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场那些事儿|我不想就这样,和你走散了
文／小西玖玖
1
窗外的大地，像记忆的格子，慢慢放大定格在目光里。怀里抱着的盒子里装着的，是多年前，宁檬送给我的礼物，一个手捏的黏土人，我坐在课桌上写作业的样子。
土黄色的课桌，黑色的短发，手握着粗粗的笔，还贴心地在我的白色T恤上捏出了“cool boy”的字母图。
那是我收到的第一个黏土人，也是最后一个。它伴随我从高三到大学到毕业，直到现在，在出差的各个陌生城市，陪我做着同样的梦。
飞机降落，我掉进格子里。面对一扇巨大的落地窗，来来往往的人，赶往下一个相遇的转角，眼前阳光，心中却偌大的寂寞。
我提着公文包，向机场外走。一个熟悉的身影，长长的发，垂在肩头，落寞的背影，身周笼罩着一层雾，是宁檬吗？我走上前，拍了拍女孩儿的肩，她回过头，是张陌生的脸。
多少次了，我看到了很多宁檬的影子，每当这时，我的神经末梢都跟着紧绷，呼吸急促，然后溃落。
宁檬走了很久。我工作，特意包揽了出差的活，希望上苍眷念我，在双脚踩踏的不同土地上，给我一个遇到柠檬的机会。
可是时空变换，我只能凭着幻想找到她的影子，无数次期待的相遇，终是未能遇见。
如今夜里一个人，我看着黏土人和窗外的灯火，心中的情绪被牵扯，时常会想起宁檬坐在课桌上孤单的身影，一如在眼前，接下来，便是长久的沉默。
两年的时光，竟然也彻彻底底改变了一个人。
2
我还记得那个活泼开朗，咧着嘴和我讨论今天的习题解题思路的宁檬。她落落大方，像冬日的暖阳，和她比起来，当时的我羞涩又无措。
她有一个不算大但是复杂的朋友圈子，各式各样的人，当然没有我。阴差阳错的，我和她成了同桌，因此认识了可望不可及的宁檬。
在此之前，多少次，我看着她灿烂的笑脸，心中的冰和冷漠，被一朵一朵的花慢慢融化。
第一次坐在一块儿，宁檬就拿着我的试卷和我探讨题目，好似早就认识般。清新的风穿过我们的笔尖，教室的喧闹我都听不见。
她一张一合的嘴，眨呀眨的眼睛，侧着头在试卷上写下答案的样子，搁下笔，伸一个懒腰，趴在桌上睡一觉，阳光在她的睫毛上跳动。
可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同桌，我怯弱，我沉默，我看起来呆头呆脑，不敢对宁檬有任何青春期时懵懂的念头。
两年的时间，我看着她恋爱，看着她分手，看着她颓废。从前那么开心的一个人，最后竟也变得如我一般沉默，甚至，更加沉默。
许是她开在我心尖的花朵慢慢变多，而她心中的山河，却逐渐暗淡了。我坐在她身边，再也感受不到那种没心没肺的简单的快乐。
宁檬分手的那几天，我看着她去找她前男友，死死拽着不愿松开，而那个男生握紧拳头，不曾牵起她的手。宁檬鼻头泛红，眼里泛光，面前的人，至始至终一张无表情的脸，丝毫没有心疼。
班级里，他还是照样过，一样的开心，一样的和他人玩笑，一样的假好人。他让所有的人都以为宁檬甩了他，只有我看见，是他不要宁檬。
宁檬没有反驳，她只是插着耳机，一个劲地写习题。
我拉着班里的人一个一个解释，不是宁檬甩了他，是他不要宁檬的。可是大多数的人只是听着，不在意地点点头，再送来一句让我无从回答的话：“你和宁檬什么关系？”
我们什么关系？一个我很在乎的同桌？一个我喜欢的女孩儿？可是，喜欢是什么？我能喜欢吗？我只能支支吾吾，落荒而逃。
3
深秋的傍晚，我一个人走在学校外的马路上，两边的法桐树叶子泛黄。风轻轻吹，叶飘摇。
我定睛看，宁檬靠在树边，手里捧着罐装啤酒。她闭着眼，插着耳机，抬头，将冰凉的铁罐送进嘴里。酒精在胃翻滚，她咳嗽。
路过的人都忍不住回头看，投去异样的眼光。我站在离宁檬五十多米远的地方，不走远，却也不敢靠近。
所有的空气都凝结在一团，轰——的一声，砸向我。宁檬的落寞渗入我的心，五彩的世界变成一团黑，她是灰色的。
时间嘀嗒的声音在耳膜中流过，参杂着宁檬的咳嗽声，咽酒的声音，叹息声和心脏跳动的频率。
直到她蹲在树边呕吐，吐出一团晃眼的白。我跑过去，拍她的背，眼泪不知不觉留下，划过脸颊，滴在她的脚边。
“法牧，你哭什么？”耳鸣，宁檬虚弱的声音讲我拉回世界。
我擦了擦眼睛，说：“没哭啊，就是不小心进了沙子。”话说出口，自己都觉得老套。
宁檬笑了笑，我也跟着笑了笑。
酒精是最好的催泪剂，闻见酒精挥发出的气体会哭，看到在乎的人喝酒会哭，一杯下肚会哭。
可难过至极时，酒却无法让人醉，只会越喝越清醒，越是伤悲。
4
那是我见过宁檬最压抑的日子，她夜里喝酒，白天依旧冷静如水地上课，听讲，刷题。
我走在她身后，护送她回家，悄悄地，像见不了人的小偷。等到宁檬发现我时，转过身，我看见她醉醺醺的眼里，整个世界都是模糊的。
年轻的爱情，总是苦涩居多。
她说：“法牧，我会离开这座城市的，会去很远的地方，也许不会回来了。”
我说：“想去哪就去吧。”去之前可不可以告诉我？
毕业时，宁檬送给我黏土人。她说同桌两年，一直拉着我讲题，太不好意思；她说自己沉闷不爱说话，没当一个好同桌。
我拿着轻轻的黏土人，却似有千斤重。
夏日的风吹皱了我的皮肤，路上的街灯如星光点点，路边的法桐树依旧，只是不再有宁檬的身影，一个人，靠在树干上，眼神涣散，喝着罐装啤酒。
她像一颗神秘的星辰，闪闪发光然后消失不见。
这些年，我的生活平静如水。大学，毕业，工作，出差，按部就班。只有辗转的机场和车站，每当看到和宁檬相似的影子，就无比激动，兴奋之后，只巨大的悲伤。
不知用何种方式，在哪个时刻，我可以找到她，我是否还能找到她？
5
宁檬，柠檬，只有将心付诸，才能品出酸涩中的苦。
如果时间再回头，我会在别人问起我们是何关系时，大方地说：“宁檬是我的同桌，是我喜欢的女孩儿。”
我会在看见树下的她喝酒时，走上前说一句“我会陪着你的”。
我会在护送她回家的无数个夜晚，不只是单单沉默地陪着，会准备好开心的故事，讲给她听。
我会在她要离去时，毫不犹豫地跟着她去到她想去的城市。
世界之大，可伤心之人，身在何处，才能感受到温暖如家？
心里想着，不能就这样和你走散了。可时过境迁，我再也看不见当初的法桐树下，身周布满阴霾的女孩儿，喝着酒，流着泪，强撑着伤悲。
我们步伐很慢，以为在乎的人总会在身边，我们都不曾想，离别后再见一面，又不知是何月何年。
沧海桑田，不停地变。飞机飞起又降落，辗转盘旋。尽管如此，我想要到的城市一直没到达，想要见的人，也一直没见过。
交通发达，却没有一条路，可以带我到爱的人身边，网络遍布全球，却无法让我看一看爱的人的脸。
太阳又要升起，我将赶往下一班机，不知这一次能否遇见你。
若是遇见，我会说：“嘿，宁檬，一直没来得及告诉你，我喜欢你好多年。”
时差党征文｜机场那些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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