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莉香还是失去了完治

后来才明白，千辛万苦爱的那个人，不会是最后在一起的那个人，因为你毫无保留地爱他，就舍不得他受一点委屈，也舍不得他过得不快乐。

一

赵晓晓所在的公司是一家广告传媒公司，在业内小有名气。主要工作是给产品提供广告创意，顺便也接一些杂志封面的拍摄。

这样的一家公司自然难进，偏偏赵晓晓运气好。她毕业那年，出生牛犊不怕虎地投了简历，居然等到了面试通知。

她暗自兴奋地去参加面试，坐在外面等叫人的时候，看到周围都是美女，一个个穿着合身的西装小套裙，脚下蹬着十厘米高的防水台。精致妆容的脸上是胜券在握的笑容。

晓晓瞧了瞧自己的一身学生装，还有脚下的那双帆布鞋，没等到叫她，就灰头土脸地走了。

跟她们一对比，她觉得自己已然输在了起跑线。

等她走到公司大门的时候，看到一个看大门的大爷弓着腰在扫地。本来该在一边站得好好的垃圾桶，不知道是哪个打翻了，洒了一地的果皮纸屑。

那天气温四十度，太阳烤得地皮都变干了。她看见大爷弓着腰，背上的衣服被汗浸出了印迹。小时候老家的爷爷也是这样，弓着背，一鋤一锄给她挖她最爱吃的红薯，额头的汗顺着脸颊流进了衣领里，在脸上画出一道道河溪。

她把袖子挽了挽，走过去，“大爷，来，您站旁边阴凉处歇会，我来帮您扫”

回家后，第二天，她接到了公司人事处的电话，通知她周一准时去报道上班。

就这样，晓晓莫名其妙就被录取了。

后来晓晓才知道，公司门口看大门的大爷是退休的公司董事长，那天来来往往经过了好多人，个个阳光精致，但她是唯一一个停下来帮他扫地的人。

二

赵晓晓单身了二十四年，老妈对她念叨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什么时候带个男朋友回来看看”。

她自己却不着急，晓晓有一个理想没跟任何人讲过。她希望有一天，她能遇见那么一个人，第一眼见到，就决定是他，一生都是他。

她第一次见到陆东，是在公司例会上。

公司例会向来是联合全公司好几个部门一起开，时间绝对不会小于两个小时。晓晓读书的时候最烦老师讲课，一讲课她就想睡觉，开例会要听两个多小时的领导讲话，对她是一种折磨。

那天老板在台上深情并茂地讲话，她在下面打瞌睡，半醒半睡。

“最后，我来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公司新来的同事陆东。”

她耷拉着眼皮，影影绰绰地看见一个人站起来，“各位同事，大家上午好，我是陆东。”

他的声音像珠落玉盘一样干净清脆，扣在她的心上，晓晓的瞌睡一下子就没了。

她直起身偷偷地看他一眼，身姿挺拔，面容俊朗，嘴角有淡淡的笑。

她坐在角落想着，怎么会有人把她最讨厌的黑色西装穿得这么好看啊？

三

表姐教她，喜欢一个人，就要勇敢地去争取，不然等你别扭完，人早被别人抢走了。

晓晓觉得，尤其是陆东这么优秀的人，想追他的人肯定从这排到外滩。

她必须先下手为强。

中午公司同事三三两两地约出去一起吃饭。她婉言拒绝了一起约饭的同事，推脱说自己肚子疼，不想吃。

她瞄准了陆东中午吃饭前必须要下楼去送材料的机会，然后偷偷地进了他的办公室。

陆东的办公桌和他的人一样，给人的感觉，干净简练，电脑旁边有一盆小翠竹，散发着张扬的绿意。

晓晓把自己做的爱心便当妥善地摆在了他办公桌的正中间，便当下面压了一张纸条:番茄牛腩饭，开胃，还可以健脾，旁边是一个明媚的笑脸。

自从陆东进了办公室，一个下午，晓晓的眼神就没离开过那。连同事都忍不住打趣“你是不是犯了什么错，害怕陆主管出来骂你一顿啊”。

她没理会，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些什么，难道陆东会端着她的便当出来，夸赞说好吃，然后问是谁送的吗？

她的心里也许是有那么一点期待的。

陆东会打开她的便当，看到她特意摆的爱心番茄，吃饭的时候，眼睛里都是满足和幸福，嘴角最好还有些番茄汁残留。

她想到这幅画面的时候，忍不住笑出声来。

晓晓想着，等她送满三十天便当的时候，就去找陆东告白，告诉他，你看我给你送了这么久的午饭，你是不是可以考虑和我在一起啊？

毕竟吃人嘴短，老话说的嘛。

可惜不到一周，她的计划就宣告失败了。

陆东在一个午后把她叫进了办公室，她一进去就看到，她这几天送的便当整整齐齐地码在办公室的一个角落。

陆东开了口，“这几天每天往我办公室送饭的人是你吧，谢谢你的好意，但是这些还是请你拿回去吧，以后也别送来了。”

“你怎么知道是我?我都没写名字，”

“这几天办公室中午只有你不出去吃饭，这个难道很难猜?”

。。。

赵晓晓抱着她的便当盒灰头土脸地回了自己的办公桌。

四

有些人，脸皮像纸，遇难则转，遇水则退，有些人，脸皮似墙，遇难则上，越挫越勇。

可惜，赵晓晓，属于后者。

公司要举行职员素质拓展活动，把这些生活在大城市的白领们拎到原生态的环境里，做一些体育活动，一方面为了让大家放松，另一方面也为了磨合同事之间的合作。

素拓活动进行到最后一个，两人并肩走，要求一男一女合作，绑住腿，一起往前走，考验的是两个人之间的默契程度。

男生这边轮到陆东上时，赵晓晓早早地举起了手，她站起身来的时候望见陆东看她的眼神晦暗不明，有一点复杂。

绑好腿，她和陆东并肩站在一起时，能闻见他身上清爽的薄荷味道，让人心情愉悦。

一声令下，两个人开始奋力往前冲。陆东一时求急，瞬间失去平衡，两个人就摔倒在地，赵晓晓最先站起来，拍了拍他身上的土，拉着他站起来。

“加油，我们肯定会比他们快的，别心急”

在赵晓晓的鼓励下，两个人居然步伐一致，速度飞快，很快超过了其他人，得了第一名。

在终点线，陆东才发现，赵晓晓的脚踝蹭掉了好大一块皮，裸露的地方通红还渗着血丝。

赵晓晓安慰他“没事，就是一点小伤，是我站起来的时候不小心划到的。”

他觉得很愧疚，摔下去的那一刻，他看见她的脚往旁边挪了一下，垫住了他要跪下去的腿，不然现在受伤的那个人就应该是他。

回去的路上，赵晓晓坐在他旁边，脚踝包了一大块纱布，走路都有些一瘸一拐。

他扶她上车的时候，对她说“真是对不起啊，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受伤了。”

“才没有呢，要不是我受了伤，你能扶我吗？还可以坐在你旁边，嘻嘻，我还感谢这个伤的。”

陆东突然觉得，旁边这个姑娘笑起来没心没肺的样子，其实还是挺可爱的。

五

陆东第一次喝得烂醉的是因为他的初恋。一个男人能为一个女人失态醉酒，证明这个男人肯定很爱这个女人，哪怕那只是过去式。

他在第二个月接到了初恋的结婚请帖，那时距离他们分手也只过了一个月。

相恋六年，最近的一次分手以初恋一走了之结尾。他以为这也不过只是一次普通的闹别扭，他去哄哄她，总能哄回来。

他们在一起纠缠了这么多年，往后日子也会一直纠缠下去，可惜现实狠狠给了他一个巴掌。

他终究还是去参加了初恋的婚礼，有些人是心头的朱砂痣，得不到的哪怕还能望一眼，也是好的。

红毯，婚纱，还有郁金香点缀整个桌面，初恋以前畅想的婚礼场景全部都实现了，只是新郎不是他，是一个大腹便便，腰缠万贯的老板。

他在婚礼上喝了很多酒，红的，白的，都喝。他从前滴酒不沾，觉得醉汉是最没出息的人，只是靠着酒精醉生梦死。

这一次才明白，甘愿喝醉的人，不是颓废无聊，只是心有不甘，却又毫无办法。

他跌跌撞撞地走到新娘面前，红着一双眼，一字一句地对她说:“我走了，你一定要幸福。”

陆东走出酒店，街头的路灯昏黄惨淡，初秋的凉意伴着落叶的旋下。

他找到一张长椅，坐下，掏出手机，脑子一片混沌，睡着之前，他模模糊糊地记得手机那头有人在说话，然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地睡过去了。

等陆东醒来的时候，发现赵晓晓就怒气冲冲地站在他面前，她穿着卡通人物的睡衣，头发有一点凌乱，整个人看上去有点可笑。

赵晓晓把一张单子摔在了陆东面前，

“陆东，我不管，你必须要给我报销车费”

“打了我的电话又不说话，你知道这样我有多担心吗？我找了你整整一夜。”

陆东捡起那张单子，是张出租车发票，时间是从昨晚的九点到早上的六点，路线几乎遍布了整座城市。

他突然就有些想哭，是那种哽在嗓子眼里的感觉，他站起来，一把抱住她:“晓晓，我们在一起吧!”

赵晓晓轻轻地拍拍他的肩膀，

“好啊!”

她没问这个晚上他去干什么了，也没问为什么他身上有浓重的酒味。

有些故事，深埋在心里，除非自己愿意提及，否则别人一挖，就是血肉模糊，鲜血淋漓。

六

那天以后，赵晓晓就和陆东在一起了。

陆东很体贴，出差的时候，会给她及时报备行程，免得她担心。回来的时候也会给她带点小礼物，不是价格不菲，但是看得出充满心意。

过节的时候，赵晓晓准备领着陆东去家里吃饭，她妈知道陆东是个南方人之后，还特意跑到家门口的餐馆跟着别人学饺子的做法。

而陆东知道以后，说什么都不肯去了。

在他看来，晓晓的妈妈做的不是一顿饺子，而是晓晓未来的幸福，而他，还不确定，自己能不能给。

陆东不肯去家里吃饭，赵晓晓索性就把自己的炊具搬到了陆东的出租屋里，每天换着花样给他做饭。

公司的同事看见他们俩坐在一起吃饭，都笑着打趣

“陆东，你们俩什么时候结婚啊，我们也好喝杯喜酒。”

明明上一秒还在笑，陆东的脸瞬间就变得有些阴沉。晓晓看到后，就帮忙圆场

“谁说我们要结婚的?我们只恋爱，不结婚。”

周末晚上，陆东和晓晓两个人没出去，窝在家里休息看电视。

陆东突然开口说:“晓晓，对不起!”

他把他和初恋的故事都讲给晓晓听，从最初的相遇到最后的错过。最后他说，

对不起，晓晓，我其实还没有准备，完完全全接受另外一个人走进我的生活，我的心里还有她的影子。

晓晓抱住他，

“陆东，你知道吗？你特别像东京爱情故事里的完治。”

陆东正想追问完治是谁，她就推脱说困了，想睡觉。

七

周一上班，他收到了初恋的短信，

“幸福咖啡馆，我在这里等你。”

他本不想理会，但是又拗不过自己，还是去了。

刚一坐下，初恋就哭了。

“陆东，我离婚了，我以为最后先低头的人是你，结果没想到是我自己。我发现自己原来爱的还是你，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陆东坐在那里，面色沉静，内心却翻涌起惊涛骇浪。

他从没想过初恋会回来，他以为他暂时忘不了她，可时间久了，他总会忘记她。

然后他会和晓晓结婚，生子，平平淡淡地过完这一辈子。

但是现在，初恋回来了，那晓晓怎么办？

陆东把初恋带回了自己的房子。初恋说，自己和前夫离婚后，一无所有，无处可去。

晚上，晓晓下班回来，遇见初恋正在厨房做饭，初恋在厨房喊，

“陆东，快来尝一下，我做了你最喜欢的糖醋鱼。”

陆东就站在晓晓背后，为难地开口，

“晓晓，那个是我的前女友，她现在没地方去，就在我这暂时住几天。”

晓晓什么都没说，朝他笑笑，转身就走了。

有些人，明明什么都没做，而她的感觉就像当初面试一样，知道即使拼尽全力也还是会输，所以还未尝试，就仓皇逃走。

只是再也没有一个人愿意给她开一扇后门。

八

深夜的时候，陆东收到一条短信，

“我们分手吧!”

他知道是谁发的，但是这一刻他没有勇气回复一个好字，或者拒绝。

他想起晓晓说的《东京爱情故事》里的完治，他从前没有看过，有些好奇，于是把电脑打开。

初恋醒过来的时候，看见陆东坐在电脑前一动不动。她问他怎么了，陆东没有说话。

屏幕出现剧终的时候，陆东的眼泪终于止不住了。

那个说他像完治的人，其实才更像莉香，她带他走出了那个黑暗的世界，看到了光和热。

然后呢？

她给了他最大的体面，没有歇斯底里，悄无声息地离开。

陆东第二天上班的时候，经过晓晓的位子，发现座位上没人，他问旁边的同事，

“她一早就来收拾东西了，听说是昨晚递交的辞职申请。”

陆东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他抬头看天空，天很蓝，蓝的就像晓晓每天在他面前的笑容一样，澄碧清澈。

她给了他一些东西，一些他一辈子也忘不了的东西。

陆东不知道的是，晓晓此刻正在去哈尔滨的高铁上，票是她昨晚连夜定的。

她戴着耳机，耳机里只有一首歌，是刘若英的《很爱很爱你》，

“很爱很爱你，所以愿意舍得让你，往更多幸福的地方飞去。

很爱很爱你，只有让你拥有爱情，我才安心。”

旁边一位年轻妈妈带了个小女孩，小女孩睁着大眼睛，“姐姐，你不开心吗？你一直都不说话。”

还没张口，眼泪就先流下来，流进嘴里，是咸咸的味道。

“姐姐弄丢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再也找不回来。”

他们曾经说好，休假要一起到哈尔滨来看冰雕世界，看看书里写的万里冰封，一片冰天雪地是什么样子的。

只是现在只剩她一个人赴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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