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的莫先生
1.来自岑柏木的友情提示
接到导师临时发的实验通知时,庄挽内心是郁结的,买了个手抓饼匆匆吃完就往C教赶去。
若不是估摸着快迟到了,她是绝不会选择走小路的。
这条小路紧挨湖泊,滋生了许多蚊虫,即使是全副武装,仍然避免不了被咬好几个大包。庄挽拉低了帽檐,正要踏出脚步,就看到一个捂着左半脸的少年朝她走来。
那人的眉眼清秀干净,细碎的头发从额间落下,衬得他整个人的气质更为清雅。庄挽几乎是在认出他的一瞬间,就用实验指导书挡住了脸,逃窜一般地和他擦肩而过。
“庄挽!”
被点名的庄挽在心底哀叹一声,步伐却加快不少。
下一秒,岑柏木就拉住了她的书包,将她整个人拽了过来。他的力气出奇地大,庄挽在他面前就像个被掐住后颈的小猫咪。
岑柏木的手依旧放在脸上,露出两只明亮的眼睛。庄挽白了他一眼,心想,这又是什么新的耍酷方式?
在大学里遇到故人,岑柏木的笑容带着掩饰不住的欣喜:“我就说我视力这么好,怎么可能认错人?”
庄挽打断他的话,“寒暄就免了,我还有实验课,回聊。”
“你要去哪儿?别走这条路,那边有棵树上挂了个巨大的马蜂窝,马蜂密密麻麻的,怪吓人的……”岑柏木绘声绘色地形容着,庄挽却兀自走了进去。
学校里哪来的马蜂窝?
庄挽好笑地摇头,刹那间,就有一块黝黑的物体朝她俯冲而来,在她脸上撞了一下。庄挽惊魂未定,仰头一看,椭圆形的蜂窝正稳稳地挂在树干上,岑柏木竟然没有骗她!
幸好庄挽反应快,转身扭头就跑,那只马蜂才没有蜇到她。从香樟林中钻了出来,由于跑得太急,正好在转角处和迎面而来的岑柏木相撞。
巨大的冲击力使岑柏木的手一滑,在左半边脸上狠狠擦了一下,疼得他龇牙咧嘴。
“我说庄挽,你能不能有哪一天能稳重些?”
这个时候庄挽才发现,岑柏木左脸红肿得可怕,整个人看上去狼狈极了。庄挽瞬间明白了什么,“你被马蜂蜇了?”
虽然落井下石并不好,但他滑稽的样子让庄挽忍不住想笑。
岑柏木愣了愣,手又迅速放回了脸上,没好气地说:“所以我才警告你,偏偏你老是把我的好心当成驴肝肺,处处和我反着来。”
庄挽:“……”他俩的台词是不是拿反了?
她和岑柏木的渊源,要追溯到高一。那时候她和岑柏木都加入了摄影协会,第一天见面,岑柏木就把她放桌上的纸给用光了;第二次,岑柏木把她的杯子给摔碎了。
在之后两年的协会任职中,升为会长的岑柏木更是变本加厉,三番两次反对她的决策,让她丢尽了面子。
庄挽有时候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什么时候得罪过他,才会让传闻中谦逊有礼的学霸岑柏木,独独对她小肚鸡肠。
好不容易毕业了,庄挽想,终于可以摆脱他了,谁知他竟笑吟吟地说:“庄挽,我和你报了同一所大学哎。对了,你大学应该还是会加入社团吧?到时候我们又可以一起愉快地工作了。”
庄挽只觉得脑中闪过一道晴天霹雳,暗地吐槽道,一点都不愉快好不好!不知道是不是她的怨念太深,开学初,岑柏木所在的专业就被分到了新校区就读一年,她总算是松了口气。
谁知好景不长,她竟然又遇到了他。
纵然内心有千万个不愿意,庄挽也实在看不下去岑柏木那惨不忍睹的模样,便带着他去了校医室。
2.是芒果味的风
因为岑柏木的事,庄挽错过了当晚的实验课,被导师惩罚写了两篇论文。她一肚子冤屈没法说,只好将之全部怪在岑柏木身上。
岑柏木倒是丝毫不介意,毕竟庄挽每次过去看他的时候,都会顺手提上一袋水果。而庄挽临走前,总被岑柏木塞上满满一书包零食,美名其曰别人送的“慰问食品”太多吃不完,只好让她帮忙“销赃”。
猪肉脯、芒果干、蔓越莓干……每一样都是庄挽喜欢吃的,她就没拒绝。可还是忍不住吐槽道:“你把别的女生送你的零食转手送人,真的好吗?”
岑柏木眼角藏着一抹淡淡的笑意,挑眉道:“不想要的话就还我,我还有一帮恶狼般的室友等着我带回去加餐呢。”
“送出来了哪里还有要回去的道理?!”庄挽抱紧书包,满脸警惕。
“干吗?我还会抢你的吗?”岑柏木唇一扬,痞里痞气的模样,让庄挽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马蜂蜇得不深,坚持上了两个星期的药之后,岑柏木的脸消肿了,隐隐可见原本雅致的帅气,盯得来医务室的女生脸红心跳的。他向学校反映了马蜂窝的事情后,不久就有人处理好了,庄挽从旁路过的时候,还能看到那里清晰的警示牌。
庄挽淡淡扫了一眼,便继续在宣传栏上贴招新海报。大一新生军训完后,各学生会部门和协会都要进行新一轮招新,身为新媒体副部长的庄挽自然也要担任面试官,筛选出合适的成员。
只是她没想到,清一色穿着军训服的新生中,居然混入了“异类”。那人穿着一件青灰色的T恤,白皙的肤色在一众黝黑的学生中尤为显眼。上台自我介绍的时候,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慵懒。
庄挽不住地朝岑柏木使脸色要他下台,他却恍若未觉。决定人员名单时,庄挽想要筛掉他,却拗不过部长,最终将他暂时留了下来。
岑柏木向来和自己不对盘,这一点,高中时整个摄影协会的人都知道。他这次过来,庄挽也猜不透他的意图,但名单不容儿戏,递上去将会公布在学院官网,到时候想撤都撤不回了。
面试结束后,庄挽出去找岑柏木,就发现他站在走廊上等她。
庄挽直切话题:“你要是想过来玩的话,直接坐在面试官这边当个场外观众就行了,干吗还上台凑热闹?”
岑柏木一脸无辜,“我参加面试啊。”
“你又不是新生。”
谁知岑柏木却反将了她一军,问道:“首次搬到老校区来,我也算半个新生吧,谁规定新生就必须是大一的了?教务处发红头文件了吗?”
切入点这么独特的,就只有岑柏木了。关于他这个属性,庄挽早已见怪不怪,毕竟高中的时候,她就没少被他怼。她还记得有一次升国旗的时候,她负责检查各班学生的仪容仪表,岑柏木在长袖衬衫外套了件短袖校服,那天下着细密的小雨,放眼整个操场,只有他的手臂处显得格外突兀。
庄挽说:“你不合格,去把里面的衣服脱了。”
岑柏木挺直了脊背,将校规念了出来,随后总结陈词:“所以,我的穿着并没有问题。”
周围的同学在偷偷地笑,庄挽却无可奈何,只好面红耳赤地检查下一个班级。
想起往事,庄挽无奈地叹了口气,妥协道:“反正你要是加入部门了,就得脚踏实地,不准中途退部,也不准捣乱。”
“好啊。”岑柏木的眼睛本就生得漂亮,在白炽灯的照耀下,隐约还能看到他眼里氤氲着的水汽,宛如翠玉。
夜风夹杂着芒果的香味窜入两人中间,似有一阵看不见的波纹荡漾开来,让庄挽的心也沾染了那甜味。
庄挽脸颊发热,正欲道别,就看到岑柏木挎包里拿出了一盒芒果慕斯,“面试那么久,应该早饿了。你要不要吃一点?”
路过的人好奇地看向他们。岑柏木望着少女泛红的双颊,在她拒绝之前迅速将蛋糕塞在了她手里,装出一副无所谓的语气道:“买错了,最讨厌芒果味了,扔了怪可惜的。”
“我还有事,先走了。”岑柏木说完后,迅速离开了庄挽的视线。走到楼下后,他望着那间明亮的教室,忍不住勾起唇角笑了笑。忙得没时间吃晚饭的女孩子,都需要一个骑士来守护啊。
3.它在心间悄然生长
因为要给部员准备视频剪辑的素材,庄挽在周六的时候准备去青城山一趟。
早晨六点半,庄挽就踏上了旅程。她避开了上下班高峰期,却没能避开岑柏木。他懒洋洋地站在高铁口,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
庄挽自觉绕了个道,少年略带磁性的嗓音就在身后响起:“怎么老是边走路边吃东西,容易得胃病你不知道?”
庄挽耸耸肩,“只是想赖一分钟床,有什么问题吗?”
这下换作岑柏木无语了。他似乎才剪了头发,额间的碎发没了,整个人少了一丝秀气,多了几分坚毅。庄挽打量着他,心想,寸头果然很考验颜值,而岑柏木的外貌优秀得过分了。
她顿了顿,还是问道:“你去哪儿?”
“不是要去收集素材吗?我怕你一个人忙不过来。”岑柏木拉开书包,扔了瓶牛奶给她。
庄挽没说话,下意识捏了捏牛奶,还是热的。这段时间部门里的事情非常多,部员们又几乎没法做技术性的工作,所有的剪辑、文案都通通压在了她们身上,忙得快要喘不过气来。岑柏木听说后,就组织萌新进行了好几场PS、AE等软件的培训,一下子解决了她们的难题。
其实庄挽原本没对他抱有多大希望,只祈祷他不要给自己添麻烦就行了。没想到,是她小心眼了,毕竟高中的时候,他硬生生把一个消极懒散的部门,给带出了“校优秀团队”的称号。
庄挽正出神间,岑柏木就熟络地拎起她的书包,上下掂了掂,讶异道:“你是背了一包石头吗,这么重?!”
“一台摄像机,两瓶矿泉水,两节蓄电池,一个充电宝。”
闻言,岑柏木嘴角上扬,“我就知道你肯定没带零食,现在讨好我的话,或许可以分你一点,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一下?”
庄挽走太急,光顾着装必需品了,岑柏木的话让她有些动心,但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俗话说得好,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
没过多久,庄挽就饿得吃起了岑柏木给的巧克力。网友们说得没错,人类的本质是“真香”……
盛夏正是青城山一派风光正好的时节,青山绿水,薄雾缭绕,清新的空气仿佛能够涤净心中的浮躁。庄挽一路走走停停,将如画般的美景装进摄影机内,岑柏木就跟在她身后,不知在鼓捣着什么。
庄挽回头看他的时候,他正举着相机面对自己,按下了快门键。
他的眼睛澄澈透明,像是青城山碧蓝的湖水,四目相对的瞬间,庄挽的脸颊烧红了起来。她再迟钝,也能猜到他是在偷拍她。
意识及此,庄挽忽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倒是岑柏木率先打破了这沉默,将镜头拿给她看,说:“我发现你现在比以前瘦了些,就连五官也立体了很多。”
他这副坦然的样子,倒显得是她自作多情了,庄挽更加不自在起来,随意地扫了一眼,“你是在变相地嘲讽我以前胖吗?”
岑柏木憋了笑意,摇了摇头。不知是不是山上的雾气阻碍了庄挽的视线,她竟从他眼底捕捉到了淡淡的宠溺。
庄挽该不会是去整容了吧?
培训很成功,有部员把岑柏木作为剪辑示范的视频放在了学院官博上,收获好评无数,一时间,岑柏木的名字在老校区也扩散开。
不知是不是借了岑柏木的光,最近来到了新媒体工作室参观的女生越来越多,大部分都是向岑柏木搭话的,原本冷情的工作室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庄挽看着那边正耐心地讲解如何做鬼畜视频的岑柏木,内心涌起一股莫名其妙的烦躁。随口交代了部员一句离开的时候记得关门,就独自回了寝室。
这一走不要紧,第二天工作室的摄像机就不见了。摄像机隶属学院,如果丢失的话只能照原价赔偿,价格高达上万,庄挽得知这个消息时,瞬间苍白了脸色。
她深吸口气,告诉自己要镇定,随即就去保安室调取了监控视频。进出工作室的人太多了,庄挽盯了一天的监控也没看出来什么异样。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丢失摄像机的消息不胫而走,有人在贴吧诋毁庄挽,说她为了凑钱,监守自盗,拿了学院的相机准备在网上卖出去。
那人透露,庄挽其实是个整容狂魔,帖子后面还附上了两张对比图,一张是她高中时期的照片,庄挽举着志愿牌,皮肤黝黑,五官扁平得几乎快要看不见。另一张,则是庄挽最近的照片,肤色白皙,五官精致,笑容灿烂明丽。
庄挽看到那条帖子,差点没把手机摔出去。旁人视角,能和自拍相比吗!她真的是很佩服楼主的脑洞,为了黑她连智商都不要了。
庄挽正想回复帖子力证清白,忽地注意到了什么,将那张她高中时期的照片放大,仔细地看了好久。那次志愿活动,是三个学校联合举办的,当时他们社团就只有她和岑柏木去了,记得岑柏木拍了她的丑照后,还调侃了一句:“庄挽你这个表情也太可爱了。”
她勒令他删除,岑柏木一直不同意。没想到辗转多年,他竟然将那张图片放了出来。庄挽想起那日在青城山时,他说她的五官明朗了许多,原来竟是这个意思吗?
岑柏木,他也太过分了!
庄挽的心里陡然生出一股怒意,似乎还掺杂了点别的东西,在讽刺漠然的词句中发酵变质,让她愈发觉得如鲠在喉。
就连好友乔佳提着奶茶走过来的时候,她也没发现。
“挽挽?”
那声音骤然打乱了庄挽的思绪,她迅速关闭手机界面,扯起嘴角,无力地笑了笑,“我没事。”
乔佳愣了愣,她和庄挽一路从新媒体的萌新到副部长,遇上的挫折和困难都不在少数,每一次她都是元气满满的,而今天……
乔佳正欲开口,身后传来桌椅的碰撞声,岑柏木风尘仆仆地赶来,连呼吸都来不及平复,就担忧地问:“相机找到了没?”
庄挽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嘲讽道:“岑柏木,我和你到底是什么仇什么怨,值得你辛辛苦苦从高中追到大学,就是为了上演一场猫哭耗子假慈悲的戏?”
岑柏木从未见过庄挽这副模样,印象中她一直都温柔得像只小猫。就算生气,说话出的话也是委婉温柔的,而此时,她用那样厌恶的神情望着自己,岑柏木只觉得心脏像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了一下,霎时气血翻涌,叫他痛得快要喘不过来。
乔佳察觉了两人的异样,在一旁劝和。庄挽迟滞片刻,什么也没说,转身冲出了工作室。
4.你的耳朵也是青柠味的
庄挽走的时候倒是硬气了一回,可视频还没拷贝,她只好再去工作室一趟。
岑柏木坐在她的位置,正认真地看着视频。庄挽霸道地占用了鼠标,将所有东西都复制好后,正欲离开,岑柏木就抓住了她的手腕。
庄挽挣扎着抽回手,心里的气氛和委屈涌上喉间,她隐忍道:“放手。”
岑柏木眼里满是受伤。他和她中央就像是有一条隐形的线,将她的喜怒哀乐与自己牢牢相牵。可是他不明白,为什么在他最在意的女孩眼里,他竟是那样无耻卑劣的存在?
“庄挽,你难道不觉得,你的话太过分了吗?我只是想帮你而已……”岑柏木苦笑。
“帮我?你私下怎么说我可以,何必要在贴吧里诋毁我呢?岑柏木,你也是新媒体部门的,舆论的力量有多可怕你比我还清楚!”
岑柏木的脸上闪过一抹惊慌,“什么帖子?”
庄挽只觉得好笑又可悲,将那条帖子翻给他看。
岑柏木滑动鼠标一条条往下翻,脸色逐渐苍白。他想要解释什么,却只抓住了庄挽的背影,虽说这件事和他脱不了干系,但庄挽是真的误会他了。
接连好几天,庄挽除了吃饭上课睡觉,就是研究录像。在几乎快把每一帧都翻烂了的时候,她终于找到了点线索。那人书包的拉链并未拉好,跨出工作室的一瞬间,相机带滑落了出来。
录像并不清晰,只能勉强看出身形,高而胖。
QQ消息突然响起,庄挽点开看,又是一个想要岑柏木联系方式的女生。再次见到那个名字,庄挽的心有些闷闷的。那天离开工作室后,她一气之下就把岑柏木的QQ、微信都拉黑了,就连他有没有向她道歉她都不知道。
庄挽烦躁地揉了揉头发,回复完女生后就郁闷地关了电脑。去食堂打饭时,正好碰上了乔佳。乔佳似乎摸准了庄挽回来食堂似的,神秘兮兮地拿出一张二维码让她扫。
“又是什么关注公众号的兼职,拉我来凑人数啊?”吐槽归吐槽,庄挽拿出手机扫了扫,就跳出来一个粉红色的页面,上面码了整整齐齐的一行小字:
庄挽,关于帖子的事情我很抱歉,我已经私下联系贴主删除了,他已表示不会再犯。拿相机的人我也找到了,现在相机在我手里,关于把你的“丑照”流传出去的事情,对不起,希望你能原谅我。——岑柏木
丑照两个字单独标注了:其实我真的觉得很可爱。
庄挽看到可爱那里时,只觉得脸颊升温,抬起头,乔佳已经不知所踪。岑柏木站在她前方,目光所及之处,似乎只有她。
他刚刚在二维码里解释得很清楚了,帖子不是他发的。庄挽失落的心情终于回转了许多,明白了是一场误会后,她反而有些慌乱起来。
“庄挽,对不起。”为了表示诚意,岑柏木还对她深深地鞠了一躬。她从别人那听说,计算系的天才岑柏木,虽然平时慵懒散漫,但做起事来一本正经,严肃得可怕,起初她还持怀疑态度,现在总算是信了。
庄挽心里一跳,迅速从脸颊红到了耳根,踟蹰半天,才说:“岑柏木,对不起!”
岑柏木星辰似的眸子眨了眨,露出一抹笑容来。
5.就像你们庄学姐和岑学长,就是很好的榜样啊
两个人吵架来得快,握手言和也快。其实学院的相机并没有丢失,而是借给机械学院宣传部的同学了,他们要举办一场摄影展,器材不够,就过来找庄挽借。那天庄挽心不在焉的,也就完全忘了这回事。
闹出这么一条乌龙,庄挽是最郁闷的。倒是乔佳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故作高深地说:“挽挽一向是我们部门最细心稳重的,看来,某人的心思也飘了。至于飘到哪里去了,希望另一个某人心里有点AC数。”
乔佳说这句话的时候,庄挽恰好在喝水,差点没一口气喷出来。她偷偷瞟了一眼岑柏木,却是心虚得很。
庄挽及时捂住了乔佳的嘴,低头假装无聊地翻着微博,正好看到有人说,上次那个楼主是碰瓷专业户了,到处搜罗照片,靠编写莫须有的事情来提升自己的热度。
那条微博后面,还贴心地附上了原图出处。庄挽好奇地点了进去,就看到那是一条主题问答,“你是怎样看着喜欢的女孩一步步变优秀的?”
有个叫作“白木”的网友,讲述了庄挽从高中到大学的蜕变。言语之中,皆是掩饰不住的欣赏之情。
发现这个小秘密后,庄挽那颗叫作“少女心”的不明物体,莫名其妙地冒出了好多花骨朵儿。“白木”就是岑柏木么?
那个标题……他喜欢自己?
庄挽的心跳了一下。
有些事情,一旦撕开了一道口子,便会迅速生长发育,最后变成苍天大树。庄挽发现,每周例会的时候,她会忍不住往他所在的方向看。岑柏木还是和高中时一样,喜欢慵懒地靠在后桌上,指尖随性地转动圆珠笔。
庄挽无意间撞上岑柏木的眼睛,岑柏木笑了一下,低头给庄挽发消息。
岑柏木:这周六母校校庆,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看看?
她们的高中也在川城,想到能和岑柏木同行,庄挽的心没由来跳得飞快,鬼使神差地就回了句:好。
周六那天下了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悠扬的歌曲声夹杂着湿润的水汽,从铁门里钻了出来,庄挽和岑柏木被保安大叔拦在了校门外。
本以为会败兴而归,岑柏木却朝她狡黠一笑,“跟我来。”
两人自男生宿舍楼背后低矮的围墙翻了进去,再穿过一片繁花盛开的三角梅丛,才狼狈地钻了出来。庄挽小心地问:“这么隐蔽的地方,你是怎么发现的……不会有毛毛虫之类的吗……”
岑柏木把庄挽发丝上的红色花瓣捻下,“偷偷告诉你,我以前经常从这翻出去上网,嘘——”他做个了噤声的手势,忽地哈哈大笑起来,“庄挽,这该不会是你第一次翻墙吧?”
少年的笑声爽朗清脆,如同博格利亚湖畔热情明媚的火烈鸟,踏着优雅的步伐,一步步朝她走来,最后落入她心中,晕染成更为热烈的颜色。
庄挽任由岑柏木带着她溜到学校操场,此刻再生动的表演,仿佛也失了色彩。恍惚间,她仿佛又回到了高中时光,那时候她还拼命地想摆脱岑柏木,如今命运弄人,她对他似乎生出了几分小心翼翼的喜欢。
这种心情,大概比过山车还要迂回婉转,又忐忑不安。
校庆只持续了半天就结束了,庄挽临走前,碰上了高中时期的班主任。相谈一阵后,班主任笑眯眯地邀请她和岑柏木去班上分享经验。
上台时,庄挽看着那些青涩的脸庞,往事一下子就涌入了脑海。她给学弟学妹们分享了她的高三生活,又讲了些大学的趣事,大家听得津津有味。
台下岑柏木明澈的目光让原本淡定的庄挽有些紧张,手心都攥满了汗珠。末了,班主任还以她俩为例开玩笑道:“其实对于你们这个年纪来说,‘喜欢’是很自然的,两个人在一起,要相互扶持、共同进步的,就拿你们庄学姐和岑学长来说,他们同时考上了一所很不错的大学,这就是很好的榜样。”
班主任很显然误会了她俩的关系,庄挽也不好打断老师的话,只能红着一张脸求救似的看向岑柏木。
后者只是朝她微微一笑。
那笑意像一块细小的石子,在庄挽心间漾开一圈圈涟漪,直到踏上回程的车时,她仍有些缓不过劲来。
6.距离上次最开心的时候,有一年了
大学的日子总如流沙一般,转眼,庄挽结束了新媒体的任期。部门的人还玩闹着把她和岑柏木评为“新媒体最有潜力的cp”,岑柏木只是笑笑,也不反驳。
算算和岑柏木的相识也有五年了,他对她的态度,一直都没有太大转变。他会在新年守岁的时候,给她送上祝福,会在庄挽忙于学习的时候,特意跑到西校门外买上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他明明对她如此特别,却从未向她表示过心意。
岑柏木心底究竟是怎样想的,庄挽并不确定,她只知道在这样的朝夕相处中,自己已经喜欢上了他。乔佳总劝她说,你们俩不能总这样耗着,要有个人跨出那步,就像阿姆斯特朗登月一样。庄挽好笑道:“这能有类比性吗?”
虽然庄挽嘴上反驳着,还是忍不住兀自盘算该如何表白。
碰巧岑柏木想为新媒体做一份纪念视频,要去学校的几处标志性地点取景,他扛着摄像机,庄挽就自告奋勇地担起了拿三脚架的任务。
他们从学校的日冕广场,沿着小路一直走到了湖边。视频录制花了近两个小时,剪辑加速后也不过几分钟而已,庄挽在一旁看着蹲在石板上认真检查镜头的岑柏木,手心都攥出了细密的汗珠。
仰头看天空,碧蓝如洗,风和日丽,很适合表白。
庄挽深呼吸,一鼓作气道:“岑柏木……”
“庄挽你过来一下。”
突如其来的呼唤,将庄挽酝酿已久的情绪全都压了下去。她有些恹恹的,手中就被塞了一个棕色的笔记本,“这是?”
一页页翻开,蓝花楹、樟木叶、桔梗……各种花草树叶被胶水仔细地粘在了本子内,淡淡的书页香混合着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她注意到,这些植物不仅有生长在南方的,还有些只在寒冷地区才能见到的。听说他上次在呼和浩特的树林里迷了路,独自一人走了两天才出来,原来只是为了采标本吗……
庄挽心口有些涩涩的,就听到岑柏木就在一旁解释道:“你仔细看看,它们都是有图案的。”
这么一说,还真是,只不过奇奇怪怪的,有的居然还拼成了代码……
“你这是拿来滥竽充数的吗?”庄挽指着那一堆看不懂的代码,苦笑不得。
“这是个程序雏形,运行出来后,是一株芦苇的形状。”
庄挽:“……”怪不得这个代码是用芦苇拼的。
都说计算机系的男生无趣又死板,这句话是不无道理的。明明该是一幅感动得眼泪汪汪的场景,此刻她却得强迫自己憋住笑意。
就在庄挽快要憋出内伤来的时候,书页里倏地钻出来一群小小的生物,迅速朝她手腕的方向移动着。庄挽几乎是在看到的一瞬间,就吓得后退了好几步,手中的笔记本往前飞了出去。
电光石火间,岑柏木伸手想要去接住那本子,却绊住了相机带,整个人踉跄了几步。
所幸本子是接住了,岑柏木却一头磕在了栏杆上,发出一声闷响。庄挽惊魂未定,惨白了脸唤他的名字。
岑柏木却没有半点反应。下一秒,他就捂住额头站了起来,庄挽心里既担忧又愧疚,小心翼翼地问:“你没事吧?”
岑柏木揉了揉额头,明澈的眸子仿佛嵌了星子般,慵懒地望着她,带着三分无奈七分宠溺:“我说庄挽,以前我是你的克星,现在风水轮流转,反过来了。”
“每当我很开心的时候,总要受些伤。”
庄挽有些不明所以:“啊?”
“上一次是刚搬来老校区那天,因为遇见了你——虽然我被马蜂蜇了。”岑白木顿了顿,“至于今天,是因为我想说,我喜欢你。”
顷刻间,万般景物都化作被阳光烤化了的棉花糖,在岑柏木柔和的声线中,逐渐凝聚成形。庄挽心底那头小鹿,跨过一季季草木繁盛,途经一场场烟花烂漫,终于在日落之时赶到了他面前。
那天的阳光很暖,风亦轻柔,如画美景却只作了两人的陪衬——因为它们都知道,岑柏木喜欢庄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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