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前一天,见了她最后一面

(1)

晚上接到了东子的电话,就四个字:“出来,喝酒”,妻子有明显的不快,但也没办法,只是说:“少喝点”。她也知道,东子是我的发小,俩人父母在一个单位上班,从小就一起玩,小学同桌,初中同桌,高中又是一个班。下楼后,我买了盒酸奶养养胃,因为我预感到,今天晚上,会有很艰苦的一战。

见到东子后,他面前已经放了四五个空啤酒瓶,而菜还没有上。见我来了,他递给我一支烟,自己也点了一支,用力地吸了一口,说:“今天,我见她了”。

我不禁一愣,感到无比震惊,我自然知道东子口中的她是谁,并且,东子明天就要和对象去领结婚证了。我灌了一杯酒,说:“你他妈有病是吧,都十年了,还放不下”。

东子抬起头看着我,两眼湿润,说:“我他妈的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傻逼”。

(2)

东子口中的“她”,叫小慧,是我们高中的同班同学。中考后,我和东子成绩都很好,考入了市一中,第一次从农村老家进入了“大城市”。看到高大的教学楼,豪华气派,每个教室都装着空调,感觉大开眼界。是啊,比起以前初中时候,教室都是平房,夏天热的一身汗,冬天冻得拿不住笔,真是感觉天壤之别。每到周末,我们俩都会到市区的大街小巷溜达,看着城市的繁华,立志一定要好好学习,留在大城市。而在这时,东子也遇到了小慧,这个改变他一生的女孩。

小慧,是东子的前桌,也是我们班里最漂亮的女孩。身材高挑、皮肤白皙、一笑起来特别甜,家是市区的,父母开了一家公司。小慧虽然长得漂亮,但平时也不刻意打扮,总是很朴素,习惯穿一身绿色的运动装,与周围那些化着妆、穿着超短裙的女生相比,真的是一股清流,清新脱俗。而东子,也在看到小慧的第一眼,就喜欢上她了。

但东子内心里是自卑的,因为他深深的明白,他是从农村来的孩子,穿得那么土,在我们这个几乎都是城市孩子、穿着时尚的班里,他显得很另类,东子也从来不主动说话,每天就是把头埋在书本里,唯一值得骄傲的是,东子的学习始终在班里保持第一名。小慧也是个爱学习的女孩,平时也很上进,东子虽然和小慧坐在前后桌,但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话。

每当下课后,东子的身边总会围着一堆同学请教问题,每到这个时候,东子内心是开心的,能在小慧的身后给同学们讲题,东子想,小慧一定能够听到的吧!来问题的也有女同学,但东子对女同学总是讲得很敷衍,很简单,东子想:“我不希望小慧听到我和别的女生说太多话,我想让她知道,我的心里只有她一个人”。但小慧却从来没有问过东子问题,有时候小慧有不懂的问题了,会问东子的同桌孙阳,一个阳光开朗、高大帅气、打篮球很好、家也住在市区的男生。只是孙阳学习一般,有时候小慧问的问题,他也不会,于是孙阳就会先问东子,东子讲完了以后,孙阳就对小慧讲。有次,一个非常简单的真假判断题:p且q,同真为真,否则为假,孙阳竟然给小慧“讲”了整整一节自习课,中间伴随着各种悄悄话和笑声,此刻的东子,心如刀绞。后来,孙阳和小慧真的成真了,而东子,成为了那个否则为假的“假”,在小慧和孙阳面前,简直像是不存在。

(3)

“小慧和孙阳谈恋爱了”,这是最先由走读生传出来的,据说是某个下了晚自习的晚上,亲眼看到了孙阳跟小慧一起骑车回家,一路上还有说有笑;后来又有不断的消息传来,说是周末看到他们俩一起去逛街、看电影了。每当听到关于小慧的消息,东子的内心都是非常痛苦。东子是个很敏感的人,即使没有这些消息,他也能判断出来,因为孙阳就是他同桌,小慧是他前桌,他俩之间的关系,已经超出了普通同学的范围。但东子虽然内心痛苦,但表面上不漏声色,只是比以前学习更努力了,话也更少了。

与青春有关的日子,总是那么短暂,在校园里的樱花开了又落、杨树增加了三圈年轮、教室也从一楼到了三楼;与青春有关的日子,总是那么难忘,但也总是在时隔多年后,当我们追忆往事,那时的校园、那时的课桌、那时年轻的面容,总是让人无比怀念;与青春有关的日子,总是那么忧伤,像是一段低沉的旋律,每个音符都代表着一个难以言说的故事。

(4)

转眼之间,高考来临了。在考完最后一科英语出考场的时候,我们都像是出了笼子的小鸟,欢呼雀跃。当天晚上,我和东子还有几个住宿的同学没有直接回老家,一起去网吧通宵,这也是东子第一次去网吧。在网吧,东子见我在玩qq,还能够和别的同学聊天,不禁特别羡慕,我也帮他申请了一个,加到了班里的qq群。而东子,加到班里的群之后,发现小慧也在里面,不禁一阵惊喜,犹豫了很久,最终点了添加申请。东子怀着忐忑的心情,等待着,而小慧很快就通过了申请。此刻,东子内心是激动的,想着终于能和小慧说话了,感觉到无比幸福。成为了好友之后,他们聊了很多,整整一夜,在我们组队打cs的时候,东子和小慧一直在聊天,我发现东子还一直盯着电脑傻傻地笑着。虽然高中三年,他俩几乎没有说过话,但东子发现,他们之间的共同语言是那么多,天南海北、志向理想、老师们的一些趣事,都成了他们的话题。东子也知道了,原来他在小慧心中一直是一个学习好、孤傲、高冷的形象,因为东子一般也不跟人说话;东子还知道小慧竟然一直认为东子很讨厌她,不知道为什么,只说是一种直觉;小慧还说没想到,东子原来是这样一个幽默、可爱、温暖的男生。也从那开始,他俩每天晚上都会聊天,每次都聊到半夜,而也在这个过程中,东子知道了小慧和孙阳的事。原来他俩并没有谈恋爱,只是有一定的好感,加上家也住的比较近,平时只是关系比较好,被同学一传,他俩也就干脆不解释了。每次和小慧说话,东子都陶醉其中,聊到半夜,小慧睡了以后,东子会打开聊天记录,一条一条地看,内心充满着幸福。

高考成绩出来了,毫无悬念,东子又是我们班里的第一名,超出了重点线50多分,在回学校填报志愿的时候,同学们组织了一场聚会,这也是毕业后,东子和小慧的第一次见面。

东子想着和小慧在网上聊了这么久了,等见面时一定要跟小慧当面说几句话,甚至是对她表白,可是,当见到了小慧,东子甚至连走上前的勇气都没有,正如高中时的那般怯弱一样,两个人也只是远远地对视了一眼。中午,同学们在饭店吃饭,东子本想着一会喝点酒后就鼓起勇气去跟小慧说几句话,但同学们因为东子考了第一名,都来给东子庆祝,东子本来也没喝过酒,人也实在,关键是他不想在小慧面前丢人,所以就来者不拒,没过一会,就已经醉倒了,连准备好的话也没顾上对小慧说。等东子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在老家了。一打开电脑,发现全是小慧的信息,问他怎么样了,问他还难受吗,让他多喝水,让他多吃点水果,看到了这些话,东子的心里暖暖的。

(5)

录取通知书下来了,东子考入了北京的一所大学,而小慧考得不太理想,上了本省的一所大学。大学之后,他们之间的联系依然很多,平时里谈谈大学生活,谈谈高中的那些人、那些事,但东子还是没有任何勇气去向小慧表白,因为在他心里,高中时代的自卑是刻骨铭心的,小慧在他心里就是如同仙女一般,他感觉自己压根就配不上,无论在哪个方面都配不上,只要是能够跟小慧这么说说话,他就已经很知足了。每次小慧心情不好的时候,总是会给东子打电话,一聊就是半天,小慧说很开心有东子这样一个朋友,她很珍惜这份友谊,而东子感觉可以为小慧做些什么,就足够了。爱,不应当是自私的,可以去拥有,但不一定要去占有,只要小慧需要自己,他随时都会挺身而出。时间就这么平静地流去,而东子内心的那句话,却也始终没有说出来。

东子在大学里一直单身,因为他感觉除了小慧,自己心里再也放不下任何一个女孩。而小慧有一次打电话问东子,说有班里的男生追她,问东子怎么办,东子则故作镇定地说:“恭喜啊,等喝喜酒的时候别忘了我啊”,挂了电话后,泪流满面。大学毕业后的某个晚上,小慧打来电话,说:“我想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告诉你,我要结婚了”。东子听到这个消息后,瞬间崩溃了。晚上一个人走到了天台,在北京的冬夜里,看着夜空,独自坐了整整一夜。从那以后,他们之间也几乎是断了联系。

今年,大学毕业后的第四年,在父母的催促下,东子通过相亲认识了现在的对象,两个人很平静地相处了半年,都对彼此没什么意见,双方父母也很满意,准备明天就去领证。

今年,也是东子认识小慧的第十个年头了。

(6)

今天,也就是东子和对象领证的前一天,东子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对小慧说:“我想见你一面,好吗?请不要问为什么”。小慧似乎是早有预料,便同意了。于是,在他们认识的第十年里,他们见面了,也是那次同学聚会后的第一次见面。东子说,他和小慧见面后,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安静地坐着,看着小慧,过了许久,说了一句“明天我就也要结婚了,愿你以后幸福”。小慧有些难过,含着泪说了一句,“谢谢你一直以来的爱,可是当初,为什么你就不能说出来呢?为什么不呢?”。当听到“爱”这个字时,东子浑身一颤,像是一个逃逸很久的嫌疑犯被揭露了罪行,神情慌乱、惊弓之鸟一般,匆匆和小慧告了别,冲到了大街上。

听完了东子的讲述,我劝东子:“过去的都过去了,小慧现在过得也很好,你也该有自己的生活了,何苦这样呢?”东子说: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整整十年了,在我心里,她的影子一点都没有淡去,只会更加清晰;整整十年了,每个晚上,我都会梦到她甜甜的笑容,就像是每天都能和她相处;整整十年了,每当我想起她,内心都会无比的幸福;整整十年了,每当看到街上有和她曾经穿一样衣服的女孩,我都会愣愣地看半天;整整十年了,我还记得她不能吃辣、喜欢吃甜,最爱学校门口的蛋炒饭;整整十年了,我还记得她回答不上老师问题脸通红的样子、还记得她看人时候那种迷人的样子、还记得她对我说过的每一句话。整整十年了,我越是拼命想忘记,却越是徒劳,我能怎么办,她在我心里,就像是一个魔咒,我根本就解不开。今天,终于见到了她,我感觉我又像是回到了高中的校园,又像是回到了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依然那么美,让人怦然心动。这次见了她以后,我平静了很多,我想,我该与我的青春告别了,告别那段印入我生命的岁月。”

说完后,东子抓起了一瓶啤酒,仰头灌下,像是在向这个世界做最后的抗争,又好像喝下的是所有的记忆,但愿明天过后,东子能有一个新的开始。

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九月,我在北方。很陌生的气候,白日里太阳晒得人能掉一层皮,而早晚却秋凉如水。我没经过这种冷,在我的南方小城,四季如春,那种温暖恒久不变。 新结识的室友小蕙说:“周浅柚,你干吗要考沈阳来,又不是多响亮的名牌大学,离家万里的。” 我苦巴巴地笑。抬头看看天,云间似乎有同样愁眉苦脸的天使,仿佛做错了事似的。 “算了,来都来了,就不抱怨了。”我说。

趁军训休息的时间,我往音乐系的方队转了转,很明显,男生女生们都特别有艺术气质,挺养眼的。 个头高挑的女生从我身边走过,带一点清甜的气息。我打了个喷嚏,身体向前倾,差点撞到她。她扶住我,友好地笑了一下。 “木夏,教官找你。”她同学喊她。 叫木夏的女生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充满善意,旋即转身跟着喊她的同学一起走了。她的马尾在我眼前画了一个旋儿。 “木夏?暮夏的天蓝?是她吗?”我喃喃自语。看看天,云都散了,自然没有人回答我。

没错,我在找人。 我跨越千万里的距离,从东海之滨来到这座北方的城市,只是为了寻找一个连名字和面孔都不清楚的女生。她在贴吧的ID是暮夏的天蓝。 远远地,小蕙扯着大嗓门喊我:“周浅柚,集合了,你又去哪里神游了!” 我莞尔,向着我们班的队伍奔跑,一不留神,摔了一跤。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恍惚间,像是听到记忆里的笑声。在我的记忆之城里,那个穿纯白校衫的少年看着摔倒的我,嘴角眉间都溢满了肆无忌惮的笑容,而我看着他,心里渐渐慌了。

白江宁,你还记得那个浅浅的夏天吗? B 那个夏天,我的高一快结束了。 我妈说我一向就是个大大咧咧走路不长眼睛的丫头,所以平白无故摔个跤啊撞个树啊她都习惯了。说实话,我自己也习惯了,有一次我走路看漫画书还撞到了电线杆上。 但是显然,白江宁没见过这阵势。 当我在初夏的晚风里摔倒在校的花坛里时,他刚好从旁经过,先是一愣,然后笑得岔了气。他大概不明白,一个女生好好地坐在花坛边看书,怎么会突然身子一歪摔倒在花坛里。过了很久,他似乎才想起来英雄救美。 他伸出手,拉了我一把:“你没事吧?” 我呆呆的。 他转身欲走,我忽然扯住他的袖子,他皱着眉,面上通红一片。 我露出很灿烂的笑容,我说:“白江宁,我的名字叫周浅柚,你要记住啊!” 后来,白江宁说,我当时的笑容明显地充满歹意,像个女土匪。

那是白江宁和我的第一次相遇,但在此之前,我对他的大名早已如雷贯耳。特长班的音乐生,据说他爸爸是市乐团的大提琴手。我曾经在迎新晚会上听过白江宁的大提琴独奏,低沉美妙。 长得又干净又有才华的男生,谁会不知道他呢? 第二天,我在学校便利店的门口又见到他,他捏着几枚硬币,在自动售卖机前犹豫着。我指了指一瓶纯净水:“喝这个吧,又便宜又解渴。” 他回头看我,我嘴里含着一支棒棒糖,吐字不清地又强调了一遍:“纯净水最健康!” 他没说话,把硬币投进去,选了那瓶矿泉水。 我们在塑料椅上坐下来,头顶上是一棵巨大的榕树。 “真巧啊,白江宁,你们班下节课是什么?”我嘻嘻哈哈地看着他。 他仰起头喝水,阳光落在瓶子上,水面荡漾着碎碎的明亮的光。那些光,在他的指缝间闪烁,映得他的手指雪白通透。 我从没见过哪个男生有那么好看的手指。我不自觉地咽了一下口水,棒棒糖的甜悉数入喉,浓郁得化不开,让我再说不出话来。 “我们好像不太熟吧?周浅柚。”他淡淡地答。

我抿嘴,只是安静地坐在他旁边。两个人,一个吃糖,一个喝水,没有言语。有女生们经过,有低声的尖叫,他亦不动声色。 上课前一分钟,我咧着嘴跳起来,我说:“我们班下节课是魔鬼张的物理,你知道他吧,可凶了,要是迟到就惨了。” 转身的瞬间依稀看见男生露出温和的笑意,等我回头再去确定,白江宁已经踩着优雅的步子离开了。 女生们很惊讶。

她们到处打听周浅柚是个什么样的角色,何以她能像小猫小狗一样缠在白江宁的身边,却不被他嫌弃。 我只能说——她们挺肤浅的! 我不过是成绩不够好,五官不够美,凭什么把我归在小猫小狗的行列?我把这话说给白江宁听,他盯了我好久,很淡定地说:“你长得是挺像猫的,尤其是神情,古里古怪的,干脆就给你起个猫的名字吧,小柚子?好听吧。” “古里古怪?应该是很萌的意思吧?小白?” “小白?” “嗯哼,挺像小狗的名字。”

两个人针锋相对地辩论了一番,然后开心地笑起来。 那个夏天,我们渐渐熟络,每天第三节课的课间,如期在便利店碰头,一支棒棒糖和一瓶水,消磨八分钟慵懒的盛夏时光。 其实也没说太多的话,直到期末考之后的大雨天。 我擎着伞在公交站等车,四点钟的天,因着突然而至的暴雨就黑了下来。风很大,一下子把我的伞掀翻,带走。我追了两步,那柄黑色的伞被风旋转着带到了路中间,蓝色的大货车凶猛地从它身上轧了过去。 我郁闷地叹了口气,身边有哄笑声。狼狈的我,落在不相熟的同学眼里,就变成了好玩又好笑的滑稽演员。 然后,白江宁打着伞过来,遮住我头顶的天。 “这种天气,你爸妈不来接你吗?”他问。 我看着他永远处变不惊的表情,心想,这一定是一个习惯了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不食人间烟火。 我对他笑了笑,我说:“我妈大概也被雨拦在了城市的另一端,至于我爸,他也许心有余而力不足。” “嗯?”他不解。 我指指天:“我爸住在上面。”

白江宁不说话,气氛很冷。他大概觉得我很无聊,这种事也可以拿来开玩笑。我吸吸鼻子。我真的讨厌大雨天,讨厌在这种天气说起我爸,会让我觉得生活里有一个大漏洞。在我还不记事的时候,我爸就去世了。关于父亲的概念,模糊而又遥远。 黑色的车子在我们身边停下。白江宁打开车门,让我上去。 穿蓝色格子衬衫的男人坐在司机的位置,他回过头来对我笑了一下,和白江宁的笑容很像。他在路边的甜品店买了一杯热的红豆奶茶递给我,他说:“小姑娘,你衣服都淋湿了。” 奶茶很暖很甜,我意犹未尽地吧嗒着嘴。 白江宁鄙视地看了我一眼,大概是在嘲笑我的吃相。 “白江宁从来没有和女生交过朋友,你是第一个哦!”男人从后视镜里看我,笑得很开心。 “爸!”白江宁哼了一声,似乎不满。 我诧异地看了看他。他甩甩额头濡湿的头发,闷闷地解释了一声:“因为觉得女生很奇怪,不知如何相处。但是你不一样,小柚子。” 我永远都忘不了这句话,他说——但是你不一样,尽管他马上又补充了一句“因为你有着男生的气场啊”。

虽然白江宁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可是我确实被感动了。 这一天,他完全可以自己坐进车里把伞留给我,但是他选择了让我坐进他爸爸的车。不知如何与女生相处的白江宁,为我打开了他世界里的门。 D 整个夏天,我们除了去补习班,就在一起闲晃。 我说小白啊,我带你去吃好吃的臭豆腐吧,你可要把鼻子捏紧啊。结果,他对我选择的地方嗤之以鼻,反而带我找到了更好吃更臭不可闻的臭豆腐店。我说小白啊我带你去看漫画书吧。结果,他反而带我去了漫画书更全的漫画吧。 众人眼中的优等生,从来不离开宫殿的优雅王子,原来竟然深知市井深处的所有美妙去处。 “以前练琴觉得太闷的时候,就经常一个人去闲逛。”他解释。 “你都是一个人吗?” “嗯。”男生双手插在口袋里,对我的话不以为意。 我看着他的背影发呆,其实他也是个挺孤独的人吧。 “快走啊,小柚子。”他扭头不耐烦地瞪我。 我美滋滋地跟上去,看着我们的影子在地上并肩晃啊晃,心里忽然觉得猫猫狗狗什么的在一起最有爱了。 如果影子也有颜色,他一定会发现我的脸红了。 高二那年的生日,白江宁说他写了一支曲子,名字叫《初夏》。我们坐在操场的角落里,有几个高一的女生循着乐声围过来,人越来越多,以至于我觉得白江宁就像个江湖卖艺的。 我不太懂音乐,只是觉得曲子很美,那是我第一次听见不悲伤的大提琴。 总有人问我:“周浅柚,你和特长班的白江宁是怎么回事啊?”就连我们班主任都在拐着弯的套我的话。

我一脸无辜与天真:“好朋友呗。” 其实心里也是藏着许多的私心,我希望夏天长出的嫩芽,能在未来的某天开出红色并蒂的花。 有一次,白江宁忽然翻着一本地图册对我说:“小柚子,我想考沈阳的Y学院。” 我吓了一跳,沈阳,对我来说是太过遥远的一个地方。我一直以为他将来是要去考厦门的大学呢,离家近,气候好,城市又浪漫。 “有一位教授,教大提琴的,我想去跟他学。” “哦。”我慢吞吞地答着,心里开始盘算,假如真要去沈阳,我肯定受不了那种冷,必须得去买羽绒服啊,还可以去买一直喜欢的UGG了,要是那么穿起来,应该会胖得像只熊吧。 我自顾想着,可白江宁对我的毫无反应有些无措。他忽然合上地图册:“算了,说个秘密给你吧!其实,我在网上认识了一个女生,也是学大提琴的,她要去考沈阳,投奔那位教授……” 日光是怎么不见的?天是怎么变冷的?我不知道。我只觉得脑袋里“轰”的一声。 “你网恋啊!幼稚不幼稚!”我嚷嚷着。 “不是……”他眨巴了一下眼睛,“我们就只是经常在一个关于大提琴的论坛上交流,很有才情的一个女生,我觉得我和她的灵魂可以靠得很近。” 我做了个想要呕吐的表情,转身离开了。 灵魂是个什么鬼东西?我红了眼睛。 E 第二日再见,我们彼此看起来也没什么异常,只是多了一个我不愿意参与的话题。那个网络里的女生,ID叫暮夏的天蓝,她和白江宁聊得很投缘。可是他们两个人没交换过电话号码,没见过彼此照片,更别谈视频了。白江宁说就是因为这样,才会觉得是用灵魂在交流吧。 我真想爆一句粗口!但粗话到了嘴边又委婉地变了方向,我说:“你们俩,真是比纯净水还纯。” 白江宁摸着头,幽幽地说:“我觉得,等我真的考到了沈阳,突然出现在她面前,会是一个惊喜吧。” 我点头:“嗯,没错,也许你会发现对方是头猪,还真是个惊喜。” 我真是刻薄。 他呵呵笑着,摸摸我的头:“反正已经认识了一只猫,再多一只猪也没什么不好。” 我咬牙切齿地说:“小白,其实你是没有自信吧?” 破天荒地,他脸红了,他承认了我说的话。 我不知道该怎样定义爱情,我们班主任说那玩意是洪水猛兽。但我很清楚,当你在一个人面前开始不自信,那么必定是对他生出了喜欢。 我很想说,白江宁,我一直没有自信,所以才会在你面前总是没心没肺地傻笑,却不敢把最真实的自己给你看,我怕我说出喜欢,而你不需要,我怕你想逃。 白江宁拿了他爸的单反,每天都拍一张照片发到女生的信箱里,有时是一片叶子、一朵云,或者是晨起的光和他白色的球鞋。他说再发一百多张就可以见到她了。这个男生,一旦浪漫起来,真的让我心酸地想哭。 F 高三的平安夜,公园里有一场热闹的烟花表演。白江宁请了假,他 抱着单反说要去拍烟花,他说暮夏的天蓝最喜欢烟花了。 我撇嘴。 我们班那天晚上有英语小考,我才不会跟他去呢。 可是试卷刚发下来,我还是哭丧着脸对老师说自己阑尾疼得厉害。 我在人群里寻找白江宁。烟花在天空盛开的时候,花火的光照亮他的侧脸。他举着相机,安静又虔诚,像是在对未来朝拜,祈祷扑面而来的年轻美好的爱情。 我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后背,他回头,目光如星,露出深感意外的笑容。那个笑容,那么暖,像小孩子得到糖的满足。 我反倒不好意思了,我有些忧伤地说:“小白,我还是来了,因为明年的平安夜,陪在你身边的人就不是我了……” 话音未落,人群就躁动起来。 依稀有火光照亮小块的夜空。据说有烟花盒被引燃,有人因此受伤,人群立时恐慌起来。我们原本站在看客稀少的外环,却被转身逃跑的人们挤得脚跟不稳。白江宁拉起我的手,带着我跟着人群一起跑。 但实际上,是跑不开的。 我再一次摔了跤,连带着也拉倒了白江宁。 他跌在我的身上,鼻尖碰到我的脸,我的唇有柔软的触感,那是——他的嘴唇,纯属巧合的半个吻。 纷乱吵杂的人声似乎一瞬间全都消失不见了,我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快得像是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黑夜里,我看不见他的脸。

他很快抬起头,他试图拉着我站起来,可是没有空隙。于是,他用双手努力地护住我的头。 似乎有人在我耳边呢喃,别怕,别怕。 年轻的男孩,用他的身体,给我最安全的庇护。 这是神的恩宠。 白江宁,是我一世不忘的神。 G 沈阳的空气很干燥,军训尚未结束,我的嘴唇已经脱了一层皮,我的脸每天都处于缺水的状态。和我的南方相比,这里就像是一个小沙漠。或者,在那个平安夜之后,我的心本就变成了沙漠。因为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流行的短信,说当我想你的时候,天上就会落下一粒沙,于是就有了撒哈拉。 我的想念绵绵不休。 终于挨到周末,小蕙说:“走,我带你去逛逛怀远门。” 小蕙是本城人,热情好客。 我很怂地摇头,缩在被窝里动也不想动,我快哭了,我说:“身子骨都快被军训弄得散架了,我哪儿也不想去,我就想睡够二十四小时。” 然后,就有人敲门,很好听的女声在门外响起来:“请问周浅柚住这间吗?”

小蕙打开门,我看见木夏的脸。她穿藕荷色的长袖雪纺衬衫,领口的飘带系成蝴蝶结,美目盼兮,像个精致的芭比娃娃。 我仓皇地下床,顶着一头鸡窝样凌乱的短发,穿一条肥肥的印着加菲猫的睡裙,我说:“有事吗?” 她有些羞赧:“对不起,打扰你睡觉了,我晚些再来吧。”忽地又仔细看我,“我们是不是见过?有些面熟呢。” 我慌张起来。 “哦,对了,那天在操场上我见过你。”她笑起来,睫毛忽闪。 我端起水杯,努力让自己镇定一些。

她说:“我在教务处查到,你是从龙岩来的,请问,你认不认识一个姓白的男生,他拉大提琴。” “姓白?叫什么?”我一本正经地问。 “呃……不太清楚,应该是姓白吧,他的网名叫小白。”木夏有些难为情。 我耸耸肩:“我也不太清楚。”我喝了口水。 “没关系啦,谢谢你。”木夏略有失望地告别。 关了门,我长出一口气。 小蕙瞥瞥我:“其实你知道那个男生,是吧?” “怎么会?”我瞪大眼睛。

因为你在演戏啊,你的杯子里根本就没有水!”小蕙点破我。 我讪讪地看了看手里的空杯子。 “听说这女生是音乐系新一届的系花,就连教官都喜欢她,站军姿的时候特别照顾她。”小蕙嘿嘿地笑着,然后递给我一个猜疑的眼神,“你为什么不告诉她那个男生的事呢?因为你喜欢那个男生?” 小蕙真是一只狐狸。 可是我该怎么说呢?说去年的平安夜,他为了给一个素未谋面的女生拍一朵烟花,结果很倒霉地遇到了踩踏事故?说那场事故里有五个人身亡,而他就是其中不幸的一个?

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个夜晚,他为我留下半个吻,然后转身去做了天使。是天使的眷顾,让我九死一生,从几近窒息的状态醒了过来。 H 第二天,周日,寝室的女生们终于再也看不下去了,她们说周浅柚你是想睡成一只猪吗?她们集体拉我去买文具。我想想军训马上就结束了,也该准备点笔啊纸啊的,就懒洋洋地爬起了床。 学校附近有一个大的文化用品批发城,里面有很多韩国进口的新鲜玩意,我倒是逛得挺惬意。有男人擦着我的身体跑过去,把我撞了个趔趄。然后,凶悍的东北大姐追过来,一甩手撂倒了那个男人。 我看得眼花缭乱,心里只道东北女人好生猛。 大致是男人偷了东北大姐的手机,被她发现了,所以紧追不舍。男人为自己辩白,拍着自己的外套口袋说,你看你看,哪里有你的手机。大概是东北大姐太锲而不舍了,男人不得已指了指我的方向,说,我看见是她偷了你手机,不信你去翻她的包。 所有围观的人都看着我,我向自己身后看了看,是一头雾水的小蕙。 众目睽睽之下,我在自己的包里竟然翻到了陌生的手机。这件事可真让人震惊。我百口莫辩,东北大姐更是不依不饶。 “分明是你栽赃陷害,你刚刚从她身边跑过去的时候,把手机塞她包里了。我亲眼看见的,不信我们可以去调监控。”一个女声幽幽响起。 我扭头,看见木夏气定神闲地看着我们。 “哦……”我恍然大悟。 “小姑娘,你别乱讲话。”男人恶狠狠地警告她。 木夏耸耸肩,指指天花板上的小针孔:“有监控,去看啊。” 她的气场安静又强大,那男人大概怕了,就连东北大姐也不想惹事,拿过了手机瞪了那男人一眼。 男人离开的时候多看了木夏一眼,看得我心惊肉跳的。 “他不会报复你吧?”我问木夏。 “随便喽。”木夏面无表情。 “今天真是多亏你看见了,不然我可就解释不清了。” “我没看见,我只是猜的,而且那个男人和那个女人很有可能是一伙儿的。” 我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木夏挑挑眉头,笑道:“他们是心里有鬼的人,吓一吓就会害怕。” 啧啧,真像个英雄。我心里说,白江宁,她真合我的胃口。 木夏转身要走。我一把拉住她:“木夏,我请你吃饭去。” 她迟疑了片刻,竟然点头答应了。 I 在街边的小店坐下来,她只点了一杯奶茶。她说我不饿,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坐会儿,和一个龙岩来的女生一起坐会儿。 我心里不是滋味。 我也是个心虚的人。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从书包里翻出一本照片书:“周浅柚,你帮我看看,有没有你熟悉的场景。” 荷叶上的露珠。校门口的彩虹棉花糖。阳光下的泡泡。秋天里的一场雨。两杯奶昔。男生的白边球鞋。 “这些是什么啊?”我强装淡定,然后视线落在最后一张照片上,巨大的榕树下,有两把蓝色的塑料椅,背后是一个红色的自动贩卖机。 心里涌起庞大的疼。 “是我在找的那个男生,发给我的照片。每隔一段时间,他都会发一张照片给我,是他生活里遇见的小美好吧。可是这样一个人,有一天,突然消失不见了。我还曾经以为,我们会在这所大学里相遇呢,尽管谁也没有明确地说出这句承诺。现在忽然很后悔,如果当时勇敢地问出那句话‘喂,你会不会来找我啊?’,也许结局就会不一样吧?” “哦。”我应了一声,用手摸了摸照片上那两把蓝色的塑料椅。 “你见过这里吗?是你们学校吗?”木夏追随着我的目光。 我抱歉地摇摇头。 “就像一个短暂的梦,是吧?我只是想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突然就消失了,悄无声息的,连告别都没有。”她像是在和我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转头望向窗外,九月之末的沈阳,日光倾城,马路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有风吹着树梢,天上的云也瞬间就被吹散了。总有些人,在我们的生命中,选择了不告而别的方式离开。让你连想念都无处投递。 我不想告诉她关于白江宁的实情。小白于她而言,只是一个虚幻的不真实的梦,总有天会像被风吹过的云一样,散了,渐渐地连痕迹都不留下。她会遇见更真实的男生,她会得到可以触碰的带着温度的怀抱。 J 军训结束的那晚,有新生的迎新晚会。

木夏的节目压轴,她穿着黑色的小礼服裙,她向台下款款致礼,她说,这是一个没见过面的朋友作的曲子,送给我们永远的十七岁吧。 大提琴的乐声回荡在小礼堂里,悠扬婉转又空灵轻盈。 这是我第二次听见《初夏》。不悲伤的大提琴。 我曾经以为我听不懂音乐,但这次,我在她的琴声里听见了过往,听见无数个日光明媚的日子,听见我们的笑,听见那些无声的眼神,听见风从发梢穿过的声音,听见少年粲然回眸的脸庞,听见烟花下的那半个吻…… 我等在礼堂的门口,等人群散了,我看见木夏提着巨大的黑色琴盒走了出来。 我拦住她,递给她一张印着烟花的明信片,我说:“木夏,这朵烟花,算是我送给你的手信,我们做朋友好吗?” 她接过去,看了好一会儿,抬头看我:“我们早就已经是朋友啦!” 彼此相视一笑。 那是小白拍过的最后一张照片。 天上有星闪烁,小白,你的情意,我已悉数转交。

一文多写练习

宝贝,睡了吗,我这边天刚亮,坚硬的身体已经准时开始想你。

在二萌怒摔手机的前0.01秒,山寨手机上推送来了如上信息。

她哭笑不得,此刻距离手机被偷已经过去了2小时13分钟,回家掏钥匙时才发现包里的手机被人掉了包,新买的iphone没热乎上两个星期,防不胜防,外观太像了。她怒气未消,好奇心却又不受控制地占领了高地。

她觉得这属于职业病,作为一个编故事的网文作家,靠的正是对万物恶趣味的窥视欲。当然这也只是一面之词,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她已经有几年没有收到过这种暧昧短信了,掰着肥硕短促的手指细数,大概上一次收到求爱信是5年前,还是大学社团的小学弟发来的,那年她还只有130斤。

山寨手机还有一格电,推送消息的是一个她没有听过的手机App,叫一年之约,看广告界面类似于市面上的交友软件。她大衣顾不得脱,试着打开了软件,很顺利,竟然没设密码。手机稍作卡顿之后进入了一个绿色的页面,好家伙,炮珠一般一连串弹出40多条消息,都是一个备注为C的男人发来的。

她这会已经忘了打电话报警的事。

备注够清新脱俗啊,她迅速翻看未读聊天记录,信息量不大,无非是一些琐碎的日常问候,今天做了什么,我在想你云云,痴男流水账式倾诉。所有的消息都没有得到回复,从日期上看这个手机至少得有半个月没有开过机了,但是这个C还是坚持每天发来问候消息,看起来像异国恋,小伙说跟着叔叔在墨西哥种蔬菜。

她的大脑迅速运转,手机的主人是谁?相册空空如也,电话卡被抽,通讯录里也没有号码,常用软件更是一个都没有安装,手机有明显被处理过的痕迹。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这也是一个被小偷偷来的机子。可是手机主人换手机之后为什么都没有回复这个可怜人的信息呢?没钱买新手机?还是故意不理会?

这有点难住她了,她只得再翻看一遍聊天记录,这俩人的第一次聊天是上个月月初,认识的时间不算长,最大的可能是手机主人没有再登陆过这个软件。另外,根据二萌对小说人物语言的精准把握,从手机主人最初搭讪的语句与热情程度看,不像正常良家女子。难道是卖肉为生网上钓鱼?二萌被自己突然的智商在线逗地笑出声来,800集名侦探柯南没有白看。她的笑声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激起一阵回音,房子一个人住的确太大了。

关于二萌是网络作家这件事,除了几个大学室友外,还没有人知道,连她妈也不知道。不是她刻意低调,只是最初走上写网文的路实属生活所迫,毕业那年她投递的所有行政岗位一个未中,所有理由都是外在形象不合格。托朋友关系也在报社干过几天,后来觉得处处不自由就一直待业在家,她在学校时是校报记者,写文能手,从被房东半夜赶上街头的那天起她暗暗发誓要挣钱,从此便一头扎进了网文写作。

她是一个好作者,每个言情故事节奏紧凑、粘腻动人不说,平时也很少请假,从来不舍得坑读者,挖的每一个坑必填满,积累了不少粉丝,读者是衣食父母,她深谙其中之道。几年下来二萌读者粉丝群里的人数已经超过了县城的人口。她很有计划,她想等账户的存款达到7位数的时候,就买一个属于自己的小房子。

当然以上都是写文给她带了的正面利益,负面影响也不少,排在首位的就是体重问题了,如今的体重早已经突破了毕业求职时的上限,无节制不规律的作息更让她内分泌紊乱。她个子高,又喜欢穿黑衣服,隆冬早晨走在雾霾里远远看去就像只大熊,有一次她早起出门还吓到了小区里一个上早课的小学生;另外,她还不喜欢坐公交车或地铁,因为总有不怀好意的好心人给她让座,现在她去哪里都打车。

体重问题带来的另外一个严峻问题就是找不到对象。为此父母早已操碎了心,二萌这两年倒是不太出去相亲了,再早几年的时候,那时候家人还没有对她失望,四处给她张罗相亲对象。母亲不知道从何年的朋友圈里导出一张她最瘦时候的照片,过度的美图瘦脸,加上扑闪着的大眼睛,年轻有活力。她就这样一趟趟奔波在了相亲的路上。在小说里她是后妈也是亲妈,可以自由安排男女主角的婚姻大事,但是来了现实生活中,自己难逃被支配的命运。

在两年高达百次的疯狂相亲里,她见识到的男人比前26年之和还要多,千奇百怪五花八门,从公务员、教师、货车司机、消防员、到包子铺老板、电厂工人,年龄有大有小,有初婚也有丧偶,总之,除了婚姻介绍所的人坑了她母亲不少钱之外,最让二萌痛心疾首的是,这么多男人里竟然没有一个人有表示过想睡她的冲动,她除了怀疑人生,摸着自己小肚子上三层游泳圈也默默地怨念母亲不该拿照片骗人,因为视觉的差距太大了。

在小说里,她是浪漫柔情的故事设计师,秒懂男人的心思,熟悉各种两性技巧。可是在现实里,没有人让她施展实践。四年长的脂肪已经消耗光了她所有的自信。

宝贝,你在线了?为什么不理我?

C又发来了新的信息,当二萌处理好自己手机遗失事宜后,才发现原来这款软件可以看见对方是否在线。真是锲而不舍,感天动地,她好奇地戳开了男人的个人资料,头像是一个回头的抓拍,看不太清楚脸,感觉上还不赖。窥探窥探别人的故事罢了,她可没有兴趣替人撩汉,这于情于理都有点不仁义。她没有回复,下线关机,但是还是给山寨机充上了电。

从这天以后,二萌每天都会查收那个C发来的信息,像看日记一样看那个男人的各种琐碎日常,他年纪不太大,刚去国外没多久,看样子还有点不适应。但是对方一再表决心要努力工作,赚到第一桶金的时候就回来娶她。看到这样的信息,她摇头笑笑,像对待当年追求自己的小学弟一样,没往心里去。

事实上,他们隔着8个钟头的时差,同时在线的时间并不多,大多数情况是二萌半夜完稿之后会看男人发来的情话,就这么持续了有一段时间,真正的女主角一直没有现身,二萌也没有冒犯应答。不知道是不是一直没有得到应答,对方的热情低迷了,最近好几天都不来消息,她还突然有点不适应。

这天,二萌大着胆子给对方发出去了一个疑问的表情,当天半夜就收到了C的回答。原来那家伙最近在水域干活,不方便携带手机。只是被二萌这么一次主动出击之后,二人的关系竟迅猛发展,隔着8个半小时的时差像正常恋人一样聊起天来。

有一次,二萌感冒发烧,晚上一个人在小诊所打点滴,C一直在手机的另一端陪着,推算好时间提醒她别睡着。有时候,二萌的手机很卡,打字回复消息很慢,那男人说回国的时候第一时间给她换一个新手机。这些细微的细节总让二萌心里一阵暖。

说到回国的话题,这是二萌心里最大的隐患,这场游戏能坚持多久呢?有时候夜里她摸着自己肚子上脂肪,不好回答。

事实上,二萌之前谈过一场恋爱,是一场网恋但是也是她唯一的恋爱。大三那年,作为校报记者的二萌在领到人物通过网络采访一个毕业多年的学长,一来二往的邮件往来,好脾气的学长很快俘获了她的芳心,学长承诺要在一个暑假回来看她,漫长的异地恋,她开始了与脂肪的斗争。二萌从小就是易胖体质,块头大,所以看起来有点壮,节食跑步拔罐按摩,在6月暑假要来之前瘦到110斤,买了一柜子S码的衣服,只是还没能等到能穿下那一柜子衣服,学长就跑了。

毕业的时候,班里的小瘦子们瓜分了她的一衣柜S码,因为当她从失恋的阴影里走出来的时候,体重已经反弹到了150。在日后的日子里,她再也不为取悦别人而减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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