻书生带来了一只妖怪，那个书生，乔羽曾帮过他杀过妖。但这次乔羽留下的妖怪，让书生走了。
乔羽没有杀那只妖。那只妖是只蜉蝣妖。乔羽从她口中打听到了她的来历，原来是只从仙界而来，却化成了妖的小仙。他们每日以琴棋书画为伴，生活得清闲自在。
但有一天，他养了一只妖的事被发现。乔羽最后被逼无奈，亲手杀了她。
看到这里，我的脑海里浮现了一个想法：难不成她是乔羽和那小妖的孩子？
我继续往下看。故事到这里已经结束了，但后面有一段像是写上不久的字。大概内容是说：前些日子，一位隐匿已久的捉妖师自缢与一处荒山中。发现他的是京城中的一位收藏家，在尸体旁有一件白裙，麻衣如雪，裙边绣着四个字，蜉蝣之羽。那裙子，后来在拍卖会上以高价售出。
我更加坚定了我脑海中的想法。同时，我明白了：那女孩儿八成是无意间穿上了那件白裙，然后白裙第一次激发了她体内的妖气。
可她，真的是楚家的小姐楚楚吗？我对她的身份产生了怀疑。后面一系列的事情证实了我的一切猜测。
现在，我就站在她的面前，我看着这个被命运捉弄的女孩儿。
她一次一次挣脱了我的手，尽管我不想，可我还是无可奈何地发现：我已经不可遏制地爱上了她。
就像曾经我的叔父乔羽那样，爱上了一个妖。
现在，她就在我面前，身上仍穿着那件白裙，背后垂下的两片雪白的羽翼上还带着鲜血。她控制不了她体内的妖气，因为她本就是半人半妖。
我想带她走。哪怕我知道，我会重蹈叔父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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