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信》作者:淡蓝蓝蓝

九月,我在北方。很陌生的气候,白日里太阳晒得人能掉一层皮,而早晚却秋凉如水。我没经过这种冷,在我的南方小城,四季如春,那种温暖恒久不变。 新结识的室友小蕙说:“周浅柚,你干吗要考沈阳来,又不是多响亮的名牌大学,离家万里的。” 我苦巴巴地笑。抬头看看天,云间似乎有同样愁眉苦脸的天使,仿佛做错了事似的。 “算了,来都来了,就不抱怨了。”我说。

趁军训休息的时间,我往音乐系的方队转了转,很明显,男生女生们都特别有艺术气质,挺养眼的。 个头高挑的女生从我身边走过,带一点清甜的气息。我打了个喷嚏,身体向前倾,差点撞到她。她扶住我,友好地笑了一下。 “木夏,教官找你。”她同学喊她。 叫木夏的女生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充满善意,旋即转身跟着喊她的同学一起走了。她的马尾在我眼前画了一个旋儿。 “木夏?暮夏的天蓝?是她吗?”我喃喃自语。看看天,云都散了,自然没有人回答我。

没错,我在找人。 我跨越千万里的距离,从东海之滨来到这座北方的城市,只是为了寻找一个连名字和面孔都不清楚的女生。她在贴吧的ID是暮夏的天蓝。 远远地,小蕙扯着大嗓门喊我:“周浅柚,集合了,你又去哪里神游了!” 我莞尔,向着我们班的队伍奔跑,一不留神,摔了一跤。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恍惚间,像是听到记忆里的笑声。在我的记忆之城里,那个穿纯白校衫的少年看着摔倒的我,嘴角眉间都溢满了肆无忌惮的笑容,而我看着他,心里渐渐慌了。

白江宁,你还记得那个浅浅的夏天吗? B 那个夏天,我的高一快结束了。 我妈说我一向就是个大大咧咧走路不长眼睛的丫头,所以平白无故摔个跤啊撞个树啊她都习惯了。说实话,我自己也习惯了,有一次我走路看漫画书还撞到了电线杆上。 但是显然,白江宁没见过这阵势。 当我在初夏的晚风里摔倒在校的花坛里时,他刚好从旁经过,先是一愣,然后笑得岔了气。他大概不明白,一个女生好好地坐在花坛边看书,怎么会突然身子一歪摔倒在花坛里。过了很久,他似乎才想起来英雄救美。 他伸出手,拉了我一把:“你没事吧?” 我呆呆的。 他转身欲走,我忽然扯住他的袖子,他皱着眉,面上通红一片。 我露出很灿烂的笑容,我说:“白江宁,我的名字叫周浅柚,你要记住啊!” 后来,白江宁说,我当时的笑容明显地充满歹意,像个女土匪。

那是白江宁和我的第一次相遇,但在此之前,我对他的大名早已如雷贯耳。特长班的音乐生,据说他爸爸是市乐团的大提琴手。我曾经在迎新晚会上听过白江宁的大提琴独奏,低沉美妙。 长得又干净又有才华的男生,谁会不知道他呢? 第二天,我在学校便利店的门口又见到他,他捏着几枚硬币,在自动售卖机前犹豫着。我指了指一瓶纯净水:“喝这个吧,又便宜又解渴。” 他回头看我,我嘴里含着一支棒棒糖,吐字不清地又强调了一遍:“纯净水最健康!” 他没说话,把硬币投进去,选了那瓶矿泉水。 我们在塑料椅上坐下来,头顶上是一棵巨大的榕树。 “真巧啊,白江宁,你们班下节课是什么?”我嘻嘻哈哈地看着他。 他仰起头喝水,阳光落在瓶子上,水面荡漾着碎碎的明亮的光。那些光,在他的指缝间闪烁,映得他的手指雪白通透。 我从没见过哪个男生有那么好看的手指。我不自觉地咽了一下口水,棒棒糖的甜悉数入喉,浓郁得化不开,让我再说不出话来。 “我们好像不太熟吧?周浅柚。”他淡淡地答。

我抿嘴,只是安静地坐在他旁边。两个人,一个吃糖,一个喝水,没有言语。有女生们经过,有低声的尖叫,他亦不动声色。 上课前一分钟,我咧着嘴跳起来,我说:“我们班下节课是魔鬼张的物理,你知道他吧,可凶了,要是迟到就惨了。” 转身的瞬间依稀看见男生露出温和的笑意,等我回头再去确定,白江宁已经踩着优雅的步子离开了。 女生们很惊讶。

她们到处打听周浅柚是个什么样的角色,何以她能像小猫小狗一样缠在白江宁的身边,却不被他嫌弃。 我只能说——她们挺肤浅的! 我不过是成绩不够好,五官不够美,凭什么把我归在小猫小狗的行列?我把这话说给白江宁听,他盯了我好久,很淡定地说:“你长得是挺像猫的,尤其是神情,古里古怪的,干脆就给你起个猫的名字吧,小柚子?好听吧。” “古里古怪?应该是很萌的意思吧?小白?” “小白?” “嗯哼,挺像小狗的名字。”

两个人针锋相对地辩论了一番,然后开心地笑起来。 那个夏天,我们渐渐熟络,每天第三节课的课间,如期在便利店碰头,一支棒棒糖和一瓶水,消磨八分钟慵懒的盛夏时光。 其实也没说太多的话,直到期末考之后的大雨天。 我擎着伞在公交站等车,四点钟的天,因着突然而至的暴雨就黑了下来。风很大,一下子把我的伞掀翻,带走。我追了两步,那柄黑色的伞被风旋转着带到了路中间,蓝色的大货车凶猛地从它身上轧了过去。 我郁闷地叹了口气,身边有哄笑声。狼狈的我,落在不相熟的同学眼里,就变成了好玩又好笑的滑稽演员。 然后,白江宁打着伞过来,遮住我头顶的天。 “这种天气,你爸妈不来接你吗?”他问。 我看着他永远处变不惊的表情,心想,这一定是一个习惯了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不食人间烟火。 我对他笑了笑,我说:“我妈大概也被雨拦在了城市的另一端,至于我爸,他也许心有余而力不足。” “嗯?”他不解。 我指指天:“我爸住在上面。”

白江宁不说话,气氛很冷。他大概觉得我很无聊,这种事也可以拿来开玩笑。我吸吸鼻子。我真的讨厌大雨天,讨厌在这种天气说起我爸,会让我觉得生活里有一个大漏洞。在我还不记事的时候,我爸就去世了。关于父亲的概念,模糊而又遥远。 黑色的车子在我们身边停下。白江宁打开车门,让我上去。 穿蓝色格子衬衫的男人坐在司机的位置,他回过头来对我笑了一下,和白江宁的笑容很像。他在路边的甜品店买了一杯热的红豆奶茶递给我,他说:“小姑娘,你衣服都淋湿了。” 奶茶很暖很甜,我意犹未尽地吧嗒着嘴。 白江宁鄙视地看了我一眼,大概是在嘲笑我的吃相。 “白江宁从来没有和女生交过朋友,你是第一个哦!”男人从后视镜里看我,笑得很开心。 “爸!”白江宁哼了一声,似乎不满。 我诧异地看了看他。他甩甩额头濡湿的头发,闷闷地解释了一声:“因为觉得女生很奇怪,不知如何相处。但是你不一样,小柚子。” 我永远都忘不了这句话,他说——但是你不一样,尽管他马上又补充了一句“因为你有着男生的气场啊”。

虽然白江宁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可是我确实被感动了。 这一天,他完全可以自己坐进车里把伞留给我,但是他选择了让我坐进他爸爸的车。不知如何与女生相处的白江宁,为我打开了他世界里的门。 D 整个夏天,我们除了去补习班,就在一起闲晃。 我说小白啊,我带你去吃好吃的臭豆腐吧,你可要把鼻子捏紧啊。结果,他对我选择的地方嗤之以鼻,反而带我找到了更好吃更臭不可闻的臭豆腐店。我说小白啊我带你去看漫画书吧。结果,他反而带我去了漫画书更全的漫画吧。 众人眼中的优等生,从来不离开宫殿的优雅王子,原来竟然深知市井深处的所有美妙去处。 “以前练琴觉得太闷的时候,就经常一个人去闲逛。”他解释。 “你都是一个人吗?” “嗯。”男生双手插在口袋里,对我的话不以为意。 我看着他的背影发呆,其实他也是个挺孤独的人吧。 “快走啊,小柚子。”他扭头不耐烦地瞪我。 我美滋滋地跟上去,看着我们的影子在地上并肩晃啊晃,心里忽然觉得猫猫狗狗什么的在一起最有爱了。 如果影子也有颜色,他一定会发现我的脸红了。 高二那年的生日,白江宁说他写了一支曲子,名字叫《初夏》。我们坐在操场的角落里,有几个高一的女生循着乐声围过来,人越来越多,以至于我觉得白江宁就像个江湖卖艺的。 我不太懂音乐,只是觉得曲子很美,那是我第一次听见不悲伤的大提琴。 总有人问我:“周浅柚,你和特长班的白江宁是怎么回事啊?”就连我们班主任都在拐着弯的套我的话。

我一脸无辜与天真:“好朋友呗。” 其实心里也是藏着许多的私心,我希望夏天长出的嫩芽,能在未来的某天开出红色并蒂的花。 有一次,白江宁忽然翻着一本地图册对我说:“小柚子,我想考沈阳的Y学院。” 我吓了一跳,沈阳,对我来说是太过遥远的一个地方。我一直以为他将来是要去考厦门的大学呢,离家近,气候好,城市又浪漫。 “有一位教授,教大提琴的,我想去跟他学。” “哦。”我慢吞吞地答着,心里开始盘算,假如真要去沈阳,我肯定受不了那种冷,必须得去买羽绒服啊,还可以去买一直喜欢的UGG了,要是那么穿起来,应该会胖得像只熊吧。 我自顾想着,可白江宁对我的毫无反应有些无措。他忽然合上地图册:“算了,说个秘密给你吧!其实,我在网上认识了一个女生,也是学大提琴的,她要去考沈阳,投奔那位教授……” 日光是怎么不见的?天是怎么变冷的?我不知道。我只觉得脑袋里“轰”的一声。 “你网恋啊!幼稚不幼稚!”我嚷嚷着。 “不是……”他眨巴了一下眼睛,“我们就只是经常在一个关于大提琴的论坛上交流,很有才情的一个女生,我觉得我和她的灵魂可以靠得很近。” 我做了个想要呕吐的表情,转身离开了。 灵魂是个什么鬼东西?我红了眼睛。 E 第二日再见,我们彼此看起来也没什么异常,只是多了一个我不愿意参与的话题。那个网络里的女生,ID叫暮夏的天蓝,她和白江宁聊得很投缘。可是他们两个人没交换过电话号码,没见过彼此照片,更别谈视频了。白江宁说就是因为这样,才会觉得是用灵魂在交流吧。 我真想爆一句粗口!但粗话到了嘴边又委婉地变了方向,我说:“你们俩,真是比纯净水还纯。” 白江宁摸着头,幽幽地说:“我觉得,等我真的考到了沈阳,突然出现在她面前,会是一个惊喜吧。” 我点头:“嗯,没错,也许你会发现对方是头猪,还真是个惊喜。” 我真是刻薄。 他呵呵笑着,摸摸我的头:“反正已经认识了一只猫,再多一只猪也没什么不好。” 我咬牙切齿地说:“小白,其实你是没有自信吧?” 破天荒地,他脸红了,他承认了我说的话。 我不知道该怎样定义爱情,我们班主任说那玩意是洪水猛兽。但我很清楚,当你在一个人面前开始不自信,那么必定是对他生出了喜欢。 我很想说,白江宁,我一直没有自信,所以才会在你面前总是没心没肺地傻笑,却不敢把最真实的自己给你看,我怕我说出喜欢,而你不需要,我怕你想逃。 白江宁拿了他爸的单反,每天都拍一张照片发到女生的信箱里,有时是一片叶子、一朵云,或者是晨起的光和他白色的球鞋。他说再发一百多张就可以见到她了。这个男生,一旦浪漫起来,真的让我心酸地想哭。 F 高三的平安夜,公园里有一场热闹的烟花表演。白江宁请了假,他 抱着单反说要去拍烟花,他说暮夏的天蓝最喜欢烟花了。 我撇嘴。 我们班那天晚上有英语小考,我才不会跟他去呢。 可是试卷刚发下来,我还是哭丧着脸对老师说自己阑尾疼得厉害。 我在人群里寻找白江宁。烟花在天空盛开的时候,花火的光照亮他的侧脸。他举着相机,安静又虔诚,像是在对未来朝拜,祈祷扑面而来的年轻美好的爱情。 我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后背,他回头,目光如星,露出深感意外的笑容。那个笑容,那么暖,像小孩子得到糖的满足。 我反倒不好意思了,我有些忧伤地说:“小白,我还是来了,因为明年的平安夜,陪在你身边的人就不是我了……” 话音未落,人群就躁动起来。 依稀有火光照亮小块的夜空。据说有烟花盒被引燃,有人因此受伤,人群立时恐慌起来。我们原本站在看客稀少的外环,却被转身逃跑的人们挤得脚跟不稳。白江宁拉起我的手,带着我跟着人群一起跑。 但实际上,是跑不开的。 我再一次摔了跤,连带着也拉倒了白江宁。 他跌在我的身上,鼻尖碰到我的脸,我的唇有柔软的触感,那是——他的嘴唇,纯属巧合的半个吻。 纷乱吵杂的人声似乎一瞬间全都消失不见了,我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快得像是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黑夜里,我看不见他的脸。

他很快抬起头,他试图拉着我站起来,可是没有空隙。于是,他用双手努力地护住我的头。 似乎有人在我耳边呢喃,别怕,别怕。 年轻的男孩,用他的身体,给我最安全的庇护。 这是神的恩宠。 白江宁,是我一世不忘的神。 G 沈阳的空气很干燥,军训尚未结束,我的嘴唇已经脱了一层皮,我的脸每天都处于缺水的状态。和我的南方相比,这里就像是一个小沙漠。或者,在那个平安夜之后,我的心本就变成了沙漠。因为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流行的短信,说当我想你的时候,天上就会落下一粒沙,于是就有了撒哈拉。 我的想念绵绵不休。 终于挨到周末,小蕙说:“走,我带你去逛逛怀远门。” 小蕙是本城人,热情好客。 我很怂地摇头,缩在被窝里动也不想动,我快哭了,我说:“身子骨都快被军训弄得散架了,我哪儿也不想去,我就想睡够二十四小时。” 然后,就有人敲门,很好听的女声在门外响起来:“请问周浅柚住这间吗?”

小蕙打开门,我看见木夏的脸。她穿藕荷色的长袖雪纺衬衫,领口的飘带系成蝴蝶结,美目盼兮,像个精致的芭比娃娃。 我仓皇地下床,顶着一头鸡窝样凌乱的短发,穿一条肥肥的印着加菲猫的睡裙,我说:“有事吗?” 她有些羞赧:“对不起,打扰你睡觉了,我晚些再来吧。”忽地又仔细看我,“我们是不是见过?有些面熟呢。” 我慌张起来。 “哦,对了,那天在操场上我见过你。”她笑起来,睫毛忽闪。 我端起水杯,努力让自己镇定一些。

她说:“我在教务处查到,你是从龙岩来的,请问,你认不认识一个姓白的男生,他拉大提琴。” “姓白?叫什么?”我一本正经地问。 “呃……不太清楚,应该是姓白吧,他的网名叫小白。”木夏有些难为情。 我耸耸肩:“我也不太清楚。”我喝了口水。 “没关系啦,谢谢你。”木夏略有失望地告别。 关了门,我长出一口气。 小蕙瞥瞥我:“其实你知道那个男生,是吧?” “怎么会?”我瞪大眼睛。

因为你在演戏啊,你的杯子里根本就没有水!”小蕙点破我。 我讪讪地看了看手里的空杯子。 “听说这女生是音乐系新一届的系花,就连教官都喜欢她,站军姿的时候特别照顾她。”小蕙嘿嘿地笑着,然后递给我一个猜疑的眼神,“你为什么不告诉她那个男生的事呢?因为你喜欢那个男生?” 小蕙真是一只狐狸。 可是我该怎么说呢?说去年的平安夜,他为了给一个素未谋面的女生拍一朵烟花,结果很倒霉地遇到了踩踏事故?说那场事故里有五个人身亡,而他就是其中不幸的一个?

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个夜晚,他为我留下半个吻,然后转身去做了天使。是天使的眷顾,让我九死一生,从几近窒息的状态醒了过来。 H 第二天,周日,寝室的女生们终于再也看不下去了,她们说周浅柚你是想睡成一只猪吗?她们集体拉我去买文具。我想想军训马上就结束了,也该准备点笔啊纸啊的,就懒洋洋地爬起了床。 学校附近有一个大的文化用品批发城,里面有很多韩国进口的新鲜玩意,我倒是逛得挺惬意。有男人擦着我的身体跑过去,把我撞了个趔趄。然后,凶悍的东北大姐追过来,一甩手撂倒了那个男人。 我看得眼花缭乱,心里只道东北女人好生猛。 大致是男人偷了东北大姐的手机,被她发现了,所以紧追不舍。男人为自己辩白,拍着自己的外套口袋说,你看你看,哪里有你的手机。大概是东北大姐太锲而不舍了,男人不得已指了指我的方向,说,我看见是她偷了你手机,不信你去翻她的包。 所有围观的人都看着我,我向自己身后看了看,是一头雾水的小蕙。 众目睽睽之下,我在自己的包里竟然翻到了陌生的手机。这件事可真让人震惊。我百口莫辩,东北大姐更是不依不饶。 “分明是你栽赃陷害,你刚刚从她身边跑过去的时候,把手机塞她包里了。我亲眼看见的,不信我们可以去调监控。”一个女声幽幽响起。 我扭头,看见木夏气定神闲地看着我们。 “哦……”我恍然大悟。 “小姑娘,你别乱讲话。”男人恶狠狠地警告她。 木夏耸耸肩,指指天花板上的小针孔:“有监控,去看啊。” 她的气场安静又强大,那男人大概怕了,就连东北大姐也不想惹事,拿过了手机瞪了那男人一眼。 男人离开的时候多看了木夏一眼,看得我心惊肉跳的。 “他不会报复你吧?”我问木夏。 “随便喽。”木夏面无表情。 “今天真是多亏你看见了,不然我可就解释不清了。” “我没看见,我只是猜的,而且那个男人和那个女人很有可能是一伙儿的。” 我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木夏挑挑眉头,笑道:“他们是心里有鬼的人,吓一吓就会害怕。” 啧啧,真像个英雄。我心里说,白江宁,她真合我的胃口。 木夏转身要走。我一把拉住她:“木夏,我请你吃饭去。” 她迟疑了片刻,竟然点头答应了。 I 在街边的小店坐下来,她只点了一杯奶茶。她说我不饿,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坐会儿,和一个龙岩来的女生一起坐会儿。 我心里不是滋味。 我也是个心虚的人。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从书包里翻出一本照片书:“周浅柚,你帮我看看,有没有你熟悉的场景。” 荷叶上的露珠。校门口的彩虹棉花糖。阳光下的泡泡。秋天里的一场雨。两杯奶昔。男生的白边球鞋。 “这些是什么啊?”我强装淡定,然后视线落在最后一张照片上,巨大的榕树下,有两把蓝色的塑料椅,背后是一个红色的自动贩卖机。 心里涌起庞大的疼。 “是我在找的那个男生,发给我的照片。每隔一段时间,他都会发一张照片给我,是他生活里遇见的小美好吧。可是这样一个人,有一天,突然消失不见了。我还曾经以为,我们会在这所大学里相遇呢,尽管谁也没有明确地说出这句承诺。现在忽然很后悔,如果当时勇敢地问出那句话‘喂,你会不会来找我啊?’,也许结局就会不一样吧?” “哦。”我应了一声,用手摸了摸照片上那两把蓝色的塑料椅。 “你见过这里吗?是你们学校吗?”木夏追随着我的目光。 我抱歉地摇摇头。 “就像一个短暂的梦,是吧?我只是想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突然就消失了,悄无声息的,连告别都没有。”她像是在和我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转头望向窗外,九月之末的沈阳,日光倾城,马路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有风吹着树梢,天上的云也瞬间就被吹散了。总有些人,在我们的生命中,选择了不告而别的方式离开。让你连想念都无处投递。 我不想告诉她关于白江宁的实情。小白于她而言,只是一个虚幻的不真实的梦,总有天会像被风吹过的云一样,散了,渐渐地连痕迹都不留下。她会遇见更真实的男生,她会得到可以触碰的带着温度的怀抱。 J 军训结束的那晚,有新生的迎新晚会。

木夏的节目压轴,她穿着黑色的小礼服裙,她向台下款款致礼,她说,这是一个没见过面的朋友作的曲子,送给我们永远的十七岁吧。 大提琴的乐声回荡在小礼堂里,悠扬婉转又空灵轻盈。 这是我第二次听见《初夏》。不悲伤的大提琴。 我曾经以为我听不懂音乐,但这次,我在她的琴声里听见了过往,听见无数个日光明媚的日子,听见我们的笑,听见那些无声的眼神,听见风从发梢穿过的声音,听见少年粲然回眸的脸庞,听见烟花下的那半个吻…… 我等在礼堂的门口,等人群散了,我看见木夏提着巨大的黑色琴盒走了出来。 我拦住她,递给她一张印着烟花的明信片,我说:“木夏,这朵烟花,算是我送给你的手信,我们做朋友好吗?” 她接过去,看了好一会儿,抬头看我:“我们早就已经是朋友啦!” 彼此相视一笑。 那是小白拍过的最后一张照片。 天上有星闪烁,小白,你的情意,我已悉数转交。

四年前,正好是大年初三这天,村里人都在春节的喜庆中忘了寒冷,雪花轻飘飘地落着,家家柴垛的顶尖上就像圣诞老人头上的帽子,戴得安详而沉静。

白杨树矗立在村边路旁,树皮的年轮上打着粗糙的疤结,雪花被光秃秃的枝娅冷落得没有停下来的心思,一片荼蘼。麻雀的巢架在树的高枝上,风刮过,巢动了动,里面却没有了麻雀。

村中央陈三儿家的屋里屋外,门上都贴着倒过来的福字,当院用细绳拉起五颜六色的彩纸,随着风雪哗哗地起舞。篱笆墙上插着的一根长杆,挑起一个火红的大灯笼。招摇着。

这时,一屋子的人都盯着桌子上花花绿绿的麻将牌吆五喝六,嘴里的瓜子咔蹦咔蹦地嗑着,地上都是翻着眼白的瓜子皮。

烟雾缭绕中,从门外刮进来一股带着清新雪花味道的风,对联横批下面粘着的挂裙被风吹得一个激灵。翻着卷儿。

随后就进来个人,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偏离了麻将,聚在了推门而入的这个人身上。村长玄财闪亮凳场了。

就这样从村长的口里听到一条从海伦的一家老年公寓传来的噩耗,打破了这种甜美欢乐的宁静——村里的二老夜死了。

正把麻将打得热火朝天的陈三儿一听说她姐夫死了(其实她的姐姐是抱养的),就推开了眼前的麻将牌,两手使劲儿地拍着大腿,一边拍一边张开大喇叭嘴嚎了起来。

屋里的陈四儿也跟着一边嚎一边叨咕:”姐夫啊,你这才让小伟接走两个多月啊,咋就死了呢,在村子里时跟你大儿媳妇过得好好的呢。夏天还能铲地呢。”

“你被接走以后,你大儿媳妇也走了,去你大孙子家了。你老儿子那么有钱,吃得好喝得好的,你咋就不会享福呢!”

这时不知谁吆喝了一嗓子:”哭啥哭,赶紧看看去啊,这二老夜也没听说得啥该死的病啊,怎么说死就死了呢。通肯河都冰封了,不用绕道了。直接就能过河,一会儿就到。快收拾收拾咱们去海伦!”

陈三儿抹了抹眼泪,冲着陈四儿说:”咱们赶紧去看看姐夫吧,大姐这刚走不到三年,大外甥这也才走一年多。不到三年,一家走了三口啊!”说完就又嚎了起来。

“别嚎了,赶紧去海伦吧,在老年公寓死的。人死了也得拉回东山头埋呀!”屋地站着的村长玄财喊了一声。

玄财就是二老夜的亲家,他的女婿就是二老夜那个有钱的小儿子,玄财穿着一件油亮的黑貂,手夹着软包的中华,一天必保抽出去一百元钱的烟,他女儿是这样告诉他的:”我有都是钱,花不出去了,你就可劲儿花。”

于是玄财在村里把腰板拔得溜直,甚至有些往后倾斜,走起路来大摇大摆,眼珠子往天上瞅,一村子人都不在他的眼皮底下了。说起话来就吹吹哄哄的。

村里人如果有残疾的,比如谁聋了,谁哑了,谁瘸瞎鼻使了,让他碰到了,都会先笑后说:”就你们这个样,活着还挺有劲气呢,要是换作我,早拿根麻绳吊死算了,活着对不起那几碗干米饭。”

这会儿陈三儿的男人张党员找来了村里陈双喜的车,沾亲带故的几个人就挤挤巴巴,连哭带嚎地坐车来到了海伦的一家老年公寓。

二老夜躺在老年公寓那张一米多宽的单人床上,那张活着的时候就带睁不睁的眼睛,还是像喝醉了酒那样微醺着。

身上已穿得青青索索,看样子已经套了几层衣服,最外面的这件是黑色的大衣。

二老夜的小儿子媳妇正拉着趴在床前痛哭不起的大嫂说:”别哭了,死了享福去了,在你们那里呆好多年了,到我那里就呆一个多月,成天净事儿,给他送这老年公寓才几天,这就走了。他死了我们都省心了!”

这时跟着陈三儿她们一起赶到的玄财仰着脸顺着他女儿的话说了:”这二老夜啊,瞎么黢的一辈子,命真好啊,摊上这么个好儿子,谁有我女婿有钱啊,把他整老年公寓享福来了。”

“谁成想,他享不了这福啊,这才来几天就死了。不过死了也好,省得给儿女添罗乱。”

一个二十多岁,长相俊朗的男子一直紧攥着二老夜的那双干枯的手长跪不起,痛苦失声地念叨着:”爷啊爷啊,跟你说好了的,等我换了大一点的房子,就把你接过来,我对不起你啊!让你大过年的死在了老年公寓。”

“你这孩子说的啥话呀?老年公寓不好咋地,当时就说让你爷和你妈在村子里住,你爸才死一年多,你媳妇就把我们召集起来说,你爸已经没有了,你爷还有我这个小儿子在,就没有当孙子养的。”

“我就把你爷整到大庆,你爷一吃饭就淌鼻涕,哈喇子流星的,弄得饭桌子上哪里都是,你老婶儿那么干净能吃下去那饭吗?说你爷几回,这就不行了,天天作妖要回来找你。”

“你在海伦这里做生意,寻思不是离你近吗?就把他整海伦的老年公寓来了。村子里有哪个老人能住上这么好的公寓,还专门有人伺候的。”

二老夜的小儿子冲着那个哭得一塌糊涂的年轻人天宇说了一大堆。

这时陈三儿陈四儿也哭嚎着把天宇拉起来说:”天宇啊,别哭了,把你爷拉回村子里埋东山头吧,六十多岁了,死就死了吧,你爷知道你孝心,活着的时候总说他大孙子从来没有嫌弃过他。”

(1)

晚上接到了东子的电话,就四个字:“出来,喝酒”,妻子有明显的不快,但也没办法,只是说:“少喝点”。她也知道,东子是我的发小,俩人父母在一个单位上班,从小就一起玩,小学同桌,初中同桌,高中又是一个班。下楼后,我买了盒酸奶养养胃,因为我预感到,今天晚上,会有很艰苦的一战。

见到东子后,他面前已经放了四五个空啤酒瓶,而菜还没有上。见我来了,他递给我一支烟,自己也点了一支,用力地吸了一口,说:“今天,我见她了”。

我不禁一愣,感到无比震惊,我自然知道东子口中的她是谁,并且,东子明天就要和对象去领结婚证了。我灌了一杯酒,说:“你他妈有病是吧,都十年了,还放不下”。

东子抬起头看着我,两眼湿润,说:“我他妈的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傻逼”。

(2)

东子口中的“她”,叫小慧,是我们高中的同班同学。中考后,我和东子成绩都很好,考入了市一中,第一次从农村老家进入了“大城市”。看到高大的教学楼,豪华气派,每个教室都装着空调,感觉大开眼界。是啊,比起以前初中时候,教室都是平房,夏天热的一身汗,冬天冻得拿不住笔,真是感觉天壤之别。每到周末,我们俩都会到市区的大街小巷溜达,看着城市的繁华,立志一定要好好学习,留在大城市。而在这时,东子也遇到了小慧,这个改变他一生的女孩。

小慧,是东子的前桌,也是我们班里最漂亮的女孩。身材高挑、皮肤白皙、一笑起来特别甜,家是市区的,父母开了一家公司。小慧虽然长得漂亮,但平时也不刻意打扮,总是很朴素,习惯穿一身绿色的运动装,与周围那些化着妆、穿着超短裙的女生相比,真的是一股清流,清新脱俗。而东子,也在看到小慧的第一眼,就喜欢上她了。

但东子内心里是自卑的,因为他深深的明白,他是从农村来的孩子,穿得那么土,在我们这个几乎都是城市孩子、穿着时尚的班里,他显得很另类,东子也从来不主动说话,每天就是把头埋在书本里,唯一值得骄傲的是,东子的学习始终在班里保持第一名。小慧也是个爱学习的女孩,平时也很上进,东子虽然和小慧坐在前后桌,但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话。

每当下课后,东子的身边总会围着一堆同学请教问题,每到这个时候,东子内心是开心的,能在小慧的身后给同学们讲题,东子想,小慧一定能够听到的吧!来问题的也有女同学,但东子对女同学总是讲得很敷衍,很简单,东子想:“我不希望小慧听到我和别的女生说太多话,我想让她知道,我的心里只有她一个人”。但小慧却从来没有问过东子问题,有时候小慧有不懂的问题了,会问东子的同桌孙阳,一个阳光开朗、高大帅气、打篮球很好、家也住在市区的男生。只是孙阳学习一般,有时候小慧问的问题,他也不会,于是孙阳就会先问东子,东子讲完了以后,孙阳就对小慧讲。有次,一个非常简单的真假判断题:p且q,同真为真,否则为假,孙阳竟然给小慧“讲”了整整一节自习课,中间伴随着各种悄悄话和笑声,此刻的东子,心如刀绞。后来,孙阳和小慧真的成真了,而东子,成为了那个否则为假的“假”,在小慧和孙阳面前,简直像是不存在。

(3)

“小慧和孙阳谈恋爱了”,这是最先由走读生传出来的,据说是某个下了晚自习的晚上,亲眼看到了孙阳跟小慧一起骑车回家,一路上还有说有笑;后来又有不断的消息传来,说是周末看到他们俩一起去逛街、看电影了。每当听到关于小慧的消息,东子的内心都是非常痛苦。东子是个很敏感的人,即使没有这些消息,他也能判断出来,因为孙阳就是他同桌,小慧是他前桌,他俩之间的关系,已经超出了普通同学的范围。但东子虽然内心痛苦,但表面上不漏声色,只是比以前学习更努力了,话也更少了。

与青春有关的日子,总是那么短暂,在校园里的樱花开了又落、杨树增加了三圈年轮、教室也从一楼到了三楼;与青春有关的日子,总是那么难忘,但也总是在时隔多年后,当我们追忆往事,那时的校园、那时的课桌、那时年轻的面容,总是让人无比怀念;与青春有关的日子,总是那么忧伤,像是一段低沉的旋律,每个音符都代表着一个难以言说的故事。

(4)

转眼之间,高考来临了。在考完最后一科英语出考场的时候,我们都像是出了笼子的小鸟,欢呼雀跃。当天晚上,我和东子还有几个住宿的同学没有直接回老家,一起去网吧通宵,这也是东子第一次去网吧。在网吧,东子见我在玩qq,还能够和别的同学聊天,不禁特别羡慕,我也帮他申请了一个,加到了班里的qq群。而东子,加到班里的群之后,发现小慧也在里面,不禁一阵惊喜,犹豫了很久,最终点了添加申请。东子怀着忐忑的心情,等待着,而小慧很快就通过了申请。此刻,东子内心是激动的,想着终于能和小慧说话了,感觉到无比幸福。成为了好友之后,他们聊了很多,整整一夜,在我们组队打cs的时候,东子和小慧一直在聊天,我发现东子还一直盯着电脑傻傻地笑着。虽然高中三年,他俩几乎没有说过话,但东子发现,他们之间的共同语言是那么多,天南海北、志向理想、老师们的一些趣事,都成了他们的话题。东子也知道了,原来他在小慧心中一直是一个学习好、孤傲、高冷的形象,因为东子一般也不跟人说话;东子还知道小慧竟然一直认为东子很讨厌她,不知道为什么,只说是一种直觉;小慧还说没想到,东子原来是这样一个幽默、可爱、温暖的男生。也从那开始,他俩每天晚上都会聊天,每次都聊到半夜,而也在这个过程中,东子知道了小慧和孙阳的事。原来他俩并没有谈恋爱,只是有一定的好感,加上家也住的比较近,平时只是关系比较好,被同学一传,他俩也就干脆不解释了。每次和小慧说话,东子都陶醉其中,聊到半夜,小慧睡了以后,东子会打开聊天记录,一条一条地看,内心充满着幸福。

高考成绩出来了,毫无悬念,东子又是我们班里的第一名,超出了重点线50多分,在回学校填报志愿的时候,同学们组织了一场聚会,这也是毕业后,东子和小慧的第一次见面。

东子想着和小慧在网上聊了这么久了,等见面时一定要跟小慧当面说几句话,甚至是对她表白,可是,当见到了小慧,东子甚至连走上前的勇气都没有,正如高中时的那般怯弱一样,两个人也只是远远地对视了一眼。中午,同学们在饭店吃饭,东子本想着一会喝点酒后就鼓起勇气去跟小慧说几句话,但同学们因为东子考了第一名,都来给东子庆祝,东子本来也没喝过酒,人也实在,关键是他不想在小慧面前丢人,所以就来者不拒,没过一会,就已经醉倒了,连准备好的话也没顾上对小慧说。等东子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在老家了。一打开电脑,发现全是小慧的信息,问他怎么样了,问他还难受吗,让他多喝水,让他多吃点水果,看到了这些话,东子的心里暖暖的。

(5)

录取通知书下来了,东子考入了北京的一所大学,而小慧考得不太理想,上了本省的一所大学。大学之后,他们之间的联系依然很多,平时里谈谈大学生活,谈谈高中的那些人、那些事,但东子还是没有任何勇气去向小慧表白,因为在他心里,高中时代的自卑是刻骨铭心的,小慧在他心里就是如同仙女一般,他感觉自己压根就配不上,无论在哪个方面都配不上,只要是能够跟小慧这么说说话,他就已经很知足了。每次小慧心情不好的时候,总是会给东子打电话,一聊就是半天,小慧说很开心有东子这样一个朋友,她很珍惜这份友谊,而东子感觉可以为小慧做些什么,就足够了。爱,不应当是自私的,可以去拥有,但不一定要去占有,只要小慧需要自己,他随时都会挺身而出。时间就这么平静地流去,而东子内心的那句话,却也始终没有说出来。

东子在大学里一直单身,因为他感觉除了小慧,自己心里再也放不下任何一个女孩。而小慧有一次打电话问东子,说有班里的男生追她,问东子怎么办,东子则故作镇定地说:“恭喜啊,等喝喜酒的时候别忘了我啊”,挂了电话后,泪流满面。大学毕业后的某个晚上,小慧打来电话,说:“我想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告诉你,我要结婚了”。东子听到这个消息后,瞬间崩溃了。晚上一个人走到了天台,在北京的冬夜里,看着夜空,独自坐了整整一夜。从那以后,他们之间也几乎是断了联系。

今年,大学毕业后的第四年,在父母的催促下,东子通过相亲认识了现在的对象,两个人很平静地相处了半年,都对彼此没什么意见,双方父母也很满意,准备明天就去领证。

今年,也是东子认识小慧的第十个年头了。

(6)

今天,也就是东子和对象领证的前一天,东子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对小慧说:“我想见你一面,好吗?请不要问为什么”。小慧似乎是早有预料,便同意了。于是,在他们认识的第十年里,他们见面了,也是那次同学聚会后的第一次见面。东子说,他和小慧见面后,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安静地坐着,看着小慧,过了许久,说了一句“明天我就也要结婚了,愿你以后幸福”。小慧有些难过,含着泪说了一句,“谢谢你一直以来的爱,可是当初,为什么你就不能说出来呢?为什么不呢?”。当听到“爱”这个字时,东子浑身一颤,像是一个逃逸很久的嫌疑犯被揭露了罪行,神情慌乱、惊弓之鸟一般,匆匆和小慧告了别,冲到了大街上。

听完了东子的讲述,我劝东子:“过去的都过去了,小慧现在过得也很好,你也该有自己的生活了,何苦这样呢?”东子说: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整整十年了,在我心里,她的影子一点都没有淡去,只会更加清晰;整整十年了,每个晚上,我都会梦到她甜甜的笑容,就像是每天都能和她相处;整整十年了,每当我想起她,内心都会无比的幸福;整整十年了,每当看到街上有和她曾经穿一样衣服的女孩,我都会愣愣地看半天;整整十年了,我还记得她不能吃辣、喜欢吃甜,最爱学校门口的蛋炒饭;整整十年了,我还记得她回答不上老师问题脸通红的样子、还记得她看人时候那种迷人的样子、还记得她对我说过的每一句话。整整十年了,我越是拼命想忘记,却越是徒劳,我能怎么办,她在我心里,就像是一个魔咒,我根本就解不开。今天,终于见到了她,我感觉我又像是回到了高中的校园,又像是回到了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依然那么美,让人怦然心动。这次见了她以后,我平静了很多,我想,我该与我的青春告别了,告别那段印入我生命的岁月。”

说完后,东子抓起了一瓶啤酒,仰头灌下,像是在向这个世界做最后的抗争,又好像喝下的是所有的记忆,但愿明天过后,东子能有一个新的开始。

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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