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最适合杀人
文/顾北城
上世纪60年代初,随难民潮涌入香港,黑社会势力崛起,以“字花档”和“粉档”起家的黑社会大佬比比皆是。整个香港乱成一团,每一天都有命案在这座城市的一角发生。
(1)
“刀哥,真的要干这一票吗?”夜色中,阿峰掏出手枪,向身旁的男人再次确认。
在他身旁不远的地方,就是整个香港最顶尖的豪华别墅区,能住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
“干,这一票无论如何都要拿下来,有了这一箱金子,德子一家以后就可以后顾无忧了。”叫刀哥的男人轻轻抚摸着手里的枪,一脸坚定之色。
“可是……这一箱金子是金老板的,要是被坤哥知道的话……”
阿峰欲言又止。
刀哥摆摆手,“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可德子是咱们兄弟,我们两个孤家寡人倒也算了。可德子不一样,他还年轻,他有老婆和孩子,他应该有他的生活,而不是整天和我们一样在刀口上过日子。金老板是整个香港数一数二的富商,他的货从来没人敢动,若是被人知道,我们两个肯定是活不成了,所以这一次任务,不能留下一个活口,知道了吗?”
“知道了,刀哥。”
夜色中,两道身影迅速融入黑暗之中。
这时候,别墅区内,一辆小货车正缓缓地驶出来。
次日,一则消息在整个香港黑白两道引起震动。
向来没人敢得罪的金老板,货被人劫了,一车人六人,全部暴毙,车内的一箱金子不知所踪。
金老板大怒,下重金悬赏,命黑白两道彻查,却始终毫无线索。
(2)
两个月后。
冬天的街道,漆黑一片,只有狂风呼啸着卷起地上纸屑的呼呼声。
阴暗狭小的胡同内,戴着鸭舌帽的男人轻声道:“你走吧,回家,带着你妻子,走的越远越好,还有,在你家院子里的第二棵树下,有我和阿峰的一点心意,你也一并带走吧。记住,别回来了。”
倚在墙角的年轻男人,沉默着低头抽烟,燃着的香烟在黑暗之中一明一灭。寒风吹来,他裹紧了身上的大衣,脸上的表情却极为复杂,像在经历一场艰难的天人交战。
许久,他抬起头,手中的香烟被随手扔到地上,皮鞋轻轻地碾在上面,还未抽完的烟头立刻熄灭。
“刀哥,那阿峰怎么办?”他嘶哑地问道。
鸭舌帽男人瞟了他一眼,随即摆摆手,“没事,这边我看着,你只管走就好。”
“可是,任务失败,坤哥是不会放过你们的……”年轻男人眼中浮现出一丝焦虑之色。
鸭舌帽男人往身后退了退,将整张脸全部埋进墙角的阴影之中,他低头给自己点了一根香烟,洒脱地笑道:“呵呵,我和阿峰打从入了这行,就没想过过安生的日子。可是德子你不一样,你有家庭,有爱你的妻子和即将出世的孩子,我们这些做兄弟的自然是替你感到高兴。”
他上前拍了拍年轻男人的肩膀,“德子,还记得做这一票之前,我曾跟你说过,若是这一票得手了,那自然是好,大家皆大欢喜,可是,若是不小心失手了,你便拿着钱带上你妻子逃走便是。”
说到这,他抬起自己受伤的胳膊,厚重的棉衣之上,隐约有鲜血渗出来。
“本以为,这次的任务没有什么难度,没想到,人心隔肚皮,最后还是栽了个大跟头,唉。”
深夜的街道,狂风骤卷,漆黑的小巷内传来男人不甘地叹息。
“好了,别磨叽了,趁着天儿还没亮,赶快走吧。”
“不,刀哥,我要和你们在一起。”
“跟我们一起?混蛋!那你妻子怎么办?你妻子腹中那还未来得及出生的孩子怎么办?趁我他妈的没发火之前赶紧滚蛋!”男人的嘶吼声。
夜色愈浓,狂风呼啸着越卷越大。
(3)
小巷子在香港最嘈杂的红灯区。
这是一家黑市医生的住所,整个房间充满了刺鼻的消毒水味道,手术台上,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挣扎着从床上支起身子来。
“刀哥,德子走没?”
走进来的刀哥朝他点点头,“嗯,你也知道这家伙脾气上来倔得很,好不容易给打发走了,我们兄弟三个就他有家室,总不能全栽在这儿吧。”刀哥拉来一张凳子坐下,他抽着烟,深叹了口气。
刀哥、阿峰、德子本都是同一家孤儿院里长大的。20年前,三人被社会上的大佬坤哥从孤儿院接走,并训练成职业杀手。这些年,他们三人替坤哥杀过不少仇家,过着刀尖上嗜血的生活。
直到两年前,德子在一次任务中遇到了自己现在的妻子欣蕊,两人一见钟情,并很快陷入爱河,结了婚。
婚后,德子生活美满,与爱妻如胶似漆。
(4)
有一天,德子突然找到刀哥和阿峰,三人在路口的大排档喝酒,德子醉醺醺地说,“刀哥,阿峰,有一件事情我憋了很久,我不想再憋了。”
刀哥和阿峰放下酒瓶,齐齐看向他。
“我仔细想过了,我想退出江湖,与欣蕊过普通人的日子。”德子也放下酒瓶,不知是酒喝多了还是怎么回事他的眼眶看起来红彤彤的。
性子直的阿峰直接站起来,“啪嗒”,酒瓶子摔在地上四分五裂,阿峰怒气冲冲地朝德子吼道:“你他妈的是喝多了吧!自从我们半只脚踏进这行开始注定就算是死也只能死在这行!规矩你都懂,是你说退就能退的吗?收回这话,我和刀哥就当做没听到,不然这句话被坤哥听到非他妈的宰了你不可!”
刀哥冷静地在一旁坐着,鸭舌帽压得很低,脸上看不清什么表情。
德子落寞地站起来,“刀哥,阿峰,咱们三个这么多年兄弟了,规矩我都懂,可是……”说到这,德子提起酒瓶往嘴里狠狠地灌了几大口啤酒。
“可是,最近欣蕊怀孕了,我不想孩子出生的时候连一声叫爹的机会都没有,这小家伙是我和欣蕊的结晶啊,我不想欣蕊每天再为我担惊受怕了,我实在不敢想象哪天我执行任务出事了,以后她们孤儿寡母在这世上该如何生存,所以……刀哥,阿峰,就让我自私一回吧。”
德子颓废地低下头,似是在自言自语一般,那张即使面对枪林弹雨也未曾邹过眉的坚毅面容此刻却淌满了泪痕。
众人脸上闪过复杂的神色,都不说话。
“成,这事就这样决定了吧。”
良久,沉默的刀哥站起来。
(5)
一周前,兄弟三人找到坤哥,说明此事。
坤哥四十多岁,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外表看起来文文弱弱的,一点都不像电影中那些彪形大汉的社会大哥,但了解坤哥的人都知道,他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外表之下到底埋藏着怎样的歹毒狠辣。
坤哥是靠“粉档”起家的,在他还没坐上老大这个位置之前,与他竞争的对手一夜之间全部从人间蒸发了。
虽然大家嘴上都不说,但都心知肚明,这事肯定跟坤哥脱不了干系。
“行,你要洗手不干可以,帮我完成最后一个任务,我保你自由。”坤哥坐在沙发上,手指有规律地在腿上敲打着,良久他终于抬起头,金丝眼镜后那双眼睛划过一丝雪亮的精光。
“三天后,金三角的昆糯会在尖沙咀做一单大买卖,我不希望以后还能在香港看到这个人。你们看着办吧。”坤哥说完便闭上眼睛,随即朝兄弟三人摆了摆手。
尖沙咀是九龙油尖旺区的一部份,位于九龙半岛的南端,是香港的心脏地带。在这里,有最糜烂的夜生活,也有最阴暗的地底交易。几乎每一天,都有人在这片地方死去。
(6)
入夜,凉风习习。
整个天星码头除了零星的灯光之外,漆黑一片,而不远处的水面在灯光的照射之下波光粼粼。
昆糯在晚上九点准时出现在天星码头,从望远镜看去,随行的保镖只有七八人。
轮船在慢慢靠近,此时正是出手的最好时机。
“动手。”刀哥低喝了一声,首先朝刚靠岸的轮船射出第一枪,枪声一响,随行的保镖应声倒下一人。顿时整个轮船上的人惊慌一片。
与此同时,阿峰和德子也在站起来,一边朝轮船潜行靠近,一边举枪射击。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轮船上的人刚反应过来,随行的同伙已经有几个倒在血泊之中。
“不好!”刀哥突然大喝。
眼见几人就要接近轮船了,这时码头之上突然传来急急的脚步声,接着人声大作,几束大灯接踵亮起,整个码头顿时被照得雪亮一片。
“走!”刀哥果断下了命令,几人疾步闪进集装箱旁寻找庇护体。
阿峰动作虽然已经迅速无比,但仍然被疾射而来的流弹击中胸口,顿时大片鲜血从伤口上汩汩冒出,很快浸透了身上的衣服。
随后,刀哥和德子搀扶着阿峰,在黑夜中与昆糯的人激烈交战。最后,在三人都付出了不同程度的伤之后终于杀出了一条血路。
(7)
黑市医生的住所中。
阿峰挣扎着爬起来,“刀哥,咱们这次行动这么隐秘,按理说应该不会被察觉才是,你说,会不会是坤哥设的局……”他低声说道。
刀哥帽檐下的眉头邹得更厉害了,沧桑的面容之上终于浮现出一丝动容之色,许久,他将烟头狠狠掐灭,平静道:“我们那次的行动被发现了。”
“金老板那箱金子?”阿峰面色看起来有些苍白。
“嗯。他这是不想让我们活着出去啊,呵呵。”
刀哥突然毫无预兆地笑起来,声音在这空荡荡的房间中显得有些刺耳,也有些苍凉。
“咚咚咚。”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嘘。”刀哥赶紧将手指放在嘴唇中间比了个禁声的姿势。
“他们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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