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城市的风很大|自带痞子气的光头
光头是我在简餐店时,认识的一个东北人,大概四十岁左右。
还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情景。
那天,店里面很闲,平时主要做外卖,早就过了饭点,在店里吃饭的堂食很少。
我正在和曹阿姨坐在那里闲聊。
只见一个身材消瘦的男子,穿着一身黑色的休闲服,戴着帽子走了进来,那个人就是光头。
他点了一份店里的招牌菜:椒麻鸭。那会儿他坐在店里一进门左手边的桌子旁,我们则坐在右手边的桌子旁。
他一边吃饭,一边和我们闲聊。昨天带老婆去桂林游山玩水,那边的风景挺美的,只是高速公路上的车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我接话:“昨天什么日子,不是还没到国庆小长假嘛?”
他白了我一眼,“你多大了?”
语塞……
那天是七夕的第二天,在我的印象当中,七夕不是小青年表白,送礼物,秀恩爱的日子吗?
他走后,我对曹阿姨说,这人怎么这样,说话真难听。阿姨叫我不要理他,他就那德行。是店里的常客,每次来必点椒麻鸭。
大概过了几天,他又来了,老规矩依然点了一份椒麻鸭。
菜没做好之前,他自顾在那用手机打麻将,倒挺用心的。
那会,我正在和其他人没事聊天。聊着聊着,他放下手中的麻将,也和我们闲聊起来。
那天的聊天内容,从东北的黑帮老大“乔四爷”一直聊到河南的郭亮村。说来也奇怪,人一旦找到共同的话题,便会由原来的针尖对麦芒转变得非常友善。当然,我始终认为他骨子里天生自带吊儿郎当痞子气。
第三次来的时候,还没进门,我说:“哇,你这造型也太酷了。”
他不好意思地摸摸自己刚剃的光头,反问我这个好看吗?
我回答很时髦啊,现在不流行光头吗?
流行?他有点疑惑。
《非诚勿扰》中,孟非和乐嘉就都剃着光头,这个也算节目中的一大亮点。我突然想起来,好久没看过电视节目了,那都是好几年前看的。不过一看到光头,我就会不由自主想到孟非和乐嘉两人。
自知有点口误,但还是违心说了句挺好看的。
随着来的次数越来越多,越来越熟,他的态度转变很大,越来越礼貌,你给他倒茶或者递一把小勺子,他都会真诚地说声“谢谢你,老妹。”
我开玩笑地回答:“老妹,说不定我都比你大,你应该叫我老姐。”
他说怎么可能,并随手从钱包里掏出身份证递给我,果然比我大,那时我才得知他叫YJ。不过私底下,我们还是习惯叫他光头。
也许在外面时间久了,人都需要一个听众。之后,他给我们讲了很多他的事情,从他断断续续的描述中,我能大概拼凑出他人生的一个轮廓。
他兄弟姐妹一共五个人。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留下母亲独自一人把他们五个含辛茹苦拉扯成人。
他说,觉得这辈子他母亲挺不值的。我问为什么,他回答说,父亲走后,母亲就没有再嫁人了。
十九岁那年,独自一人兜里装着210元钱去了深圳。一下了火车,高烧加扁桃体发炎,在医院里花掉了将近200元,最后只剩十几块,那是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一件事情。
在深圳,一直游走在法律边缘,加入了他们东北的黑社会,用命在挣钱。通过威胁恐吓的方式收取当地做生意店铺的保护费,另外一个就是帮别人追债。
有些老赖,即使自己花天酒地,欠别人的钱却一直赖着不还。上有政策,下有对策。遇到这种人,找几个亡命之徒,把那些人五花大绑到悬崖边。
先问你还不还,三秒钟的时间考虑。
有些人怕死,见这阵势直接腿软,马上答应还钱。
有些人以为只是吓唬吓唬,并没有放在心上。好,敬酒不吃让你吃罚酒,直接把人踹下悬崖,去阎王爷那里忏悔去吧。
真的踹下去啊?我听得胆颤心惊。
骗你干嘛!
这让我想起前几年一条上头条新闻,一名富豪欠别人的钱不还,被对方找人关在铁笼子里绑在石头上沉到水里面。
想想都让人毛骨悚然。
后来回东北后,又帮别人专门对付那些拆迁钉子户。
有一户钉子户,自己家的住房是90多平方米,政府承诺赔偿一套100多平方米的房子给他。
那人特别胡搅蛮缠,狮子大开口,好说歹说双方始终无法达成一致。
最后只问你是搬还是不搬?不搬是吧,等着咱们晚上见。
晚上二三十人到那家,来个五花大绑,把那家男的头踩在脚底下,然后有人专门扛着摄像机进屋,把屋里的所有东西都拍一遍,并美名其曰,屋里的东西都完好无损。
至于第二天,一切的一切,都化为泡影。这家人经过这一折腾,吓得腿发软,只好乖乖就范。
我只在新闻上听到过暴力执法,没想到现实和新闻一样。
不过暴力执法不假,对于那种特别困难的家庭,光头说我们还是会帮助他们出谋划策,尽量多争取一些补偿。
我说是吗,为什么呢?他回答说,我也有自己的底线。
他还告诉我们,他有过三次婚姻,现任老婆只比他儿子大几岁。第二次婚姻中,他是净身出户的,孩子房子车子都给了他老婆。
看着眼前他,难怪从一开始我就觉得,他身上那副玩世不恭,吊儿郎当的痞子气,这和他成长的环境是完全分不开的。
环境可以塑造一个人,环境也可以改变一个人。
最后一次见他,是一天下午的两三点。
那天,他整个人给人一种提不起精神,病怏怏的感觉。
他说,前一天开车时,人突然不行,直接把车停在了路上。后来去医院检查,也没有查出是什么病。并且一边嘴里说着脏话,一边吐槽这边医院不怎么样。
我随便问了他一句,你现在的这顿饭,是早饭?中饭?还是晚饭?
早饭。
啊?你一天吃几顿饭?两顿?
三顿。
他干的是承包工程,差不多算个小包工头。听他这么一说,我大概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出现那种病怏怏的症状了,长期熬夜,操心,饮食不规律。
当你敷衍你的身体时,总有那么一刻,它会全盘都还给你。
再后来,直到那个店铺停止营业,都没有再见过光头。
我们纷纷猜测,他有可能住院了,或者回老家去了。
这个城市的风很大,我有时会记起那个爱吃椒麻鸭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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