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友问爱
接前篇《我爱你，以友之名》
01
“阿嚏！”宋衡刚出了地铁站，就被北京冬天的寒风来了个下马威。
他缩缩脖子，掏出手机给张波发了三行消息。
第一行:喂……
第二行是地铁站道口的定位。
第三行:今儿去你那凑合。
男人间的友情就是这样。
言简意赅，直抒胸臆。
张波是宋衡的发小，两人是从小的邻居。
张波初二那年，父亲车祸去世，那个时候，张波仿佛一夜间长大，扛起了整个家的重担。也是这个缘故，张波小时就比同龄人更加冷静和成熟。也因此，宋衡虽比张波年长一岁，却一直在心里视张波如兄长一般。
高考结束，兄弟俩一同来到北京。宋衡在北大，张波在人大。
本科毕业，宋衡去了美利坚，张波留校，做起了助理辅导员，兼修硕士。
本科毕业四年过去，张波已经拿到了本校的留校名额，学校给他分配了一个小房子，当是廉租，月租八百。
也因此，宋衡刚踏上北京的土地，想也没想，就去投奔张波。
02
张波此时正在开年级会，当了四年辅导员，媳妇熬成了婆，也终于把新生带到了毕业班。毕业的琐事不断，大会小会不停，张波早就想着带完这届好赶快给自己放个假，操心操得头都大了。
会议结束才有功夫看了眼手机屏幕，这一看，好家伙，宋衡发来的消息都是一个小时以前的了。
张波刚喝进去的半口水差点没喷出来，“这家伙不是在美帝吗，啥时候来的？”想着，便赶快拨通了宋衡的手机。
“人呢？”话不多说，张波直接问道。
“你们校门口便利店。”宋衡的语气里透着疲惫，似乎还带着一点点的，愁绪。
张波心里一惊，猜想该不会是因自己久久未回消息而惹恼了宋衡，又转而试探性地戏弄起他的发小，“咋啦，失恋啦？”
……张波顿了片刻，静静地答，见面再说。
张波会意，尽量使气氛活跃起来，“等着啊，我驾着七彩祥云……不，那是紫霞。我踩着风火轮来见你啊！”
他知道宋衡的性子，想必是出了什么事。打算好今晚要和兄弟不醉不归，料想今晚大概是个通宵彻谈的不眠之夜。
张波安排好手中的活儿，给年级长发消息交代第二天的任务，给书记打了个电话请了假，便火急火燎地跑向便利店。
03
七彩祥云……
宋衡听到张波无意间说出的这几个字，大脑竟条件反射般过了电，脑子里不断重复文溪微博上的那一条:“若是许久未见的朋友突然降临，我一定会推掉所有的日程，架着七彩祥云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送上一个大大的拥抱！”
可我出现在你面前，你却牵起了另一个男人的手啊！宋衡眼圈发红，咬进嘴里的面包竟一时间干涩异常，他怔怔地看着窗外马路上车灯闪烁，咀嚼了很久勉强咽下，却早已不知是什么滋味。
北方的冬天，天黑的那么早。用黑暗来掩藏时间，给人们造成不早了的错觉。
张波大老远的就看到seven eleven玻璃窗后的宋衡，虽然玻璃窗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雾气，但宋衡那一米八几的大高个想认错都难。远远看过去，佝偻着的身形竟还有些心酸的味道。
张波推开便利店的门就朝宋衡走去，等不及呼出的热气在温暖的便利店内消散开，“吃什么面包啊，可怜巴巴的，走，喝酒去！”拽起宋衡的胳膊就往出走。
04
张波拽着宋衡径直来到他们学生时代常来的串串香店。十年的老字号，迎来送往了无数的年轻学子，见证了多少兴奋、哀愁、迷茫的情绪，承载了多少青春的回忆！
张波熟练地点好了串，叫了一箱京朋，给两人倒满，举起杯开口:“话不多说，你我兄弟几年没见，干了！”
火锅里的食材不停翻滚，冒着刺激又诱人的热气，和窗外的寒气形成鲜明对比。两个大小伙显然是饿了，锅一开便狼吞虎咽，一眨眼一锅的肉就再捞不到一片。
俩人吃着，碰着杯，夹杂着相逢的喜悦，一肚子的好奇，以及，一肚子的苦水。酒精不一会就起了作用，两人的脸上全都泛起红晕。
张波何其聪明，又何其了解宋衡的性子。男人之间非喝开了酒岂能轻易坦露胸肠。既见宋衡失魂到这个地步，让他干巴巴地讲出来他又怎能抹得开面子？
“你小子，回国怎么悄没声息的？”张波撸一口毛肚，装作心不在焉地试探道。
“我什么时候不是悄没声息了？”宋衡红着脸，反问一句。
“好好好……”张波悻悻一笑，“从小到大，你都是隐形人，我们一般小平民是摸不到你的踪迹滴！”
张波这句话说得阴阳怪气，搞得宋衡为刚才的反问感到不好意思。
“还不是悄悄准备给……”宋衡急于解释，可真到说出那个让他放不下的名字的时候，他又戛然而止。他闷了口酒，又夹了两串肉下了肚，开口说道:“先别说我了，张老师，你干得挺好呀！”说罢哈哈笑着。
张波讪笑着摇摇头:“现在外人看来是好些了，毕业了，工作解决了，学校也给分了廉租房，在京城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一个月八百，便宜吧！但是，”他转而又开口，“前两年边当辅导员边读研的日子真是焦头烂额……过去了就不提了！来，喝酒！”
当一个人开始变得成熟就是这样，那段最难熬的日子不是没有焦虑、无助和痛苦，只不过选择一个人扛，对家人和朋友报喜不报忧。咬牙坚持下来了，大脑也就只筛选出开心的回忆，只剩下拨云见日的欣喜与感动，忧愁就被慢慢遗忘。
05
每个人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宋衡酒喝得上了头，可头脑清醒得很。他知道张波没说完的话里隐藏了多少艰难的岁月:边做辅导员边读研工作量本就成倍增长，琐事不断；家境贫寒还让他身兼多职，来回奔波，租最便宜的地下室，吃最便宜的面包；还没算高校职场内的名额竞争，暗潮涌动……张波一直就是如此，外表开朗内心隐忍，朋友圈幽默段子频繁，可也不过是隐藏工作生活中的不顺心罢了。
宋衡一下子就觉得自己的小心事是那么不值一提，他心里纠结缠绕的那个死疙瘩仿佛慢慢松开了。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静静地开了口:“我回国来，是为了文溪。”
张波的眼睛闪过一丝惊诧，很快又转瞬即逝。他没说话，准备静静地听。
“我从没意识到，我爱她，而且爱得那么深。我以为这么多年我们没有在一起是真的没有感情，甚至当初还信誓旦旦在她面前说自己要孤独终老。”宋衡顿了顿，接着说到，“直到——我要出国前的那段时间。如果是国内，许久不联系也不会觉得太想念。可但凡出了国，牵扯到的就不仅仅是地域的差异，还有时差、文化以及今后的路啊！那段时间我们不停地聚会，不停地约各种活动，都只是为了在出国前多见见她，因为分开了就不容易见了啊！那个时候，我才意识到，这么多年我单身，我对外宣称要孤独终老其实都是放不下她。面临分别我才发现我的真正情感，可发现的同时我们却要分开了啊！”
张波对眼前这个小伙子失恋又失态的样子感到好笑，他从没见过他的兄弟如此痴情，居然还有些可爱。他忍住面不露色，心里却想着，书生的感情单纯得像个孩子。
06
宋衡仿佛打开了隐藏了很久的情感的阀门，情感的洪流倾泄而出，滔滔不绝:“那个时候我发现我爱她，我就在心里下定决心，等我回国就要向她表白，给她一个理想的生活。所以四年里我选择不回国，在美国拼命读书，有些日子都仿佛在生命线边缘挣扎，但你知道，我从不透露我的日常的，也不希望大家担心。”
宋衡又喝了一杯酒，继续说到，“我唯一担心的是这几年文溪不再是单身。看她平时读书写作烘焙旅行的状态，我以为她还是一个人，所以准备回来给她一个惊喜。”
张波早已发现宋衡在这段还未发生的感情里的漏洞，却不忍心打断好友的话，他沉住气，继续听宋衡说下去。
“四年了，我毕业了，做好了一切的准备，打算回来解决感情问题，打算给文溪一个承诺，打算张开双臂拥文溪入怀……”
张波看不懂宋衡眼神里的意味，仿佛含着梦想的星光憧憬着什么，可又充斥着落寞的滋味空洞而黯淡。
他一切都明白了，无声回国的原因是文溪，来北京的原因是文溪，搞得好友疲惫不堪的是文溪……他不知道文溪对他做过什么，也许根本未曾做过什么，可目前好友的状态，张波是看出了一堆的问题。
07
店里的客人走掉了一拨又一拨。后桌手挽着手卿卿我我的情侣，隔壁桌对着瓶子开怀畅饮的兄弟，还有远处疯狂吐槽渣男的几个闺蜜……每一桌客人都怀着自己的小心思，抒发着自己的情绪，不管是暧昧、欢畅、愤怒或是……失恋。
借酒浇愁的宋衡显然已经陷入到失恋的悲伤漩涡，加之酒精的作用，此时已是迷醉。嘴里只是不停重复着那个女孩儿的名字。
张波心里早已列出了宋衡倾诉中的一二三条问题，可看着宋衡此时失魂落魄又酩酊大醉的样子又实在难以说出口，怕再在他心里插上一刀，他为兄弟感到可惜和懊恼。
可惜宋衡与文溪相遇相知却没能在一起的事实。懊恼兄弟在情感上一张白纸，遇到情感问题竟然如此脆弱，一次失恋就如此一蹶不振，许多想法和举动俨然一个笨拙的小孩子啊！
要打烊了，老板娘到桌前通知他们。
张波心想今天可能不是一个指出宋衡问题的好时候。他买了单，给宋衡裹上大衣，搀着兄弟朝他的小房子走去，心里盘算着该怎么和宋衡说出口。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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